后一天晚上,又是那家“秋倦”茶馆,梁少洵独自前来,又被领进同一间茶室,看来不这么做显不出柳大师的气派。但这次不是他等柳大师,柳大师已经在里面了,一见到梁少洵进来,甚至没等茶馆的服务生走开,就问了:“你昨晚电话上说护身符发烫,带来了吧?”
“嗯,带来了。”梁少洵一脸的恭敬,双手把护身符递了过去,“大师,没什么大事吧?”
柳大师装得满脸和气,笑着说:“这是装到你身边的秽物了,你以后啊应该就没事了,不过你那个同学怎么样了?我记得上次你们找我,是因为他撞邪。”
梁少洵立刻蔫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柳大师叹气:“我的护身符竟然没能保护他平安,实在惭愧,前两天见你父母,你的事情我也知道了,别沮丧,知道吗?要打起精神,你马上就是个成年人了,男子汉要自立!”
“嗯,多谢柳大师。”梁少洵赶忙点头,一脸受教。
柳大师神扯了一阵,把长辈嘴脸做出来,突然问梁少洵要他的头发:“我认识的一个庙,很灵验,你拿几根头发来,我帮你送去,富贵要你自己奋斗,但我能帮你寻个平安。”
“已经麻烦大师很多了,这怎么好意思?”梁少洵惶恐的摇头。
柳大师说:“这还客气?你的事我要是不知道,我一定收你的钱,你知道我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的,但是我知道了,我就得管,你这孩子很好,心眼好,成绩又好,我已经劝过你妈妈,过些日子她总会想开的,但是现在你一个人在外面住着很不安全。”
“这……这可真不知道怎么谢您了……”梁少洵那个感动啊,表情都扭曲了。
头发——能不给吗?当然是给了。
不过他给的不是自己的,也不是人的头发,是知秋一叶的……
其实,梁少洵也很奇怪,鬼怎么会有头发?但事实就是,鬼确实有头发。原本聂小倩想让梁少洵拿她的头发,结果她的头发离开了本体,拿在手里就跟拿着根冰丝一样,阴冷得无以复加。所以只能拿知秋一叶的了,知秋一叶的头发除了得在清水里涮涮之外,其他的跟活人的头发没什么不同。
于是现在梁少洵就把这根头发给柳大师了,他很好奇,这样做到底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柳大师笑眯眯地叫助手把头发收起来,当然不会当着梁少洵的面做什么,又扯了一阵后,梁少洵借口还有作业,离开了。
柳大师很快也带着助手离开了,但他们没发现,有一只乌鸦一样黑的鸟跟着他们的车一直到郊外。
这天半夜里,柳大师在他的位于本市的别墅里,把那跟知秋一叶的头发烧成灰,搀上黑红色不知道什么东西的血画成符,再点燃。
等他转身想上楼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古代剑客打扮的人抓着一个女人的头发从他家大门外跳进来,大声吼着:“鬼道人!胆敢令此小鬼来暗杀本仙的人!!”说完,一剑把女人的头斩下来,一脚踢到柳大师肚子上,柳大师条件反射的一抱,一看确实是自己驱使的鬼,再抬头,那鬼仙已经无影无踪了,吓得柳大师“啊啊”一声大叫!再一看,自己坐在床上,刚刚是个噩梦!
但做他这一行的,自然知道那可不是梦,是真的得罪了了不得的鬼仙,忙派人打听梁少洵都去什么小庙拜过,怎么弄来这么凶恶的一个鬼仙护着他?
在搞清楚到底是什么鬼仙之前,柳大师可不敢亲自靠近梁少洵了。
可苏媛交待的事情不能不办,那预付的几万元钱都已经花在情妇身上了,怎么还得回去?
原来驱使的鬼被杀了,就只能用新得到的,正巧是梁少洵给他的。
同一时间,梁少洵和喻词正抱着肚子滚在沙发上笑得要死要活。
那女鬼被她主人赶着跑到妖怪窝里来送死,也是够可怜的。
“快看!警方现在才发现尸体!”白少坐在电视旁边,脸都快拍上去了,被叶生拉开,还给他的背掰直。
“坐有坐相!”
他这话一出来,满屋子的人和怪都忙正了正骨头。
电视上在讲的,恐怕就是画皮来找梁少洵之前杀的人留下的尸体,今天傍晚才被人发现报案,最近稍微沉寂下来的剥皮案又再次闹得沸沸扬扬起来,喻词连换几个台都在讲这事。
梁少洵看喻词脸又黑了,抬手拍了拍他的腿:“别担心,画皮已经被抓起来了,这个……就算不是最后一次,但以后也不会有无辜的人受害了。”一边说着,手底下的动作已经从拍变摸了。
小翠也在旁说:“柳大师的头发和指纹我都放那屋里去了,只要这些警察能秉公办理,他和画皮都跑不了了。”
柳大师要用画皮,就必须放画皮出来吃人心,画皮这样的厉鬼,鬼道人自然有办法收服,喻词担心的是柳大师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从他要害梁少洵这一点来看,恐怕还会有无辜者被杀,可梁少洵的爪子……
“敢不敢把手拿开?”
“我不动了。”梁少洵歪曲喻词所表达的意思,把爪子放在喻词大腿……还是内侧,不动了。
喻词瞪眼。
梁少洵轻轻掐了喻词一下,才恋恋不舍的把手拿出来。
他那样子,跟饿着肚子一样,非常可怜,很大只,但是很可怜……
喻词每多看一眼,就越发想笑,到最后没忍住,大笑起来。
梁少洵看他笑,立刻就把爪子又放回去了,整个人也贴了过去,脸就埋在喻词颈窝上,轻轻的用舌头舔着喻词的动脉……
喻词挣扎着从梁少洵头顶看出去,整个客厅里的“人”一下子全没了,连电视……听动静,也被搬到别的地方看去了,只好揪住梁少洵没来得及解下来的领带问:“这么急?”
“永远都急……”梁少洵更努力的蹭着,“鱼刺~~~这辈子能遇见你真好。”
喻词说:“我以为……很多人遇到我,都倒了霉。”
“你才多大?就说这种丧气话。”梁少洵咬了一下喻词,“那些心存歹念的就让他们倒霉好了,至于心存善念的,他们会好的,大家都会好的。”
“这么有信心?”喻词回吻过去,心情一点一点的恢复起来。
梁少洵总是有办法的,只要这个人在,一切都会雨过天晴——说起来很盲目的念头,可就是抱着这种念头,喻词才能够安安心心地躲在仓库里,一天天的过下去。
柳大师一直没查到知秋一叶的根底,也就一直不敢对梁少洵动手,他也没想到他得到的鬼厉害得出乎预料,这是好事,收服以后,他活鬼在,他死鬼也得散尽三魂七魄,即使厉害如画皮也只能乖乖听从他的命令行事,当然是好事——可是,另一个没想到的就是闹如此大的剥皮案竟然就是这个鬼做的。
可是警察再怎么查,也查不到他身上,所以放画皮出来杀人时,柳大师还信心满满的。
这晚让画皮自己去“觅食”,柳大师到本地年轻人喜欢的一个酒吧里,也给自己觅食,没想到刚走到门口,电话就响了,苏媛来的,一通指责,耐心用尽,居然用官腔教训他做事不利索……
把柳大师的心情坏到极点,进到酒吧恰恰看到苏媛的女儿苏琳,和她在新学校认识的朋友坐在里面吃某种丸药,一个个把头拼命地甩,正玩得高兴。
柳大师一看相,这小姑娘没多久可活了,离了她哥哥的福气,又被母亲带累,额头上都黑透了,既然如此,不如给画皮补补。
……
后一天,周日,梁少洵接到梁俊明的电话时还在床上睡着,一旁喻词背对着他,枕着他胳膊没有醒。
“爸?”和苏阿姨拜拜之后,梁少洵倒是还和梁俊明有过几次联系,都是梁俊明主动给梁少洵打电话,问他缺不缺钱,还偷偷给他拿过衣服。所以,不管苏阿姨怎么样,这个爸爸梁少洵一直是认的,“怎么了?”
梁俊明好半天才说:“琳琳……死了。”
“啊?!”梁少洵一惊,声音稍微大了点,身体也动了一下,喻词咕哝了一声,梁少洵赶忙让身体停止动作,“爸,怎么回事?要我过去吗?”
“你不要过来了,我们刚刚从警察局出来,琳琳死的……很惨,你妈妈她情绪一直失控,你来她会……”
“爸……有事就来找我。琳琳……我能去上柱香吗?偷偷的。”
梁俊明在电话那端哭得像个孩子,后面根本就说不出话来,最后,苏媛抢了电话,对梁少洵吼:“都是你!都是你害的!你这个害人精!!!”
喻词被她的声音吵醒,转过身睡眼惺忪的不明白怎么回事。
梁少洵把电话挂了,转头吻了一下喻词额头:“要继续不?”
喻词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
梁少洵决定继续把情况蒙混过去:“好不容易放假,你不继续吗?”
“刚刚什么在吵?”喻词倒是真不想起,冬天早晨起床本来就很难,梁少洵还像床人形电热毯一样舒服。
梁少洵叹了一声:“我爸电话,琳琳……去了。”
喻词用了一会才明白过来,伸出胳膊把为了接电话,已经冻了半边身子几分钟的梁少洵抱紧:“不是你的错。”
“听我爸爸的意思不是生病,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梁少洵也抱着喻词。
喻词犹豫了一阵说:“你别去,苏媛把什么都怪到别人头上,姓柳那个对你下不了手,但说不定她会更疯,别去。”
“嗯。”梁少洵苦笑,“我也知道我去不了。”
喻词抱紧梁少洵,心想这次必须自私,他什么都放弃了,就只有这个人而已,梁少洵是绝对不能再失去的。
最近,喻家也很不平静,不止是喻词不见的事情弄得喻先明夫妻俩彷徨无助,这两天听说有人检举揭发喻先明向上级行贿,更是让他们夫妻焦头烂额。
苏琳死的事情他们还没听说,就接到了某个上司的电话,要跟喻先明“谈谈”——
喻先明吊着心去的,结果却平安无事地回来了……
事情得从警察找到苏琳的尸体后说起,苏琳死在酒吧门外,那儿尽管是市中心,可是到晚上很乱,经常有喝多的人醉在街边大吐的,很多人以为苏琳只是喝醉了,后来有人看出是个小姑娘,想去动手动脚的,才发现她的皮被剥了。
警方到之前,苏琳的尸体被人用高瓦数的灯照着,一些头脑不清醒的年轻人把尸体当成刺激,挨个簇拥去拍照,警方到的时候,场面之混乱无法形容。
本来又出死者,省里就派了专案组来,现在凶案频发,更是成了省里、市里最关注的事件。当晚警方就调取了酒吧的监控视频,把所有能找到的,在视频上出现的人都找到派出所问话。
柳大师可是名人,尽管真见过他的人不少,可是偏巧,这次专案组的组长就认识他,一看这位大师居然出现在这种年轻人的地方,又加上这个案子各种离奇,心里就先怀疑了。
早上苏媛和梁俊明到派出所认尸的时候,隔壁不远,柳大师正在配合调查。
警方查到他和苏媛的通话记录,时间恰好在苏琳死之前不久,这嫌疑就更大了——可柳大师还自以为用鬼做事警察不可能知道,相当的配合,留下指纹,还留下DNA……警方对比DNA可不需要一个星期这么久,当天就出结果,柳大师的DNA和指纹,跟上一个现场发现的证据相符。
整个案件从一开始的调查开始,直至现在,终于出现了一个嫌疑人,尽管没法找到凶器,但仅凭指纹和DNA也足够作证了。
柳大师再“大师”,撞上这种风口浪尖,谁敢保他?
为了防止他逃跑,市政府还特意悄悄的请了勿言寺的住持,和另一位退隐的高人刘爷来,一路把柳大师押到省城——
柳大师没招,但警方从他助手那里找到了一个账本……苏媛的名字多次出现,再一审问那个助手,苏媛花十万块钱,要咒死梁少洵的事情被问出来了。
当警方了解了情况,把苏媛刺激了柳大师,让柳大师对苏琳下手的可能性告诉苏媛后,苏媛呆坐着,完全不会反应了,她被搅进这种恶劣的案件里,接到她检举喻先明行贿举报信的纪检委官员便卖了喻先明一个人情,找他去谈话,然后把信给了他。
……
一个月后,苏媛“因病离职”,再一个月,春节之后,被开除X籍,到底还是碍着X的面子,她屁事没有的回家了。
梁俊明是个好人,还愿意接纳妻子,而且因为他为人正派,从来没出过问题,只被波及得降了一级。
这时,柳大师,原名柳万里,被不公开审理,在省城高院被判处死刑,当天就执行了。至于真正的凶手画皮,则随着这位主人的死亡灰飞烟灭。
同样也是年后,喻先明升职,带着何婉去省城做官。
去往省城的飞机上,何婉坐下,添了白发的两鬓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好几岁,喻先明同样,他解开行李箱盖子,准备把皮包放进去,但是从行李箱里掉出一个信封,落在位置上。
何婉觉得奇怪,把信拿起来一看就呆住了。
等喻先明坐下来时,才发现妻子满脸泪水,那信封上是他们永远也不会忘记的漂亮的行书,写着“爸爸,妈妈亲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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