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人的“优良品德”一定有脸厚胜墙、得寸进尺这两条!
天气很好,和风习习,除了有些凉。
苏碧落坐在船上如是想。虽然他能适应各种任务环境,但适应不等于喜欢。华胥国偏处北方,干冷的天气没有符离这种半湿不湿的冷难捱,何况现下他们在湖上,更是阴湿湿的冻人。骨子里是北方糙汉子的苏碧落果断把身上的袍子紧了又紧,同时后悔没带件披风上船。
“苏哥哥很冷么?”仆从将乌篷船撑到湖中心就坐小船回去了,现下船上只剩他们两人坐在船头吹风。终于被苏碧落磨得改了称呼的慕容情唤他。
“唔,是有点儿。不过山水之间赏美人,纵是冷死也值了。”苏碧落立刻嬉皮笑脸地偏头回道。
“你……”慕容情发觉自己的脸皮也有变厚的倾向,而且对于苏碧落这种人体贴果断是不需要的吧!默默腹诽了一会儿,慕容情还是忍不住开口:“冷的话我们进船舱里好了,里头煨了火。”
“好啊,小情儿真贴心。”苏碧落桃花眼弯了弯,利落地勾了慕容情的肩一同进船舱。
船小,船舱也小。里头的装饰小巧而精致,隔底层的地板用的是上好的清漆木板,摆放的物件也很利落。一方矮腿圆桌和三块软垫垫在地上,圆桌上有几个食盒,桌子旁边还用红泥小炉煨着酒,暖融融地让苏碧落舒服得喟叹了一口气。
“真是好享受。”苏碧落坐在软垫上,一条腿向外伸得老长,一条腿盘着,显得忒无形象,却意外的风流潇洒放荡不羁。脑袋枕在臂上,只臂曲在桌上,桃花眼半睁半阖地昏昏欲睡:“垫子里缝了暖玉,挺舒服。”心里想着完了任务回华胥也一定要问自家老爹要几方暖玉缝几个这样的垫子随处候着。
慕容情自觉地替两人斟酒,将食盒一一打开,里头的小菜还是热腾腾的。看到昨日还礼姿端正的苏碧落如今蛇一样扭曲的坐姿,教养良好的慕容情实在没有蓝珏书那么淡定地可以视而不见,额角跳了又跳,实在忍不住,将酒推到苏碧落面前搁下时清咳了一声:“苏哥哥,你骨头扭了?”
苏碧落还半梦半醒地因暖意而犯困,迷蒙地半抬了眼瞅他一眼:“嗯?”犯懒的声音像染了春意的泉水,慵慵懒懒地直流入人心里。
可现下的慕容情无心欣赏,磨着牙捏住手里的杯子:“还是苏哥哥原身其实是蛇,现下是想冬眠了?”
苏碧落吃吃笑着,姿态未变,指尖在桌子上无意识地一点一点:“居然被小情儿看穿了,区区是不是该吃了你以保秘密?”尾音略微上挑,说不出的蛊惑。
慕容情顿时觉得头顶似乎一排乌鸦正在呼啸着飞过。
推杯换盏,言语机锋,拆招出招,两人就着小酒小菜赏这湖光山色到也算愉悦,除了慕容情被苏碧落言语上调戏了个彻底之外。
眼见日渐西斜,天色渐暗,慕容情拿出了个长条形的烟火信号,在船头点燃了,烟火直直射向空中,在半空炸开,还有尖锐的“咻咻”声。不一会儿,就有仆从撑着小船来接他们。
到了岸边,仆从先下船将船绑在岸边,恭敬地候在一旁。慕容情让了苏碧落先下船,苏碧落撩了袍子略一轻腾就跳下了船。慕容情也撩了袍子打算下船,谁知刚刚下船的苏碧落反过身子伸出了手。
慕容情愣了一下:“我能自己下,不用扶。”
苏碧落扬扬眉,略带不耐地上下甩了甩手以示存在感:“小孩子要乖乖的,哪那么多废话。”
慕容情狠狠剜了一眼苏碧落,见某人毫无知觉的皮厚欠抽样,泄气地将手放进下头等着的手中,就着那只手的支撑踩着船沿上了岸。
那只手细嫩,纤长,还有点泛凉,却十分骨节分明显得有力,并且如苏碧落本人给人感觉一样恣意尖锐。
慕容情的耳后再次微微泛起了红。
他从来不喜欢依靠别人,也从不许仆从侍女接触他的身体。可是这一刻,他有点眷恋那下算不得温柔的握力。
、42。纵情
两人在调戏与被调戏中回到大厅,蓝珏书已经在那里喝着茶等他们了。
见到他们两人进来,蓝珏书放下茶盏浮起笑:“看两位笑浮于表,游湖定是极开心的?”
慕容情回想了下游湖经过,苏碧落虽然言语轻薄,性格却也十分风趣不羁,博闻广记对事物又有自己的见解,除开口花花两人还是聊得十分投机的,让原本看腻的湖色增色不少,于是很老实地点点头。
苏碧落直觉这句话有哪里不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偷偷放下搭着慕容情的爪子,向前走了两步,翘翘嘴角道:“杨柳青青江水平。”
蓝珏书摸了摸眼睛上的缎带,淡然提醒:“大冬天的苏兄能看到杨柳,真是大造化。”
苏碧落顿时内牛,他原本想着蓝珏书会接口下一句“闻郎江上唱歌声”,再然后他就能很惋惜地表达自己想听蓝珏书清越的声音击节而歌却未能听到的遗憾——说不定还能顺势让蓝珏书来一发。结果证明对象若是蓝珏书,妄想就是妄想,是不大可能变成现实的。
苏碧落委屈道:“区区只是合理地运用诗词描绘一下而已。小小不合理之处还望蓝兄包涵一二。”
蓝珏书冷笑:“七字就合理了一字。”
苏小世子的心一下子就碎成渣渣了。
三人互相聊着进了饭厅。晚膳和昨天差不多,不很多但很精致,菜色也是两人中意的类型——而且桌上没忘记备酒。
酒依旧是醉生梦死。慕容情面前也依旧是放着茶。慕容情正想尽主人责地为他两调酒,苏碧落突然笑吟吟按住了他的手:“怎好意思一直让小情儿动手,何况饮酒之人自斟自饮也是个乐子不是——还是让区区自己来吧。”
慕容情瞥了他一眼,腹诽不好意思是假,图个喝酒的乐子是真。不过倒也乐得歇息,把勺子给苏碧落递过去,苏碧落接了勺子捣了酒要倒进酒壶时,手不小心一抖,勺柄嗑在桌角翻了出去,酒也洒了下来。苏碧落一时情急,并指连弹,数道方向不同的指风就发了出去,劲气让勺子生生在空中停滞了一下反而往上飞去,苏碧落探手就抓住了勺子,呲了呲牙,道:“手滑。”
蓝珏书已经不想理他了,连表情都欠奉。慕容情咧了咧嘴,看着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苏碧落,也只能打个哈哈:“苏哥哥的指力真是让吾等大开眼界。”
“蓝兄,区区赏湖的时候,就觉得风景有点眼熟。后来想了很久,才想起来很像早些年区区去的一个湖啊。”
“哦?”
“若不是山的位置不对,水的颜色不对,区区当真要以为故地重游了。”
“是哪里?或许在下也曾游历过。”
“啊,不记得了哎。好山好水那么多,那地方也不是特别出名,时旷日久,区区哪里记得住。”
“是么,在下还想着若是去过,也能想象得出这里的湖光山色有多美,稍稍弥补今日之憾。”
“无妨么,等出了谷找个时间同游就是了。大致的地方区区还是有印象的。何况,中原地大物博,好看好玩的地方多得很,蓝兄实在不必挂怀在心。”
“我突然想到还有些星术功课未作,两位哥哥慢聊,恕不相陪了。”慕容情猛地站起来,撅着嘴撩了袍子就走。
自顾相谈甚欢的两人互看了一眼,弯了弯眼角,两人都明白对方的意思——果然还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
两人酒足饭饱后,蓝珏书果然又堂而皇之地进了苏碧落的门,上了苏碧落的床。苏碧落欲哭无泪地想,这货越来越像采花,噢不是,是采草老手了,还有,他可怜的,被迫日日笙歌的肾啊,回去一定要让长生熬十全大补汤!他还是个青葱弱质大好年华的二九年华少年,经不得这样摧残!
“你的伤,还好么?”苏碧落在蓝珏书的身子上游走撩火,指头来到在昨日隧道里自己刺伤他的地方按了按,问道。
“怎么,关心我?难道,你对我,动心了?”蓝珏书扭动了几下,勾起嘴角笑得无比妩媚。莹白的身子呈现诱人的剔透粉红,细细密密的汗珠沿着少年薄而坚韧的肌理滑动。伤处缠了几圈绷带,此时此刻,毫无孱弱之态,反倒有种惊人的禁欲美感,让人想要占有,撕碎,然后一口一口吞吃入腹。
苏碧落的桃花眼一眨一眨,也跟着笑得磨刀霍霍,漂亮老实的脸完全隐藏住可怕的侵略性,甜蜜地嗓音十足十是情人间的软语,低下头,唇在胸腹间扫过,引起身下人一阵阵的颤栗:“现在我们可是暂时的攻守同盟,区区怎能不关心你……的伤势?若是因为伤误了事,你说,你要拿什么赔?”长长的羽睫挡住了敛起眉眼中的莫名光芒。
蓝珏书惬意地享受苏碧落完美情人一样的唇舌服务,缎带下的眼放空状盯着天花板,双手捏紧了身下的床单。
虽然自己毫不意外会听到这个答案,也确定答案一定是这个,但内心隐隐的失落却没办法用理智掩盖。就像今日明明是两人早已商议好的,一人绊住慕容情,另一人进行搜寻行动。可是行动的时候想到两人正在湖上泛舟,那个毫无节操可言的人或许也会像调戏他一样挑逗那个孩子,他就一阵火大,很想丢下手头的事冲过去看住两人。
后来,他看到两个结伴而来,姿态亲昵。那个人的爪子搭在慕容情的肩上,他就恨不得丢几瓶子蛊虫好好给那只爪子消!消!毒!
所以他会一时失控,故意和那人唱反调,故意毫不犹豫吐槽他,故意……故意看他露出那种委屈卖萌的表情。
蓝珏书想,恐怕自己是栽在苏碧落手上了。
他,喜!欢!上!苏!碧!落!了!
可是那又如何?
可是那又如何!
他们两人注定是对立的存在!
他们之间可以有合作,可以有利用,可以有相杀,甚至可以有情欲,但是——绝不能有爱!
苗疆和华胥都是太有野心的国家,一山不容二虎!
他们的身份他们的国家容不得他们之间的感情!
很久没有开口,蓝珏书的思绪突然被一阵刺痛打断。原来是苏碧落看他连个反应也欠奉,干脆咬了一口腰间靠近伤口的软肉。
软肉被绷带缚住,没有直接和牙齿接触,因为伤口的愈合稍微有些痒。但略粗粝的绷带带着牙的力道擦过肌肤所引起的痛麻感混合着痒感仍是让蓝珏书呻吟了一声。
蓝珏书停止思考,学着苏碧落平日的样子翘了翘一边嘴角,伸手箍住此刻正在卖力取悦他的人,远山远水的声音愈发慵懒艳丽:“我用自己赔给你,还不够么?你赚大了,知不知道!”
你赚大了,知不知道?纵使我们以后依旧会互相争夺互相利用,但你,确确实实,赚走了我的一颗心。
无可欺骗,无法欺骗。我的心是真的被你拿走了。
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也不想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可能是在石室里你的一句赞美,也有可能是初初遇见时的互相惊艳。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们之间没有明天。而我也并不知道你对我是什么感觉——我不想,也不敢知道。
所以,我只想把握住当下、此时。享受你的亲吻,爱抚,进入。体味你的温度,力度,深度。
冷月无声,当纵情。
“今儿搜索还顺利?”情事过后,苏碧落毫不留恋地翻身下床,拿起手巾就着铜盆中的冷水擦身。冬天的水冻人的很,苏碧落像没感觉一样,还能一边利索地擦身一边用一副平淡的表情和口吻询问蓝珏书昨日搜寻进展。
“借着在书房看书喜欢清静把人都赶走了,倒也还顺利。不过估摸是慕容情知道整个山庄除了他以外没有其他人能看住咱们两个,所以下了令不用刻意监视我们。”蓝珏书高潮余韵未消,脸上绯红一片。加上这种事受方原本就比攻方要承受得多。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运功尽量消除疲乏,恢复好了状态,才堪堪从床上起身,也用冷水擦着身。
、43。没有事后烟
“就算如此,他也未免太过放心了。”苏碧落冷笑了一声,开始着衣:“明知我们不会放弃,也必定有所动作。他这是对藏天书的地方太有信心呢,还是对我们太没信心?”
苏碧落着衣的动作又快又利落。几句话的功夫就把衣服穿妥帖了,头发也完全束了起来。半点也不像落霞山下那个不会打理自己的富家少爷。
“所以,就算为了不让他看低,也要把天书找出来。”蓝珏书淡淡地笑着,眼底升起因为面对挑衅所以显得更加志在必得的光芒。此时蓝珏书也快擦完身。莹白色的赤裸躯体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展现在苏碧落面前,不扭捏也不尴尬。
苏碧落感叹着苗族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直接大方不作态,若非两人不是对手,做床伴或是情人他还是非常乐意的。苏小世子一面不厚道地进行着无关情爱的想法,一面对自己身上的暗器机关进行最后调整。
他没有特意换上夜行衣。一方面是因为夜行衣太过贴身不如他平日穿的衣服宽大好藏东西,另一方面则是没有必要。山庄常年不接触外界,现下也就他们两个外人,若是被发现了穿不穿夜行衣都是一样的结果。
整理好自己后,苏碧落扭头看到蓝珏书正往身上套衣服,眼色一黯:“怎么不换绷带?”
蓝珏书正忙着着装,随意答他:“时间不多,办完了正事回来换一样的。”
苏碧落皱眉,走过去一把抽掉蓝珏书已经套好的中衣,在蓝珏书愤怒的眼神下拖着他回床按他坐好——反正眼神再凶狠也只能靠感觉,他又不能透视。
所以苏碧落相当没有压力地去自己包裹里扯绷带给蓝珏书换药,动作轻缓温柔,嘴上却奚落道:“少来,绷带都被汗浸透了。发炎了怎么办?区区可不想你因为这个被发现不仅连累区区到时候还怪区区都是区区扎你两刀的错。”
蓝珏书险些被一堆“区区”绕晕,说话好歹喘个气有个停顿啊混蛋!等到好不容易整理出个头绪,心里头像被黄连蜜侵蚀,难得的没有吐槽回去。
“昨儿搜了哪几个地方?”苏碧落一面给蓝珏书换上新的绷带,一面想趁着这个容易不专心的时机套话。
“你有必要知道?就算知道了你不也要自己亲自动手翻一遍才放心?”蓝珏书果然是和他旗鼓相当的对手,听到这话虽然面上无碍,缎带下的眼已经锐利起来,想都没想,就犀利地把话击回。
“……”
正中红心。
待蓝珏书再次换好衣服,苏碧落早就在给他换完绷带以后走了。蓝珏书整理袖口,突然觉得苏碧落是为了比他早一步才故意要帮他换绷带的!
步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