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此时选择出去,立即就会跟人撞上,江意急中生智,蹲在马桶上假装方便,等那脚步近了,才作出刚刚听到声响的样子问,“尉迟,是你回来了吗?”
回答他的,是一支黑洞洞的枪口。
江意背心冒出一层冷汗,可仍是强按著恐惧的心情,作出一副诧异的样子,配合的缓缓举起双手。
尉迟临风快急疯了,恨不得坐上火箭一下子赶回去!可是他现在能乘坐的最快交通工具是出租车,想闯个红灯都不行。
不过心急如焚间,他也没忘记理智的打几通电话。
首先打给的是罗智贤,他虽然被尉迟临风以公谋私调离了,但约好了这两天就要带著幼稚园所用的改造材料回来的。
尉迟临风设想目前最坏的结局就是江意父子已经被绑架了,那麽他需要做的,就是尽量不让人把他们带离得太远。
偷袭江意父子这样没有什麽抵抗力的人物,并不需要太多人。逄燚这一点倒没有瞒著尉迟临风,如实告诉他,这回跟他来的一共只有四个人。虽然都是狠角色,但毕竟人数不多。
眼下红门出了事,尉迟临风知道,肯定不能回总部求援。但在他们公司却有不少退役的前红门人物,虽然战斗力减弱了,但却有不少富有经验的老手。如果把他们叫来,配合自己追堵围截,也未必没有胜算。可具体怎麽安排,这就需要罗智贤看情况调度。
可怜的罗智贤,因时差的关系还在清晨的好梦里就生生的被他的电话吵醒,正想破口大骂几句,却在听到尉迟临风不对劲的声音时,那满腔的起床气顿时化为乌有了。
“竟然出了这麽大的事?”罗智贤边接电话时,就边从床上爬了起来,利索的穿上衣服,顺便把枪也藏在了裤腿里,“好的,我明白了,我先回公司安排下,再问问家里究竟是怎麽回事。”
挂上电话,他刚习惯性的想拉开窗帘,罗智贤觉得不对,眼下可是非常时刻,行事一定要小心,所以他警觉的又松开了手,并顺著墙壁的保护去关房间里的灯。
幸亏他加了点小心,就听砰地一声,有子弹从他房间的窗外射进来,要不是他刚好避了一下,只怕现在就已经血溅当场了。
罗智贤苦笑,他应该感谢尉迟临风的救命之恩吗?要不是他及时给自己打了个电话,恐怕自己在完全没有防备之下,就算出了这间房,也没命见到早上的太阳了。
拿出电话,立即打给公司的阿喜,“现在,你立即派几个枪手到我这里来。对,马上。然後再订几张机票到尉迟那里去,全用化名,我们得立即赶过去。”
第二通电话打给老爸,得知家里人都平安无事,老爸带著老妈正在某处渡假胜地渡蜜月,也是刚刚接到消息时,罗智贤大大的松了口气。父子俩彼此提醒小心,挂了电话,罗智贤只觉头开始疼了。
他好不容易才有了一线可以摆脱尉迟临风的希望,但如果这回真的江意和小石头又出什麽意外,他肯定又没好日子过了。
所以请老天保佑,江意和江小石千万不要出事。
不知道是不是他心意不够诚的缘故,老天只听到了他一半的祈祷。
江小石没事,江意被抓了。
当尉迟临风赶回住处,瞧见空无一人时,脸上的寒霜简直足以冻死一屋子人。床上、沙发上、衣柜上到处都是刚刚留下的新鲜弹孔,可隔壁邻居并未被惊动,明显用的是消音手枪。
他们还真是有备而来啊!愤怒的尉迟临风在重重锤向桌面时,不意引来轻轻的嘤咛一声。
虽然极其细微而幼稚,却足以让他冰冻的心出现一丝温暖。
循声找到洗手间,听到柜子上窸窸窣窣的声音,尉迟临风不敢大意,手执飞刀,猛地拉开柜门,就见一大团黄毛勇猛的向他扑下来。
尉迟临风无力去吐槽这只明显吓得不轻,还外强中干的来尽忠职守的大笨狗,收刀把狗一接,顺势给它放到地上,再看柜子里,有个小不点正拿小肉手揉著眼睛,不适的想翻身起来。
可是柜子狭小,尉迟临风就算有心,到底没有柜子高,只能眼睁睁的看著小不点砰地一声磕到柜顶。
小不点立即瘪著小嘴哭出声来,尉迟临风赶紧跃上洗手池,把小家夥从上面稳稳的抱下来,心疼的揉著他的小脑袋,学江意平常的样子,笨拙的哄著,“小石头不怕,爸爸在这里。”
小不点给哄得好些了,但还没有完全清醒,在他怀里嗅嗅,却不是熟悉的味道,小家夥警觉了,再看他一眼,瘪著小嘴失望起来,带著泣声,眼泪汪汪的四下找寻,“爸爸?”
这个虽然也是爸爸,但他要找他那个更亲的爸爸。
空荡荡的屋子自然无人应答,尉迟临风听著儿子渐渐慌乱又不安的哭声,心象是给人揪紧了似的疼。
江意是个好爸爸,他把儿子藏得好好的。可他自己呢,他的人在哪里?
追风(下)15
“你放心,江意会保护好自己。”
这是罗智贤带著人匆匆赶来时,跟尉迟临风说的第一句话。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可江意却没有半点消息。所以这样的话对於尉迟临风来说,只是没有意义的安慰,他完全听不进去。
看著双目赤红,脸上象结了层厚厚冰霜的男人,罗智贤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你相信我,我绑架过江意。那天的情形,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
男人抬起布满血丝的眼,听他说下去。
关於那一天,罗智贤一直记得很清楚。
也可以说,自从遇见江意,他的人生开始出现一道分水岭。又或者说,是江意动摇了他一直无坚不催的信念。让他意识到想要在肉体上打败一个人容易,可想要在精神上折服一个人却是很难。
因为出於对尉迟临风微妙的妒意,罗智贤在让江妈妈行骗,抓到江意时并没有半分客气,一上来就使出杀招,拿匕首抵上了他的咽喉。
如他所料,江意很害怕,怕得直哆嗦,可他除了捂著肚子,什麽哀求的话也没说。
罗智贤觉得有点奇怪,就问了他一句,“你不害怕吗?为什麽不求我?”
可江意却问他,“我求你,你就能放过我吗?”他的语气诚恳,却带著一股微妙的让人尴尬的质疑,让罗智贤竟然不知道怎麽回答。
如果说是,那自己不就白装恶人了?但如果说不是,那他问的岂不就是废话?
顿了一顿,罗智贤才绷著脸挤出句话来,“看不出你还挺有个性的。就跟,你的肚子一样。”
看他不无恶劣的将匕首滑到自己隆起的腹部上,如猫抓老鼠般一层一层挑开他的衣扣,直到冰冷的贴上紧实温热的腹部,江意的脸色愈发白得厉害,语气却愈加冷静了,“大多数时候,有个性并不是什麽好事。标新立异除了在时尚圈,一般只会给人带来麻烦。不过你既然知道我肚子是怎麽回事,一定是尉迟临风很亲近的人吧?”
罗智贤有点佩服他的反应能力了,可脸上却越发凶恶起来,“你没有听说过,越亲近的人往往是越危险的人?”
江意毫不迟疑的点头,“那你决定怎麽做?杀了我,还是抓了我去威胁他?”
“杀了你太便宜他了,我要慢慢的折磨你。”说出这样类似於三流电视剧台词的话,罗智贤自己都狠狠鄙视了自己一把,可除了这句话,他还真不知道应该说什麽。再看江意一眼,他决定来点狠的。将手邪恶的伸进江意的衣里,“要不,我先来试试,尉迟临风喜欢的到底是什麽货色!”
斯文男人低了头,在罗智贤终於趾高气昂觉得自己扳回一城时,江意又慢慢抬起头,似是做好了心理建设,动手解他的衣服。
“你干什麽?”罗智贤反而受不了的把他的手拍开了。
可江意看著他,目光既卑怯又讨好,既无奈又容忍,“我只是……只是想让你好过一点,然後,然後我也能好过一点。”
罗智贤做不下去了。
有谁看过打兔子,还有兔子自己脱了皮毛,跳进酱料汁里打个滚再走上烧烤架的?也许这个比喻并不恰当,但江意却给了他这样的感觉。
明明怕得要死,却肯为了一线生机镇定的顺从他的一切心意,完全没有身为猎物应有的痛哭流涕,强烈反抗。这样冷静的猎物,除非你干脆利落的一枪打爆他的头,否则他会不惜一切活下去,等到逃落的那一天。
艰难的把自己的意思尽量清晰的表达出来,罗智贤不敢抬头看对面男人的眼睛。可那森森的寒意却还是让他在心底悄悄打了个冷噤。
告诉尉迟临风这些,是给他提前打个预防针。江意落在那夥恐怖分子手里已经有三天了,什麽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也许尉迟临风早就想到了,也许他根本拒绝去想,所以罗智贤必须提醒他一声,让他对江意保有信心的同时,也做好最坏的打算。
“听我说,你现在需要去好好吃一顿,然後睡一觉,把精神养好了才有力气去找人。你就是不为自己,也得为他想想吧。”
顺著他的手指,大狗西西警觉的昂起头来,在它的身後,一个小不点蜷缩在沙发上,睡得极不安稳,小脸上的泪痕这几天始终没干过,连梦中也紧紧皱著小眉头。
罗智贤把声音压低,语气也放得和缓些,“孩子还小,成天跟著你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香,再这麽折腾下去,他怎麽受得了?找人的事情你先交给我,现在什麽线索都没有,你就是干等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不如我们分班协作,如果有什麽消息,我立即过来叫你。”
看著儿子消瘦一大圈的小脸,尉迟临风给说服了。低头抱起儿子,诚心诚意对罗智贤说了声,“谢谢。”
罗智贤忽地有些感慨万千,他和尉迟临风相识二十多年,什麽时候听他对自己说过一个谢字?
“别这麽客气,再怎麽说我们也是兄弟不是?”
尉迟临风转头看了他一眼,在罗智贤几乎要放弃时,却见他坚定的点了点头。
心头忽地浮上一抹暖意,罗智贤突然体会到,自己和他之间,这些年虽然不和,但从未彼此真正伤害的那层底线,到底是被什麽维系。
“嘤嘤……爸爸……”小人儿不适的在尉迟临风怀里挣扎著,软软的带著泣音呼唤著江意,小手本能的推开喂到他嘴边的小勺。
年轻男人笨拙的抱著他拍哄著,“小石头,睁开眼睛,吃点东西再睡觉,好不好?”
在把罗智贤的话听进去之後,尉迟临风才想起自己和儿子已经三天没好好吃过东西了。饿了就随便抓点东西,吃到嘴里都不知道是什麽,不止是儿子,连大狗西西都瘦了一圈。肚子瘪瘪的,明显没吃到多少东西。
为了让儿子安心,他又带著小石头和大狗回到了原本的家里。
那些被损坏的家具能修的就修,不能修的就换成和从前一模一样的款式,让孩子能尽量多找到点归属感。
可小石头自从下午那一觉睡下去,直到晚上七点了还没醒。尉迟临风无法,只得将饭菜热了一口口的喂他。
但小不点完全不吃,烦燥的在他怀里拱来拱去,最终坚决的把小脸埋在他怀里继续沈睡。
尉迟临风舍不得把他摇醒,只好把饭菜放下,想想平时这个时间江意差不多也该给孩子洗澡了,就抱著他去了洗手间。
给小不点脱了衣服,父子俩没那麽讲究,放热水一起洗头洗澡。过程中尉迟临风似乎察觉到了点什麽,但在手忙脚乱中又没太在意。直到把儿子抱上大床,打算再度尝试给他喂饭,他突然意识到点不对劲。
明明澡都洗完了,儿子身上怎麽还这麽烫?那不再是热水的热度,而是儿子身上的热度。赶紧伸手摸摸自己额头,再摸摸他的,然後直接将额头抵上他。
糟糕!尉迟临风意识到,儿子发烧了。
意识到这件事的年轻男人慌了手脚,江意才离开几天啊,他怎麽就把儿子弄病了?赶紧抱著小不点就往外冲,可大狗西西突然叫了两声,才让尉迟临风意识到自己还没换衣服。
等到收拾妥当,赶到最近的医院里一查,小不点已经烧到四十度了。
因为小石头已经烧得迷迷糊糊,完全吞不下任何药水,医生只好给他开了吊瓶。到护士站里打针时,小家夥终於哭醒了。小孩子不懂事,只觉得痛就拼命挣扎,刚刚打好的针头顿时漏了,没两下就鼓起核桃大的包,得立即拔了重打。
尉迟临风知道这不能怪护士,可看著那麽粗的针头又要往儿子小得可怜的手背上扎,他心疼得就是有满肚子的火要找人发泄,“你们不能绑好一点吗?这麽小的孩子再打一针有多痛,你知不知道?”
护士干这一行久了,给骂得委屈就忍不住反驳,“打的时候可是好好的,都跟你说了,要把他的手拿住,你没看好怎麽又来怪我?真要是个负责任的家长,就不要弄得孩子生病啊。这时候心疼,早干嘛去了?”
尉迟临风给骂得哑口无言,是他不当心,看天气还不是太凉,在孩子睡觉时也没注意给他增减衣物,才把小家夥弄得发起高烧。
如果能替,他真的情愿扎一百针来替儿子都可以。可是他不能,所以他只能狠下心,配合著护士,在儿子撕心裂肺的哭声里,再度给他扎上点滴。
小石头哭得脱力,最终靠在他的怀里,抽抽答答喊著爸爸睡著了,尉迟临风看著吊瓶一滴一滴缓慢落下的药水,好象一针一针扎在自己的心上。
为了儿子,他发誓,一定会找回江意。谁要是敢伤害他一丝半点,他发誓一定会千百倍的替他讨回来!
追风(下)16
不过是浅浅的打了个盹,江意就做梦了。
他又回到了那片千年之前的漫天黄沙里,马蹄声声,杀气腾腾,有夥穷凶极恶的歹徒杀了出来,在不远处的部落里烧杀劫掠。
那些妇女老人和孩子凄厉的惨叫,熊熊烈火燃烧的炽热都是那麽清晰的可闻可见,让人愤慨。
江意透明的浮在半空,看到地面上有另一个自己,把一个跟小石头般大小的小男孩藏到山坡一处草丛里,还拿了枯草盖在他小小的身子上,做了个完美的伪装,然後才策马向远处的城墙飞奔而去。
江意不知为何,直觉不能把孩子单独留下,他想留下守护著那个小男孩,但身体却不受控制的随著地下那个自己飞奔著远去。
尉迟临风,穿著铠甲,宛若天神般出现了,地上的自己似乎很焦急的跟他说了些什麽,年轻男人立即带著大队官兵,手执刀枪的冲出去了。
地下的自己马上转头沿来路回去找孩子,自己跟在上面,同样提著一颗心,但心头却笼罩著一层不祥的阴影。
很不幸,他的预感实现了,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