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汉子急退,船上有多阔,这一退便已到船舷,一脚踏空,身形一裁!
渔夫断竿顺势往前一送,“噗”的还是刺进了那个中年汉子的胸膛!
中年汉子翻身堕水,渔夫脚一瞪,身形亦动,回掠入自己那叶小舟中。
四个蓝衣青年的船这时候已到了,看见渔夫离船,齐声暴喝,冷不防那只小船给渔夫那一瞪,猛打了一个转,正撞在他们那只船的船头上。
渔娘已瘫软船中,这一撞并没有将她撞进水里,那四个蓝衣青年站立船上,却大受影响,一阵前扑后仰,但都能够迅速稳定下来。
那渔夫即时又离开那叶小舟,一声长啸,凌空从当中那只小船之上掠过,疾向那四个蓝衣青年扑下。
剑光一闪,一个蓝衣青年的人头飞上了半天。
无头的体连随被渔夫撞飞出船外,渔夫脚尖在船板上一点,滴溜溜一转,又发出了三剑。
三个蓝衣青年各自接了一剑,一齐回攻,渔夫剑与人飞旋,剑光飞闪中半截衣怒雪一样飞碎,两个青年亦在剑光中倒下!
渔夫左手一钩一抖,扯下剩下那截寰衣,前往迎去!
“哧”的第四个蓝衣青年的剑将衣穿透,渔夫的剑同时剌出,亦穿透衣,却刺入了那个蓝衣青年的小腹!
寰衣隔断了目光,那个蓝衣青年抽剑欲退,渔夫的剑已穿腹而过!
裂帛接一声,衣变成了两片,左右激飞,蓝衣青年的身同时被挑飞半空,血雨飞中,直堕进湖里。
渔夫按剑,回头,四只小船如箭射来,每一只小船上都有四个蓝衣青年。
船到,剑到,喝叱声中,四个蓝衣青年当先离船,人剑如箭离弦,一齐射向渔夫!
渔夫冷笑,身形突然一沉,霹雳一声,脚下那只小船拦腰两断,左右荡开,渔夫当中直栽水里!
那四个蓝衣青年身形已落下,失去了落脚的地方,齐地堕进水里,两个突然发出一声惨呼,一挺腰,从水里冒了出来,立即又沉了下去。
在他们周围的水面迅速被鲜血染红,另外两个蓝衣青年相继冒出水面,一个一翻身,爬上旁边涌来的同伴的船,一个才冒出,一支剑已从他的后颈刺入,咽喉穿出,惨叫也没有一声便已丧命。
他的体才沉下,一顶竹笠便在附近浮起来,船上那些蓝衣青年的目光不约而同集中在那顶竹笠之上,人手一挥,各自发出了一支匕首,那顶竹笠寒光中被斩碎,几支匕首直飞入水里,却一些反应也没有。
在右面那只小船旁边的水面那刹那间突然激起一条水柱,那个渔夫从水里冲天标起,水花飞贱未下,他的人已在那只小船上,剑同时穿透一个蓝衣青年的咽喉!
其他人惶然回头,惊呼声未绝,又一人被刺倒,渔夫的出手非常独快,而且狠毒,一剑致命,绝不留情!
他的相貌却一些也不像是那么心狠手辣的人,挺鼻,薄唇,剑眉,星目,英俊面潇,只有他的目光,尖锐而冷酷,倒是很配合他的出手。
第二章 君 子
渔夫的剑没有停下,船上其余两个蓝衣青年一齐被迫退,倒栽进水里!
两旁船只急来抢救,只救得一人,渔夫沉剑将倒在船上的一个蓝衣青年的剑挑起,接往剑柄上一敲,那支剑立时箭一样,射入了水中一个蓝衣青年的后心!
渔夫右掌剑一翻,左掌接往剑脊上一抹,抹了一掌的鲜血,目光一闪,身形便又待扑出!一声暴喝正适时划空传来:“艾兄,飞雨兄!”
渔夫应声回头,只见一叶轻舟由烟雨楼那边射来,舟上两个人,一个楚烈,一个沈胜衣。楚烈运桨如飞,舟行如箭。
沈胜衣振吭大呼,眼睛充满疑惑,相距虽还远,他已经认得出那个渔夫就是他的好朋友“快剑”艾飞雨!
艾飞雨的剑到底有多快,沈胜衣很是清楚,却是想不到艾飞雨杀人也杀得这么快。
艾飞雨亦好像认出了来的是什么人,瞳孔突然收缩,剑飕的一翻。
左右八个蓝衣青年已经接近,手中剑齐指着艾飞雨蓄势待发!
艾飞雨目光从那八个蓝衣青年面上掠过,冷笑:“谁也不能阻止我!”
他的语声亦像剑一样尖锐,语声一落,身形疾向右射出!
四个蓝衣青年长剑齐展,挡住了艾飞雨那一剑,艾飞雨身形一纵,飞鱼一样直投入了水里!那只是片刻,“哗啦”的一声,艾飞雨又曳着一条水柱从船的另一边冒出来!
蓝衣青年应声回身,艾飞雨怒雕一样扑下,剑往下疾插!
船动汤不稳,那四个蓝衣青年身形未定,这一剑插下,是必又有人倒下!
闪电也似的一道剑光及时划空飞来,在艾飞雨的剑还未插在一个蓝衣青年的脑袋之前三寸,将之撞开!
是沈胜衣的剑!
沈胜衣人如天马行空,横越过两丈湖面,总算及时化解了艾飞雨那一剑。
那个蓝衣青年都看在眼内,自忖必死,而今虽然不死,仍吓出一身冷汗,沈胜衣落在他身旁,一把将他扶住,再看艾飞雨,又没进水里。
楚烈一叶小舟紧接划至,在他的后面不远,张千户、秦独鹤、柳清风亦各乘一叶轻舟相继划来,韩奇与八个蓝衣青年亦分乘两只小船从另一方向包抄过来了。
“哗啦”一声,艾飞雨又从水里冒出来,已经在三丈之外,一个翻身,正好落在他自己那叶小舟上。
他半蹲在那里,冷然回头,盯着沈胜衣。
艾飞雨!
沈胜衣也盯着艾飞雨,在目光相触的那刹那,他还抱着一线的希望。
这一线的希望现在亦已完全破灭。
他与艾飞雨在一起的时间虽然不很多,最后的一次见面也已在九个月之前,但若说他竟然认不出艾飞雨,那简直是笑话。
眼前这个人绝无疑问就是艾飞雨,所用的那支剑也绝无疑问是艾飞雨惯用的那支剑。
嵌在剑柄上那颗崩缺了一角的宝石,沈胜衣更是印象深刻。
他们是打架打出来的朋友,那颗宝石就是在那一战,崩缺在沈胜衣的剑下。
艾飞雨一直都不肯将那颗宝石换去,人前说起沈胜衣是他的朋友的时候,他总会说起那一战,出示那颗崩缺了的宝石。
他绝不以为那一次的战败是耻辱,而且以是沈胜衣的朋友为荣!
本来他就是立心要做一个侠客,认识了沈胜衣之后,更像一个侠客了。
现在他却是如此杀人,这非独不像是一个侠客的所为,简直就像是一个冷血杀手。
在烟雨楼中,沈胜衣还是半信半疑,现在不相信也不能了!
“艾兄,这到底为了什么?”沈胜衣忍不住喝问。
艾飞雨不作声,偏过脸去!
沈胜衣接道:“江南四友四位老前辈都说并未与你结怨,其中也许有些什么误会,你只管说出来我一定给你们主持公道。”
楚烈接道:“是啊,姓艾的,若是错在我们,你要怎样,我们就是哼一声也不是好汉。”
艾飞雨冷笑,左手一抄,抓起旁边那个鱼篓向沈胜衣疾掷了过去。
沈胜衣鼻翼一动,突喝道:“小心!”右手衣袖一拂,一股劲风卷起,将那个鱼篓震了回去!
霹雳一声,火光一闪,那个鱼篓突然爆炸开来,一股浓烟飞速扩散开去!
艾飞雨身形同时一弓,一道寒光从左手衣袖射出,直射向楚烈,右手剑接往水面一划,小舟疾射入浓烟深处!
沈胜衣左手剑急翻,“叮”的将那道寒光截下,击堕在舟中,脱口一声:“退下!”
那些蓝衣青年应声不由自主将船往后划。
沈胜衣按剑不动,楚烈紧握双桨,并没有将小舟划回,蓄势待发。
这片刻之间,方圆十丈的湖面已尽被浓烟所笼罩。
张千户那边看在眼内,双手一分,左右秦独鹤,柳清风,韩奇等船立即散开,遥遥将浓烟笼罩的地方包围起来。
他们看着那股浓烟将沈胜衣、楚烈吞噬,都露出紧张的神态。
倾耳细听,浓烟中一片静寂。
浓烟周围亦是只有船只划过水面的声音,所有人都屏息静气,静观其变。
什么变化也没有。
烟雨仍飘飞,这季节下这种雨,是不是有些奇怪?
时间在静寂中消逝。
浓烟已消淡,一叶轻舟无声的在烟中飘出来,舟上没有人。
秦独鹤面罩寒霜,柳清风双眉轻蹙,张千户终于忍不住叫出来:“毛楚,你在那儿?”
楚别的语声从烟中传出来:“我在这里”又一叶小舟从烟中荡出来,沈胜衣按剑立在舟首,楚烈双掌在握,与被浓烟吞噬前并无不同。
众人这才松过一口气。
沈胜衣目光转落在那叶无人的小舟上,剑眉一剔,轻吐出“嗯”一声。
楚烈亦自一剔眉:“还是给他跑了。”双拳一紧,那两条木浆立时在他的掌中碎裂。
沈胜衣沉默了下去。
张千户的船迅速接近:“艾飞雨在浓烟中没有袭击你们?”
“没有。”楚烈摇头。“我们却也不知道他在什么时候离开了那叶小舟。”
张千户目光一转:“烟雾中还有两只船。”
语声未已,一只小船的头部隐的在烟中出现,楚烈突然暴喝出掌,虚空接连三击。
掌风呼啸,烟雾激扬。
整只小船都露了出来,那之上倒着两个蓝衣青年的体。
楚烈双掌一收,又待劈出,张千户突然挥手阻止:“不要冲动。”
楚烈仍然又劈出两掌,才问道:“我们难道就呆在这里?”
张千户目光一扫:“烟已将尽散,我们已经呆了那么久,又何必在乎再呆多片刻?”
楚烈终于点头。
张千户目光转向沈胜衣,只见沈胜衣一些反应也没有,明显的已陷入沉思中。
他没有骚扰沈胜衣,目光回向烟雾那边,静观其变。
周围立时又静寂下来。
烟终于尽散。
不待张千户吩咐,所有的船已无声的缓缓向当中接近那当中,有一只无人的小船,还有一只断开两截,其中的一截之上,爬伏着一个渔娘。
那个渔娘面色苍白,已经昏迷过去。
张千户第一个开口:“到底还是逃去了。”语声异常淡。
楚烈脱口道:“他又怎能逃得出我们的包围。”
张千户笑道:“跳进水里就能了。”转吩咐韩奇。“那个渔娘救起来,给她一百两银子送她回去。”
韩奇应声将船划向那个渔娘。
张千户转向沈胜衣:“这个陷阱的确太大了,老弟若正早来半个时辰,我们的人最低限度,不会死得这样没有价值。”
沈胜衣无言回过头来。
张千户微喟接道:“我们还缺乏了几张铁网,一个水性那么好的人,只有跟网鱼一样,才能将他拿下来。”
秦独鹤亦道:“这也就是我们最失策的地方。”
楚烈闷哼一声:“天才晓得他的水性那么好。”
沈胜衣一直只是听着,没有作声,张千户一直就在留意看着沈胜衣,终于忍不住问:”
老弟在想什么?”
“在想他的水性怎会变得那么好。”
张千户追问:“他本来水性怎样?”
“不清楚”沈胜衣沉吟着道:“都是从一个朋友口中知道,对于水他与生俱来有一种莫明恐惧。”
“这是说,他的水性应该绝不会怎样好的了。”张千户摸着胡子,目光落在湖面上。
艾微雨方才杀人,在船上立得稳如泰山,而跳跃腾挪,视湖面有如平地,出没于水中,更就像飞鱼一样。
这样的一个人,若说对水恐惧,实际上是一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楚烈听着立即摇头道:“不可能,我的水性一向自负不错,可是与这个艾飞雨相较,还是有所不及。”
快人快语,不如就说不如,张千户目光一转,一笑道:“他的话是不是比你那位朋友的话更足信呢?”
沈胜衣苦笑,说道:“我那位朋友姓方名直。”
“君子方直?”张千户不由得一征。
沈胜衣点头:“他人如其名,要他说谎话,简直比要他的命还困难。”
秦独鹤那边一船涌来,听到发出了一声冷笑:“他有生以来,从未说过谎?”
沈胜衣还未答话,秦独鹤已冷笑着接上:“一个人若说自己从未说谎,这已是说谎。”
张千户微喟一声。“方直也许说过谎,但认识他的朋友,却没有一个听过他的谎话。”
张千户的目光转回沈胜衣面上:“他“君子”的外号却也不是他的朋友赠给他的。”
“那是谁?”秦独鹤追问。
张千户道:“就是南七北六十三省的江湖人。”
秦独鹤冷笑雨声:“为什么?”
张千户道:“他们都公认,方直这个人平生的所作所为足以被称为一个君子,而无论有什么纠纷解决不来,若是能够找得到,都希望能够请这个人到来主持公道。”
秦独鹤好像仍然不服气:“我怎从未听说过有这个人?”
“那只是因为你实在已经绝迹江湖多年。”
“这个人的出现是什么时候的事?”
“还是这三年。”
“你却是相信?”秦独鹤又冷笑了一声。
张千户悠然道:“因为我与他也是朋友。”
秦独鹤征住在那里,张千户接道:“这个人虽然是这三年才扬名江湖,我与他认识,却已经十年有多。”
秦独鹤盯着张千户,甚感诧异的重复一声:“十年?”
张千户点头:“他的父亲在嘉兴城里开了间叫“太白”的酒楼,二年前一病不治,太白楼自然亦是留给这个独生子。”
“你们是在生意上有来往,所以才认识。”
“这十年以来,他没有短欠我分文,也没多取我分文,好像他那样的生意人可以说万中无一。”张千户颇为欣赏的点着头。“一直以来,就只有别人欺骗他,没有他欺骗别人。”
秦独鹤闷哼一声:“奇怪那间大白楼居然能够维持到现在。”
“那大概是因为大家都不忍心要这个老实人太吃亏。”
柳清风听到这里,插口道:“你们可曾听到这样推许一个人!”
楚烈第一摇头,秦独鹤冷冷接道:“如他的精打细算,说得一个人可以相信,那个人应该就可以相信的了。”
张千户转间沈胜衣:“他是什么时候告诉你艾飞雨畏水?”
沈胜衣想想:“的莫在一年之前。”
张千户喃喃道:“一年的时间,是否足以令个人克服与生俱来的弱点。”
沈胜衣道:“还要看这一年之内他的遭遇如何?”
“我明白你的意思,他若是受了什么刺激,又能下定决心,一定可以的。”张千户再问:“他与方直是怎样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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