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内史李沮为强弩将军,出定襄与匈奴对阵。
这次他才真正被推上了三军统帅的位置,但是战况并不令他满意。卫青一方面飞报朝廷,另一方面退入定襄、云中和雁门休整。
不久,使者带着皇上的诏书来了,他并没有责怪卫青的意思,反而多了许多安慰。皇上要他总结教训,以便再战。这使者不是别人,正是卫青的外甥霍去病。同时,皇上还将熟悉匈奴的张骞也派到了前线。
甥舅见面,自然有许多的话要说,而霍去病也给卫青带来了两封信。
一封是长公主的:“三子皆卫门之后,本宫周旋于宫廷内外,奔走于朝臣之间,为他们谋得封赏,意在光耀卫门,使朝廷奸佞不敢小视将军出身。不想将军归京,终日郁郁寡欢,夫妻不能相敬欢颜,令本宫黯然神伤。”
卫青收起信件,怅怅地叹息。当着外甥的面,他又能说些什么呢?他的感觉没有错,长公主的心结仍在于他的出身。
另一封信是皇后的,她在信中追述了三子封侯的过程,字里行间都透出她复杂的心绪和难言之隐:“本宫明白,皇上敕封三子为列侯,固然有朝臣的谏言,然细究起来,一则是因为本宫的原因;二则是三子乃弟与长公主所生,有骨肉之亲;三则是自弟出兵匈奴以来,节节大胜,皇上此举乃有褒扬和体恤之意。本宫虽不能苟同此事,然事已至此,弟当深体圣意,竭忠效命。本宫每日为弟祷告上苍,佑我汉军大捷。”
读到这里,卫青明白了姐姐写信时的心里是不好受的。去年回京,她已从长公主那里听到了对皇后的怨言。
收起书信,卫青向霍去病问道:“皇后还好么?”
“孩儿临行前曾到宫中辞行,姨娘还好。”
“你在侍中,为何又来了这里?”
“侍中固然能每日聆听皇上的教诲,可舅父也知道,孩儿的志向是建功立业。皇上每日都牵挂着前方,听说孩儿有意参军建功,当下就封孩儿为骠姚校尉了。”霍去病为能够来到前线感到十分高兴。
看着生机勃勃的霍去病,卫青的心头获得了少许的快慰,这小子从小就喜欢到期门军中看将士演练,他的到来又使汉军多了一员将才。
“好!你既然来了,就当奋勇杀敌,以报皇上知遇之恩。”
第二天军前会议上,卫青把霍去病介绍给众将,又转达了皇上的旨意。
“皇上的意思很清楚,伊稚斜刚登上单于之位,急于南进立威。我军若不迎头痛击,必不能遏制其野心。此次出击,我军必须全胜。各路大军必须相互策应,戮力同心,不可孤军深入,让敌人有可乘之机。”
将军们都以为大将军部署周密,频频点头。
赵信主动出列请战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末将自归汉以来,未有寸功于朝廷。请大将军予末将三千人马,末将必取伊稚斜首级于阵前。”
卫青看了看赵信道:“将军虽对匈奴军情熟悉,但现在已不是军臣单于时期。伊稚斜久为匈奴左谷蠡王,又长期与汉军作战,将军万不可轻敌啊!”
“谢大将军的提醒!可眼下非末将贪功,实在是因为无以报皇上天恩。末将亦是七尺男儿,愿当众立下军令状,若误了战机,情愿军法从事。”
“难得将军如此赤胆忠心!”卫青虽为赵信的慷慨陈词所心动,然事关大局,他不得不倍加谨慎。
正在权衡间,赵信的话声又在耳边响起来:“大将军若是不放心,末将愿将京城的家小押上。若末将触犯军法,当自请皇上族诛。”他说完便拔出宝剑,割下长发,丢在地上,“愿以此物为证。”
作为三军统帅,卫青明白自己的任何决策都将影响到整个战局。他环顾了一下面前的将军们,最后在苏建的面前停住了。他了解跟随多年的苏建,他不仅在河南战役中战功卓著,且一向处事稳健。
“苏将军听令!命你与赵将军率三千人马为先锋,与伊稚斜接战。”
“末将遵命。”
虽说赵信与苏建出帐去了,但卫青心里还是有一种说不清的心绪缠绕着,这是从来没有过的纷乱。他清楚自己肩上的重任,于是又对刚刚来到前方的霍去病道:“命你在军中挑选八百骑,三日之内直出云中,从西线牵制敌军,与赵信、苏建军形成策应。太中大夫张骞熟悉匈奴军情,可一并随军前往。”
卫青收回目光,对身后的李晔道:“六百里加急飞报朝廷,督促粮草,倘若此战大胜,我军将乘胜追击,直捣匈奴单于庭。”
四月初,汉军在定襄、云中、雁门三郡举行了庄严的出征仪式。成乐城外,正是枣花吐金的季节。辽阔的空地上,七万汉军旌旗猎猎,一派临战的气氛。
任安登台宣读讨伐匈奴檄文,例数匈奴罪行,张达大汉义师出征,讨逆伐罪的旨意。
一通鼓罢,卫青在将士们“戮力同心,杀敌报国”的声浪里,走上了阅兵台,他将爵中的酒洒向长天,祭奠在二月定襄战役中牺牲的将士。然后,面对众位将士高声道:
“古语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本将今日命鼓手只鸣一通,意在鼓励我军一鼓作气,横扫千军。身先士卒、不畏死者,赏!临阵畏敌者,斩!”
苏建、赵信双双出列,来到阅兵台前,向大将军告别:“末将此去,当奋力杀敌,绝不负皇上厚望。”
他们跃上战马,三千前锋迅速向北奔去……
在雁门,李沮对李广道:“李将军!您听见了么,从定襄方向传来的雷声,真是气动山河啊!”
“那是大将军催征的鼓声,是汉军北去的步伐。”李广面对全副武装的三万将士大声喊道,“出击……”
两位将军马上拱手作别,李广一路奔袭而去,直扑长城。
骠姚校尉霍去病率领的八百勇士,自从云中出发后,骤风般地席卷塞外。
十万汉军在东西数百里的战线向匈奴军发起了全面进攻。
元朔六年的春天,是卫子夫入主椒房殿来最抑郁的日子。虽说亲桑照例举行,但今非昔比,长公主不仅没有与她坐在一辆车驾,而且借故身体不适,干脆就没来参加。
她知道自己已得罪长公主了,而且她知道以长公主的性格,她不会就此罢休。
她有时候在想,这宫里宫外的人都怎么了,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盯着皇后的位置?
其实,皇后有什么好的呢?表面上看来是这个国家的第一个女人,出有鸾驾车驾,居有宫娥服侍,连这椒房殿也是木衣祶秀,土被朱紫,四壁覆芳,可有谁知道皇后的苦衷呢?
倚窗而坐,她看见春日盛开的玉兰花枝头,有两只小鸟依偎在鲜花丛中,“唧唧喳喳”地传递着它们之间听得懂的温馨。
卫子夫看着看着,就觉得眼睛湿漉漉的。
卫青已经走了许多日子了,他临行前到宫中辞行时曾提到,他向皇上陈情撤销对三子的封侯,没有获得允准。回到府上,他们夫妻发生了婚后多年来的第一次争吵。长公主动辄以恩人要挟,重提陈年旧事,这深深地伤害了他的自尊。
那一天,姐弟俩相坐许久,卫子夫除了安慰,却也不知该如何劝解。这江山姓刘,他们作为臣下,改变不了这种命运。
她看得出来,卫青是在心情极不畅快的情况下出征的。因此多日来,她的心弦总是紧绷着。果然,三月就从前方传来出师不利的消息,她担心皇上会龙颜不悦,降罪于他。
但是,皇上没有追究他的责任,反而把霍去病派到了卫青的身边。
现在,她望着枝头的小鸟想:去病该到定襄了吧,但愿她的信能减轻卫青的压力。
此时,春香进来奏道:“娘娘,包公公来了!”
她有些慌神地站了起来,担心边关出了什么事情。
包桑是来传达皇上的口谕的,他说卫青的人马已从定襄出发,向北去了。从边关回来的使者禀告皇上,汉军士气旺盛,大将军运筹有方,让皇后不要牵挂。
说完,包桑就走了,她不免有些失落。
“奴婢最近听到宫中传了一些话,不知该不该对娘娘讲!”春香小声道。
卫子夫看了一眼春香:“什么事情,还这样神秘?”
“奴婢听说,皇上最近常传王夫人进宫。”
“皇上传夫人们进宫,这是正常的事,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春香说话的声音更轻了:“奴婢听说,王夫人总是和长公主一起进宫的。”
“哦?”卫子夫听了,心里忐忑了一下,却没有回应春香的话。
春香退下后,卫子夫的心事更加重了,惆怅迅速地在胸中弥漫开来,挥之不去。
看来,没有答应长公主的要求,她真的与自己结下怨恨了,而长公主与王夫人走近,分明是给自己气受。
春香说得对,若不是长公主从中穿缀,进宫多年的王夫人怎么会忽然得到皇上的青睐呢?
她首先想到的是据儿,她担心长公主如此穿梭会给她的儿子带来伤害。
为了据儿,她应当多去看看皇上。而且她也想好了,从今往后,只要她进宫,就必须带着据儿,皇上看见了据儿,也许……不管怎么样,王夫人现在还没有儿子,刘据是唯一的太子人选。
卫子夫立时在椒房殿里待不住了,她急忙唤来春香,安排乳娘领着刘据,一干人匆忙向未央宫奔去了……
第二十六章 卫子夫遭嫉添愁
刚刚二十一岁的王夫人在长公主的穿梭下,终于有机会承受皇上的雨露了。刘彻也从她的身上找到了其他女人身上找不到的感觉。不管奏章怎样繁多,在宣室殿忙得再晚,他都要传王夫人过来与他做竟夜之欢。
王夫人有生以来第一次体味到女人生命的神奇。现在,她柔柔地依偎在刘彻身边,而长公主就坐在他们的对面,得意地欣赏着这一切。
王夫人举起酒爵,娇笑着对刘彻道:“臣妾进宫多年,承蒙皇上抬爱,得以沐浴圣恩,为表感激之情,请皇上饮了这爵。”
刘彻举起酒爵,呵呵笑道:“好!朕饮了就是。”
“皇上再来一爵嘛!”
“朕已经饮了不少了。”
“不嘛!臣妾就喜欢看皇上喝酒的样子。”
“好!好!朕饮了就是。”刘彻一手搂着女人,一手拿起酒爵。
长公主在一旁看着两人亲昵的样子,得意地笑道:“和皇后比起来,王夫人怎样?”
刘彻笑了笑,没有回答。
到目前为止,刘彻还真说不上对卫子夫反感。只是身边这个女人,却有着与卫子夫不同的味道。如果说卫子夫是一泓碧水,那么王夫人就是一团烈火,虽少了卫子夫的那种雅致,但却有一种疯狂的野性,她会不断地摆出各种风姿来调动他的情绪,而且每一次都带给他新的欢悦。
几爵酒入腹,刘彻就开始萌动着燥热,目光就变得迷离了。
长公主是何等聪明的女人,看见皇上心猿意马、神不守舍的样子,就明白自己该告退了:“皇上!时候不早了,臣妾该告退了。”
王夫人忙投来一缕依依不舍:“公主!臣妾……”
“好好陪皇上吧!”
刘彻也不挽留,吩咐包桑安排公主回府。
可包桑却带来了一个让他吃惊的消息:“皇后进宫来了,现就在温室殿外候旨。”
王夫人被酒酿烧起来的热情迅速冷却了,忙道:“皇上!臣妾该回掖庭了。”
刘彻一脸不高兴:“迟不来,早不来,偏偏这时候……你先退下,就在温室殿等候。”
长公主一听说皇后来了,反倒改了主意不走了。她要看看这个女人是如何被自己弄得心神不安,失魂落魄的。
“呵呵!皇后来了,臣妾就不好走了,免得皇后又生疑窦。”
“平身!何事让皇后如此着急,竟不待朕宣召就进宫来了?”刘彻对参拜的卫子夫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这话卫子夫听起来多少有些生硬,但她的回答仍是软软的:“这不,据儿闹着要见父皇,臣妾就带他过来了。”
这个并不充分的理由,在现场三人心中的反应是何等的迥异,卫子夫脸上的笑远不及往日欢畅,而长公主却从皇上情感微妙的变化中获得报复的快感。
“哦?”刘彻看见刘据,脸上的阴云顿时散去,“据儿该五岁了吧?”
“年底就该六岁了。”
“哦?朕像他这么大,早就在思贤苑读书了,也该给他选一位太傅了。”刘彻捧起刘据的脸,埋头去亲。刘据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呀!父皇,痒……痒……”
刘彻被刘据逗得哈哈大笑,问道:“愿不愿读书?”
“孩儿遵旨。”刘据稚嫩的童音让刘彻听上去很舒服。
“呵呵!你也学会朝堂上的话了,是母后教你的吧?”
刘据点了点头道:“母后还教孩儿识字呢!”
“带他出去玩吧。”刘彻瞟了一眼包桑。
长公主瞅了瞅坐在一边的卫子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自上林苑发生了不愉快之后,两人显得生疏多了。倒是卫子夫很大度,谦和地与长公主开了口:“公主近来好么?”
长公主很矜持地说道:“托皇后的福,心境不错。”
卫子夫听得出来她话里的意思,却也不与她计较,莞尔一笑道:“公主心境好了,本宫就放心了。改日本宫在椒房殿设一桌薄酒,请公主过来叙叙……”
长公主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心里想,那些没有意义的叙话有什么意思呢?她想要探探卫子夫的心底,也许王夫人闯进皇上的生活,真的让她着急了呢。
“皇上!臣妾……”长公主打住话头,看了一眼卫子夫。
“皇后是自家人,不必介意,皇姐有话尽可以说。”
“谢皇上!其实要说这事情也不算大,皇上还记得为臣妾的三个儿子封侯的事情么?”
刘彻不明白长公主到底要说什么,不解道:“去年的事情,朕怎么会忘记呢?”
“虽说他们有了封邑,可毕竟年纪小,所以臣妾恳请皇上可否向内史大人打个招呼,为他们在京畿拨几块公田。皇上也知道,卫青现今是大将军,平日里应酬多,花销大。”
刘彻听明白了,长公主是要扩大自己的公田。
“这恐怕不妥,朕刚刚封了卫青父子,怎么好又给他们公田呢?”
“那又有什么呢?当年舅父不也是屡次扩充公田么?何况卫青在前方为皇上打仗呢?”
“不行!至少眼下不行!”刘彻果断地挥了挥手,“朕深知卫青,他如果在京城,也不会放纵皇姐的。”
“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