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菜是老太太秋天的时候泡的了,为了用行动表示对孙子的支持,特地把泡菜罐都背到了店里。透明的玻璃罐里有萝卜,豇豆,笋子,莲花白,辣椒,酸辣爽口,回口微甜,老杜尝了两口,直呼过瘾。再配上香糯可口的稠粥,皮薄馅大的包子,咸香味浓的茶叶蛋,老杜只觉再没吃过这么过瘾的早餐了。
对面的高中以走读生为主,但也有部分寄宿生。这会儿他们刚做完早操,不少胆子大又吃不惯食堂的学生,跟门卫求求情,很容易就能溜出来吃个相对美味些的早餐。
“老板,你们家包子怎么卖?”有人闻到香味,忍不住过来问。
林墨穿着雪白的厨师服,带着厨师帽,看着比他本来的年龄大了两三岁,这个学生光顾着看包子了,直接将林墨认成店老板了。虽然,他本来就是店老板,却因为年纪小总被人忽视,这人刚好歪打正着。
“五毛钱两个,两块钱一笼。”
“这么贵,你们家包子明明就比隔壁家的小!”寄宿生大多是从农村来的,绝大多数人手里都没几个钱,宁愿在学校里吃便宜点儿的早餐,也不会到学校外面消费。眼前这个学生全身上下都是名牌,虽然都是国产的,但是瞧得出他的经济条件绝对比其他人宽裕得多。
“你尝尝味道就知道值不值这个价了。”林墨笑道。
老杜一直埋头苦吃,猛然听到熟悉的声音,抬起头来一看竟是朋友的孩子:“小宇,你怎么从学校里跑出来了?”
“杜叔叔!”名叫小宇的男生跟老杜打了个招呼,走到他对面坐下,笑道:“我就出来吃个早饭,你可千万别跟我妈说啊,不然她又大惊小怪。”小宇因为成绩不好,又喜欢玩游戏,被他老娘扔进学校住校,美其名曰体验生活,住宿条件差、没有游戏玩他都可以忍,唯一一点,他是真吃不下食堂里那些猪食。好在他悄悄贿赂了门卫,只要大门口没老师守着的时候,他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出来觅食。
“不告诉你妈可以,但是你可不能乱跑,也不能再去玩游戏啊。”
小宇笑嘻嘻的说:“我知道,我这不是吃不惯食堂才出来的嘛,你放心,我心里有数。”说着,他从蒸笼里拿了一个包子噻嘴里,眼睛瞬间就亮了。艾玛,这才是人吃的东西嘛!
老杜点头道:“这样最好。林墨,再给我们来三笼包子。”
小宇如饿虎扑食般,把三笼包子一扫而空,末了还不满足,又买了三笼带回学校,打算当午饭吃。
临近八点,陆陆续续有许多学生闻香而来,抱怨一番林墨家的东西贵后,每人都或多或少买了些东西。
第一天准备的货少,不到八点半,一千多个包子馒头就全部卖光了。老太太煮的四十多个茶叶蛋也卖得一个不剩,直把她乐得见牙不见眼。
以老杜为首不少街坊,纷纷让林墨明天一定要给他们留点儿包子在那儿。
短短几天,林氏小食馆的名字就在学生之间传播开来。由于包子供不应求,不少学生不得不早早起床赶到学校,就为了吃几个喷香的热包子。不明真相的班主任还以为自己的学生转性了,班会的时候,还挑了好几个典型出来狠狠表扬了一番,让这些平时学习成绩不佳从未受过表扬的同学受宠若惊,还真那么几个同学豁然开朗,把吃包子的劲头用到学业上,成绩提升许多。
事后,过了一段时间,班主任知道事实真相,颇感生气,一怒之下也去林氏小食馆买了几个包子,尝尝他家包子究竟有什么魅力,竟能令他们班那些朽木开窍,结果,一发不可收拾。他也跟他的学生一样,沦为小食馆的忠实食客。
等包子生意渐渐走上正轨后,林墨又推出了午餐小菜饭。
每天三种烧菜,四种炒菜,有荤有素,一锅免费汤。荤菜一元一份,素菜五毛一份,米饭一毛钱一两算,分量十足,菜式丰富,一般男生最多花上三块钱,女生最多两块钱,就能吃得肚皮溜圆。价格比食堂略贵,味道和用料却是食堂拍马都比不上的。一些中午本来要回家的吃饭的走读生,这下也买了饭盒,每天中午紧赶慢赶去小食馆报道,生怕迟了就抢不到饭了。
由于销售场面实在太过火爆,有好几次,有学生因为抢不到午餐差点儿打起来,林墨不得不将对外销售改为预约订餐。预约订餐客户需要先预缴一百块钱餐费,小食馆给他们发等额一元特制餐券,餐券一经出售概不退还允许补零,且餐券每月限售一百份,售完即止。
销售改革的同时,林墨稍微提高了午餐售价,一些持观望态度、怕小食馆以后质量变差的客户纷纷退散,饶是如此一百份销售名额也只在短短两天内就被人一抢而空。
将客户数量固定下来后,林墨每天只需要做定量的饭菜,压力骤减,卖饭的时候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混乱不堪,收入却不比之前少。同时,他也可以腾出手来做晚上的小吃。
学校附近的小馆子和路边摊晚上多是以卖烧烤、麻辣烫、肥肠粉和锅巴土豆为主,还有个别卖春卷,卖红薯饼,卖萝卜干的,东西好吃不贵,吸引许多夜市上的人过来吃。
林墨按照之前的计划,只卖麻辣烫和狼牙土豆两样东西。
狼牙土豆制作简单,只要有他特制的酱料打底,食材调料都用好的,调味的时候把握好分量,不愁做出来味道不好。
麻辣烫的做法也很简单,关键在于汤底的味道,只要把锅底料配好了,剩下的也就是个煮菜调味的功夫。
麻辣锅底的配料大同小异,但往往细节不同会导致整锅锅底味道不同,普通人或许不太容易尝出麻辣之下隐藏的细微差异,却绝对骗不过老饕的舌头。林墨以前收集改良过不少火锅配方,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因为只是普通小吃,也卖不了多贵,那些昂贵的养生方子自然是用不着的,但是,要是能配出好吃又不上火的锅底,绝对受人喜欢。
刚好,这样的配方林墨知道不少,归根究底不过是在汤底里添加一些不影响口感的中药材。而配方的珍贵之处就在于,要用什么样的药材,要用多大的剂量,稍有偏差,就会毁掉整锅锅底料,不仅不能起到应有的作用反而会让味道变得无比怪异。
林墨用老母鸡活着棒子骨熬出来的浓汤做底,加入精心调配的卤料,待锅底烧开,麻辣浓香的味道立刻四散开来。
老杜自从听说林墨晚上还要卖小吃以后,就把其他店员发配到批发市场去了,他自己天天在这家小店蹲点守候,这不,刚一闻到香味儿,立马就过来了。
“杜叔你来得正好,我们刚烫了些冒菜,你帮我们尝尝味道,看看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林墨知道老杜等他的麻辣烫已经等了好几天了,特意多烫了许多菜。
老杜光看着大碗里那红彤彤的油汤,碧翠的作料,就知道味道差不了,他忙从林墨手里接过大碗,咧嘴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光看这颜色,我就敢说味道一定差不了。不过,这汤料光闻就知道很辣,我一把年纪了,怕是不敢天天吃。”对于资深吃货而言,胃是革命的本钱,甭管再好吃的东西,都得给身体留点儿余地。
林墨笑道:“杜叔,我们家这冒菜甭管吃多少,你都不用担心上火。”
老杜端着碗坐到他最爱吃的泡菜面前,将信将疑道:“真的假的?”
林墨自信满满:“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老杜夹了一块儿肥牛放到嘴里,肉烫得恰到好处嫩滑爽口,麻辣味十足,细细一品,舌尖满是浓香。再来一筷子毛肚,嫩脆适中;丸子肥嫩多汁;土豆软糯细腻;藕片鲜辣脆爽;粉条腻滑筋道……
不过眨眼的功夫,老杜吃得满头大汗,碗里连滴汤都不剩。
“爽,爽,实在是太过瘾了!比我去吃的那些啥子正宗火锅好吃多了!小林你这手艺简直绝了,干脆叔叔出钱,给你开家火锅店,利润我们俩对半分,如何?”老杜目光灼灼的看着林墨。
“杜叔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明年还要读书呢,等以后有机会我们再合作吧。”林墨一直属于那种自尊心强又不乏野心的人,他的目标怎么可能仅仅是个小吃店而已?只不过,他知道的这些配方都是花了极大的代价耗费无数时间精力收集到的,暂时他还没有分一杯羹给谁的打算。
“行,这可是你说的啊!将来有什么需要杜叔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杜叔保证没二话!”老杜走南闯北阅历丰富,他还真没见过像林墨这样特别的孩子,撇开他过分出众的外貌不提,光是举手投足间的动作、平日里的言语,根本瞧不出是个十五六岁的农村小孩儿,那气质气势比一些年岁比他大的高干子弟都强。这一刻,他心里有种跟林常青一样的直觉——这孩子将来能干大事!
私底下,老杜在家里不止一次跟老婆叨叨,要是他有个女儿,一定要把她嫁给林墨,这么好的女婿简直打着灯笼都找不着,能甩他亲儿子八条街。令他无原则溺爱儿子的老婆,非常不高兴却又不得承认这是事实,渐渐地,她也慢慢改掉了护短的毛病,开始正视起孩子的教育问题。当然,这是后话了。
林墨高兴的点头道:“好!”他跟老杜打好关系,不光是仅仅互为邻里,更重要的是,老杜在县城里关系深厚,有他罩着,能镇住不少牛鬼蛇神。小店开了大半个月,一直顺风顺水没人上门闹事,这其中何尝没有老杜的功劳?
冒菜和狼牙土豆的生意,比林墨想的更为火爆,店里就他们四个人外加个老太太根本忙不过来,他只好又请了两个高中刚毕业没找到工作的男青年做兼职。从下午五点到晚上十点,每月算他们三百块。
有了这两人加入,林墨每天晚上几乎只需要负责收钱就行,轻松许多。
在忙碌中,一个月时间‘嗖’的一下就过去了。林墨发完工资,算了算,这个月自己大概净赚了五千多。按照这势头下去,下个月收入大概能破万,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把欠下的债的还清,等到时候再累积一些资本,兴许可以在年底租一间更大的店铺开个火锅店什么的。
林墨信心满满的规划着未来,另一厢,林常青接到派出所打到村上的电话,说王艳艳和陈老三已经被遣返回来了,不过王艳艳坚决不承认自己是被拐卖的。
、第二十六章 暴打
林建前不久才终于被医生允许出院,左脚膝关节以下截肢废掉了,右脚上着钢板不能动。不过好歹回了家,可以自己滑着轮椅到院子里晒晒太阳,喂喂老太太帮他从村里买来的三十来只小鸡,村里时不时还有人过来陪他聊聊天,大儿子又十足能干几乎不需要他为债务发愁,他小日子过得不错,远不像外人想得那般愁苦悲愤。
直到今天林常青到家里,给他提起王艳艳的事情,他怔愣片刻,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老幺,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办?”林常青在这件事情中扮演的角色很复杂,私底下,他一直觉得自己挺对不起林建的,事到如今,他反而不好插言了。
林建沉默,住院这几个月里,他想了许多,从最初恨王艳艳入骨,到如今已经释然许多。在这段失败的婚姻里,他何尝又丁点儿错都没有呢?明明忘不掉缓缓,就不该因为私心,将王艳艳拖入他的生活,毁了她半生幸福。而王艳艳在他最无助的时候,与人卷款私奔,几乎害他丢了小命,留下终身残疾,他一个大男人也懒得斤斤计较,就算他们扯平了吧,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干。
“离婚吧,以后她想跟谁就让她跟谁。”说出离婚二字,林建心里一松,仿佛卸下了长久以来压在心上的石头。
“那小书怎么办?”
林书刚巧放学回来,走到院子外面就听爸爸在和村长爷爷说要离婚,悄悄屏住了呼吸。其实,对他而言,妈妈要不要跟爸爸离婚根本不重要,反正她又不喜欢自己,从小到大对自己动辄打骂,在她身上丝毫体会不到母亲的温情。他只要以后能够和爸爸哥哥奶奶住一起就行了。
只是,妈妈那么‘坏’,万一爸爸不要自己了怎么办?
小胖墩一听村长爷爷提到他以后的去留,立马竖直了耳朵,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上去了,砰砰直跳。
林建毫不犹豫道:“当然是跟着我过了。”王艳艳根本就不是个尽责的母亲,他怎么可能让儿子跟她过。
林常青点点头:“是这个理,不管怎么说小书是我们林家的种,跟着你是对的。不过,王艳艳做事不地道,陈老三更不是省油的灯,你们家刚有点起色,可别又让他们闹出什么幺蛾子。”
林建为人宽厚又不是真傻,他怎么不知道陈老三是个什么德性。有道是,你愿意放过别人,不见得别人就愿意放过你。
“那三叔你说我该怎么办?咬死拐卖的事情不松口?”林建待人诚恳几乎没与人玩过心眼,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没心眼。
林常青从兜里摸了包烟出来,取了一支点上,吸了一口吐出烟圈道:“拐卖的事情当然不能松口,王艳艳今天晚上估计就能回来,先看看她是什么态度。林墨在城里开铺子的事情,不能让她知道,你别说漏嘴了,村里其他人那儿我会去打声招呼。也别表现出对小书太上心的样子,否则指不定她会瞅准机会要挟你。”离婚意味着分家产,王艳艳和陈老三都不是省油的灯,林常青怕林建性子太过敦厚,到时候吃亏。
林建摇摇头:“别的都可以,这一条不行。林书太小了,他还分不清是非,我不希望因为我和王艳艳之间的事情对他造成任何伤害,这对他不公平。”
林书在外面听到后,鼻头一酸,眼中噙满了泪花。他一不小心踩到了旁边的碎瓦砾,啪嚓一声,暴露了目标。
林常青忙走出去,一看是他,叹息一声,摸摸他的脑袋说:“你爸爸和哥哥为了你煞费苦心,你这孩子也算是好命。”纵然有王艳艳那样的母亲,是林书这辈子都洗不掉的污点,但是他有这样爱护他的父兄长辈,又何尝不是幸事。
林书蹬蹬蹬跑到林建跟前,吸吸鼻子,抓着他的手用国旗下演讲般坚定虔诚的语气说:“爸爸,我一定会专心读书,等长大了孝顺你和哥哥、奶奶!”
林建听他的‘誓言’里根本没提母亲二字,心里五味杂陈,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无奈的笑了笑,摸摸他的发顶说:“嗯,我们家小书最厉害了。”他顿了一下,又说:“小书,不管怎么说,王艳艳都是你的生母,我希望你不要记恨她。”
林书眼底闪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