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帝之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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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帝之乱-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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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屋门刚一被推开,全副武装的禁卫军首领提格里努斯便带领着一干部下冲进了房间。
波培娅被吓得惊叫一声,随即赶来的安东尼便赶紧将她护在了身后。
安东尼昂首站在提格里努斯面前,冷冷问道:“提格里努斯,你这是什么意思?!”
提格里努斯伸手将一张离婚证明拍在了身旁的桌子上,平静地说道:“你有两个选择:第一,离婚;第二,立一份遗嘱将所有财产赠给陛下,然后立刻自杀或被我杀死。”
·3·
“给我一个理由。”
当安东尼这么问的时候,提格里努斯只是淡淡道:“哼,理由?只要陛下想做,任何事情都可以成为理由。你觉得奥古斯都逼迫元老院宣布自己的政敌为罗马公敌理由充分?或者你觉得克劳迪亚放逐赛扬斯的理由合情合理?我告诉你,只要身在罗马帝国,皇帝的权威便是一切,不容置疑。”
“提格里努斯,你只是一个破产的西西里商人的儿子,尼禄的一条狗!”安东尼眯起了眼睛,右手渐渐搭在了腰间的铜剑上——即使已经退役,他依旧保持着苏随身携带武器的习惯。
提格里努斯依旧淡定,“你最好想想这样做的后果,安东尼。波培娅是无论如何都要改嫁的,你只能选择是不是要搭上自己的财产和性命。”
空气凝固着、僵窒着,在无声中破碎着。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卧室里襁褓中的弗瑞斯突然哇哇大哭了起来。
婴儿的啼哭声像一把尖刀,无情地割着安东尼和波培娅两人的心房。
安东尼的手一下子就僵在了半空中。
是啊……即便现在以暴制暴,阻止了提格里努斯对自己和家人的伤害,他接下来又能怎样呢?身处于这罗马帝国之中,身处于尼禄的统治之下,势单力薄的他,不是在皇权下屈服,便是在皇权下死亡!自己固然可以一死来免除被迫离婚的屈辱,但是波培娅改嫁他人的结果却无法挽回,襁褓中的弗瑞斯更是没有了依靠,而自己,没有完成一番大业便英年早逝,亦无颜与家父冥府相见啊!
终于,安东尼没有抽出腰间的剑,竭力遏制了自己的愤怒,一字一句道:“儿子是我的。”
“好,成交。”
提格里努斯轻快地说着,将离婚的协议仍到了安东尼的面前。
安东尼用颤抖的声音问提格里努斯道:“尼禄要把她嫁给谁……”
“奥托。”提格里努斯干脆地回答道,“这你不必操心,陛下已经给她的父母送了丰厚的聘礼。”
终于,安东尼颤抖着手,在那张草编纸上按下了自己的手印。一时间,波培娅全身瘫软地跪在了地上,泪流满面。
作为一个生活在夫权社会下的女子,波培娅没有任何权利阻止丈夫同自己离婚,更无权阻止皇帝将她另嫁他人,不管那人她是否见过、是否喜欢。在被父母嫁给安东尼之前,她亦是连安东尼的一面都没见过,但是,她依旧爱上了他,忠贞不渝地爱上了他,即便他是那么严肃冰冷,那么地对自己和其他家庭成员要求严格。波培娅以为自己能就这样平静安宁地守着丈夫和孩子过一辈子,可是这一刻,她的梦碎了。
她不会懂安东尼的无奈抉择,她只知道,正是这个自己深爱的丈夫、给了她那平凡而卑微的梦想的丈夫,亲手将她的梦击碎了。
拭干了眼泪,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裙,波培娅走到了提格里努斯的身边,背对着安东尼,冷冷地说道:“安东尼,我看错你了,你是一个怯懦的男人。你不必为那一个手印自责,更不必从此背负精神的枷锁。因为,我已经不爱你了。”
说罢,波培娅抵死含住了欲滴的泪水,昂首挺胸地大步走出了这个生活了两年的家,竟连一次头都没有回……
像是能够感知自己母亲的离开一般,弗瑞斯在卧室中越哭越凶,直到被女仆抱走安慰。
空荡荡的房间中只剩下了安东尼一人。
我已经不再爱你了。
我已经不再爱你了……
波培娅的话像是丢在水中的石子,荡开的涟漪一圈圈在安东尼的脑海中回响。
一个“爱”字让安东尼措手不及、束手无策。
爱,那是什么?细细想来,自己竟从来没有咀嚼过这个字眼。
他爱波培娅么?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与她结合是长辈的安排,娶她回家也是因为所有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子都在组建自己的家庭。安东尼觉得,他只是在做自己该做的事情,过自己该过的、天经地义的生活而已。他竟从来没有思考过自己内心的欲求与需要,亦没有思考过家庭是应该在爱的基础上建立的。他只是随波逐流着,被社会伦常和既定的安排推着向前走,履行自己应当履行的责任,如此而已……
波培娅对他来说是什么?是妻子,是一个女人,就好像自己身边的任何一件家什一样。直到今天,这样一个“爱”字在她的口中被吐出来之后,安东尼才骤然顿悟,她是一个有灵魂的人类,她在对自己付出着感情,她在爱着自己……
愧疚感如同洪水一般地席卷而来。安东尼,这个一向坚强冷傲的男人,竟然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双手捂住脸,痛苦地叹息。
波培娅为他奉献了自己的灵魂,而自己却直到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对她并没有爱情!
难道自己真的是一个没有爱的情怀的男人吗?不,绝对不,对于这一点,安东尼深信不疑——
犹记得少年时代,一个来自于希腊的行吟诗人曾经对他讲过:“每一个人都是渴望爱与被爱的,在这世上,没有爱欲的人是决然不会存在的。”
年少的安东尼好奇地问诗人:“那么,爱是什么?”
诗人抚了抚他的头发,笑着回答他:“爱是阿弗洛狄忒奏响的美妙乐曲,它沁入人的灵魂深处,撩动那根最敏感的心弦。于是当你看到那个他(她)时,心弦在荡漾着,荡漾着,渴望视线中时时有他(她)的身影,期盼着夜夜拥他(她)入怀。因得不到更多而烦闷,又因得到少许而愉快……”
回忆起这一切,安东尼不由得全身一颤。
一个身影伴着他的名字骤然浮现在了脑海——
朱狄斯。

【09】浮世波澜荡,何以解愁肠


·1·
在梅加兰西亚节日到来的前夕,尼禄为奥托和波培娅举办了盛大的婚礼。
妻子被人抢走,让安东尼那素来完美的形象被抹上了污点——昔日“不列颠军团的雄鹰”沦为了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柄。安东尼隐匿在自己的家中回避着所有人的视线,而与此同时,朱狄斯也在浮华的阴影中黯然神伤。
还记得奥托这货刚得知自己要迎娶波培娅时,简直像只刚下了蛋的母鸡似的,先是咯咯咯地傻笑,然后一对儿鸡爪摇着朱狄斯的肩膀,弯着一双纯真的大眼问这一切是不是他的安排。当朱狄斯淡然点头时,他才想到了朱狄斯现在的感受,愧疚与不安像洪水一样漫过了心头。
“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了让你开心……”
朱狄斯的话是带了七分的真挚的——即便他的最终目的是利用一切手段牢牢地控制住奥托,使之对自己言听计从、甘当傀儡,但无论如何,这是给自己的人生上了第一堂欲情课的男人,就好像小姑娘总是对给自己破处的那个男人怀有一种特殊的依恋一样,要说自己对他完全没有感情,那纯粹是在自欺欺人。
奥托感动得无以言表,他搭在朱狄斯肩膀上的手颤抖着,告诉他:“一个男人的爱可以有很多种,而女人,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朱狄斯不由得苦笑道:“是的。一个男人可以合法地享有妻子、情妇、奴隶、妓‘女……但是在你心中,我他妈的算个什么?!”
向来不怎么聪明的奥托,竟然在这一时刻作出了一个令朱狄斯怎样也没有想到的回答: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好一个感天动地感人肺腑的“爱情”宣言。
朱狄斯笑了,当然,不是被奥托这番纯情感动的,而是因为他的计谋得逞了——他成了奥托行动与灵魂的主宰,而奥托则成了他歉疚的奴隶。
但是,深层次来讲,以这种方式拥有一个人,给朱狄斯带来的并非真正的愉悦,而是精神上彻底的孤独!这世上,这一刻,能够与他并肩而立、平等关怀的人再也也没有了……
兀自苦笑过后,他再次冰冻了自己的内心,并且告诉自己,只有生性懦弱的女子才会渴望依靠与安慰,而男人,就该像自己一样孤独——不追求所谓的情爱痴缠,而是一心向着历史的制高点攀爬,实现人生的价值,遗世独立。
终于,奥托牵起了美貌无双、宛如海伦在世的波培娅的纤纤玉手,步入了婚姻的殿堂。波培娅竟然没有出现朱狄斯想象中的一丝丝应有的抗拒与挣扎,而是带着倾国倾城的笑容含羞站在奥托的身边,乖顺地扮演起了他的新婚妻子。没有人会知道,笑得美好、笑得幸福的她,内心其实已然千疮百孔。他始终无法理解安东尼休她的所作所为,因此,为了报复,她必须要快乐,必须要幸福,必须要安东尼看到她的快乐与幸福!
在那之后不久,五年一度的尼路尼亚节庆终于到来了。
所有的人都在欢笑,所有的人都在庆贺,同样的,所有的人也都在用这发泄的方式,掩盖、弥合那不为人所知的痛苦。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坐在剧院的石凳上,朱狄斯年轻的脸上挂着苍老的笑容,和周围的人一样鼓掌、叫好,等待着终于如愿以偿的尼禄化妆完毕,像一个真正的演员那样,上台表演他心爱的戏剧。
在这不能缺席的场合中,安东尼终于又出现了。他那原本年轻英俊的脸颊,在经历了生命中挫折的洗礼后,变得带有了些许的忧伤。
像是受到什么力量的指引一般,朱狄斯的目光再次与他交汇在了空中。这一次,两人没有尴尬,没有惊恐,而是就这样望着对方,良久,良久。
换做以往,在这样的场合里,奥托一定是坐在朱狄斯身边的,两人铁定无心看看戏,而是放肆地在月色中把手藏到衣服下勾手指,朱狄斯甚至会大胆地突袭奥托的胯‘下之物,然后得意地听他努力抑制的混乱喘息;
换做以往,在这样的场合里,波培娅一定是陪伴着冷峻的安东尼的,她会千娇百媚地唤起自己丈夫的注意,然后,安东尼为了不引人瞩目,便会无奈地施舍给她一点柔情,让她安静下来。
奥托不是朱狄斯的理想,波培娅也不是安东尼的理想,可是有个人在身边调情吹风,至少不会空虚和孤单。可是这下倒好,朱狄斯和安东尼两人的对象搭伴了,这俩货却是失恋凑成双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俩死对头从未像现在这般,能长叹一声用眼神告诉对方:“我懂你!”
音乐响起,演出开场了。
尼禄带着面具,握着手杖上台了。他表演的是希腊著名悲剧作家欧律庇德斯的代表作品。
幽暗的月光下,凝重的火光中,尼禄,这个一向办事不靠谱、行为怪异癫狂的皇帝,对待戏剧艺术,却是那样地一丝不苟。他用极具感染性的语言念着台词,用极其到位的表演紧紧抓着每一个观者的心。当他撕心裂肺地陈述着自己的不幸,呼唤着父亲、母亲的时候,在场的观众竟然真的情不自禁拭起了眼泪!
刚经历了一番苦痛的朱狄斯和安东尼也被他的表演紧紧地扣住了心弦,不再互相眉来眼去。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听得“砰”一声,正在激昂中念着台词的尼禄突然手一松,手杖就这样掉在了地上。
这是一个演员绝对不应出现的巨大失误!
果然,刚才还沉浸在戏剧中的观者们一下子回过了神来,眼角的泪尴尬地吊在眼眶上,眼神尴尬地看着他们的皇帝,表情一个个像吃饭吃噎了。
尼禄迅速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手杖,继续激情澎湃地念完了全部台词,并且最终卧倒在地,演完了英雄人物死亡的结局。
一时间,剧场中掌声雷动,只是,因为那一个致命的失误,这掌声不再是真心实意的产物,而仅仅是因为那个表演者是他们的皇帝老子。
掌声不似人声——人声可以听出真挚与虚伪,而掌声却听不出。于是,沉浸在虚荣中的尼禄志得意满地卸了妆回到了宫中,开心得又唱又叫,生怕有一个人不知道“艺术是神圣的,我是神圣的”。
尽管阿格里皮娜最初决然反对尼禄登台,但是,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份上,她也只好妥协了。阿格里皮娜亦是个聪明的女人,她也发现了尼禄对自己的厌倦,因此开始顺着尼禄的意思讨好他。此时,她更是热情洋溢地拥抱着尼禄,用最华丽的言辞赞美他的演出。
尼禄骄傲地对自己的母亲说道:“啊哈!你看到没有!一个伟大的艺术家就这样诞生了!”
“是的,是的!”阿格里皮娜虚伪地笑着说道,“我就知道,我的儿子是最棒的、最完美的!你是那么深深地扣住了在场每个人的心扉,牵动着他们的心,以至于你不甚将手杖掉在地上的时候都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尼禄,你是完美的!”
当阿格里皮娜继续掏着腹中的赞美之词时,尼禄的脸色却突然变得铁青,有力的大手更是狠狠扣住了她的肩膀。“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完美的,尼禄!”
“不……不,你说我掉了……手杖……”
“哦,那不值得在意——”
阿格里皮娜话音未落,尼禄已经一抡胳膊将她摔在了地上。“你是说,我让自己变成了一个大傻子!”
“不,不!尼禄,不!”
无视阿格里皮娜的求饶,尼禄发疯一般地怒吼着:“你这个女人,你,你为什么不去死!”
阿格里皮娜大惊失色,屁滚尿流地跑出了尼禄的房间,只留下了尼禄一人,在癫狂中摔着周围的一切东西,暴躁地发泄……
·2·
在尼禄怒吼出“你为什么不去死”这样恶毒的话之后,聪明如阿格里皮娜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危机,她连东西都没有来得及收拾便急匆匆地离开了罗马,连滚带爬地跑回了之前自己休养的意大利南部躲了起来。
梅加兰西亚的庆典一共持续了数周,在这期间,朱狄斯度过自己十七岁的生日。
受了刺激之后的尼禄情绪一直不稳定,天天像被针刺了屁股一样嗷嗷乱叫、到处乱跳。虽然先前他的确对阿格里皮娜厌倦到了极致,但是当那女人真的离开了,他却又被一种令人窒息的空虚侵袭了——那女人在的时候,至少能充当一下他粗暴欲望的容器,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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