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大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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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武大帝- 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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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论起统兵打仗,在下勉力可为,可谈及这些事情,在下就总是想不透。”

汲黯诡谲地笑道:“恐怕不是大人没有想透,是太过谨慎罢了。”

在汲黯看来,皇上喜欢文士与喜欢从西域来的天马无异。用则御之,不用则弃之。

这个汲黯,总能看到事情的真谛,这些可都是皇上秘不示人的啊!

卫青没有接汲黯的话茬,两人走完司马道,临上车前,卫青低声劝道:“大人往后需把自己的嘴管牢些……”

转眼冬天来了。

郑当时坐在书房里,望着外边纷纷扬扬的大雪,一双日益老去的眼睛闪过短暂的希望之光。

瑞雪兆丰年,刚进入十一月,上天就给了关中一个好兆头。

郑当时期待今年有个好收成,好缓解连年战争带来的财力紧张,使国家逐渐充盈起来。

但是,大雪拂不去接下来的愁绪。

各地纷纷向朝廷奏报,说眼下县官用度太紧,而那些富商大贾们则暗地干起了铸钱的营生,动辄获利数以万计,却不佐国家之急。他们甚至勾结官吏,偷漏朝廷赋税,弄得朝廷入不敷出。

郑当时担任大农令多年,懂得钱币失控对朝廷的危害。

私铸钱币,往往偷工减料,成色逊于朝廷铸币。可流入市易的量却大大超过了京师发出的钱币数量。真假币混淆,朝廷没有办法准确掌握钱币的总量,结果弄得是物价飞涨,百姓不堪其苦,而府库收入却没有增加。如此下去,府库日益空虚,市易日益混乱,弄不好就要动摇社稷的根基。

与此同时,盐铁走私也在全国滋生蔓延,危及到朝廷的赋税。有些诸侯用走私盐铁的收入,打造兵器,伺机谋反。

赈济各郡水旱灾害需要钱!

正在进行中的战事需要钱!

宫廷日益增加的用度也需要钱!

皇上把各地的奏章都批阅给郑当时,要他办理。他的头就大了,觉得在这九卿之中,大农令是最难当的差事。

皇上一句话,要为骠骑将军建一座新府,工关处只管派人到少府寺提钱,至于钱从何处来,那不是他们的事情。

浑邪王率部投降,皇上一道诏书,要百万安置费用,钱从哪里来?那不是皇上考虑的事情,是你郑当时的责任。唉……什么时候退了,这些烦恼也就没有了。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琢磨如何加强朝廷对赋税的掌控,如何打击各地走私铁盐的行为。

年前,有人向他推荐齐地的煮盐巨头东郭咸阳、南阳冶铁大户孔瑾、洛阳商人桑弘羊,说这三人求真务实,忠于朝廷,纳赋甚巨。又对盐铁业十分熟稔,如果与他们一起切磋盐铁和币制改革,也许可以帮助朝廷摆脱目前的困境。

郑当时详细地考察了这三个人的来历。

东郭咸阳的盐业为当地郡守直管,多年来纳赋贡税甚丰,从未有过偷漏行为。

孔瑾所冶之铁,系数解往京师,入朝廷府库,成为铸造作战兵器的重要来源。

至于桑弘羊,更是精于理财之道,十三岁就入侍中,言利事,析秋毫,尤其是以心算著称,在郑当时的心中更是一绝。

他已将这三人的情况奏明皇上,并要他们拿出一个可供朝廷资鉴的思路。他们说好今天一起去见皇上的,想必也该到了。

郑当时看着窗外还在飘的雪花,心想等各项规制走上正轨,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向皇上辞去大农令。

正想着,他们就到了。郑当时脸上顿时有了喜色,忙起身前去迎接,却因为坐得久了,两腿有些发颤。府令上前搀扶,却被他拦开了。他蹒跚地走出了书房,步入漫天大雪之中……

院子里已积雪盈尺,只有供行人行走的小径才被府役打扫得干干净净。

因为三位的到来,郑当时的脚步也不像往日那么沉重了。

对改制抱着极大热情的郑当时,一脸笑容地迎接道:“三位到了,老夫有失远迎,恕罪……”说着就向三人拱手行礼,东郭咸阳、孔瑾、桑弘羊于是十分感动老大人的平易近人。

东郭咸阳将拟就的改制方案呈给郑当时,他大体上浏览一遍,果然是思路清晰,针砭时弊。于是他心中就又有了打算,他要向皇上举荐他们担任自己的副手,掀起一场元狩变革。

“好!让三位费心了。皇上还在宫中等着呢,我们进宫去吧。”

从北阙进去,就看见大雪覆盖下的宣室殿。包桑正朝这边张望,显然皇上是等急了,都是这恼人的雪。

“哎呀!大人怎么才来呀?皇上让咱家看了几次了。”

这一句话,就让郑当时的心里暖烘烘的。四个人跟着包桑进去,刘彻伏案批阅奏章的身影就映入了眼帘。他们的脚步声惊动了刘彻,他抬起头来,那眼中就充满了喜色。他立即放下手中的朱笔,话语中就多了朝堂上几乎没有的温暖:“老爱卿偌大年纪,就不要多礼了!”

刘彻看着依次落座的东郭咸阳、孔瑾和桑弘羊,他们虽然年轻,却已是盐业、冶铁业和商贾巨擘,话便多起来了。

“卿等欲为朝廷谋复兴之策,朕已从老爱卿那多有所知,此乃朕第二次就盐、铁、钱币诸事问计于卿等,你们尽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勿藏锋掩山。”

郑当时呈上奏章,刘彻迅速在上面来回扫视,读着读着,就念出了声:“盐铁官营!盐铁官营!”

他兴奋地拍打着手中的竹简,又埋头去看,又念出了声:“颁行皮币,是何意思?”

郑当时道:“我朝素来以金市易,多有不便,臣闻上林苑中多产白鹿。故奏请皇上以鹿皮为币,张值为四十万钱。王侯宗室朝觐、聘享,均以皮币荐璧,然后得行。”

刘彻又问道:“何谓皮币荐璧?”

桑弘羊急忙答道:“臣等之意,各诸侯国进献璧玉珍宝,以皮币作为衬垫之物,皮币每张四十万钱,由少府寺独制。这样所奉献者,就不仅仅是玉璧珍宝,还有皮币。”

“如此甚好,改换钱币,亦可抑制兼并之风,朝廷亦可统制钱币。”

“此意出自何人?”

郑当时指了指一边的桑弘羊,刘彻就高兴地笑出了声:“爱卿在侍中没有白待。”

接着,郑当时与东郭咸阳、孔瑾又分别就统一浇铸银、锡两种钱币作了说明。

银锡币分为三品,大的为纹龙圆币,值三千;中者为方形,值五百;小者为多椭圆形,龟纹,值三百。

东郭咸阳道:“半两钱自秦以来,流通已有近百年,现在民间私铸成风,因此臣以为应废除半两钱,改铸三铢钱。”

孔瑾也道:“新币推行后,皇上应诏令天下,今后凡私铸钱币者,皆以死论罪。”

郑当时又补充道:“我朝钱币管理归少府寺,而皇上将钱币铸造交由大农令处。职责交叉,多有不便,请皇上明察。”

刘彻沉吟片刻,觉得既是让他们做事,就不能有掣肘,便道:“爱卿之言朕明白了,明日早朝,朕就将之交与廷议,如果没有异议,钱币管理就转归大农令处。”

他站了起来,在宣室殿内走了一圈,整个人有了一种跃跃欲飞的清爽。

“朕就命东郭咸阳、孔瑾为大农丞,桑弘羊以计算用事,协力郑爱卿整饬盐铁,改换钱币。明日早朝时,朕就颁诏天下,敢违逆者斩无赦!”

第二天,雪还在下,长安的大街都积了厚厚的雪。官员们怕误了早朝,比以往提前了半个时辰。

朝会讨论了郑当时关于改革钱币和盐铁官营的陈奏,在这个事关朝廷财力的问题上,大家暂时抛却了分歧,一致赞同推行改革。于是刘彻当朝宣布了盐铁官营的具体政策和措施:

一、禁私营盐铁业,私造钱范、冶铁器物没入郡县。

二、盐铁改为官营。盐民不得自置煮盐器具,器具悉由盐官供给,盐民食宿仰于郡县。采掘矿山,冶炼铁器统归官营。自诏令颁布之日起,民敢私铸铁器、煮盐者,鈦左趾。

三、设置盐官、铁官统管其事。

四、盐铁专卖。盐铁由朝廷按官价收购、货易。

诏书还特别强调:

一、征缴算缗。诸贾人、末作各以其物自占,算缗钱二千为一算。诸小工商者减半抽税。凡乘坐马车者(官吏和军戎不在此列),一乘抽税一算,载货车抽二算,船五丈以上抽一算。

二、鼓励告缗。凡隐匿不报资财者,民可告发,经查属实者,被告财产被全部没入郡县、戍边一年,告发者可得被没收财产一半。

无论是卫青、李蔡、张汤,还是两千石以上官员,都为王朝启动了新一轮的改制而振奋。

如此君臣和谐、中外朝一致,多年都不曾见过了。

刘彻的情绪因此而十分兴奋,散朝以后,未央宫前殿只剩下他和包桑。

第二章 赏雪乐坊遇佳人

元狩年间的朝事是多么顺利,麒麟兽的出现,天马的东来,河西两郡的设立,货币和税赋制度改革的启动,象征着王朝将迎来一个新的中兴。此时此刻,他忽然感到,如果不出去走一走,会辜负了上苍的一番美意。

他放下手中的朱笔,对包桑说道:“陪朕到雪中走一走如何?”

包桑看了看门外,宫苑内的树枝上都积满了厚厚的雪,便劝道:“皇上!还是等雪住了再去吧,看这天就像一座冰窖。奴才担心皇上……”

“呵呵!将士在这样的天气里照样操练,照样出征,朕出去转转又何妨,不必说了,走吧!”

“观雪最好的地方莫过于复道,奴才已命人将雪清扫干净。请皇上……”

话还没有落音,就听见殿外传来黄门的声音:

“长公主驾到……”

“哎哟!皇上,如此良辰美景,不去赏雪,待在殿里不闷得慌啊?”

长公主说着话,眼睛就瞪着包桑:“你也真是的,也不替皇上想想。”

“哦!皇姐来了。这么大的雪,皇姐进宫有何事呢?”

“臣妾是怕皇上劳累,特地邀您赏雪来了。”

刘彻心中就有些感动,尽管前些日子为了阳石公主的婚事姐弟之间有些别扭,但一脉骨肉还是把他们牢牢地系在一起。

“好!朕就陪皇姐走走。”

姐弟俩说着就上了复道,包桑跟上脚步问刘彻道:“要通知皇后来么?”

没等刘彻开口,长公主抢过话头:“今天是本宫陪同皇上赏雪,是刘氏自家人相聚,就不劳皇后了吧。”

刘彻知道因为封侯以及阳石公主的婚事,两个女人之间有些芥蒂,所以也就不强求她们见面:“皇后身体娇弱,如此冷的天,就免了!”

“你听到了吧!”长公主藏在帽子里的眼睛笑眯眯的,看上去很温暖。

居高临下看着雪中的长安,自是另外一番雄伟和壮观。远远地望去,长乐宫和未央宫在过去的一年间又增添了不少的殿堂,庞大的建筑群此刻都被大雪绘成鳞次栉比的琼玉世界,各个宫殿之间道路上,宫娥和黄门们来来往往。

两宫的司马道上,黄门每隔半个时辰就要清扫一次积雪,这一切让长公主的眼睛有些发热。

“看到这些,臣妾总是回忆起在宫中的那些日子。”

“是啊!在这样的雪天里,皇姐常带着朕到雪地里嬉戏。”

“皇上那时候可顽皮呢!喜欢追着打雪仗。”

“说起打雪仗,朕那个时候很羡慕乡间幼童的无拘无束。”

刘彻的眼睛眯成一条线,陷入久远的回忆,他的神情被往事攀扯出依稀忧郁:“自朕登基以后,那样的日子就更远了。”

长公主被刘彻的话深深感染了,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与卫青走在一起,因为出身的不同,每每为朝廷和后宫的许多事情产生歧见,最近为了阳石公主和卫伉的婚事,不仅让皇上不高兴,卫青也有好长时间不能原谅自己。

难道都是自己错了?长公主可不这样认为,她断定皇后已把昔日的一切都忘记了。

哼哼!你不念恩,可就怪不得本宫不讲情面了。

这时,传来一阵美妙的歌声:

北方有佳人

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

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

“皇上!您听听,这歌声何其美妙啊!”

“哦!这不是重阳节李延年唱的那个曲么?今日为何换成女声了?”

刘彻的眼里顿时闪烁着兴奋的色彩。比起李延年的歌唱,这歌声透着婉丽和温柔。随着古琴的旋律,轻轻袅袅,从掖庭旁边的乐坊飘来,直入刘彻的心田。只是那悠长的咏叹中带着点滴的哀怨。

她望着琴弦的眼睛一定是泪蒙蒙的,要不,那琴声怎么会是湿漉漉的呢?

刘彻忘了周围的黄门和宫娥,忘了陪同他的长公主,忘了眼前大雪弥漫的宫苑,灵魂随着乐声去了。

“皇上!”包桑在耳边轻声呼唤,刘彻没有回答。

他的灵魂在乐声中游荡,依稀看到一位身着蛋清深衣的美丽女子在水中央飘着。风儿吹起一片片轻纱,掠过悠悠秋水。蝉衣染绿淡淡的雾霭,托起她绰约的风姿,水鸟般的轻盈,而她的歌声宛若一池涟漪,在河床上荡漾。

“皇上!”长公主伸开纤细的手在刘彻面前晃动,他却没有任何反应。

刘彻的灵魂依着女子缓缓而行,走进了一片亭台楼榭处。

“皇上!”黄门和宫娥们跪倒在雪地上齐声呼唤。

刘彻正待与女子叙话,却听见耳边的呼唤,那灵魂就立刻回到复道上来了。

“你们这是为何?还不快快平身!”

包桑问道:“皇上!您刚才怎么了?吓煞奴才了。”

刘彻顿觉不好意思:“呵呵!朕看到这一天的飞雪,就想起了霍去病曾对朕讲述过祁连飞雪,终年不消,而我军跨越天险,横扫匈奴……想着就走神了。朕吓着你们了吧?”

“呵呵!”长公主嘴角一撇,似笑非笑地捕捉着刘彻脸上的表情,她自信读透了皇上的心事,而她更确信刘彻根本不知道这一切都出自她的安排。

“皇上知道这歌者是何人?”长公主不待刘彻回答,便很随意地道出了歌者的身份,“她就是协律都尉的妹妹,可是个玉做的美人,皇上不去看看么?”

长公主望着雪中的乐坊,她知道刘彻的性格,虽然他胸怀江山,可他每天也等待着美丽的女人。

果然,刘彻矜持而又不失风度地说道:“好!朕就随皇姐去看看!”

在长公主的陪同下,刘彻来到乐坊,李延年早已迎出了门外,他们似乎忘了天寒地冻,一无例外地跪在雪地上。

李延年自然跪在最前面,看见刘彻等人进了院子,立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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