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予白摸了摸下巴,觉得自己被深深折服了。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所以拉着李慕嵊就往外跑,语气那叫一个凝重万分:“我觉得孤城以后要吃亏。”
李慕嵊抬头看他:“怎么?”以叶予白的脑回路,估计也想不出什么重要的事情。
叶予白认真道:“他要面对的公公太厉害了。”
李慕嵊深深看他:“为什么是公公?”
“因为……”叶予白词穷,总不好说自家徒弟怎么看也不像是上面那个啊呸呸呸,这种事绝对不能容忍!
“你觉得你将来的公公怎么样?”李慕嵊想起自家师父,最后还是改口:“嗯,二师父。”
叶予白疑惑:“谁是我二师父?我只有一个师父啊……”
“那……我师父呢?”李慕嵊笑着逗人,眉眼之间是化不开的温柔。
“嗯,很好。”叶予白连连颔首:“每次来藏剑山庄都只给我好吃的不给你带,非常好!”
李慕嵊默默挑眉:“那就好,”他想了想补充道:“那时被打断的,你要告诉我什么……”
叶予白显然正在神游天外,一拍手道:“对了,玉……”本来想叫教主,结果因为刚刚谈论地太多一时半会改不过来:“玉公公他……”
“谁是玉公公?”玉罗刹又一次飘然出现,落定在两人身前,表情是显而易见的不满。
叶予白尴尬,一伸手指向李慕嵊:“他说的,玉教主玉前辈,就是他说的!”
李慕嵊:……
玉罗刹摆摆手:“我要回魔教了。”
叶予白呆了呆:“这么快?”
“事情已经结束了,自然要回去,魔教现在也不安稳。”玉罗刹难得不插科打诨地说一次话。
叶予白本来想说的话被吞了回去,最后换成了一句:“那……叶姑娘呢?”
李慕嵊脸色一黑,伸手将叶予白一拉:“前辈我们告辞了。”
玉罗刹眼底掠过一丝笑意:“好。”
偏生某个不识趣的还在叫:“嗯,前辈记得临走之前来一下啊,我们给您摆酒,哎李慕嵊你拽我做什么!”
玉罗刹看着不知何时走过来的西门吹雪,含笑道:“年轻就是好啊,是吧?”
西门吹雪深深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颔首道:“还好。”
“孤城不错。”玉罗刹忽然道。
这一次,西门吹雪沉默了良久,方才应道:“那是自然。”
玉罗刹便展眉笑了,他就站在那里,半晌方才将手心微微一翻,递给西门吹雪一串珠子:“这珠子是先前你娘的,现下就由你予了孤城。”
西门吹雪没推辞,径自接下。
父子俩就在西域呼啸的风中站了良久,最后西门吹雪问道:“父亲何时回去?”
他鲜少这样直白地与玉罗刹说上几句,玉罗刹一时竟是有些不适应,他笑了笑:“明日吧,明日一早就当启程,你们也要回京了。”
“是。”西门吹雪道。
两人之间重又陷入沉默。
“回去吧,”玉罗刹伸手给西门吹雪的领子立了起来,西门吹雪个子长得快,和当年的玉罗刹很像,只是骨子里的正气犹在,丝毫不同于玉罗刹的邪肆模样,玉罗刹看了他良久便微微笑了:“嗯,这样挺好看。”
西门吹雪难得地怔了怔,眼底掠过一丝笑:“我回去了。”
“回罢。”玉罗刹摆摆手,又恢复了一贯的漫不经心模样。
那么多的动荡,还是不希望你在这个年纪一并经历。
你只需要做一个逍遥自在的剑客,和自己喜欢的人做自己喜欢的一切,已经足够了。
大风卷起玉罗刹的烈烈红衣,他的目光毫无落点,散在大漠之中,面色沉重。
“习将军还不回来啊……”叶予白坐在床上看书,一边问道。
李慕嵊叹了口气:“予白。”
他很少这样唤人,叶予白微微一怔,李慕嵊心底狂喜……这尼玛绝对是要开窍!
孰料叶予白怔了半晌就非常哀怨地开口了:“慕嵊我要和你商量一件事。”
李慕嵊按捺下心底的激动,努力保持着镇定的语气:“怎么了?”
“嗯……你刚刚那么叫我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李慕嵊:……
叶予白非常认真地说了下去:“所以以后千万别这么叫了!”
李慕嵊表情悲愤:……
大概是发觉李慕嵊表情不对,叶予白想了半天痛定思痛:“你很喜欢这么叫?”
李慕嵊已经不想点头了,于是叶予白认真道:“好吧,那以后每天最多叫一次怎么样?”
“叫什么?”陆小凤一挑门帘进来,眨了眨眼。
“你们回来了?怎么不敲门?”李慕嵊问道,颇有被捉那啥在床的赶脚。
陆小凤身后的花满楼默然:“我们有敲门。”
“哦,”叶予白眨眨眼:“我们在讨论称呼问题。”
陆小凤在心底大呼……这么没下限的东西就不要拿出来讨论了啊好么!旁若无人肆无忌惮神马的简直过分!
叶予白浑然未觉,只关切问道:“嗯,你们怎么样?”
“我们怎么也不怎么样。”一心沉浸在八卦氛围中的陆小凤斩钉截铁地回应了一句。
叶予白:“……哦。”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所以说我们绝对不是一对只是很好的朋友,你们不要想多了,”陆小凤伸手勾住花满楼的手认真道:“千万别……想多了!”
李慕嵊忍笑:“予白只是想问你们探听的消息怎么样,没有别的意思。”
“慕嵊……说了别乱叫,”叶予白继续在床上诡异打抖:“第二次。”
陆小凤耳朵多尖,一下子就听到了那个“第二次”,他默默看过去,李慕嵊默默望天。
这更加坚定了他心底的念头,定了定心神连忙道:“嗯,事情已经基本有了定数,那边的灼殷逮到了叛徒,习子渊习将军应当已经和你们联系过了,他先一步回来的,有人密谋和异花教联系,准备发动叛乱,当然现下已经夭折了,习将军带着叛军回来,我们殿后。”
李慕嵊面上越来越冷:“习子渊没有回来。”
“啊?”陆小凤有些讶异:“不可能,他比我们早动身一天。”
“可是他的确没有回来,”叶予白蹙眉道:“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遭遇了埋伏,第二种则是……他叛逃了。”
陆小凤看了李慕嵊良久,最后摇摇头:“我有一句话,或许不当讲,如果习将军回来了,这件事我会永远埋在心里头,可是现下,我觉得还是说出来比较好。”
“陆兄有话但说无妨。”李慕嵊颔首示意。
陆小凤便看了一眼花满楼,花满楼静静开口:“我们看到习将军深夜放走了一只信鸽,而且那时候,习将军在哭,说着一种我们听不懂的语言,好像是西羌话。”
李慕嵊蹙眉半晌,最后颔首道:“他难不成是西羌族的人?”
“很可能,”叶予白道:“当时他执意要跟着军队一起过来西域这边,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因为表现太过分了……”
李慕嵊摸了摸叶予白的头顶:“嗯,你比较聪明。”
叶予白笑眯眯。
陆小凤默默转过头看花满楼洗眼睛,这气氛简直受不了。
花满楼浑然未觉,依旧是静默微笑:“这件事将军最好还是回禀皇上一声。”
“多谢花兄提醒,”李慕嵊肃然道:“今夜我将修书与皇上,请皇上多加防范。”
花满楼沉默颔首:“现下非比寻常,大军刚刚凯旋,百姓安居乐业一派歌舞升平,如若是京城忽然出了问题,想必会出大乱子。”
叶予白闻声不自知地握紧了李慕嵊的手指,轻轻摩挲,就听李慕嵊一字一顿道:“自然不会让他得逞。”
习子渊之前是个副职,如若是当真叛变,又如何能够担当得起颠覆王朝的任务?
他未免还是太过高估他自己了。
李慕嵊眉眼之间尽是肃冷,对陆花二人颔首道:“多谢二位兄台,你们救了百姓一命。”
“没有那么夸张,”陆小凤摆摆手笑了:“我们此番也不回京城了,李将军,叶兄,多多保重。”
“哎……”叶予白伸出手,看着二人走远又颓然放下:“只有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了。”
李慕嵊眉眼深深地看着叶予白,伸手将他的手握紧:“你不希望如此?”
“没有的事,”叶予白摇摇头:“我只是……”忽然有些不适应而已。
“叶予白,”李慕嵊连名带姓地叫人,表情是溺死人的温和:“那天你没说完的话,我替你说。”
叶予白不受控制地睁大眼睛,就听李慕嵊一字一顿道:“我喜欢你,不管在哪里,我希望能和你一直在一起。”
叶予白:……
李慕嵊期待无比地看着他。
叶予白继续:……
“你不想说点什么么?”李慕嵊瞪眼睛。
叶予白:“噗嗤。”
李慕嵊觉得自己没办法继续愉快玩耍了。
叶予白笑得直捶大腿:“你这是昨天买的小话本现学现卖啊!”
李慕嵊默默望天:“我是自己想的。”
“我都看到了!”叶予白从枕头下头抽出一本小画本,笑眯眯道:“你看,这里!”
李慕嵊:我了个去这是怎么回事!告白的话被人抢了简直坑死……
“我……”李慕嵊还想说点什么,看着叶予白愉快开怀的模样又默然放弃了:“好吧,我是学来的。”
叶予白笑眯眯伸手,在李慕嵊的头发上揉了几下:“没关系,我也喜欢你。”
李慕嵊瞬间睁大眼睛:“你是说……”
“你太笨了。”叶予白道。
李慕嵊木然地看着叶予白,半晌伸手放到了叶予白的发顶,却还是没舍得揉乱他好看的头发,只轻轻摸了摸笑道:“我会对你好的。”
“嗯。”叶予白脸扑地红了。
李慕嵊伸手摸了摸叶予白的耳垂,滚烫。
他在心底笑着叹了口气,这才道:“这次回了京城,我就和你走。”
“啊?”叶予白怔住:“你不做你的将军了怎么成?”
“我本来也不是大明的将军,”李慕嵊淡淡道:“天策府不在了,我的家就只剩下一个你。”
再无其他。
叶予白看了李慕嵊良久,这才确定下来李慕嵊是认真的,他半晌方才重重颔首:“我会对你好的!”
“好。”李慕嵊笑道。
“我养你啊!”叶予白雄心壮志。
李慕嵊:“……不用你养我。”吃自己爱人的这种事,一点都不男人好么。
叶予白眨眨眼,非常没出息地补充道:“那你养我好了,我一点都不好养。”
李慕嵊忍笑:“自然。”
不管如何,想到回家以后的感觉就无比好,让人充满了期待。
大军回到京城用了大抵半个月的时间,彼时听闻常州府发现了一小伙叛乱的异族,被江湖人扭送到官府了,其中有一个就是习子渊。
现下再听到这些消息,终究也只剩下唏嘘。
李慕嵊还没有辞官,他和叶予白还有两个小家伙待在家里,每天都是平静而充实的。
再想起之前大军回城浩浩荡荡的场景,竟也是恍如隔世。
时间总是冲刷掉许久以前的事情,然后留下最新的脚印,让人没来由地唏嘘感慨,却是不得重来。
“今天要去一下庄子,”叶予白道,挥挥手示意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过来:“问水诀练得如何了?”
“何时师父有空,还望讨教一二。”叶孤城道。
本来叶孤城就有前世的底子,只差着一点气力,前期他的剑法一直是高于西门吹雪的,然而现下西门吹雪竟是处处下苦功,不出多时竟也追上了一二。
叶予白看得欣慰,有些时候不做师父永远没办法体会将弟子一点点培养出来的欣喜,当年叶英看着自己的目光终究还是有了延续,叶予白想来,却也是满怀感动的。
“我从庄子回来,就来和你们过招,”叶予白看了一眼西门吹雪胳膊上的纱布,蹙眉道:“怎么回事?”
西门吹雪摇头:“无妨。”
叶予白伸手不由分说地抓住西门吹雪的胳膊:“我记得和你们说过,”他一圈圈将纱布往下拆:“过招的时候点到为止。”
“不是孤城,”西门吹雪忍住呼出口的痛声,摇摇头道:“我被梦魇了。”
梦魇?叶予白有些狐疑地看向西门吹雪,果不其然他的胳膊上的一道血痕,显然是自己弄出来的。
李慕嵊闻声也走了过来:“吹雪怎么被梦魇住了,等下找个郎中来抓服药。”
“不必,”西门吹雪淡淡道:“不过是一时心惊而已,师父不必担忧。”
“是什么梦?”叶孤城忽然问道。
他的目光很深,紧紧看向西门吹雪,决不允许他逃了一般重又问了一遍:“什么梦?”
西门吹雪终究叹了口气:“是一场决战。”
不同于之前的模糊观感,这一次他身临其境,能够感受得到所有的剑招,还有那华丽无比的一剑西来。
最后的最后。风姿卓绝的男人倒在了自己的臂弯,甚至能感觉到他的身体愈发凉了下去,血从他的心脏处涌出来,染到自己雪白的衣服上……
他就那样死在了自己的怀里,悄无声息。
那一瞬间即使是在梦中,依然心痛地快要窒息。
有那么一会,西门吹雪以为自己醒不过来了,他就要在那陈年的旧事中一梦南柯,再不能回来。
醒来的时候,西门吹雪一身的冷汗,胳膊上被自己的短剑划了道血痕,他却依然情不自禁地感觉到庆幸。
还好……还好只是个梦而已。
“只是梦而已。”叶孤城道。
西门吹雪深深看了一眼叶孤城:“我会想起来的。”
如果陈年旧事都是包袱,那么我不希望只有你一个人记得,由你一个人担负,这对你我而言,都太不公平。
“没关系。”叶孤城深深看了一眼西门吹雪,语气温和而平静。
“我觉得……我还是去庄子比较好。”叶予白默然望天,颇觉长江后浪推前浪,你看那么小都住在一起了还有前世今生!
好吧他俩好像也有,这没什么好羡慕的。
李慕嵊忍笑:“早去早回。”
“嗯,回来有丸子么?”叶予白眨眨眼,显然还在惦记着之前好吃的丸子。
“没丸子,”李慕嵊存心逗人:“只有我。”
叶予白非常忧伤:“……那我带丸子回来好了。”
自家爱人是个吃货,李慕嵊哭笑不得:“晚上蒸螃蟹,难得到了季节,展兄从常州府遣人捎来的。”
叶予白眼睛霎时一亮:“我走了!”
自打回了京城,一切都重新回归正轨,叶予白开始无限地忙了起来,每次问到忙些什么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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