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大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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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武大帝- 第1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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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孩儿请求担任此次讨伐南越的监军。”

刘彻又吃了一惊,道:“你?小小年纪,为何想领兵出战?”

刘据撩了撩袍袖,近前一步说道:“孩儿已经十九岁了,骠骑将军当年出兵漠南不也是这岁数么?”

刘彻笑道:“你和他不一样,你是太子,当学治国御臣之术,要心无旁骛。”

刘据有些着急,出口便道:“父皇当年睢阳破案时,不也是太子么?”

刘彻仔细打量面前的太子,心中浮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温暖。这些年,他整天忙于打理国政,运筹战事,不经意间太子已经变成一个翩翩青年了,看那眉眼、那体魄,听那说话的声音,都深深嵌着自己的影子。

他的心瞬间便有了触动,恩准他的话就在舌尖上滚动,可他还是将话收了回去,究竟为什么?他一时也说不清。

刘彻给了儿子一副很严肃的表情:“朝事眼下还不需你分心,下去吧!”

他重新埋头批阅奏章,不再理会刘据。过了一会,他抬起头时,看见刘据还站在那里,脸上就有些不高兴了,高声对包桑说道:“送太子回博望苑。”

刘据极不情愿地离开宣室殿,很长时间,他的呼唤似乎还在刘彻的耳边回响。

“一样的父爱,两样的心境,朕这是怎么了……”刘彻伸了伸酸困的臂膀,茫然地问着自己。

这事在处理朝政之余,总在刘彻心头盘桓,直到出征前一天,卫青到宣室殿奏事时,刘彻才将自己的思虑说出。

“前几日,太子进宫要朕允准他担任此次平叛监军,被朕回绝了。”

卫青“哦”了一声,道:“皇上不准自有道理,只是太子已不小了,历练历练,对日后执掌朝政也有好处。”

刘彻捋了捋胡须道:“朕是如此想的。朕主政时,汉家诸事草创,加之四夷侵凌中国,朕不变更制度,后世无法遵循,不出师征伐,天下不安,为此者不得不劳民。若后世都如朕所为,则重蹈亡秦之覆辙也。”

卫青道:“陛下所虑圣明,不过臣……”

刘彻挥手截住卫青的话头说道:“朕知道爱卿想说什么,朕只是觉得太子敦厚好静,必能安天下,朕是要他做一个守成之主啊!朕知道,太子因为朕不恩准他出征有些怨气,皇后也不理解,故请爱卿以朕意晓之。”

卫青领旨谢恩。

走出宣室殿,卫青还在想皇上为什么在这个日子里和他谈起这番话。

也许是出于一腔爱子之情吧!他在心里默默地这样想。

路博德出征那天,卫青、赵周率众官员到灞城门外相送。

路博德一脸严肃地来到赵周面前,抱拳作揖道:“宫中卫戍,下官已做周密安排。皇上安危,系于天下,下官走后,还请丞相早晚照应。”

他转过身来,对卫青行了军礼,言语中就多了许多的追念。

“末将有幸跟随骠骑将军北征匈奴,得以封侯,此情没齿不忘。末将离京期间,倘逢祭祀之日,还请大司马遣人代末将向骠骑将军敬酒。”

说罢,他跃身上马,正要号令出发,却听见耳边传来呼唤声。

众人回头看去,原来是皇上刚刚诏封关内侯的卜式。他后面跟着几位年轻人,个个生龙活虎地朝这边来了。

卜式来到卫青和赵周面前,躬身行礼道:“下官区区齐相,未有寸功于朝廷而得封侯,实乃皇恩浩荡,终下官一生而难报万一。今将犬子四人交与将军,往死南越,卫我大汉社稷!”

卫青闻此对卜式说道:“阁下此举,义薄云天。我大汉数十万大军,不日即会于番禹,也不缺阁下几位虎子,阁下还是将其带回,日后定有报国机会。”

卜式却没有丝毫回转的意思,道:“所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当初下官上书朝廷要率子请战,绝非戏言,今日大司马若拒绝了下官的请战,岂非要陷在下于不义?”

话说到这个分上,无论是卫青还是赵周,都没有理由再阻挡卜式送子从军。

路博德更是感慨卜式父子的忠心,于是上前问道:“各位可以驾船么?”

卜式的长子急忙回道:“回将军,小人自小在海边长大,颇通水性,擅于撑船。”

路博德大喜道:“如此甚好,你就随本将左右,早晚教习水卒操船。”说罢,他朝身后的从事中郎和卫队高声喊道:“上马!”

大汉的旗帜伴随着“嘚嘚嘚”的马蹄声向东去了……

送走讨伐大军,刘彻觉得很疲倦。

那种“少壮几时兮奈老何”的悲凉又重新回到他的生活中。他常常会在批阅完奏章后望着宣室殿内的一切发呆,偶尔会伴随着悠长的叹息:“上苍有知,当赐我彭祖之寿。”

从甘泉宫回来后,他要赵周寻访方士,求延缓衰老之法。

皇上寻求长寿之法已有些年头了,当年赵周在太常寺任博士的时候,就听说过皇上曾请方士李少君炼制丹药,引起了朝野的议论。

元狩四年,皇上又拜方士李少翁为文成将军,并于甘泉宫中筑高台,上画天、地、太一诸神,整日祭祀。后来,李少翁把自己书写的符语藏于牛腹,用来蛊惑皇上,后被识破。不久,宫中就传出消息说,李少翁因为吃了六月的马肝身亡。时间刚刚过去六年,皇上又开始寻找长生之法,倘若自己重蹈当年覆辙,岂不要城门起火,殃及池鱼?

可皇命如天,他只有硬着头皮四下奔波。他是个儒生,向来对方士之术是不屑一顾的,因此,他忙碌多日,却不得要领。

一天,赵周独自一人驾车郊游时,却不料碰见了乐成侯丁义。这丁义乃高皇帝功臣丁礼的重孙。在听了他的心思后说,他认识一位方士,叫栾大,与李少翁师出同门。声言能见神仙,寻到长生不老药。

赵周闻言,急忙将栾大带进宫引荐给皇上。

刘彻在听了栾大的一番陈词后,竟然相信栾大就是神仙的使者,在短短的几个月间,连续敕封他为五利将军、天士将军、地士将军、大通将军、天道将军。刚刚进入四月,刘彻又一道诏书敕封栾大为乐通侯,而刚在不久前,皇上才把丈夫刚刚去世不久的卫长公主嫁给了栾大。

这一回,赵周真的害怕了。

卫长公主是皇后卫子夫的女儿,他最怕的就是卫青过问此事。

果然,在一天早朝后,卫青就在司马道上等他,见面之后,卫青直截了当地问道:“皇上将当朝长公主嫁给方士,丞相不怕落下欺君的罪名么?”

赵周顿时脸色通红,低下头只管走路,不敢看卫青。

卫青见他没有说话,警告道:“若是公主有个闪失,丞相休怪本官言之不预!”

过了好些日子,卫青的话还在耳边萦绕,这让赵周一想起来,就心神不定。他最大的期盼就是栾大尽快找到神仙,求到长生之药,使他摆脱尴尬。

在朝廷为平叛忙于筹集军资的日子里,栾大向皇上告辞,往东海寻神仙去了。

他一去数月,竟然杳无音信。

此时,赵周坐在塾门,全身就像针扎般的难受,他猜不透皇上宣他来干什么。

“皇上有旨,宣大人晋见!”包桑颠颠跑过来道。

“皇上心情可好?”

包桑摇了摇头:“大人见了皇上可要谨慎些。其他,咱家就不多言了。”

赵周小心翼翼地进殿,跪倒在刘彻面前道:“臣赵周参见陛下。”

刘彻抬眼看了看赵周问道:“栾大呢?”

“陛下!栾大往海中寻求神仙尚未归来。”

“他不是神仙使者么?难道与常人一样跋山涉水不成?”

“皇上圣明,臣也做如是想。”

“莫非又是一个李少翁不成?”

赵周能体会皇上等待的焦急,立即表示道:“臣下去后马上遣人往东海寻找,催他早日带延寿丹药回京。”

赵周正要告退,却见包桑满怀欣喜地进来道:“皇上,吉祥降临了!吉祥降临了!汾阴县的巫者发现了一只巨鼎,御史大夫石庆派精通金石的使者前去验看,确系真品,现正在塾门候旨。”

哦!刘彻心中暗道,这不正应了栾大的神仙征兆么?忙宣石庆晋见。

赵周这时候的心情才松了一些,忙上前道:“宝鼎出世,乃大汉社稷之福,臣贺喜皇上!”

石庆向皇上禀奏了发现和验看大鼎的过程。刘彻听了,自是喜出望外,当即决定,迎宝鼎于甘泉宫,并告知宗庙和上帝。

“知会各郡国,十月在甘泉宫朝觐上寿贺。”

安排完这一切,大家发现皇上累了,连忙告退。

出了宣室殿,石庆发现赵周布满皱褶的脸上汗水淋漓,脸颊也红彤彤的,像涂了朱粉,笑着说道:“大人一定热坏了吧?”

赵周指了指石庆的鼻尖,也憨憨地笑道:“彼此彼此!老夫每天战战兢兢,唯恐获罪于皇上。日子一久,只要听见传召就会冒汗。”

石庆虽然没有搭话,内心却有着同感。建元年间他曾在太皇太后身边做事,那时还觉得老太太难以捉摸;如今做了太子太傅和御史大夫,才真正理解了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现在倒觉得那太皇太后和气多了……

第十六章 酎金案拷忠义心

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十月,在一年一度的雍城祀五畤前夕,刘彻忽然下了一道诏命,要列侯献金助祭。

朝臣们虽对出兵南越没有积极响应,但为祭祀天地献金却是毫不迟疑的。

少府寺依据皇上的诏命,对所有献金做了核查,结果发现不少黄金成色不够,显有欺君之嫌,少府寺卿不敢耽延,急忙到丞相府禀告。

赵周正为筹集献金之事的顺利而大喜,准备向皇上写奏章报喜,却不料少府寺的一盆冷水,浇灭了他兴奋的火焰。他大致浏览了一下献金清单,十分吃惊地问道:“献金成色不够者竟达一百零六人?”

少府寺卿道:“丞相也知道,前几个月,南越王太后请求内附,引起臣下反叛,卜式上书请出兵,并献上资财助军。皇上封其为关内侯,要群臣响应他的做法,孰料应者寥寥,皇上十分生气,让他们献金也是对他们的惩戒。”

赵周苦着脸道:“可这样一来,是害了老夫啊!”

赵周再仔细一看,涉案名单中竟然有两个令他心悸的人物:卫不疑和卫登。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将他们也牵扯进去了?”

“唉!”少府寺卿叹了一口气道,“他年少不谙世故,又是大司马之子,列侯以为拉他进来,皇上就会网开一面。”

唉!赵周不知道该怎样评价列侯们的行为。在过去为太子讲书时,他不止一次列举古来忠贞义士为君主不惜剔骨割肉,不惜抛却生命的故事,可现在发生的一切,哪里还有国士的影子呢?

赵周不敢相信的是,这些位居列侯的大人们,为了向皇上讨赏,无所不用其极,可如今国家有事了,却冒着杀头的危险,以假充真,甚至连皇上都敢欺骗。这世事究竟怎么了?

一份报喜的奏章,就这样被“酎金案”变为了请罪疏。

消息很快就传到椒房殿,卫子夫的心情就不安起来。卫氏一门列侯甚多,她最担心的就是那些侄子陷进去。

一大早,她就要人去传卫青过来说话。

卫子夫看着病后消瘦的卫青问道:“大司马近来忙些什么呢?”

“臣弟近半年来一直在处置南越之乱呢!”

“不是南越王太后自己提出要内附的么,怎么又乱了呢?”

卫青呷了一口茶水说道:“南越之乱生于臣下,不关王室。”

卫子夫闻言眉头就蹙到了一起,随即便问起震动朝野的酎金案。

“为何一下子牵涉进去那么多人呢?”

卫青娓娓道来:“其实此事也与卜式有关。此次平息叛乱,卜式父子率族人请缨于前阵,皇上闻言,下诏褒奖卜式,赐关内侯,昭告天下。然郡国、列侯竟漠然视之,致使皇上龙颜不悦,恰逢秋祀在即,皇上下令列侯献金助祭,并严加审核。这一审就出事了,他们竟用了成色不够的金子诓骗朝廷,皇上闻言大怒,听说已下诏削去了一百多位列侯爵位。”

“本宫也正为此事忧虑。”卫子夫朝前挪了挪道,“你一家四位列侯,可千万不要陷进去!”

“眼下尚无他们涉案的消息。”卫青说着,叹了一口气,“臣弟这几个儿子,唉……不立功倒也罢了,又喜滋事,不思进取,公主又多有怂恿。”

“你也不要总怪公主,常言道:养不教,父之过。你既为父亲,自当教子成才,不能总顾着朝廷之事。本来当初皇上就不该封襁褓之中的孩子为列侯,以你的家境,也不缺这个!依本宫之意,这空头爵位不要也罢,倒不如你自请于皇上,削了他们的爵位,也免得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打他们的主意。”

卫子夫喝了一口热茶,继续道:“本宫年龄大了,皇上不能总守着一个色衰的女人,一旦有变,要紧的是太子。因此,你一定要谨慎行事。”

“太子近来可好?”

“人大了,心也大了。皇上要他学儒,他却结交一些古怪之人,为此被皇上多次申斥。”卫子夫忧虑道,“而且皇子也越来越多,李夫人去年又生下一个,本宫担心,他这样不知思过,会……”

卫青看着面容憔悴的皇后,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不但忍受着皇上移情别爱的痛苦,还要为自己揪心牵挂,他纵然不能为姐姐排解一二,也不应给她徒添不必要的烦恼。想到这些,卫青道:“皇后所言极是,臣明日就进宫去,恳请皇上削了他们的爵位。”

“此事你还得说服公主才行。”

卫青点了点头,可他心里明白,要说服虚荣的妻子并非易事。他已在心底打定主意,绕过公主,径直面奏皇上。

看着天色不早,卫青起身告辞,这时春香急忙进来禀告:“长公主哭哭啼啼进宫来了!”

话音未落,刘嫣推开殿门,一下子扑到卫子夫的面前:“母后!孩儿……”

“究竟怎么了?哭成这个样子?”卫子夫不悦道,“都是大人了,你怎么……”

刘嫣早已哭成了泪人儿,话都说得断断续续的:“母后!栾大他……”

“栾大怎么了?你好好说……”

“栾大他被父皇下狱了。”

卫子夫一下子惊坐在地上:“本宫早该想到这一天的。栾大每次在长安作法,吸引大臣与皇上一起观看,然后就信誓旦旦地宣称要前往东海寻找神仙和长生不老药。可每次回来,都没有带给皇上多少惊喜,却总有许多说得过去的理由。这不!刚刚新婚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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