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隐箍着他脖子,轻飘飘的丢下一句:“叫你站着不动装神弄鬼,被误伤了怎么办。”
陈今得意洋洋:“不可能,我是专业的,动作语气各种到位好不~~~”
“不好。”
、第 135 章
持宝人抱上来个绿色浓艳的盘子。
林隐也就是低头摸看的几分钟,鉴定出这是辽代的三彩画花鹭莲纹盘,花瓣式口,微撇,圈足。盘内划出微波荡漾的水塘,水塘中一双鹭鸶穿游荷塘中,鹭鸶和盛开的莲花采用黄色釉,凋零的莲花采用紫色釉,技法娴熟,线条简练,釉块色彩鲜艳,辽代三彩中的杰作,真品。
持宝人喜不自抑的抱着盘子雀跃着下了台,林隐在这空档里往台下一扫,陈今就不见了,还有他身旁的成钰,也不在,条凳上只剩孤零零的成爸爸聚精会神的看着鉴定,遗世而独立。林隐无奈的抿嘴,偷偷的苦笑了一下,这两人倒是知己相见恨晚,总是凑在一块嘀嘀咕咕,你来我往嫌弃喷口水,说不完的废话。
陈今被成钰拉着,在人群里钻来钻去,这姑娘踩着不高不低的跟鞋,鱼入水一样灵活自由。
刚刚成小姐说她要上厕所,结果一个厕所上了半个小时才回来,厕所就几十米远,掉进茅坑再爬出来也用不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回来了,却打了鸡血似的兴匆匆,拉起他就往外拖,这姑娘看着瘦,劲儿倒是不小,差点将毫无准备的陈今同志拉的摔在地上狗□。陈今顺着他的力道跑出会场,成姑娘大言不惭,开口就问他要钱,重点是要,而不是借,好像她真是陈今家姑奶奶,而不是刚认识不到三天的,最陌生的熟悉人。
陈今荷包里揣了巨额银行卡,问她要干嘛。她这会才记得不好意思,顺了顺耳边的碎发,说:“我要买东西。”
两人无所谓惯了,陈今开口就喷她:“我说小姐,你亲爸在我旁边,你不问他要钱,却把我拖出来,邪门了~~~”
成钰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我爸穷,没钱,不像你,身边跟着高富帅。”
照他俩的谈话方式,永远也说不到正题上去,陈今决定偃旗息鼓直击核心,他问道:“你要买什么?贼似的。”
成钰一把拖住他扎进人堆,欢乐的说道:“街上有个卖玉镯的老大爷,我要买那个,他要3万块。”
她在这里长大的,熟门熟路的带着陈今绕进一家商场,进门处不远就有取款机。这是个教养良好的女子,一举一动都看得出来,她咋咋呼呼的要钱,却不看陈今的银行账户余额,陈今取钱,她就背着手背对他静静的站好,等陈今给她取3万。
成钰将钱装进挎包,挽着陈今的胳膊带着他走,陈今也不避讳,这女孩只是用无声而自然的举动,表明她对待同性恋人的态度,友好却不尴尬,恰到好处。
昨天她乱七八糟的问,陈今就看出来了,这女孩十分敏锐,已经知道他和林隐的关系了。她会当着林隐和自己笑闹,却从不对林隐做出任何亲密的举动,自己和林隐的性格,这女孩看的很分明,她聪慧,却绝不惹人讨厌,自己和林隐,都将她当朋友。
陈今跌破眼睛看着成钰将他带到这里,大马路边,面前蹲着位老大爷,以及他面前摊放的报纸上的,一对玉镯。虽然大爷形容憔悴愁容满面,但是看着是有学问的人,时不时的用枯槁的手背揉一揉泛着青黄的老眼,可这些,并不足以让陈今相信,这对玉镯是真玉,这位大爷,是真遇到了无法跨越的难题,才不得不卖掉心爱的祖传的只能送给自家媳妇儿的珍贵镯子。
毕竟这个时代的社会,欺骗手法层出不穷,你的肉眼和同情心,已经无法辨别期间真伪,会做戏的心肝黑的,遍地都是,祸根在于,钱。况且这个手段,毫不新鲜,无数人使过,有人成功有人失败,上过电视播过报,但凡脑筋正常的,都不会在大马路伢子上买这个,几乎是十个里面十个假。
陈今拿肩膀撞了撞成钰,示意她再考虑一下。成钰对他笑了一下,坚持,摇头,蹲□去,柔声和那老大爷说:“大爷,我来了,您这镯子,我买了,我待会写个地址给你,您过了这茬,要是想赎回去,就来找我。来,钱给您,为了安全,我们送您去存着。”
大爷老眼盈满热泪,陈今第一次真正看见,什么是老泪纵横,他突然就愿意相信,这镯子是真的,这大爷,是真遇着难关了。在这人群熙攘的马路边,他突然疯狂的思念起父母,他不在的这些年,不敢相信他们遇到个什么事,子不可依,该怎么办?
大爷拉着成钰的手颤声不停说谢谢,成钰扶着老人,陈今在身后给她提着包,慢慢慢慢的,在街上走了很远,很久。
两人下午出去的,到了晚上才回来,林隐坐在酒店的大堂里等他们一起吃完饭,看样子,等了很久。见俩人出现了,林隐站起来,问他们去哪了,没有责怪,就是很随意的关心,陈今将白天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下,成钰急的在他身边偷偷掐了他好几下,叛徒!
林隐和陈今不一样,林隐比较镇定,稍微有些冷淡,成钰不怕他,可也不敢将他当陈今那么对待。她怕林隐笑他傻,谁知那人听完了,嘴角浅笑着哦了一声,要看她买的镯子。
成钰拖拖拉拉的翻出来,嘴里还在垂死挣扎:“你又不懂玉,别看了,去吃饭吧我们~~~”
陈今作为阶级战友和共犯,试图帮她解围:“就是,你又不懂。”
林隐平平的伸着手,成钰没办法,将镯子搁在他手心。林隐拿起来摸了一下,蹲下去凑在酒店的地灯上转,又从浴缸里蘸了一滴水滴在上头,看起来和看瓷一样专业。
陈今有些小惊讶,他可不知道,林隐还会看玉。
两人紧张兮兮的看着林隐站起来,微笑着将玉镯递给成钰:“真的,和田古玉镯,青白玉质,温润细腻,满工卷云纹及绳索纹,有些许红沁,汉代的。”
他难得开起玩笑:“小姐,恭喜你,捡漏了,大的。”
成钰指着林隐,再指指陈今,最后再指指自己,结结巴巴的说:“你确定不是在胡诌?…额…陈今…草,那我不是钱给少了~~~~”
、第 136 章
陈今和林隐在车站挥别依依不舍的成钰走进火车车厢时,谢大少正在偏远的某西北山村艰难跋涉,在寻“妻”的路上一步踩下一个脚印前进。
雨下的很大,豌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生疼,伴着呼呼做响的狂风,伞一撑开就被掀翻,谢言民抓着伞走十步翻一次,身上早已湿了个透,他烦不胜烦,手一松,伞打着旋飞远了。他的车在半路挂了底盘,熄了火再也打不燃了,被他丢在了半路上,如今只能在没过脚踝的泥水趟,抹了把脸上无穷无尽流下来的雨水,灰蒙蒙的视线里,终于看见了一排房屋,他加紧跑了过去,居然运气不错,是家小卖部。
偏远地区的人淳朴,小卖部的老板娘一见这小伙子浑身湿透,冻得脸色白中泛清,急急忙忙奔进去,拿了条毛巾出来给他。谢言民道过谢接过来擦了脸,问大姐能不能借地儿换身衣服,大姐爽快的应了。
谢言民还算有备无患,背着个高级防水旅行包,里头的东西好歹还是干的,他在大姐家小卖部的后面的主屋里头换了身干净衣服,这会正捧着杯塑料杯装着的热水,坐在小卖部的屋檐底下打哆嗦回暖。
被大雨阻隔在小卖部的,不知谢言民一个人,还有些住在村里来买东西的男女老少,一溜的坐在屋檐底下,闲言碎语的胡乱侃大山。谢言民长得俊,人又大方爽利,没过多久就打入群众内部,和一群大妈大爷们说说笑笑不亦乐乎。
有大妈笑着问他,你一个城里人,来他们这鸟不拉屎的疙瘩干啥。谢言民端了杯热水,苦涩的笑着说他媳妇儿被他惹恼了,不知道躲到哪个深山老林里藏起来了,找不着了,他都将祖国的大西北快翻遍了。
这货在博取同情心,翻遍大西北的,明明是辛勤的熊江和曹宜安同志。一想到两人,谢言民满头都是黑线,糟心不已,自己怎么会带了这么两个不靠谱的货。一个星期前,他在会议中接到曹宜安的急电,说是熊江被…拖拉机给撞了,不严重,就是腿断了,案发地点在乡间的小路上。
谢言民至此还记得自己当时的震撼无语和崩溃,尼玛,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大城市里,你没被宝马奔驰大货车给撞了,跑到偏僻荒远几百里都看不见十辆轿车的农村,居然在乡间的小路上被拖拉机撞了,这是多么奇葩的物种才能干出来的傻逼事啊,不愧是姓熊的,和熊孩子估计就是一个品种。谢言民恨不得用纯水晶给熊江精心打造一个线条流畅的奖杯,造型详参草泥马。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自己最得力的小弟都搞不定,他只能亲自出马,然后狗屎运旺盛的遇见了难得一见的瓢泼大雨。
大妈们看着精神的帅小伙蔫了吧唧如同傍晚的牵牛花,一时母爱疯狂泛滥,立刻七嘴八舌的开始谴谪这不靠谱的媳妇怎么能这样,谢言民护着何正,说错的是他云云,在大妈的心目中形象更加美好,个个恨不得将自家嫁出去的闺女回炉重造然后打包送给谢言民当老婆。
谈着谈着话题就偏了,那边拿着毛线针打毛衣的大妈突然问道:“诶,刘妈,电话修好了吗?那个常来打电话的小子呢,今天没来?”
老板娘指着玻璃柜上的一台老式座机:“诺,在这呢,修电话的师傅今天本来要来的,看这样子是来不了。你说阿正啊,他来了,下雨之前十分钟走的,早知道雨这么大,就让他等停了再回去,诶,要是遇到山体滑坡什么的,那可就糟了。”
这地方的大姐大妈们,说话都是方言,谢言民勉强能听懂成句成句的,偶尔单个的词汇,他听不太分明。他没听清老板娘口中那小子,是叫阿震,还是阿镇,他插入话题,问道:“大姐,你们在说谁?谁天天来打电话?”
老板娘看着外头的大雨,有些担忧的说:“就是半山腰乡村医院里新来的小医生,挺斯文秀气一小伙子,一周来打一次电话,这个月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有空就往这边跑,就是电话一直没修好,经常白跑。他刚还来过,走了没多久,大概就是你来之前十分钟。”
谢言民听完,觉得老板娘嘴里的小医生条条都很符合何正的状况,他有些激动,腾地一下站起来,急促的问道:“大姐,你这电话号多少?”
老板娘被他这突发的激动吓了一跳,楞了一下答道:“xxxxxxxxx。”
谢言民心里升起狂喜,这就是何正拨给陈今的那个,被他牢牢记在心里的,倒背也能如流的号码,十分钟之前离开的小伙子,一定就是他家小正子。他一边无比欣喜,一边懊恼透顶,他们之间,只隔了十分钟,要是何正等一等,他在雨里赶一赶,现在,他就能见到那个他思念了一个月的跟屁虫。
谢言民大步冲入雨中,带着即将重逢的喜悦和激动,跑了几步,脑子里突然回荡起大妈忧愁的声音,要是山体滑坡什么的……
、第 137 章
谢言民在雨里朝着前边是山体发足狂奔,心里参杂着欣喜和恐惧,源源不断的水流以惊人的速度在他脚下堆积,不过五分钟,泥水已经从脚踝漫到了膝盖,并以超越这样的速度不断增长。他这样牛逼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在大自然的规则前,都忍不住祈求老天爷,千万不能让何正出了事。
他狂奔着拐过一道弯,心脏剧烈的跳动,恨不得蹦出胸膛,半是狂喜半是巨惊,那是他日思夜想的人。他敞着嗓子嚎了一声:“小正子~~~~”
漫天的大雨里,左手边依着山体的羊肠道上,半路有个湿透的白衬衫,正杵着一根捡来的木棍,颤颤巍巍的在没过腰身的水里移动,那人听见声响回过头来,模糊的视野阻隔了彼此的眼神交汇,可谢言民觉得,隔得远远的何正,脸上的表情,一定是惊愕大于喜悦。
他淌着水往那边跑去,嘴里准备说些想死你了之类的肉麻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大声惊呼:“阿正,快跑~~~~”
巨大的轰隆声传来,带起脚下的地面一阵晃动,山壁山有石块飞速的砸下来落入水中溅起巨大的水花,紧接着泥石流一样磅礴水流沿着山壁汹涌而下,如同山神的怒吼,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
何正在水里淌,突然间好像听见了谢言民的叫声,他一边嘲笑自己发个烧也能出现幻听,一面又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就一眼,将他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百米开外的,是他试图远离的,谢言民。他心里悲喜交加五味陈杂,眼眶瞬间就红透了,有比雨水温热的东西流出来,很快,就和雨水一个温度了。他也不压抑,由着泪水酣畅的流,这是一个绝佳的时机,没有人,看得出,他曾在这里流过泪。他还在发愣,陡然见着谢言民狂挥双手,声嘶力竭的叫到,让他快跑。
何正感受到脚下细微的震动,抬头一看。
山洪,爆发了!
何正心里瞬间闪过好几个个念头,前面的路和走过的路,差不多一样长。最终,他咬了咬牙一扭身,朝着谢言民的方向狂奔,可齐腰深的水大大降低了他奔跑的速度,他费劲全身力气,依旧如同行走。他在水里艰难的挪动,眼睛一眼也不眨,盯着同样向他奔来的谢言民,脸上带着不合时宜的笑容。两个相爱的人,在山洪来袭的山脚,拼尽全力,想要走到离那人,最近,最近的地方。
生死关头,每一秒都尤其珍贵。在洪水击打到身上的瞬间,谢言民,终于在慌张和急迫里,拉住了何正竭力伸过来的手,印入彼此雨水糊住的眼帘的,是对方狼狈的身影。然后,一起被水流淹没……
陈今的家在南方,从宣城坐火车,要十几个小时。他睡在下铺,林隐的铺位在他在他上方的中铺。两人盘躺在下铺,一人占一头,陈今抱着个水杯唧唧歪歪的抱怨:“林隐,有谢言民的未接电话吗?他说了今天打个电话汇报行程的,怎么回事儿啊他。”
林隐坐在他身边,手里捏着本书,闻言半合上书,笑着安慰他:“大概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耐心等等,你不要隔五分钟就问一趟,小心我吃醋。”
陈今嘿了一声,踹了他一脚,说:“造反了你,醋没有,酱油你吃不吃?”
林隐抬腿别住他的腿,笑道:“不吃,换成你的话,我就考虑考虑~~~”
陈今使劲抽,没得逞,于是飞出另外一脚:“就恬不知耻吧你。”
现在不是法定假日,火车上人不多,尤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