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沫沫穿了一身白色西服,虽然坐在轮椅上,但也是风度翩翩,不过,总之因为坐在轮椅上比别人矮了很大一截,加上人多而让他有些觉得气闷不自在,而且,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参加这么多人的宴会,虽然不至于产生怯场或者不习惯的心理,但总归不大喜欢,女人的香水味,男人的古龙水味,还有高级酒的味道,这些混杂在一起,更让邹沫沫不适应。
吉米推着邹沫沫进了场,就遇上了熟人,然后要引荐他认识别的人,于是吉米就走了,临走前把邹沫沫交给年锦带着,说自己等会儿回来,带邹沫沫上台。
年锦一向细心,看出坐在轮椅上比人矮一截的邹沫沫不舒服,就推着他沿着宴会场墙边走,找一个比较安静和空阔一些的地方停下来,两人一起看着这个名利场,都有些感概。
邹沫沫看好不容易带年锦进来了,正是年锦可以结交一些有用的人的好时候,但年锦却在这里陪着自己,觉得对不住他,就对年锦道,“你看有没有熟人,或可过去打打招呼,或者有看到自己想认识的人,也可以上前说说话,我自己坐这里就好了,你过会儿来找我就是。”
年锦道,“我陪你在这里就好。”又问,“想喝点什么,我去给你拿。”
邹沫沫道,“不知有没有白水,要白开水就好了,我不要香槟。”
年锦说去给他端水,让邹沫沫在那里不要离开,便去自助餐台给他端白水,走到半路,被人搭讪说话,一时被绊住走不开。
邹沫沫一个人坐在宴会厅的角落,高高的落地窗外有巨大的阳台,邹沫沫等了年锦一阵他没回来,便驱车去阳台看看,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华贵富丽的窗帘遮掩了外面阳台上的情景,他因为坐在轮椅上的身高原因,撩开窗帘出去,加上有宴会里的音乐声以及人声遮掩,居然没有引起已经在外面的人的注意。
一个身材高挑而妖娆的女人正靠在一个同样挺拔修长的男人身上,说的是法语,语调温柔而魅惑,“你拒绝我这么多次了,为什么不好好考虑考虑我,我不够美吗,你才看不上。”
那个男人没有动作,只是说道,“不是,你很美,但是,我对你没有兴趣。”
那女人离开了男人一步,道,“要不是知道你也不和男人ML,我真要怀疑你是gay。”
男人微侧了一□,没有回应她的话。
他似乎非常沉默,沉默到他给人的气息便是一种沉默和沉重。
女人笑了一声,道,“你不能这样,你不知道,大家都在传你性能力有问题,要不是我知道不是,我也要想你是有问题的。你为什么不和我交往?和我交往,这个流言不攻自破。”
男人看了女人一眼,“即使交往,我也不会和你结婚,何必?”
女人似乎是被他气到了,话语没有之前的柔和,而是带了些尖锐,“不需要结婚,你考虑一下,难道不行吗?”
男人道,“不行,我的交往都是以结婚为前提。”
女人一跺脚,踩着高跟鞋转身要离开,而邹沫沫,本是一点也不想听这种壁角的,奈何他驱着轮椅进来了,很不方便转动轮椅往后默默地离开,于是只得卡在那里,尴尬又抱歉地听着人家把话说完了。
那个女人转身过来自然就看到了在轮椅上的邹沫沫,邹沫沫也看到了正面的迎着光的她,的确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金发碧眼,红唇艳丽,最主要还是身材极好,邹沫沫估摸这个女人有180公分以上,脚上又踩一双定然七八厘米高的高跟鞋,这个高度对他来说就极有压迫感,让他非常不舒服。
那女人看到他,就瞪了眼,用法语骂了句脏话,看来,刚才对那个男人的温柔并不是她的全部模样。
邹沫沫心想自己这算是偷听了对这个女人名誉有损的话语,而且这个女人刚才告白失败,肯定心情不好。
所以,只得赶紧补救,连连用汉语说,“对不起,打搅你们了吗?”
他以为那个女人听不懂汉语,也会以为他听不懂法语,不过,那个女人居然听得懂邹沫沫说出的这简单的汉语,用非常蹩脚的汉语道,“让开。”
邹沫沫赶紧驱着轮椅让了一让。
那女人果真以为邹沫沫没有听懂他们刚才的法语交谈,也不算失了颜面,便也就没有再计较,一改刚才的气势汹汹,优雅而又风情地迈着步子离开了。
邹沫沫看向那个刚才被女人遮了一大半的男人,这种正式的场合,他居然是穿的一身休闲装,手插在裤袋里,脸部五官极精致俊美、轮廓鲜明,却又男人的英气十足,整个人微靠在阳台栏杆上,因为沉默和冷淡而显出一种忧郁优雅的高高在上,他淡漠地俯视着邹沫沫。
邹沫沫甚至能够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冷漠的气息,甚至自己刚才偷听了他和女伴的说话,他依然不在意,也没有任何表示。
只是,不知为什么,这个男人突然有些动容,因为他快步朝邹沫沫走了过来,在他面前弯下腰来,仔细看他,连声音似乎都有些颤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用的是字正腔圆的汉语,倒让邹沫沫非常吃惊。
邹沫沫被他突然凑近看得很不自在,驱着轮椅退了退,才道,“先生,你好。刚才是无意打搅了你们,还请原谅。”
邹沫沫是背着光,但这个男人却是向着光,而且这个男人的脸距离他太近,他清楚地看到这个男人带着紫色的漂亮眼瞳,还有左边眼角下的一颗小小泪痣,这让他瞬间将这个画面同小时候的一个画面重合了。那是他孩童时代最早的记忆,他被照顾他的奶妈放在院子里的椅子上,一个漂亮的男孩子走过来,也是脸突然朝他凑近,仔细打量他,然后走掉了。
奶妈后来跑过来,对他说,那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哥哥,以后要靠着他,他在柳家才会好一些,让他以后再看到他,要好好叫人打招呼。
当年那突然凑过来的脸上,紫水晶一般漂亮的紫色眼瞳,如精美细瓷一般的皮肤上,左眼角下有一颗小痣,那是他还是孩童的兄长。
邹沫沫愣愣地把面前的人看着,微皱了眉,呢喃一声,“哥哥?”
柳宣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年,往昔太多记忆浮出脑海。
从他有记忆起,他就知道父亲要和母亲离婚,母亲一直没在他身边,他偷听到照顾他的女佣说他母亲离开柳家回国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了,他的父亲也是喜欢上了一个想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平民女人,所以才要和他母亲离婚。
对父亲,他是有很深感情的,因为他父亲经常抱他在腿上给他说故事,虽然他父亲过世早,但他对他父亲是有很深刻的印象的,对他父亲后来娶的那个女人也有印象,是个脸有点圆的女子,全没有他的母亲的美艳风情,但是十分温柔,又像个小孩子一样地喜欢用好奇的眼光看东西,她有一双非常美丽的眼睛。
柳宣记得自己的父亲过世后,他在柳家的日子虽然依然是大少爷的待遇,而且爷爷也非常看重他,但是,这段日子却并没有给他留下好印象。
父亲过世之前,有拉着他的手,对他说要他以后好好照顾弟弟,必须疼惜他,当妹妹一样地爱护他呵护他,要他要像个男子汉一样地保护他。
柳宣当时已经八岁,又在这样的家族里,早懂事了,总是听家中别人说他父母以及他二妈以及弟弟的事情,心中很反感和抵触,父亲这样交代他,他当时没有回答。
后来他对弟弟也没有太多接触,因为他不想看到他,只是在有人欺负他弟弟的时候,他才会站出来一下,因为他认为,虽然他不喜欢他的弟弟,但是他的弟弟却也该在他的范围之内,容不得别人侵犯。
他长到十二岁时,自己不愿意在柳家待了,而且他母亲也想接他在身边抚养,柳家虽然不乐意,但看柳宣自己要和母亲走,最后也没办法,就让他去了他母亲身边,但是,他那时候还是柳家的人,并没有在法律上转到他母亲的家族名下。
得知邹沫沫从马上摔下来伤了脊椎以至于□瘫痪时,柳宣那一瞬间很茫然,脑海里闪过弟弟沉默而冷淡地坐在一边的模样,白白嫩嫩的小脸,像大的黑珍珠一样的眼睛,淡漠地注视众人。
他突然之间非常难过起来,本来还要参加校际篮球赛决赛的他也放弃了比赛,跑回K城去看这个弟弟。
但邹沫沫对他非常冷淡,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才八岁的孩子,眼睛里却是一潭深潭让人看不到底。
柳宣一时间在心里才能来怯懦感,他想起父亲曾经对他说过的话,要他像个男子汉一样地照顾保护他,但是他没有做到,是他让他弟弟瘫痪了,医生说,不好好治疗,他活不了多久,即使可以活下去,以后注定再不能行走。
柳宣从来没有这么悔恨过,但是他那时候年龄还小,他逃跑了,他不敢面对自己弟弟的从此以后残疾的人生。
等想好之后再回K城,得到的消息却是他弟弟被表叔邹盛接走了,而且从柳家过继过去收为了养子。
柳宣既失落又松了口气。
但是,在接下来的人生里,他再也走不出这个抛弃了弟弟并且让他变成残疾的束缚他的精神枷锁。
深沉和忧郁似乎成了他天生的性质,至今也少有笑容。
第十九章柳宣
第十九章
柳宣听到了邹沫沫那小声呢喃“哥哥”的声音,一时之间更是心绪起伏,有种浓烈的欢喜,又是悲伤,他看着邹沫沫,道,“是柳沫,是不是?”
邹沫沫打量着面前的美男子,已经确定他就是自己十几年也没有见过的兄长。
邹沫沫听他叫自己柳沫,就说道,“对不起,我现在已经不姓柳了,我姓邹。”
柳宣一向以优雅贵气又忧郁深沉著称,对待事情从来波澜不惊,此时却被邹沫沫这小小的一句“我现在已经不姓柳”给触动了心伤,脸上神色有瞬间的伤痛流过,然后他那万年不笑的脸上居然出现了一个笑容,却是一个涩涩的苦笑,道,“我知道。你现在是在邹盛表叔那里是吗,你跟着他家姓了。”
邹沫沫被他说得不自在,在这里突然遇到十几年没有见过的亲兄长,心里的感情,并不是高兴,反而有些抑郁。
他驱着轮椅要转弯回宴会厅里去,他不想再和这个人单独相处。
柳宣看他回避,就按住了他的轮椅,他那么高,贵气十足,死死地按住邹沫沫的轮椅扶手,让邹沫沫一时间感觉到巨大的压力,声音不自觉抬高了,“这位先生,请你放开我,我想我的朋友看不到我会到处找我。”
柳宣却没有放开他,而是说道,“柳沫,你在心里怪我么?明明知道我是你哥哥,却故意要避开我了,还用‘先生’这么生疏的称谓称呼我。”
邹沫沫有点生气,“我说了,我不姓柳。我叫邹沫沫,不姓柳。”
邹沫沫再三强调自己不姓柳,再也没有了平时的那种宁和与冷静,他的神色里带着激动,甚至眼睛里也燃了一团火。
他自己是不愿意去想柳家的,虽然他听邹盛说过,他的母亲是一个温柔的女子,他的父亲当年也很爱他,但是,他刚出生母亲就过世,父亲也在他两岁时离开了,他根本来不及拥有他们爱着自己的记忆,他对他们没有任何印象,即使看到他们的照片,也陌生到不行,就像他们和所有别的陌生人一样。他在柳家,没有过什么被爱的记忆,在那里,总是有太多童年的痛苦,他之后甚至再也不愿意去想小时候,他认定自己不是柳家人,只是邹家的孩子。他的盛叔给了他所有的爱,父爱,母爱,师长的爱,还有,虽然他不想说,也不敢说,他觉得他的盛叔也作为一个男人爱着他,他的一切都是邹盛给的,他完完全全是邹家的人,他不是柳家的人,他不姓柳。
柳宣看邹沫沫激动,便赶紧说道,“好,我叫你邹沫沫,这下可以了吗?你别生气,我们兄弟这么困难才见一面,难道不该好好说说话吗?或者,你并不想承认我这个哥哥?”
邹沫沫看着他,压抑住心中的恼怒激动,总算冷静下来,说道,“你是我血缘上的哥哥,我不能否认,但是,我们现在即使要叙旧,又能够说什么?”
柳宣因他的话心中很黯然,但还是柔声说道,“血缘上的羁绊,怎么也去不掉的。我们生来便是兄弟。我小时不懂这个,后来很后悔,想回去找你,但是你被表叔带走了,我给他府上去过电话,他总是推脱不让我去见你。哦,我听说你现在做了艺人,我听了你唱的歌,非常美好,我为你感到骄傲。”
邹沫沫因为柳宣的话总算是彻底平和下来了,他甚至因为被柳宣赞扬而略微有些不自在,微侧了头,道,“谢谢你的夸奖。”
柳宣看邹沫沫这明显温和下来的态度,心中松了口气,高兴起来,道,“这里说话不方便,我带你出去吧。”
邹沫沫道,“我受邀要现场演唱,而且我朋友去为我端饮料,回来没看到我,该着急地四处找我了。”
柳宣有点失望,但还是露出笑意地说道,“那我等你唱完,我们一起去咖啡馆喝一杯好好聊聊,好吗?”
邹沫沫正要拒绝,手机这时候震动了,他拿出来,是年锦打来的,他接了电话,说自己在阳台上。
年锦很快就来了,他看到和邹沫沫在一起的柳宣,愣了一下,对他点头打过招呼,就对邹沫沫说道,“沫沫,我推你进去吧,吉米老师也在找你,说要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他说着就要过去帮邹沫沫推轮椅,但柳宣却占据了那个位置,并对他礼貌地道,“我来就好。”
宴会厅里正是文化官员在讲话,吉米看到邹沫沫是被柳宣推过来,也是非常吃惊,只简单地和柳宣打过招呼,就介绍了身边一个生了白发的六十来岁白人男子给邹沫沫认识,邹沫沫是早知他的大名,只是是此时才得以见到。
这位白人男子是现今世界级的音乐巨擘,为许多经典电影做过曲,而且本身还是一位很有影响力的小提琴家,他是邹沫沫上音乐课时,教材上时常会出现的人物。
对方对邹沫沫非常和蔼,还赞扬他的音乐天赋,并且说希望以后还能见面。邹沫沫对他表达了无比的崇敬,说自己会更加努力,希望在音乐上有更好的突破。
他们这几个人在宴会厅的角落里无视台上的官员的讲话,这位白人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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