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憨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被吓得摔在地上,声音正是从竹林里面发出来的,他扶着锄头才勉强抖着双腿站起来,握紧了手中的锄头,老憨没发现自己额头上全是冷汗,竹林里突然发出来沙沙的响声,老憨后背的寒毛全部立了起来,一阵一阵的寒冷从他单薄的麻布衣裳的下摆中窜进去,将他吹得全身打颤。
“谁在里面?”他觉得自己已经尽力喊出了自己最大的声音,然而这声音发出来却是细若蚊蝇,他没发现自己紧紧地握住的锄头的手心,全是冷汗,竹林里发出的“沙沙”声在继续,而且随着他颤着靠近,那声音越来越大,就像一群人要从竹林里面走出来一样——那么强烈的声响,那么想要他不能忽视的响声。
“嘻嘻……”只有这样的嬉笑声从里面发出来,但是老憨觉得自己快要疯了,那笑声就像是故意发出来嘲笑他胆小如鼠一样,他突然回想起老婆失踪的那天,她还怀着五个月的身孕,为了生计却不得不在寒冷的冬天出去。
“谁在那里快出来?!”老憨快要崩溃了,他紧了紧手中的锄头,抬脚就走了进去,心口的颤抖和害怕已经被老婆失踪的哀伤所取代,握着锄头的那只手在颤抖着,脚步不停地往前走,就在离竹林一步之遥的时候,一抹纯白色的影子一闪而过,漂浮在半空,就与他面对面地,他的对面不到两米的距离,老憨猛地抬头,飘在半空中的“人”,在对他笑,那笑容太过残酷和诡异,老憨“啊”地一声,丢下锄头掉头就跑。
“啊……别过来,别过来!”老憨脚步踉跄地往自己的茅草屋跑,心脏就像被人揪住了狠狠地痛打一样的,害怕,恐怖的颜色染上了眼中,锄头被丢在身后,却漫漫漂浮起来,浮在半空中,锋利的铁刀那一面,对准了老憨的后背。嬉笑声还在继续,老憨转回头一看,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大喊——“不要!”锄头直直地在半空中朝他飞过来。
“呼——”“啊!”眼看着锄头到了自己眼前,老憨脚下一软,踉跄地跪倒在地上,锄头“呼”地一声从他的头顶飞过。老憨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不顾一切地冲回自己的茅草屋,砰地一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关上了木门,他颤抖着用整个身子抵在门背后。
“嘻嘻呵呵……”门外传来了一声声毛骨悚然的嬉笑声,木门上响起被尖利的爪子刮出了响门外的那一抹影子一身全白,可是仔细看去又不是单纯的干净的白,只是觉得那抹白色看起来诡异至极——在小镇上,是只有死人的时候才会用的锦缎做成的白色寿衣,从声音可以听出来,门外是“她”,她肚子上有一个洞,白色的寿衣上,在肚子的地方,有一块空洞的黑色,黑洞就像要将所有东西吸进去一样,散发着幽光,然而最恐惧的却是——她怀中抱着的一个“东西”。
“嘻嘻……”看不清她的表情,却不断听见一声声刺痛他耳膜的嬉笑声,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她怀中的那团东西全身焦黑,死气沉沉地一动也不动,还血淋淋地冒出个脑袋,可以大致看出来——正是一个死去已久的尚未成型的胎儿。木门上不断地响起被尖利的爪子刮出的刺耳响声,老憨突然看见她嘴角的一抹诡异的笑容,老憨预感不好地更加抵住了门,脚下在颤抖,然而他却不能放松自己的身体。
嗯?门外爪子刮门的响声突然听不见了,也听不见了嘻嘻的恐怖的笑声,老憨心下一喜,难道是走了?弯下腰从门缝里面往外看去,真的看不见了那一抹令他心跳快要停止的白影,也听不见任何声响,老憨松了口气,害怕那东西会再回来,连忙操起门边的椅子和锄头抵在门边,他这才放松下来,神经放松地转身走向床边,然而“啊 ”茅屋里面顿时发出一声尖叫,老憨转过身,面前顿时出现一张放大的脸,那张脸上全是黝黑的鲜血,身上白色的寿衣被染得黑红,看起来全身脏兮兮地,额头还在潺潺地流着鲜血,那怀中抱着尚未成型的胎儿的女鬼,诡笑着一步步走向他。
“啊 别过来!”老憨赶忙转身开门,门却被锄头和椅子死死地抵住了,老憨边拉开锄头和椅子,边着急地转身去看那恐怖的女鬼一步步走过来,心下一急,他一脚踹开椅子和锄头,砰地一声拉开木门,拔腿就跑向外面。
那女鬼的眼中,不经意间闪过一抹恨意,脚下不停地不紧不慢地跟在老憨身后。
老憨跌跌撞撞地跑,跑进了竹林。竹林枝繁叶茂的竹叶刮得他满脸的伤口,然而他却顾不得这些,不断地加快脚步,不断地跑,跑,他现在只会,也只知道跑。竹林的泥土地上,铺满了密密麻麻的落下的竹叶,老憨逃跑的步子落在上面发出的声响强烈而巨大,越往深处跑,茂密的竹叶越将天上的月光遮住,里面越来越幽深,颜色越来越暗,眼前渐渐地,变黑了下来。
“呼……呼呼……”老憨喘着气,不断地跑,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环顾了黑乌乌的四周,就连他自己也根本看不清周围的环境,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在何处,由于激烈地奔跑,心口火烧一般的灼痛,他喘着气,停下步子,在原地坐了下来。女鬼没有跟来,还好,还好……随即,老憨蓦地全身一震,那个女鬼……那个女鬼看起来很眼熟,若没有那脸上的血迹……老憨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朝四周看去——没有一个人影,女鬼也不见踪影。
“呼……”老憨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脸痛哭起来,那女鬼是自己的妻子啊……是他对不起她,都是他害的,她才会无缘无故地失踪。
“呵呵……”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笑声,老憨猛地抬头,见那女鬼就漂浮在他面前不远的半空中,眼中带着恨意地笑看着他,她怀中抱着尚未成型的胎儿,胎儿整颗头都看不见全是令人作呕的血迹,胎儿已经僵硬,僵硬成了一块没有任何气息和温度的石头,僵在女鬼怀中,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那是一个胎儿的模样,女鬼的肚子还黑黑的空洞着,里面有黑色的雾气和黑色的液体流出来,散发着腥臭味地冲进老憨的鼻子,那是……浓浓的血腥味,细看之下,女鬼的肚子上,还长长地拖出了一条细带,一直拖到女鬼的脚边,老憨看清楚了,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竟然是……竟然是,流着黑血的——脐带。黑血一直留在泥土地上,被泥土吸入地底下……老憨僵硬着身子一动也不能动,他想转身就跑,然而那半空中的女鬼正在一步步朝着他飘过来,她的手往前一伸,将死去已久的僵硬的胎儿递到他面前,一股腥臭味扑鼻而来,眼睛下面就是那僵硬得不成形的令人作呕的胎儿尸体。
“啊 走开,走开!”老憨发疯了一般地大吼,双手挥开面前的那只惨白的手,他猛地转身就逃,脚下如同加上了千斤重的铁块,他挪动一步都是困难,老憨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全部的力气都在脚上,挥开两边的枝条和竹叶,老憨不断地跑,跌跌撞撞地跑进里面,脚步发软地不断地跑,他跑的方向,正是这片竹林的深处……“呼呼……”他躲在一簇灌木丛中,灌木的上面是一丛茂盛的竹子,他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喘气,害怕自己喘气的声音会将女鬼吸引过来,灌木丛中带刺的树枝刮在他的手臂上,他身上单薄的麻布衣衫已经破破烂烂得不成样子,碎布条一样地挂在他的身上,手臂上,脖子上,裸露的地方全部被划上了血痕。
“呼……呼……”一声声悠长的喘息声从灌木丛中悄无声息地发出来,老憨集中了全部的精力,额头上滴出的汗水顺着他的眼角落下,咸咸的液体滴在眼中,一阵刺痛,咸咸的液体再顺着鼻梁滑下,滑入脖子中,细细的微风吹过来,吹进了灌木丛底下的人身上,他身上蒸发的液体带来一阵阵的寒冷,他抖了抖,全神贯注地盯着外面。
“咻……”地一声,白影从旁边的竹子中迅速地飞过,就在他松了一口气的瞬间,那一抹白影又再一次“咻”一声响,飞回来,一双脚落在地上,那双脚原本是他很熟悉的一双脚,朝着他躲着的灌木丛一步步走过来,白色的寿衣下摆,随着那双脚的走动,摇摇晃晃,比在微风吹着的半空中还要漂浮……鼻子前飘来浓浓的腥臭味。
“嘻嘻……找到你了!”头顶传来的声音是沙哑的,老憨僵硬地抬起头,有一张恐怖的放大的脸正对着他的眼睛。老憨屏住呼吸,不敢有所动作,眼看着那双惨白的手插向他的头顶“看来,要找你也不容易嘛!”突然有一个低沉的冷笑声传来。
第175章 惊心动魄
“看来,要找你也不是很容易嘛!”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有些熟悉的冷笑声,那双令人恐惧的脚在老憨面前突地停住,堪堪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老憨猛地抬头,自己头顶上方,竹林上的半空中,一黑一红两个身影漂浮着,老憨顿时就傻了眼,怎么来了一个又来两个?嗯?不对……那黑衣男子看起来很眼熟,冷漠俊美,红衣男人则风情妖媚……躲在灌木丛中的老憨屏住了呼吸,一动不动地僵着身子看着外面的发展,他只看见那双让自己害怕的双脚转了个方向,就在他终于呼出一口气地时候向另一个方向走去,老憨想看又不能动,身上冒出的冷汗侵湿了单薄破烂的麻布衣裳,他却只能蹲麻了双腿地蹲在灌木丛底下,外面红衣男子说话的声音传进来“老天!”未倾城发出一声惊叹,那白衣女鬼转过身的时候终于看清了她脸上的表情和那张脸,难怪老憨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害怕,就是未倾城自己看见了那张脸也觉得毛骨悚然,那张脸上满是鲜血,却是干涸了已久的血迹,双眼炯炯有神根本不像一个死去已久的灵魂,她全身上下就那身白色的诡异寿衣看起来完好无缺,其他的——头发半焦半黑,鼻子差不多塌了一半,即使原来是个美人胚子,现在看来也恐怖无比,还有那张咧着的唇总是露出诡异的让人心惊肉跳的笑容,她怀中那一团焦黑更是让人头皮发麻。
“那个……夏侯,那个不是她的孩子吧?”未倾城漂浮在半空,居高临下地看下去,依然能看见她怀中那团焦黑的大致模样,看起来是个尚未成型的婴儿,就像是被人从母体中生生挖出来的一样畸形地蜷缩成一团,看不见身上的骨骼,只是一个肉团的模样,脸部全都皱在一起看不出本来的模样——原本就还没有模样,尚未成型的死胎,还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胸口有强烈的酸气往上冒,如果不是碍于女鬼眼中那股强烈的哀怨之气,未倾城敢肯定自己一定会忍不住吐的。这个就是第一个失踪的女人——下面灌木丛中老憨的妻子?未倾城和夏侯翎能感觉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强烈的怨气,而且全部怨气都基本上集中在这个小竹林里,看来,这个小竹林里会有什么秘密?
“你不能杀他!”夏侯翎说话,永远是那么冰冷而简洁明了,他冷冷地看着下面,眼中闪过一抹恨意的女鬼,再次强调:“你不能杀他!”这个女鬼身上的怨气太强烈也是个麻烦,而且,夏侯翎总隐约地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的怨气也太强烈了吧,一只死去已久的鬼魂会有这样强烈的怨气么?
“呵呵……”女鬼没有说话,只是狠狠地看着夏侯翎,发出一声状似冷笑的笑声,她突然抬起双臂,将怀中的死胎往上抬,那尚未成型的死胎的整个面部全都呈现在头顶上的两人面前——未倾城猛地后退,差点从半空掉下来。“呵呵……嘻嘻……”女鬼就像尚不自知的样子,自顾自地笑个不停,像是得意,又更像是讥笑。
“你这个可恶的女鬼!”未冥王面子大失地爆吼,手臂一扬就要朝着女鬼的脸上扇来,可是看见那张脸,他还是强忍了下去,不能让自己完美无缺的手沾染到那张恐怖的脸——未倾城想着,转而看向冷冷地漂浮在半空无动于衷的夏侯翎。
“你以为这就是对他最大的报复?”夏侯翎看着女鬼冷笑,果然在女鬼脸上看见一瞬间呆滞的表情,夏侯翎知道自己猜对了,继续说道:“他连你为什么不甘心都不知道,你以为这样他就会后悔当初的决定?呵……蠢女人!”
“嘻嘻……”女鬼咧了咧唇角,有黑色的液体顺着她的唇角流出来,她看见未倾城不忍的表情和眼中一闪而逝的嫌恶,嘲讽地裂开唇,“不……”干哑的嗓子中发出一个轻轻的单音节,就像被一只手扼住了喉咙发出来的沙哑的声音,若不是夏侯翎两人非同一般的听力,根本就听不见那一声细若蚊蝇的声音,女鬼的喉管动了动,未倾城两人听见有什么从那喉管里面滚滚而过,好像液体流过的声音,发出“咕哝咕哝”的声响,从女鬼的喉管滚滚滑下……女鬼终于再次裂唇,轻声道:“他……该死……”还是干哑得难以入耳的声音,那声音干哑得刺耳,刺得人的耳膜生生的疼,就连躲在灌木丛底下的老憨,也忍不住伸手堵住了自己的耳朵,他一直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他只听得见夏侯翎和未倾城的说话声,然而这次,他却将女鬼的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他浑身一颤,霎时间脑海中闪过电光火石的想法……那是他的妻子,她的怀中是他没有出生就死了的孩子……“可是他却连自己为何该死都不知道呢……”夏侯翎嘲讽地轻笑:“你果真很可悲……”
“闭嘴闭嘴闭嘴!!”被惹怒的女鬼突然尖叫,发了疯似地吼叫着让夏侯翎闭嘴,好似被说到了心中,她瞬间脸色大变,脸上干涸的血迹突然有了生命一般再次从她的脸颊,头部,潺潺地流下来,已干涸的黑色液体混合着流下来的黑红,竟是有一种不似生命不似人间的妖异的美感……女鬼挥舞着双手,怀中的死胎瞬间掉在地上,她还不自知,疯狂了一般地对着夏侯翎挥舞着双臂……“你闭嘴,你胡说!”
“唔……”老憨吓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害怕发出一丁点声音,掉下的死胎就落在地面上——他的面前,好似近在眼前,那死胎畸形的正脸刚好正对着他,那双爆出的死去多时毫无生机的眼球正盯着他,老憨捂住自己嘴巴的手心都在冒冷汗,他全身上下无不在颤抖,那双空洞的眼球就像在控诉他的抛弃,无神地看着他却瞬间揪住了他的心脏。
“难道我说错了?”夏侯翎挑眉冷笑,“最可悲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