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得把持住了,跟着他能有什么出路?!”
“啪”。院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了程蝶衣和段小楼那个角落。只见程蝶衣脸色苍白,嘴唇被气得发颤,一只手还没垂下。段小楼那边也懵了,半边脸鲜红的五根手指印立马杠了起来。原来是程蝶衣气急之下甩了段小楼一巴掌。
程蝶衣只觉得伤心透了了,自个儿这么多年放在心尖儿上的师哥居然把自己想得这么不堪,跟有钱有势的勾搭成奸。师哥居然还把敏之说的那么……他一颗心冷得不能再冷了,声音打着颤说:“你心里面竟是这么想我的。我程蝶衣就是这种为了钱为了名什么都不管了的东西吗?!段小楼,你好,你真的很好!”
、谈话
(大修,完全改了原来的章节,因为之前人物有些走形了。见谅!)
段小楼被蝶衣一个耳光打得懵住了,眼神呆呆地,一只手抬起来碰了碰那被打的地方,疼了一下,这才缓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竟然被从小一直顺着自个儿的师弟打了,他虽然是个皮糙肉厚的,但这是事关男人面子的事儿,何况还是当着宋濂的面儿,男性尊严受到了严重的践踏,脸色就有点难看起来,但心里边儿更多的是对宋濂的埋怨。心想肯定是蝶衣跟这个宋濂在一起待的久了,学坏了,变得跋扈了起来。
“哎哟喂,师弟好大的脾气呀。你师哥怎么惹你生气了,来来,跟嫂子说,看我不削他。”菊仙见段小楼半张脸都涨起来了,心里怎么能痛快,她是个改不了的直脾气,就算在窑子里磨平了些棱角,但是泼辣劲儿一点没少。她走到程蝶衣跟前双手抱在胸前,也不顾宋濂在这儿了,说:“只不过啊,师弟,小楼好歹现在是我的男人了,要打要骂,还得知会我一声,你说是不是?再说了我们小楼好歹也是靠脸吃饭的,你这样不由分说打了他,你师哥怕是有几天不能上台了,与你也不利啊!”
宋濂能眼睁睁的看着程蝶衣在菊仙这女人手底下吃亏吗?他听了这番暗地里藏着刀子的话,心里虽然理解菊仙维护自己丈夫的心意,但是她口口声声“你师哥这,你师哥那”的,这不是暗示程蝶衣不分辈份不讲往日情分吗?再说这段小楼对菊仙的真心怕是连菊仙对他的百分之一都没有,为了这样一个男人,值得吗?他走过去在程蝶衣身边站定,冷冷淡淡地说:“段夫人这叫说的什么话?昨儿个晚上蝶衣就说了,以后各唱各的戏,何谈利与不利?何况我们蝶衣平日里脾气最好了,我倒还要好好问问,段老板是怎么着的惹蝶衣生气了。”
程蝶衣见宋濂不问因由就站在了自己这边,心里头一暖,但他一想到相处了这么多年的师哥竟然是这么想自己的,眼睛就不由自主地泛了红。他心中的怒气和伤心微微平复了下来,心想只怕自己要是直说了,宋濂还不把这个院子翻个底朝天儿?便安抚地朝宋濂苍白一笑说:“没什么,敏之,我们快些去收拾东西吧。”
宋濂还不知道蝶衣的性子吗?他虽说有些偏执,但是性子却是极温柔的,断断不会随便出手打人,况且这个被打的,还是他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肯定是段小楼说了些什么,蝶衣才会一时气急给了他一个耳光的。
但是宋濂并不想让程蝶衣难做,既然他不想说,自己也不愿意不勉强他。只是沉吟了一下,说:“没什么就好…君越,我们去你的院子收拾东西吧。”说完一只手扶着蝶衣的腰走向西跨院儿。
就在这时,一双眼睛盯着宋濂那只手臂的段小楼却突然说:“宋将军,段某有点话要说。请将军这边请。”
宋濂挑了挑眉,倒不知道段小楼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一会儿找蝶衣说话一会儿又找自己说话的。他垂下扶着蝶衣腰的手,走向段小楼,“段老板今儿个要说的话真多啊。成,那我就洗耳恭听了。”说完就跟着段小楼去了堂屋。
待宋濂坐定之后,段小楼也不多啰嗦,顶着那张杠着五条鲜红手指印的脸开门见山就说:“宋将军,我求求你放过我们蝶衣吧。”
宋濂一听,一双凤眼眯了起来,刚刚面对程蝶衣时的温柔儒雅一下子全部收了回来,只见冷冽和肃穆,说:“段老板这话从何说起啊?宋某不记得什么时候亏待过程老板和您呐,何来放过与不放过之说?”
“没错,你是没亏待过我们,甚至可以说,你对我们很好,很好。但是宋将军,你的好是有条件的,这个条件就是让蝶衣跟了你,不是吗?”段小楼深吸了一口气,顶住了宋濂那股子强烈的压迫感,硬着头皮接了话。
这厢宋濂听了,心里明白了一大半儿。是了,段小楼这厮肯定就是跟君越说了这话,难怪君越气得摔了他一巴掌。他虽然有些不虞,但是却有些佩服段小楼,可见他讲义气这条,是真真儿的。他也算是为了蝶衣好,以他自己想当然的方式。
宋濂稳了稳有些浮躁的心,这段小楼如何看他不要紧,但是君越,他不想也不会让那人受一点儿委屈,便说道:“段老板,你错了。君越,也就是蝶衣,并不是个物件儿,可以供你我条件来条件去的。没错,我是喜欢他,我想给他最好的,但绝不是段老板你想象的那个样子。”
只听段小楼轻轻嗤笑了一声,说:“不是我想象的样子,还能是怎么样?你们这些有钱人都是这样,随随便便的糟蹋人。再说了,你能保证真的只跟他一人儿过一辈子吗?你还要不要媳妇儿,要不要孩子了?蝶衣现在是很年轻,也是真真儿的漂亮,但是这岁月催人老啊,你不过是一时新鲜,想找个漂亮戏子玩玩儿,那以后呢?十年后,二十年后又能怎么样?”
宋濂皱了皱眉,这段小楼也太想当然了。“我对君越是真心的,也绝对不会是抱着玩玩的心态。我珍惜他、爱护他的心意绝不会比段老板你少!”他看见段小楼一脸不以为然,接着说:“实不相瞒,我第一次看见你们,实在张瑞年公公的堂会上。那次是我头一次看见君越,当时只觉得他眼睛清澈无比,整个人就像是一张白纸。我当初是这么认为的,现在,我还是这么想,他是我心中至宝。”
“就算宋将军你所言非虚吧,蝶衣师哥不疯魔不成活的,你们两个又都是男人,他又是个下九流出身的,你真能跟他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能吧,宋大将军。”段小楼听了宋濂一番话,心中更是一酸,语气也变得酸涩起来。
宋濂微微一笑,道:“段老板,别把你自己往我这儿对号入座。我早已经看厌了那些个女人低眉顺眼的模样,自己从小在南京那边的宅子里看到的还不够多么?都是当着老爷子的面儿就温柔缱绻地能挤出水来,背地里又互相使劲儿地暗刀暗枪你来我往,我瞧不上这种做派。我只喜欢君越,仅仅是因为他这个人,不论男女,不论身份。”
段小楼仿佛被噎住了一般,没错。他刚刚问的,有点儿那个意思。他从小和小豆子相依为命,那逐渐变化的感情他不是感觉不到。看到蝶衣和宋濂慢慢亲近起来,他的心里就释放了一大缸子的醋,晃荡晃荡地酸气冲鼻。他咬咬牙有些不甘心,强弩之末般说:“蝶衣该有自己的生活,他该有个孩子,有个家!而且,而且他也不会喜欢你的。”
宋濂笑得更加欢畅了,“这不老程老板费心了,我不在乎君越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我,只要他信任我、依赖我,永远在我的身边,我就满足了。而且,宋公馆已经成为了君越的家,我们今儿个来可不就是往家里边搬东西来的么。孩子,我们也会有的,这世道乱,要收养个把个孩子想来还是没有问题的。”
两人走出东跨院儿的时候,宋濂一脸轻松,朝程蝶衣大步走去,反观段小楼却像失了神似的,心不在焉,菊仙喊了他好几遍他都没听见。
程蝶衣有些担心,不知道敏之对师哥说了什么话,让师哥出来了就这个样子。虽然他心里面对段小楼很生气也很伤心,但是这么多年的情分在那儿,叫他不得不犹豫着问宋濂:“师哥跟你说了什么?”
宋濂朝程蝶衣温柔地笑了笑,捏了捏对方的脸蛋,说:“没什么呀,不过跟他说了说我要跟你过一辈子的决心罢了。”
程蝶衣恼他这个时候还开玩笑,还泛着水汽的杏眼白了他一下,说:“跟你说正经儿的呐!不准油腔滑调的。”
“我是认真的,真说了这些。”宋濂单薄的唇轻轻吐出的这几句话,让程蝶衣不由得红了耳朵。心里边儿有些害羞,有些感动,又有些害怕,还有些担心。害羞于宋濂的直白和坦然,感动于宋濂的真心和实意,害怕于将来和变化,担心于师哥和师傅的态度。总之,他五内杂陈,多少种情绪糅杂在一起化作一声轻叹。
宋濂知道这是一场持久战,也不逼他,只是牵起了程蝶衣的收,说:“走吧,去你屋子里瞧瞧,看有什么要带回去的。程蝶衣的心情虽然有些比昨天更加复杂了,但是对着宋濂还是勉强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颜,由着对方牵起自己的手进了西跨院儿。
、严华
(捉虫)
君越还有自己所不知道的那一面,宋濂刚进了西跨院儿脑海里就蹦出了这句话。只见有一面墙上挂着满满当当的照片,里面或坐或站着的君越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看着自己。有的是程蝶衣和一些个名家名角儿的相片,墙上有一块地儿是他和段小楼的,里边儿一张是宋濂刚回了北平的时候周璇给他们两人拍的。照片上的宋濂身着军装坐在绘画室的高背沙发上,显得潇洒和肃然。程蝶衣两只手搭在宋濂肩上,微侧着身露出了个有些腼腆的笑容。
宋濂修长骨感的手轻轻拂过镜框,没什么灰尘,可见屋子的主人几乎是日日都擦拭的。他嘴角带出了个上扬的弧度,转身吩咐秋明说:“秋副官,把程老板的这些相片都好生带回去,这张,回去之后帮我挂在卧室里。”说完便让其他人出了卧室整理一些大件家具,自己一人和程蝶衣呆在里面整理归纳。
那边背对着宋濂在收拾衣柜的程蝶衣听了。虽然没转身,手下也没停,耳朵尖尖倒泛了红。叫人看得可爱。宋濂把程蝶衣的模样看了个真真切切,略微挑了挑眉,兴味更足了些。他转过身去帮程蝶衣收拾起床边柜子,却在柜子深处瞄到了一个颜色发暗的油纸包,他一时有些好奇,便伸手进去把那小小一包东西拎了出来,不由自主地说:“这是什么?”
程蝶衣听见了些动静,堪堪回头的时候却见宋濂手里拎着那个油纸包,当下两颊绯红,冲过去一把夺下了宋濂手中的东西揣进自己怀里,低着头断断续续地小声说:“没,没,没什么。”
宋濂见他这么羞涩地模样还是头一回,心下大动,忍住想要逗逗他,一张俊脸瞬间变得有些邪气起来,薄唇凑近了程蝶衣的耳边,说:“怎么,今天变成小结巴了?没什么就不许我看看?”
“唔!”程蝶衣被他在耳边一气息吹,顿时觉得身上汗毛直竖,直直跳开了两步,瞪着两只杏眼,说:“就是没什么嘛!你,你离我远点儿!”
谁知程蝶衣那两眼不仅没把宋濂吓退,在将军大人看来,这两眼毫无杀伤力的瞪视倒更像撒娇一些。蝶衣后退两步,他就上前两步,把程蝶衣压在墙上,高大的身躯将他环在怀里,低头说:“好君越,给我瞧瞧不行吗?”神情又仿佛有些委屈,接着说:“我不过是想要更加了解你一些,真连个机会都不给我?”
程蝶衣咬了咬下唇,见宋濂说的委屈,自己又一向有点吃软不吃硬,犹豫了片刻,有点不太情愿地从怀中掏出了那个油纸包,别着脸递给了宋濂。
宋濂凤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微光,嘴角轻扬接了过来,轻轻打开之后,却发现是几颗发了黑的暗红色果子,都瘪了下去缩了起来,果子外边似乎还包着一层薄薄的东西,一时倒也不知道是什么。他皱着眉头拈了一颗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是一股子霉味儿,但是霉味里面还带着点清甜和酸味儿。
是山楂?脑子里仿佛像是一道闪电略过,宋濂这才想到:冰糖葫芦!
他又看向眼前的程蝶衣,低垂着眸子,看不清爽表情,宋濂的表情收了刚刚的戏谑,心里面有了一个猜想,他启声说:“君越,这冰糖葫芦你还留着干什么?”
程蝶衣的声音比蚊子叫高不了多少,他揉着衣角,张了张嘴说:“我,我舍不得吃。”
“我舍不得吃”,眼前人的模样仿佛和记忆里那个清澈少年重合了,五年前的那天,君越也是这样,带着点羞怯,说了同样的话。宋濂恍惚了一下,问:“为什么?”
程蝶衣被他问得不知如何作答,迟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也没什么为什么……你,你是头一个给我买冰糖葫芦的,真的很好吃,很甜……你之前给我买的最后那两串儿,被师哥吃了一大半儿……而且,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就留个念想的……”
他一番话虽然说得颠三倒四,但是宋濂却真真切切地听明白了。那只托着油纸包的手紧紧握起,另一只手猛地揽住程蝶衣的腰肢,眉头紧锁深深地吻了下去。舌尖尝到君越美妙气息的时候,宋濂屏住了呼吸,脑子里仿佛有一阵白光炸开,心跳声直直传到耳膜,他从来不知道唇舌之间的辗转缠绵,能有这么大的魔力。
被吻住的程蝶衣手和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上次…是接着情绪使然,现下宋濂疾风骤雨般的吻让他双腿不自觉地瘫软下去,双手只得紧紧扒住对方的臂膀,羽睫轻轻颤动,任宋濂的舌尖带领着他的翩翩起舞。
两人慢慢分开前一秒还紧紧相贴的双唇,身体相拥着,宋濂亲了亲程蝶衣的头顶,声音有些轻颤:“还好,还好我回来了。”是的,还好。如果自己这次没有回北平,若干年后的自己再看到那柄玉扇的时候,就会抱憾错过了人生唯一的那次机会了罢。还好,那人现在就乖巧地伏在自己怀中,近得他们之间没有一丝细缝。
“将军。”秋明在门口的一声轻唤让还在宋濂怀里的程蝶衣迅速跟他分了开来,“公馆来了客,宋管家吩咐人来请您快些回去。”
客?自从他到了北平,一直是闭门谢客的,宋公馆是他的私人别墅,他可不愿意一些毫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