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两人的神情,就好像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想到这里白银本来还存着一些的心虚烟消云散,胸中反而升起一股怨气。
说就说!她白银有什么可怕的,他们若是想借题发挥,自己就把宋濂包养男伶的事说出去,相比他二人也不愿意让自己个儿变成饭后谈资吧。
白银虽然有些偏执,但好歹也是受过教育的,不纯不笨,该知道的都知道的很清楚。换句话说,她是新文化和旧文化同时作用下的产物。一方面她追求自己的幸福,居然追了数千里路到达重庆来找程蝶衣。另一方面她却又收到封建家庭的熏陶,做出这种爬床的事。正是因为前者和后者的矛盾,让她一时产生了愧疚感和羞耻感。但想通了利害关系之后,她马上就冷静了下来。
趁着穿衣服的空档白银定下了心,也想好了自己手中的筹码。说实话,到了现在这个程度,基本上就已经算是撕破了那层窗户纸。在白银看来,自己还是很有优势的。因为她根本不相信程蝶衣对宋濂存在什么感情,一切都是宋濂凭借着自己的身份权利强迫了程蝶衣。而程蝶衣一定是有什么软肋在宋濂那里,所以在宋濂面前才总是表现出对自己冷淡的样子。
男人和女人才是一对,就像亚当和夏娃一样!
所谓的初生牛犊不怕虎,说得应该就是白银这个人吧。迅速把自己收拾妥当,面色正常地走下了楼。还没走几步就看到宋连身边的那个秋副官一脸皮笑肉不笑地迎了过来。
“白小姐,将军和程先生在小书房等你。请跟我来。”这话说得妥帖礼貌,但不知是不是心上事,白银总觉得这个秋明话里透着讽刺,看向自己的目光也想要把自己穿透一样。
低下头,垂下眸子,倔强的神情浮上眼角眉梢。白银没有表现什么,只是淡然地轻声说道:“劳烦秋副官带路了。”
就凭这处乱不惊的架势,到是让秋明多看了她一眼。但是想到将军铁青的脸色和白银做的事儿,秋明在心里摇头。真是孽缘桃花债!你说你一个好好地大姑娘,喜欢谁不好要喜欢这个已经有主了的,还做出这种与人不耻之事。爬人家床之前若能像现在这样冷静想想好,也就没有这一茬了。
但不管如何他都是站在将军那边的,这种话他也没有立场去和白银说。这样的女人他也见得多了,不过大多数想爬的是自家将军的床。她们不是不懂道理,只是大多数女人一旦涉及感情就会失去理智,劝也劝不回的……
心里想着各种念头,秋明的脚步不乱,径直带着人去了小书房。管家已经被他安排好让所有的下人都回避了。走到小书房门前秋明停住了脚步,轻轻敲了敲门,扬声说道:“将军、程先生,人我带来了。”
只听里面传来干脆地一声“让她自己进来。”秋明回头朝她笑了笑,倒不是说有多友善,只不过微笑已经成了他的习惯性的掩饰,说道:“白小姐,请吧。”
白银也不看他,只是默默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宋濂和程蝶衣各自坐在主位的沙发椅上,也不叫白银坐下。这架势倒有点三堂会审的意思啊……白银嘲讽地想,向上抬了抬下巴,自己寻了个对角的座位泰然坐了下来。拂过自己的辫子,白银倒显得坦然了,说道:“有什么话请开门见山地说吧。”
宋濂挑了挑眉,而程蝶衣只是垂着眸子,面上看不出端倪。见程蝶衣没什么开口的想法,宋濂开口说道:“白银,如果我没有会错意的时候,你是想做些什么?”
这话说得已经很委婉了,经过刚才一段时间的缓冲,宋濂的怒气也平复了下来,所以现在他才能这么平心静气地说话。
白银也不看他,说道:“没错。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再问。”
宋濂的手指习惯性地有节奏地敲击在扶手上,慢条斯理地说道:“总要给你一个辩解的机会。”见白银没有反应,宋濂接着说道:“我和君越商量了一下关于你的去留……”
听到这个,白银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肌肉紧绷,瞳孔紧缩着看向程蝶衣。离开是她的七寸,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不会愿意这么轻易就走的。
但程蝶衣对她没有任何回应,宋濂的声线拉回了白银的注意力,“放松,白小姐。在这之前,我还想听听看是谁告诉了你君越住那个房间的。嗯?”
没错,这是个说小也小,说大也大的事儿。白银能打听到君越的房间在哪儿,一定是从下人那儿得来的消息。把主人的消息随意告诉给一个在这儿还没住了多久的陌生人,这种不安全感刺到了宋濂的那根神经。如今兵荒马乱的,万一有什么人混进公馆不过多时就打听清楚了他们的种种,岂不是很危险?!
不过还好的是,白银并不知道自己和君越晚上睡在一起,估计也只是问君越的房间是哪个就作罢了。如果不是君越给自己去取药,这个白银就算呆在那儿一整夜也不会等来人的。
白银知道宋濂这是什么意思,如果自己说的他不满意,等待她的肯定只有一个走字。但她受过的教育又让她不好意思那么直白地“出卖”别人,于是便模糊地说道:“没谁,就是随便和打扫的女仆说了几句……”
现在宋濂想到的不是其他,而是更深层的问题。这个白银来的时候身上没有分文,要说收买人家全然是不可能的。况且她才待在这宋公馆几周,要说和人家混的熟也算不上。凭什么人家这么轻而易举地告诉他君越的房间在哪里?主人的房间是禁区,万一少了什么物件他们也会饭碗不保,而这个白银的来意,府里上上下下都很清楚。为什么能这么轻易地就进去了?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这背后应该有别的什么势力在推波助澜,而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正想着这些,只听程蝶衣清冷的声线响起:“什么都别说了。你今晚收拾东西这就走吧。”
、喜欢我什么?
程蝶衣这么一出口,白银完全愣住了。刚才强撑起的平静和理智一下子又被打碎了,尖声叫喊着:“我不要!我不会走的!”
程蝶衣早就不是从前那个软心肠的人了,他凉凉地讽刺道:“我让你留下来的时候倒没想到过你会这么做,如果我知道了,今天你也就不会坐在这儿跟我说话。”
宋濂在一旁观察着白银的神态,只见她胸口上下起伏,情绪激动,本来清秀的容貌变得富有攻击性。令人没有想到的是,白银迅速调整了自己的情绪,虽然看上去还是有点生气,但理智又回来了。她抬高了下巴,指着宋濂说道:“要我走可以啊。只要我一出这个大门,我就把你胁迫男子、豢养男伶的事儿说出去。信不信由你们,我白银说得出做得到!”
程蝶衣对她这种口头上的威胁根本不放在心上。这种话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当真,他以为他白银是个什么人物?且不说她错估了二人的关系、自说自话地认为敏之强占了自己,就算这是真有其事,凭敏之的家底和地位,人家会相信一个白身的小姑娘而不信一个爱国的将军?!真真是个笑话!
他嗤笑了一声,摇着头说道:“白银,你太自以为是了。”站起身来走到宋濂身边,双手勾住宋濂的脖子,笑着在对方的腿上坐了下来。而那人也微笑着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一只手抱住程蝶衣的后腰上。
“你,你们?!!!”白银被程蝶衣大胆的举动惊吓住了。在她眼里,程蝶衣一直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物,和这种行烟视媚的样子完全不搭边。她现在有一种偶像崩塌的感觉,“蝶衣,你不要在自欺欺人了!你根本不是这样的人,难道你就心甘情愿被他玩弄吗?!”
程蝶衣眼角上挑,笑了笑说道:“白银,你大概忘了吧。我让你留下来一个月是让你见见真正的程蝶衣。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会比我知道的更清楚吗?我和敏之本来就是两情相悦,反倒是你想要横插一脚。”
白银的表情有些垮了下来了,其实自欺欺人的人不是程蝶衣而是她吧……理智告诉她程蝶衣说得前阵完全,但情感上却让她无法接受,不想相信。声音有些虚弱,白银说道:“男人怎么能和男人在一起?于礼不合啊!”
那二人对视着,仿佛是听见了什么好笑得事情一般。宋濂说道:“白小姐。难道你做的事就符合礼教吗?不管是只身一个人从家里逃出来、贸然住在了陌生男人的家里,还是今天晚上这个举动……你不是一心想要突破礼教的枷锁,追求自己的幸福嘛。您真是对他人严格对自己宽松啊。”
白银语塞,宋濂说的话她也反驳不了。
宋濂接着说道:“白小姐,我马上就会修书一封,就说你是来重庆同学家里玩的。然后再派人送你回北平。”
这事儿到这个地步已经没有转圜余地,宋濂和程蝶衣的语气都笃定得很。白银再怎么执拗也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她也扛不住偶像坍塌和被人狠狠拒绝的双重打击,豆大的眼泪溢出眼眶,抑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哭了出来。
见白银哭了,宋濂和程蝶衣心里面虽然有些松动,但立场还是没有改变。这次是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那下一次她又会做出什么事情没人知道。不安定因素一定要扼杀在摇篮里。
宋濂也有些无奈,放软了一点声音说道:“白小姐,别哭了。”
白银仿佛没听到他的话,只是小孩子气地断断续续抽泣着说道:“我,我不要……呜呜……回北平……”
程蝶衣也觉得有些无力,这个白银的性格怎么这么多变。一会儿挺有心计的,一会又变的像小孩子似的;有时冷静得像个大人,有时又很偏激。程蝶衣叹了一口气问:“那你想怎么样……”
白银依旧在抽泣着,听见程蝶衣说话抬起了头,两只眼睛通红,大喊着说道:“我要跟你在一起!我要做你的妻子!!!”
这样胡搅蛮缠,脾气再好也不好了。程蝶衣心下不耐烦了,腾地一下从宋濂腿上站起来,凉凉地说道:“白银,你不要以为我会吃你这套,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我见得太多了。你想要的我一开始就说过了,根本不可能!我也不怕你出去乱说什么,我根本不在乎。我和敏之已经结婚了,你懂吗?”
白银头脑中再次一片空白,结婚?!眼泪被惊得收了回去,她紧紧盯着程蝶衣,声音嘶哑,“不!不可能的!两个男人怎么结婚?!”
程蝶衣并不想和她继续纠缠,只说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们有政府下发的结婚证书。所以,抱歉了,我不可能娶你。”
程蝶衣说完这话,一旁坐着的宋濂就看到白银亮了一下的眼神。他在心里冷笑了一下,这个白银事到如今还不死心。还以为君越不去他的原因就是那一纸婚书!他冷不丁地来了一句:“白小姐,我劝你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就算没有那张证明,我也还是会和君越在一起,而他也不可能娶你。”
白银听罢泄了气,眼泪又涌了上来。她刚才想的是自己最后的那个“杀手锏”:把他们两个结婚的事往外边儿一抖搂。这样一来,两个人指定是没办法在一起了。但宋濂却把自己的那点心思看透了……
程蝶衣知道硬的来得差不多了,开口说道:“白银。有几句话我一早就想对你说了。你喜欢的人根本就不是我,而是你想象中的程蝶衣。你根本不了解我,甚至说在这几个礼拜中你也没花过心思了解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一直在做的无非就是投我所好,但其实你是在只是在为自己考虑,你想要的是白银能跟我在一起,白银能做我的妻子。你爱的是你自己而不是我。好,既然你说你喜欢我,你究竟喜欢我什么,说说看。”
“我喜欢你……”话到嘴边她就停下了。喜欢程蝶衣什么?喜欢他戏唱得好?喜欢他戏台上风情缱绻?喜欢他温柔地对观众挥手微笑?还是喜欢他秀丽的面容?好像除此之外自己再也想不到喜欢程蝶衣的地方了。
以前她总是下意识地避开这个问题,但现在程蝶衣这么尖锐地提了出来,由不得她不去想!表情一下子变得空洞而痛苦,就像是什么东西被深深地撼动了一样,她把头埋在手心里失声痛哭起来。这并不像她之前的哭泣,更像是发泄心中的痛苦。
少女情怀总是春,她们总是习惯性地把事情想象得太过美好。一旦这种愿望落了空,幡然醒悟时那种落差感就变得难以承受,只能通过寻找宣泄的途径。宋濂知道现在的白银虽然还没有完全相同,但怀疑她自己对程蝶衣感情的那颗种子已经种下、生根。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助她想通,因为解铃还需系铃人,一切的一切唯有靠时间来让这个懵懂的女孩儿明白过来。
留下空间给白银一个人,他和程蝶衣一起站了起来,轻声说了一句:“早些收拾好东西回家去吧。”
白银没有任何反应,但宋濂知道她听明白了。程蝶衣对他轻声说道:“咱们让她自己安静一会儿吧。”
这么一闹,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两点多。两人早已睡意全无,回房时,程蝶衣还是心心不念地拿了一瓶药酒给宋濂擦上。今晚上这事儿实在闹心,他想帮宋濂擦擦药酒也算是转移一下两人的注意力,毕竟不能因为一个白银就坏了他们自个儿的日子不是?
一边儿注意着力道小心把药酒在手心搓热揉开瘀伤,一边儿自己观察着宋濂的神情,只怕自己不小心弄疼了宋濂。令他奇怪的是,宋濂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
杏眼微微眯起,略微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揉了下去。猛地一下钝痛拉回了宋濂的心思,他“嘶”了一声,苦笑着回头说道:“君越,怎生得下手这么重?”
程蝶衣轻哼一声说道:“我在这儿忙得手都酸了,你倒好意思走神?还在想白银的事儿?”
宋濂拉过对方带着药酒气味的手,在手背上亲了一口说道:“好君越,别生气。我是在想别的事儿。”
程蝶衣抽回了手,就坐在床上看着他一副你不说我就不罢休的样子。宋濂笑了笑说道:“咱们这个公馆里头各路人马太多了。借着这个机会,总得好好整治一番才是啊。”
程蝶衣本来觉得宋濂这是哪壶不堪提那壶,担心思一转过来就明白了。微微压低了嗓音说道:“你是说白银这次的事,八成是有人借着势头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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