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龙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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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龙劫-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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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业的衣物上还残留着付子扬身体的温度,那温度不如屹之的那般火热,但却是正正好好的,靠着让人觉得舒服。
允业将脸向那外衣上蹭了一蹭。
直到这时,允业这才发觉自己竟套了三件外衣。他惊讶得向子扬的方向看去,那身子上居然只着了一件单衣。
“子扬,你不冷么?”
允业的身子还有些虚,却异常关切。
“子扬不冷,殿下病好了,子扬也就心安了。”
付子扬的脸上还是带着那样温和的微笑。
看着这样的付子扬,允业的心竟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他赶紧将最外面的那件外衣脱下,交给了子扬。
“子扬,你千万别冻着了,要是你也生了病,我该怎么办呢?”允业一脸关切地看着子扬,“我已经没事了,你可要仔细着自己的身体!”
子扬知道拗不过允业,便笑笑,拿了衣服穿上了。
允业又想到了方才的梦,他噏动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良久,他才吐出一句。
“子扬……”
“恩?”
“要是……”有什么东西再允业的眼里闪烁着,“要是我不报仇了,你还会陪着我么?”
说完,允业紧紧盯着子扬的双眼。
子扬的脸居然丝毫未变,那谦和的眉目间仍旧透出那淡淡的笑。
“昨日允业病重的时候,我就想明白了,倘若你真决定要过平凡的日子,我也定会追随于你的。”子扬笑着,又补了一句,“允业健康快乐,子扬也就心满意足了。
听到这话,允业多日来冰凉的心好似泻出了一股热流,将他的五脏六腑全都温暖了。
他终于笑了起来。
这是这几日难得一见的笑容,叫子扬看了心中一颤。
他的允业回来了。
仅仅是过了一夜,两旁的树枝却又添了几丝新绿。
那绿,是刚生出来的,看着让人觉得娇嫩、鲜艳。
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气味,那是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
春天,真的来了。




初见

10、初见

初春的夜晚依旧是乍暖还寒,宫里烧着干柴,却也让人觉出一丝清冷。
屹之一个人孤独地躺在床榻上,转辗反侧,不能入眠。
允业现在正在何处?莫不是要给那寒风吹得冻僵了?自己在这宫内已觉着微寒,允业这样单薄的身子,暴露在那荒郊野外,更是受不了了。
屹之一边想着,一边将双手枕在了脑后,望着头顶上的纱蔓。
那本是宫内最普通的点缀,可如今看来却竟似变了模样。那纱帘映着烛光,竟如薄雾一般低垂下来,轻轻地,笼罩在屹之的心头。
这样的寂静的夜,叫屹之对允业的思念竟愈发强烈了。
自己与允业在一起时,他就知道自己对允业十分喜欢。可这喜欢并不曾似今日这般强烈。
思念牵动着他的神经,让他久久不能入眠。
自己这是怎么了?
那笼罩在屹之心头的薄雾已经散去,静悄悄地,越飘越远了。
他瞧见了自己的心,却不敢面对。
他已犯下了滔天的罪孽;他和允业,已是势不两立。这些,他都知道。
他也知道,他与允业已不能再见。
那再也触不到的身体,那不能再温暖的心,竟叫屹之心中的思恋愈发地强烈了。
他曾在无数个夜晚被那春梦纠缠,梦见自己与允业在那怀袖居的床榻上痴恋缠绵。
有时候他会梦见允业,那模样似是在哭泣,他便伸出双臂,紧紧将允业搂在怀里;还有时候,他会梦见允业提着剑,满脸愤怒地立在他的面前,他便一刀将允业的剑打去,将允业强按在地上。
他分明还在想着允业,这也叫他寝食难安。
每当屹之醒来,这些梦仍会徘徊在他的脑海。这感受叫屹之留恋,也叫他无奈。
他觉着自己如今竟像那个何训之一般愚蠢——他纠缠着得不到的皇后,最后被废了一只眼睛。
自己也会因为这情爱,落魄至此么?
屹之的思绪慢慢地飘到了很久以前,那是一个金风送爽的秋天,皇帝一时兴起,竟举办了一场秋帏演武会。
那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允业。
他还记得自己那时的念头,那本是要接近允业,杀他报仇的。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竟喜欢上了允业。
“屹之!”允业爽朗地笑着,“方才见你一箭射穿三个箭靶!真厉害!”
屹之打量着眼前的面孔,那是一张白净的脸,天真无邪。
屹之曾无数次想象过仇人儿子的面孔,那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狂妄嘴脸。可当他真真切切地看着这张脸时,却丝毫未瞧见他想象中的模样。
怎么可能!他可是仇人的儿子!是他日日夜夜想杀掉的皇子!
他想象着允业死时的模样——那张面孔惨白,却仍是宁静,就好似一地的白雪,被鲜血染红了一片。
这画面,竟叫他的双手发抖了。
这并非他日日夜夜所想时的爽快,而是对那逝去生命的惋惜。
屹之的心犹豫了。
屹之从未想过自己会有犹豫——这犹豫竟还是对着自己的仇人的。
如今允业自己送上了门来,他本该高兴,高兴自己省了不少心力。他还已经想好了说辞,是要接近朱允业的。
“殿下……”
话到嘴边,却全咽了下去。
他的心竟狂跳了起来。
还要接近这个朱允业么?这样的人,就要如此轻贱地死在自己刀下么?
屹之早前的信念动摇了起来。
兴许自己的信念本就是错的。皇帝犯下的错误,又怎么要他的儿子来承担?
况且这个皇子,还是这样天真,这样……惹人怜爱。
想到这儿,屹之竟沉默下来。
允业见屹之久久没有说话,便拍了拍屹之的肩。
“你这个人,长得人高马大,怎么说起话来吞吞吐吐的!”允业没心没肺地大笑着,“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那笑声爽朗,竟如春风拂面。
屹之的心竟叫这笑声化开了。
他本以为他的心已硬如铁石,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那过往的硬冷,不过是包裹了一层坚硬的外壳,而这外壳,如今已显出了裂缝。
素未谋面,却似曾相识。莫不是缘分在偷偷作祟?
不过是简单的言辞,不过是最平常的微笑,可在屹之眼里,却是这样得难能可贵。
眼前这个人,对自己没有一丝遮掩,更让他觉着无比地安全。
他本是多疑的性子,凡事都要思前想后一番。他也曾见过那些对他阿谀奉承的嘴脸,叫他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识破。
可允业的笑容里,却是这般纯粹。
这是他本能的直觉。
允业笑着,也不等着屹之的应话,便向皇帝走去,请求着,“我看屹之兄相貌堂堂,又是永昌王的儿子,父皇不如将他派给我,做我的贴身侍卫,如何?”
“胡闹,”皇帝摸着自己的须髯,笑笑,“这不是屈才了么!”
屈才?屹之暗自笑笑。
自己的才能又有何用呢?倒不如真派给允业作了用场,他这箭术便也有用武之地了。
屹之向前走了几步,主动向皇帝请愿。
“怎么会呢,殿下品貌非凡,又是天潢贵胄,”屹之双手作抱拳状,诚恳地说道“能给殿下当贴身侍卫,可是永昌王府莫大的荣耀呢!”
允业听了这话,更高兴了,他转身对着皇帝,恳求应允。
皇帝考虑了一番,笑了。
“允业现在还是皇子,封招贴身侍卫还为之尚早。”皇帝对着郑屹之缓缓说道“郑屹之,你既立有军功,我就先赐你一个封号,叫善骑侍中卫,等允业有朝一日成了太子,再封你做他的贴身侍卫,如何?”
“谢陛下。”
谢了恩,郑屹之这才抬起了头,看着眼前的允业。
允业已直立在自己的跟前,笑盈盈地对着自己。
“父皇方才所言极是。你不当侍卫也不错。”允业伸出双手,搭着屹之的双肩,“屹之,我们今后就以兄弟相称!”
兄弟?屹之的心微微颤动了一下。那不是疑虑,而是感激。
若是这话换作了旁人去说,他定要思前想后,胡乱猜测了,可如今允业将这话说出来,他却隐隐有些激动。
“微臣怎敢……”
屹之还在推托,却被允业的笑声打断了。
“好了!快起来!”允业扶起了屹之, “以后你就是我的兄弟了!”
允业说完,便紧紧握住了屹之的手。
陡然,一阵风吹进了宫殿,叫那殿内的烛光微微摇曳了一下。
屹之看着天花板,那印在纱蔓上的光影,也随之舞动着。
他的思绪已飘了回来。他打量着自己的双手,那温度似乎还在。
那日自己怎会这样失了分寸?竟对那允业慌乱起来。
他又想起了允业那日的笑脸,那样率真,那样可爱。
兴许是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叫他对允业动了心。
想到这儿,屹之竟笑了起来。
可那笑容却转瞬即逝,不复存在了。
可惜,自己没有珍惜这上天的馈赠,将允业害了个遍体鳞伤。
屹之翻了个身子,隐隐的,想起些什么来。他想起了淮南山上的怀袖居,那间屋子,是否还在?
想到这儿,他突然直起了身子,想去看看。他罩上了外衣,即刻就要备马。
不能去。
他不敢去。
“苏公公!”
“奴才在。”
“吩咐齐英,将怀袖居整理干净。”
吩咐完,屹之又回到了床铺上,直直躺了下去。
怀袖居还在,他们的情分就还在。
想到这儿,屹之闭上了眼睛,沉沉地睡去。






遇险

11、遇险
宫变之日至今,已过了二十日有余。
允业和子扬还在向前赶往沙瞳关,允业病愈之后,两人便没有停下。连日的长途跋涉,让两个人感觉异常疲累。
“允业,我们的口粮用完了。”
付子扬对着允业,忧心忡忡地说。
又要去买口粮了。每次面临这样的境况,付子扬总是心有不安。他们俩是朝廷的通缉要犯,任何的动作都冒着风险。
所幸这一路上,两人的补给都还算顺利,没有被逮到。
如今,眼看就要到沙瞳关了,可那装着馕饼的口袋却空了。他们又不得不去冒险了。
付子扬的心隐隐有些担忧。 “这儿是最近的补给之处了。”付子扬指着前方的小镇。
“一定要补给么?到目的地还有几日?”
“顺利的话,估摸着还有三日吧。接下去沙瞳关,再无补给之处了。”
听到这话,允业叹了口气。
三日不进食,确实是顶不住的。两人一路上已节省着口粮,现今已是人疲马乏。再饿三日,怕真是未到沙瞳关,便就死在这路上了。
“允业,你不方便进出,我去城里买吧。”付子扬说完,已翻身下了马。
“不行!”允业制止着付子扬,一边也翻下马去,“你这样一去,万一出了什么差池该怎么办!我跟你一起到城里去!”
允业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裳,一边对着付子扬笑笑,“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付子扬想了想,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与允业走散了,倒也不好办了。况且允业的脾气倔强,他也不好阻拦。
“也好。”付子扬点了点头。
说罢,两人将马匹拴在了路边的一棵大树上。
两人虽然饥饿劳累了多日,但允业的气色比之前好了些。付子扬看着允业的脸,那神情显然已较前些日子精神了许多。相比怀袖居出发的头两天,那张死气沉沉的脸上早已有了巨大的改变——那眼里分明透出了生气。
这叫付子扬倍感欣慰。
“允业,”付子扬对着允业笑笑,“这几日,你的病可是全好了?我看你不像先前那样郁郁寡欢了啊。”
允业对着付子扬,也露出了笑容。
他看着眼前这个付子扬,这个唯一陪伴着自己的至亲。
以前自己贵为皇子的时候,他只觉着付子扬是他最敬爱的老师,一直教导他做人的道理,包容他,引导他;如今他落魄了,这付子扬却倒真像是他的兄长了,日日夜夜地鼓励着他,爱护他。比起他的屹之兄,付子扬更能抚慰他的伤痕。这数十日里的陪伴,叫他渐渐地,对付子扬产生了一种依赖。
允业感激着上苍,竟赐予他这样一个至情至性的伙伴。
付子扬聪明,谦和,又不失体谅,他护着允业,就如同护着自己的身家性命。
还有谁比他的付老师更亲近他呢?允业默默地想。
付子扬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至亲了。
“老师三番四次地教我振作,煞费苦心,”允业露出了这几日来难得出现的笑容,“既然老师这样看得起我,我也不能总是一蹶不振,辜负了老师的期望。”
子扬老师这几日来一直鼓励着他,现今,该是他回报老师的时候了。
付子扬看着这样的允业,欣慰地笑了。
今时今日,允业真看起来像个大人了。这不仅是因为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更是因为允业自己的努力。
他想起允业前几日的一蹶不振、垂头丧气,那时他一直担心着,允业会不会就此失了意志,消沉下去。如今看来,他真是看低了允业了。
“看到允业你精神一日日地好起来,我心里便也宽慰了一些。”付子扬一边笑着,一边提醒着,“这三日,你要好好想想,不要等到了边关见了屠将军,茫然无措。”
“老师,放心吧,”允业笑笑,“我这几日做梦,都在想着说辞呢。”
说到这儿,允业忽然想到了什么,那是昨日夜里的一场噩梦。
允业脸上难得的笑容又褪了下去。
“这是我现下唯一的出路,”允业板下脸去,深深叹了口气,“既是如此,我当然要日思夜想了。”
付子扬已经察觉了允业脸色的变化。
他想起了什么。
那是昨日夜里,付子扬迷迷糊糊听到些声音,那声音断断续续的,将他惊醒了。
那是轻微的啜泣声,允业正在偷偷哭泣。
那日至今虽已过了二十日有余,允业却是还未接受这隔世之变。
这样大的变故,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了。自己这般的世故,却也不能忘了当日那遍野横尸的惨状,又何况是允业呢?允业自幼未受什么挫折,如今这一遭,也算得上是命中的劫难了。
允业在哭什么呢?他是想起了惠娘,亦或是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还是……想到了他的屹之兄?
付子扬不去多想,只是默默闭上了眼睛,由着允业去哭。
哭出来,兴许便能好受一些。
付子扬沉默着,没有说话。今时今日,他已不想再去安慰允业了。允业已经明白了今后要走的路,现在能够治愈他的,便只有时间了。
两人沉默着,一路前行。
“子扬,看,前面有卖吃的!”眼看前方就是馒头店了,允业突然又笑了起来,“我们快些备好口粮,接着赶路吧。”
付子扬应了声,快步走上前去。
“老板,给我来五斤馒头。”
忙碌的馒头店老板一听这话,突然转过身来,“客官要这么多?”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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