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片海洋被施下了咒语,风停了,浪止了。温暖明亮的海水包围着他,人世间仿佛再不会有阴影。
这般横赋暴敛的美感使人目不暇接,褚画再一次为日出海面的壮丽所折服,欣喜万分地与身旁的男人视线交织,由衷赞叹,“真的……太美了……”
他从没想过冰冷的海洋也可以这么美,这么洋溢着催人动情的温存气息。
※ ※ ※
重又回到游艇上的俩人皆已精疲力尽,并肩躺于甲板,大口大口喘着气。
一只游鹰划过他们的视线,划过风暴过后天空蓝如丝绒的脸。
“简直不可思议,我居然像个疯子那样跳进了风暴中的大海。”褚画侧过脸,望着康泊,望着他那线条阴柔又魅惑的脸,望着他那双潮湿又暧昧的眼睛,神态怀疑地问,“你又对我催眠了,是不是?”
淡棕色的发丝因为饱蘸海水而显出深褐色,苍白的脸在微熏的阳光下散发出温柔的光亮,飘逸俊美得不啻于神灵。感受阳光的抚弄,康泊闭起眼睛,带着微笑地摇了摇头。
褚画不甘心地又问,“催眠能操控他人为你杀人吗?”
“催眠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无所不能。它不是巫术,不是魔法,它和你那些把硬币藏进袖口的小把戏一样,只是一种善意的欺骗,诱导一个身陷困境的人暂时放弃自己的意识。”
“那么,”垂下眼睫想了想,褚画稍稍支身起来,神态认真地望着对方问,“催眠能不能让我爱上你?”
伸手触摸那张还滴着水珠的年轻好看的脸,男人笑了,“你不是已经爱上我了吗?”
“我?爱上你?”他表示讶异,觉得这话像天方夜谭般不可置信,“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这得你来告诉我。”手指滑过对方的后颈,使了些力道让那张脸与自己的靠得更近,“或许是你决定随我跳入大海的瞬间,或许是你欣喜万分眺望日出的时刻,或许就是现在。”
世界崩塌有时只需要电光火石的那么一瞬。
“一定是因为这海水像伏特加一样烈,我被呛得发情了。”少顷的四目相视后,褚画俯下脸贴近康泊,吻了吻他的唇,又附于他的耳边说,“我现在想和你做爱。”
眉梢一挑,倒也不显得多么惊讶,只是微笑着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要和你做爱。”自己动手脱去湿漉漉的衬衣,露出光裸上身。把“想”替换成“要”这个情感更浓烈的词汇,他注视着他的眼睛重复自己的决定,“我要和你做爱。就此刻,就这里。”
32、时间是鸨妇的舌(5)
一开始两个人侧身躺着,康泊扶着褚画的腰,从他的身后进入,待日照当空的时候,他们就一上一下地抱在一起。
甬道滚烫紧窒,茎身刚刚没入半支就很难再送进去。未免褚画的疼痛,康泊耐心地一次次抽出又送入,一点点探进,直至齐根而入。挺腰送动几十下后,他压低身体,让双囊紧紧夹在俩人的结合之处,以结合点为轴心,饶有节奏地搅动起来。
内壁被撑至极限,内里的每一处都受到极致快意的反复摩擦,为一阵阵热流淹没的年轻警探两腿拢紧,浑身颤栗,支身搂上对方的脖子就失声吟叫。
身上的海水很快被直射的阳光抽干。他们不时停下起伏与迎合,肌肤亲密相贴着亲吻。
船体仍在微微颠簸,这样一来,即使康泊没有抽送,他们身体结合的地方也能感到一种彻入骨髓的美妙震颤。
“糟糕了,我再没办法和别的男人做爱了,”又一个长吻过后,褚画突然一脸凝重,煞有介事地表示自己的担忧,“那地方被你惯坏了,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康泊笑了,“那就只和我做。”
仅仅承受着对方迸发力量的撞击,他就已经射了两次精。尽管短时间内再也无法勃起,但性器被包覆于手掌温存搓揉的滋味仍然很好。褚画舒服得哼哼唧唧,说,“可我不爱……嗯,不爱和一个女人分享他的丈夫……”
“我会把她打发走。”
“什么?你又准备干掉一个?!”
“哈,你太可爱了!”男人几乎无可抑制地笑出声来,吻了好一会对方因惊愕而微微开启的唇,才说,“我会给她钱,规劝她离开。”
※ ※ ※
聆听海风那撼人肺腑的低声耳语,波澜平息的海面徐徐绽放涟漪,温柔如婴孩的摇篮。
一架直升机自远处飞向这片海域的同时,也带来了惹人不悦的机械的聒噪声。
“长官,我们全家人都非常尊敬你,我们观看所有有你出现的新闻报道,”直升机驾驶者是一个年轻小伙子,二等兵。他和身后的男人虽然隶属于不同部门,但对方的少校警衔和扑面而来的精英气息仍让他肃然生畏,毕恭毕敬尊称一声“长官”。没有得来男人的回答,他依旧有些亢奋地自言自语,“你是这座城市的正义之星,我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和你一样——噢,长官你看!有一对情侣正在甲板上野合!”
韩骁顺着二等兵兴奋至极的叫喊投下目光,然后他看见了自己的恋人——他正赤身裸体地在另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身下,双足高翘,腿弯架于对方的臂膀。
伏在自己恋人身上的男人应该就是康泊,他以腰身带动臀部,一下下顶撞他们交合的地方。他吻他的脸,从眉弓到眼眶,从鼻尖到嘴唇,一处不曾落下。
褚画的整具身体都随着康泊抽送的节奏一并颤动,他不是头颅后仰闭眸呻吟,就是明晃晃地睁大眼睛望着对方,那张漂亮的脸浸淫于一种奇妙的红晕中——他就像献出初夜的少女那样幸福又略显羞涩,仿佛不仅仅是因感官的欢愉而感喜悦。
“Wow hoho!”二等兵摩拳擦掌,一边吞咽唾沫一边喊,“他们干得可真够激烈的!”
韩骁当然看见了他们的“激烈”。船体应和着他们性爱的节奏微微摇晃,只有当俩人停下挺送或者迎合的动作,说些什么或者接个吻的时候,船体才会稍稍平静。他们看上去已经做了很久,而且根本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晴空白日,两个男人的性爱如此忘我,完全没有听见直升机飞行时的声响。
“我早跟你说过……”
“嗯?”下体充血得难受,二等兵恨不得给自己来一炮,听见韩骁和自己说话,赶忙又回过了头,“长官,你和我说什么?”
他惊奇地发现这个精英感十足的男人用手捂住了脸,他的手青筋暴现,不住颤抖。骨节处有尚未结痂的伤口。
“我早跟你说过……可你偏偏不听……”男人的声音听上去极度愤怒而痛苦,如同频临崩溃的边缘,“他是个应当受到制裁的婊子……他是个该死的贱货……”
他在自言自语。
※ ※ ※
“……你在开玩笑?”
“我在认真向你做出请求。”
“我……从没想过……”虽然感官的快乐一次又一次达到了顶峰,可年轻警探的理智并未被蚕食干净——这个男人的杀人嫌疑仍未洗脱,周身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那就现在想。”
刚想回答,却猛然发现已经离游艇很近了的直升机。
年轻警探面色大作地推开身上的男人,急急忙忙地动身穿衣。可康泊浑然不为所动,面对从直升机上下来的韩骁,仍大方地陈展自己的裸体。
“那个……”总算拉上裤子拉链的褚画挠了挠脸,又开始抿咬起指甲。他感到尴尬时就会这样,确实也没什么比被恋人捉奸在床更尴尬的了,“我……”
话音吞没在口中,总警监先生一句话未说,一把拽过自己的恋人,不带任何角度地径直堵住了他的唇。
这个急于宣示所有权的行为看来可笑极了,康泊于一个高起的地方坐了下,饶有兴味地观赏着。
鼻梁相抵得难受,牙齿磕碰得疼痛,快要被恋人吻至窒息,他才被放了开。韩骁脱下西装为褚画披上,“海上风太大了,小心别着凉。”
“感谢这几天你对他的照顾,但我想你现在得把他还给我了。”韩骁竭力表现出胜利者的姿态,他耸肩笑道,“不用感到痛苦和惋惜,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得难以驻留,不是么?”
“没人能因为花期太促而否认花开的美丽。”完全无视了那张棱角分明眼神阴鸷的脸庞,虽然是对韩骁说话,脉脉含笑的目光却一直停留于褚画脸上,“这几天我很快乐,我想我们的警探先生也一样。”
“有一次他在高官云集的舞会上把自己脱得精光,他一喝多就会失控,变得不懂拒绝,”愤怒的情人努力压制自我来表现自己的风度,他故作轻松地又笑了笑,却口吻讽刺地说,“即使是一个肮脏猥陋的乞者掏出他裤裆里的玩意儿,他也会允许他把它放进自己的身体。”
“你是想告诉我,”唇旁始终浮着笑容,康泊微一挑眉梢,作出个恍然而悟的表情说,“他会在你身边,只因处于经年宿醉的状态?”
打量了一眼男人的裸体,处于被激怒边缘的男人冷笑出声,“一向自认优雅的绅士居然像个原始人那样赤身露体,你不感到羞愧吗?”
“I’m beautiful,”康泊不以为然地勾了勾唇角,“我认为面对这样的身体,无地自容的人应该是你。”
微微上翘的苍白指尖拨弄飘扬的发丝,继而似吮非吮地划过妩媚的红唇。以这样的轻浮姿态羞辱韩骁的同时,他仍有空闲向另一旁的褚画抛去一个媚眼,用目光说:瞧,他就快气疯了。
心领神会的年轻警探马上就笑了,又马上在情人的愤懑目光下憋了回去。
公然的打情骂俏让总警监先生更感羞恼,却根本无法辩驳。
比褚画强壮以至不显单薄,比韩骁纤细以至不显钝重,身颀体长,宽肩窄腰,完美的肌肉线条甚至超越最巧手艺术家的精心雕凿,阳光下的肉体葆具神性的美感。
皮肤惨白中泛着淡淡青紫,性器的颜色也极淡,还微微带点激情过后的湿润。仅是半勃的状态,它就已拥有了非常夺人视线的尺寸——既是褚画亦不免脸颊发烫,下体随之灼出火辣辣的疼。意乱情迷的时候不曾注意到,现在与这“庞然大物”对视才暗自一惊,他都不知道自己方才是怎样将这大家伙“吞”进自己的身体,又是怎样为它顶送至一波接踵一波的高潮。
“褚画,”甩出了杀手锏,韩骁冷着脸提醒自己的恋人,“全城的警察都在找你,海岸警卫队也悉数出动了。和我回去,别再惹麻烦!”
年轻警探不得不掉头而去时,听见身后的男人声音,“不道个别就走吗?”
依然面带优雅微笑,康泊向褚画所在的方向伸出了手,伸出那只同时漂亮和惨白到令人可怖的手。掌心曝露向上,为爱欲潮湿的目光霎然如此挚烈如焚,似在请求对方向自己靠近。
褚画欲前不前好一晌,终究还是不管不顾韩骁的怒视走至对方身前,竟莫名心怀歉疚地说,“我很……抱歉……”
“不,不需要,”掂起他的指尖,低头在他的手背落下一个吻。握着对方的手冰凉得如同一股泉水。比起韩骁那个急不可耐的热吻,康泊的告别之吻全然显出一个绅士应有的彬彬有礼,微笑着说,“即使哪天你用子弹洞穿我的心脏,你也不用向我说抱歉。”
接着他将他的手牢牢按于自己的心口,注视着他的眼睛,指引他的掌心记忆自己心脏的温度——心跳怦然有力,没有衣服的阻隔,这个体温远低于常人的男人把最暖的地方毫无保留地赠予对方。
如果不是韩骁上前来将他拽走,褚画几乎就想留下来了。
褚画登上直升机离开前,一直俯下目光望着甲板上的康泊——他的头发仍是湿的,像刚被一场大雨淋过;眼眶依然泛出血色,睫毛投下一片感伤的阴影。
他仰着脸,长久不瞬地目送自己离开。
他看上去就像被自己伤了心。很像。
那一瞬间褚画突然觉得,这个样子的这个男人他一定曾经见过。只是他忘记了。
时间长有一条鸨妇的舌,有时她冷不防地揭你伤疤,有时她抹除一切一言不发。
直升机飞高又飞远了,机械的噪声简直令人头疼。褚画被韩骁揽进怀里,听见驾驶者口吻惊骇地问,长官,难道这就是你要找的那个警探……又听见他对那个驾驶者的严声告诫,记得管住你的嘴,你的长官和我很熟……
海水静谧湛蓝如同宝石,游艇渐渐化为海面上的一杆草茎,旋即渐渐消匿不见。他埋脸在情人的怀里,闭起眼眸,顿感天旋地转。
33、往事连篇(1)
监狱里的女人只是三十出头,可看上去发灰面黄,恹无生气,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一个女人最美的年华就消耗在了铁栅里,大约在第十个年头的时候,她才终于学会了不再怨天尤人。
一位年轻英俊的总警监先生利用自己的人脉把她转送来了这座城市里的监狱,并且许诺她说,如果她表现良好,就将获得假释。
她迎来了一位陌生人的探视,现在就坐在他的跟前。女人咳了两声,斜睃着眼睛打量他——
这个同样是警察的男人白皙又俊俏,尽管微微蹙着眉头,嘴唇抿成严峻的姿态,可唇边的梨涡依旧甜如蜜糖。
半晌过后,她冷笑一声,妄自断言说,“哦,又是一条泥足深陷的可怜虫!”以枯黄干瘦的手指敲击桌面,女人面上的笑意满含讥讽与幸灾乐祸之意,“你不是第一个,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你就像一只迷恋上狮子的羔羊,迎着死亡紧搂你虚妄的爱情。”
才下了直升机,韩骁就对开口问他,想去见一个人吗?她可以让你更快地看清康泊的真面目。
于是他就被带来了这里,面对一个女人,康泊第一任妻子叶赛宁的女儿,叶茵。
※ ※ ※
十七岁的叶茵是抵制婚前性行为小组的组长,也是学校数学竞赛社的主力成员。在母亲从小的灌输与引导下,她理所当然地认为男人都是愚蠢的荷尔蒙动物,不过同为竞赛社成员的亚伦似乎要比别的男生好一些,他不会一听见歌德和卡夫卡就露出便秘的表情,也不会和你聊着聊着就把手伸进你的裙子里。
叶茵接到母亲的信时对方说她结了婚,已快半年了,而那人是她从精神病院带出的一个病人。
对此她既不赞成,也不反对,只是有些讶异。她依稀记得父母离婚的原因是父亲忍受不了一个人前功成名就无限风光的心理学家人后却是个严重的性冷淡患者。
不过她此次回来并不全为了见见母亲的新丈夫,才进入大学的她就将代表州里去参加全国的数学竞赛,她需要一个远离熙攘喧扰的地方全力以赴。
不是充满少女梦幻气息的樱桃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