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话还是有些语无伦次,但程蝶衣却听懂了。没想到白银依旧是所托非人,一个将自己老婆打成这样的男人还能算人吗?!
安慰道“没事的,我让人给你弄碗安神药,喝了睡觉。别担心,有什么事敏之会解决的。”说完就叫了人抚着抽泣的白银上楼去梳洗上药去了。
程蝶衣虽然嘴上这么安慰她,但其实心里也有些发毛。这个李文远是个连自己老婆都能糟蹋成这样的,可见其人有多么阴狠。他还问了白银很多关于自己和敏之的情况,究竟目的为何也不用说了,前边儿敏之也跟他说了调查李文远的事,他心里也总是不太踏实,如今他更加确定这个人是要来找麻烦了。
第二天早上宋濂听说白银又来了,刚开始的反应和程蝶衣一模一样。可是等程蝶衣把白银当时的情状和话语都说了之后,他只是皱了皱眉,道:“这个李文远也倒下的去手……”
程蝶衣听他语气有些怪异,迟疑地问道:“你知道会有这一茬?”
宋濂摇了摇头,叹口气说:“这事儿说到底也是我不好。是我故意放出风声说自己与李旅长的夫人是旧相识……”
程蝶衣听了不免有些生气,但他还是耐下心沉住气问:“你为什么这么做?!”
宋濂道:“……我是想要将计就计,若没有人参我一本,校长能那么简单就放我走?只是可能要连累你了……”
程蝶衣马上就明白了,敏之这是在顺水推舟。但他想到白银那副模样就觉得有些不忍,道:“那你也不用这样啊,说出去了招人误会……”
宋濂也有些无奈:“我真没想到李文远是个这么狠心的,看他们给我调查来的东西,李文远对白银算得上是呵护备至。能把白银折磨成那样,我也没有想到……”
“宋将军,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不知什么时候白银下楼来了餐厅,她定是听见了两人的对话。
耳朵听到和眼睛看到完全是两个概念,宋濂一见白银整个人鼻青脸肿虚浮着,心下愧疚感一下子就上来了,尴尬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白银反倒显得坦荡,她缓缓挪动自己的脚步,艰难地坐了下来,目光扫过这个餐厅,看向程蝶衣又看向宋濂,道:“你们都没变,真好。”
低头又看了看自己的伤,苦笑道:“他却变了。李文远这个禽兽,这之前的温柔体贴都只是做做样子的。他昨天亲口跟我说,他根本就没喜欢过我,不过是因为他需要一个有家世、有人脉的女人做妻子……”说着说着她眼泪又淌下来了,程蝶衣心中不忍,递过去一块手帕。
白银接过之后擦了擦眼泪,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接着说:“他之前不敢对我怎么样是因为怕我在北平的家里会有什么反弹,这次来了重庆,天高皇帝远了,他自然不在乎……他打了我之后,问了好多你们的事,我因为太疼了……所以,说了好多……他把我关在房间里派人守着,自己几天几夜都没回家,我也是看准了时机从窗户里吊了床单爬下去的……这才……”
两人听了只能沉默,宋濂就算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也没有一点成功的喜悦。
晚上吃完晚饭,宋濂照例在书房处理一下一天的事务,秋明敲门进来,道:“将军,茶楼、酒楼里面都有消息了,他揪住了您和程先生的事……”
宋濂双手指尖靠拢,挑了挑眉,冷冷地说:“毕竟太年轻了,一点气都沉不住。不过倒也算是合了我的心意……关照下面人,这几天多出去晃晃,咱们总也得帮他一把,不是么?”
、屈辱
“你听说没有;那个年轻有为的将军宋濂居然是个有断袖之癖的!”
“啧啧;可不是么;跟一个戏子勾搭上了。真是有伤风化啊……”
“听说人在北平就好上了;风言风语不断这才跑来了重庆。”
“难怪那个程老板架子这么大,感情是有人在后面撑腰呢;呸!不好好的娶妻生子竟然去跟个硬邦邦的男人在一起,你说他这是图的什么呀?”
“小声点;别给人听见咯……还能有什么,不外乎就是做将军的有钱呗。这古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本来就是个下九流出身的,什么下贱事没做过,更何况这个……”
“哈哈哈,没错没错……”
李文远满意地听着茶楼里越来越难听的窃窃私语,心里舒畅极了。连同了几个看宋濂不顺眼的同僚一起散布了这么些个谣言,真真假假掺和在一起。就这两天,他找人写的说书段子也快出来了,包管是场场爆满。
“旅座!消息查到了,有人看见前几天半夜里夫人敲了宋公馆的门。”一个戎装打扮的男人坐过来附耳说道。
要说这几天的事情里让李文远不顺心的,头一个就属白银逃走的事!他心骂道:那个贱人果然和别人有私情!自己之前就猜到了,她在重庆哪还有什么同学,出了事只会去投靠那两个人了!
那两个半夜打瞌睡没看住她的人已经叫他狠狠打了一顿免了职,如今他担心的不是别个,而是白银就此瞅准了机会写信到北平,把自己的真心话一抖搂,那好些个人脉就没了……
想到这里,他又恨自己只要遇到有关宋濂的事就沉不住气,虽然以他现在的职位,岳丈再要帮忙也帮不上了,损失那么点人心也奈何不得他。可是这官场上瞬息万变,今天他可以抓住宋濂这么一条小辫子大做文章,明天别人就能抓住他的痛脚说他忘恩负义。
趁着现在主动权在“自己这里”,他打算去一趟宋公馆,好好地给宋濂吃吃斤两,把白银重新控制到自己手中,顺便看看对头吃瘪的样子。
想到这里,他笑了笑,吩咐道:“给我备车,我要去宋公馆报个喜,这下宋将军可算是出名了。”
白银好不容易在这几天过了些安稳日子,身上的伤也渐渐好了些,除了情绪依然有些低落,但相比刚来的时候实在是好太多了。
宋管家进来通传李文远来了的时候,她的脸上还是闪过了一瞬惊恐,“他来干什么?!他要抓我回去!”
程蝶衣很是看不上这个打女人的李文远,再加上李文翰也调戏过他,心下已经彻底将此人视为了敌人,安抚地说:“别担心,你在这儿谁都不敢拿你怎样。他来,不过是想抓着我和敏之的把柄要挟我们把你交出去罢了。”
白银听到这儿,内心的恐惧稍微平复了一些,但愧疚又涌上来了,小声地说:“蝶衣,我……对不起你,我不应该说的。”
程蝶衣只是笑笑,道:“你若是不说,他岂不是要打死你。放心吧,敏之心里有打算的。你若是不想见到他就上楼去吧,没事儿的。”
白银点了点头道:“嗯……你自己也小心点……”
安排白银上了楼,程蝶衣很快就让人去书房通知了宋濂。这几天他们两个正处在风口浪尖,外面传的风言风语,他们也不放在心上。其实很多谣言都是敏之顺水推舟放出去的,否则就凭李文远那几个乌合之众,想翻出大浪来简直是做梦。
反正自己也不在乎人家说什么,做了一辈子的戏子,被人说的还少吗?众人也就图一个新鲜,过了这阵子,谁还能记得这段香艳的坊间故事。
李文远被晾在门房等了好久,脾气也上来了。不是不想就此硬闯,只是这门房里头足足有五个彪形大汉外加一个副官秋明,自己只带了一个人,这要是硬拼起来,肯定得不了好处。到时候人家还得倒打一耙说是他李文远擅闯的……
就这么不上不下被吊在那儿,他心里那个气啊。心道这个宋濂实在是欺人太甚,等到他被自己拉下马的那一天非得给他点厉害常常不可!
这个念头刚起来,那边管家就挂着公式化的微笑来了,道:“让您久等了真是抱歉,请跟我来。”
得!人家这连个“让他久等”的借口都不给,他气得脸都发青了。但在那几个大汉的注视之下,也只能硬着头皮僵硬着脚步跟宋管家进了会客室。
一进去,这满室的摆饰装潢又让李文远觉得不爽了。曾几何时他们李家辉煌的时候也没这档次啊。这屋子里是纯粹的洋派装潢,不是富丽堂皇那种感觉,而是无一处不透着雅致的气息。他愤愤地想着,哪天自己非得踩到宋濂头上去不可,好好享受享受这种待遇!
宋濂见他进来了也不说话,只是一脸不虞地观望着自己家,开口道:“李旅长对宋公馆的装修有点意见嘛。”
李文远迅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收回了目光,不阴不阳地来了句:“宋将军日理万机,叫我好等。”
这一上来的火药味就弄得很,李文远就像开足了火力的机关枪,还没开始就哒哒哒哒开打了。
宋濂只是笑笑,机关枪的确不错,可惜这命中率太低,造成的伤害也小,倒不如狙击,一枪一个准。“可不是么,这些天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风言风语,搞得我这儿鸡犬不宁。”
这句抱怨让李文远颇为得意,可是看宋濂的样子却又漫不经心,李文远不敢大意,装作苦恼道:“哎,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我那个夫人,年轻气盛的,我就说了她两句,她就气得离家出走了。哎……”
宋濂挑了挑眉,嗬,人都打成那样了还叫只是“说了她两句”?这个李文远实在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大气都不喘一口。
见宋濂坐着不搭话,李文远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样站着跟对领导汇报没差别,眼睛扫了扫就找了个沙发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还敲起了二郎腿。
宋濂见他有些不识趣,凉凉地开口问:“今儿个李旅长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啊?”
李文远弹了弹皮鞋上微不可见的灰尘道:“哎,还不是为了我那个丢人现眼的夫人?听说她和将军还有……程老板,有些渊源,她在重庆又举目无亲的,我猜想她是不是跑您这来了。您不会怪我做了回不速之客吧?”
“我若是怪了你又能怎么样?”宋濂看着他一脸得意地模样,突然来了句。
李文远一下子就被弄呆住了,本是想截住宋濂的话头,没想到竟然被人打蛇上棍!尴尬着不知说些什么好,只听宋濂嗤笑了一声:“我们和白小姐不过是萍水相逢,那称得上是有渊源。不瞒您说,白小姐还真就不在我这儿。”
李文远听他说这话,脸色阴沉了下来,心道这宋濂实在是太看不清楚形势了,咬着后牙根说道:“将军这是不承认了?”
宋濂实在觉得好笑,道:“李旅长真风趣,什么承认不承认的,我说她不在难道你还要将宋公馆上上下下全部搜查一番?抱歉,你不够资格。”
李文远平生最看重这个身份等级,如今被自己的仇人这样说,他有一种平白被人踩在脚下羞辱的感觉,腾地一下站起身来,道:“宋将军不要欺人太甚!你若是不想在成为众矢之的,就赶紧把白银交出来,如若不然……”
“不然你待如何?”不等他接着说完,宋濂站起身来走到李文远面前,强大的压迫感让李文远有些喘不过气,“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那些谣言是谁放出去的。你也太小看我了,若不是我有心陪你玩玩,你能扑腾出什么玩意儿?况且,我也不认为我把白银交给你你就能平息了谣言……”
见李文远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宋濂笑了笑,伸手拍拍对方的脸颊:“不过你能做到这个地步也不简单了,我想想,应该还有其他人吧……不过,李旅长,我断袖的事儿在国军内部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了。就算你弄得沸沸扬扬,也动不了我的根基。”
李文远被他几句话激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自己仿佛就像玩物,被眼前这人玩弄于鼓掌之间!愤恨地后退一步和宋濂拉开距离,眼神阴鸷:“我再问最后一遍,你把不把白银交给我?!”
宋濂任然是淡然地笑着,嘴唇吐出两个字:“不给。”
“李文远你这个畜生!我告诉你,我已经写信给父亲了,你就等着吧!!”白银不知什么时候下了楼,站在门口,神情激动地骂道。
宋濂微微皱了皱眉,这个时候白银下来凑什么热闹,她身上的伤还没好呢。再者说,她这么一出现,不是摆明了说她就在宋公馆,他宋濂之前的否认都是瞎说嘛。本来自己还可以装作不知情,死咬住嘴不说,但现在万一人家真的说他宋濂抢了人老婆,这误会就有点大了……
李文远一看见白银,又听见她说已经写了信,心里说不慌是假的,但他的怒气显然更甚,“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人!看我不打死你!!”说完就要抽了腰间的马鞭,对着白银挥过去。
宋濂心中不屑,这兄弟两个怎么都一个样,动不动就抽马鞭。他一个箭步走上去一把抓住李文远的手腕,轻松地在关节处一捏就让李文远吃痛丢了手上的东西,“李旅长,教训你自己的夫人我自然管不着,可白小姐是我宋公馆的客人,你居然敢在我这里动手?”
李文远心道自己冲动了!只能握着自己酸麻的腕子不说话。
宋濂一把丢了马鞭,拍了拍手,道:“看来今儿个旅长来者不善,我这小小的公馆也容不下您这尊大佛,来人,送客!”
门口进来两个大汉,抬着李文远两个胳膊就要走,李文远挣开,顺了顺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道:“我自己走!”
宋濂嘴角微扬,叫住了走到门口的李文远道:“哦对了,李旅长,给你个建议。抓点我正儿八经地小辫子说说,否则实在没什么意思。”
李文远回头狠狠地瞪了宋濂一眼,咬牙切齿地说:“多谢!!”说完就被身后大汉猛地推了一把,走了出去。
坐在汽车上回家的李文远发誓自己永远不会忘记这屈辱的一天,而这些屈辱都是那个人带给他的!想了许久,对着司机道:“等会儿打个电话给丁团长,就说…………”
、布局
谣言继续在坊间散布着;宋濂和程蝶衣都对那个说书的版本挺感兴趣;不知是哪个有才的给提了个名字;叫《香艳小情侠》;其中香艳段子一个接着一个,愣是把他和程蝶衣说成了好男色之徒;不过好的地方倒是写了他们两个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事儿。
这种故事正正好符合了大众八卦的心态,一时间去听说书的人络绎不绝。程蝶衣还笑言道;什么时候有了空还得请那个说书先生来家里说上几天才好。
他们两人并不在意不代表其他党内的同僚不在意。虽然宋濂是个“分桃断袖”的早就已经为人所知,可还是引起了一阵骚动。有些好管闲事的就想去做卫道士,参了宋濂一本生活作风不端正。但这也只是毛毛雨;毕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