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之後,问他:“这个能赚钱吗?只是短信投票而已。一条一块钱。谁那麽傻?”
曾然问我:“你知道08年快男比赛的短信上行,是由一家叫做云裳科技的公司独家代理吗?你说他们赚钱否?”
我想起了之前那阵子比赛的狂热。
“这事儿没这麽简单吧?我们要想应标,运营商不批怎麽办?这个还得靠关系。这几年SP没前几年好做了。”我又说。
“你觉得杨睿搞不定吗?”曾然反问我。
於是我只好闭嘴。
他其实根本不需要我提出任何意见。
我在那份招标书上回复了意见。曾然拿著文档整理了一下,突然抬头问我:“屈总,宋先生要离婚的事情你知道吗?”
我很想翻白眼,但是只能瞪著他:“上班时间不要讨论这个问题。”
曾然一脸严肃,径自说下去:“你怎麽想?”
“……那是他的事儿,跟我有什麽关系。”
“宋建平、杨睿都是一丘之貉,会把人吃的骨头都不剩,您还是早有打算比较好。”曾然说。
“干什麽突然说这个?”我奇怪看他,“你不是杨睿的人吗?”
曾然冷笑:“杨睿能给我我要的东西,我为什麽不跟著她呢?屈总,您怎麽这麽天真?宋建平难道不是能给你你想要的东西吗?”
我沈默了。
“别告诉我你是被迫。”曾然说,“顶多是半推半就。”
我微微皱起眉头:“出去。”
曾然站起来瞧我:“我知道屈总您想把这个公司的事情慢慢做好。比如说像今天这样……可是您想过没有,建筑公司多赚钱。杨睿需要开个SP赚这几个枝梢末节麽?说句老实话,这个招标书,咱们就算直接打印出来封档递回去,一样能中标。”
“你究竟想说什麽?”
曾然叹气:“我是为你好。”他说,“你我本质上并没有区别。我想帮你。”
“你说什麽?”我怪异的看他。
曾然微微一笑:“尖峰信息现在的东家虽然是你,但是有与没有却没有任何区别。它只是个架子。注册资金都是假的。财务总监也是杨睿的心腹。这样的公司,你做不起来,也不需要你。你得证明给我看,你能给我我想要的,我就帮你。”
“你想要什麽?你怎麽帮我?”他的话,让我不由得心动。
他把投标书重新放到我的面前:“虽然作何不做都没有区别,但是你可以试试做一份应标书。”
我看著那份文档许久。
最後我抬头说:“我考虑一下。”
曾然早料到我的态度,只是点头走人。
“对了,顺便说一句,西服的裁剪很适合你。”关门前他补充道。
我低头瞧那套西服。
三叉戟的袖口闪闪发亮。
宋建平要结婚的事情并算不得什麽大事情。
况且他和杨琦的离婚协议还没签。事情随时都有可能翻转。我在他身边两年了,这样瞬间翻云覆手的事情比比皆是,事情还没有发生,一切皆有可能。
所以在这个关键档口上,宋建平派小刘开著奥迪来接我去他的小四合院的时候,就显得莫名的微妙。
而且没想到的是,小刘确实提起宋建平的新欢的第三人。
“屈教练。”他还是沿用之前叫我的称呼,“您可要小心了。宋局这次可不是一般的态度。”
“究竟是怎麽回事儿?”
“还不是中央的。也就是个利益所向。具体我不好说。”小刘摇头,“但是那姑娘可厉害著呢。宋局被缠的没办法,最近可能都不能去你那边了。”
“那倒好了。”我回他。
小刘开了一会儿车又说:“屈教练,有些话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说。”
“您说您跟宋局这几年究竟是怎麽回事儿啊?宋局对您可跟对张雅丽完全不一样。他是对喜欢的送房子送户口,但没见著他送谁公司的。边送还一边儿折腾你。”
“你就直接说他心理变态嘛。”我调侃道。
小刘“啧”了一下:“我老实说啊,宋局这已经算有担待的了。就我瞧见的几个,说出来一两件事儿都比他狠。您又不是不知道政客那些事儿。”
“唔……”我歪头看著车窗外出现的长安街,哈哈一笑,“你说宋建平是不是爱上我了,才这样?”
小刘一愣,跟我一起笑了。
我走进那个小四合院的时候,感觉场景即熟悉又陌生,仿佛和08年的时候重叠了起来。我那时候还跟三个男人纠缠不清,在各种欢畅的混乱生活中自得其乐。
“晓易,你来了?”宋建平跟以前一样,坐在书房里看报纸。
“嗯。怎麽突然把我叫过来?”我坐在老位置问他。
他缓缓站起来,走到我的身边,弯腰扶摸我的脸。就好像那天他把我的人生用文档摊在我的面前一样。
宋建平在这里囚禁了我的身体。
从那以後,我的心就跟城墙一样,一点一点的崩塌,整个世界都在崩塌。那个被宣扬爱、平等、自由、美好的世界,就那麽的崩塌了。原本的我,也许算是一个糜烂的活著的蠢蛋。而现在的我趴在宋建平的肩头,窥探到了真实的世界。
宋建平微微笑著,眼镜後面的目光,温柔又冷漠,没有一丝温度:“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快乐是短暂的,悲哀才是永恒的……
“你说。”我回答他。
我想他每次郑重其事的把我叫过来,永远没有好事儿。
“我想和杨琦离婚。”宋建平倒了杯热茶给我。
上好的碧螺春。
“我答应了很多事情。退後了很多步。”宋建平缓缓道来。“人要得到自己要的东西,就得忍是不是?”
“对。”我点头,“你想要我做什麽?”
在这个世界里,没有法律,没有道德,没有尊严,没有感情。
宋建平几乎是赞赏的笑:“晓易,你变聪明了。”
我垂眼看手里那杯茶:“你不如说你教的好。”
宋建平囚禁了我的身体,亦毫不留情的打碎了我的心……
我是在这麽久之後才发现,我已经不是当年的屈晓易了。我的愤怒,顽抗都变成了敷衍了事的表象。
我在麻木不仁的活著。
“刘陆军问我要你,就一天。你怎麽想?”他问我。
来时路和未来路,都一模一样的麻木,延绵到每个人生命的尽头。
没有悲伤,也没有幸福。
“……行啊。”我喝了一口碧螺春。
好茶。
45 第一个男人(31)
“我以为刘陆军对男人不感兴趣。”我说。
“他是不感兴趣。”宋建平点头道,“所以要你陪他一天只是个附带条件。”
“我说呢。”我点头。
茶被喝干饮尽,我一直没再说话。
宋建平也许知道我在想什麽,他开口道:“尖峰信息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尖峰集团香港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有了这些,你就是尖峰信息的第一大股东,这个条件如何?”
如果他早一天跟我说这些,也许我会心动。
可是曾然今天告诉过我,尖峰信息就是个架子,甚至尖峰集团也就是个幌子。我拿再多的股份,又有什麽意义?都是虚幻的东西。
“那你想要什麽?”宋建平饶有兴趣的问我,似乎我的回答出乎意料。
我捧著那个逐渐冷了的茶杯,想了一会儿,慢慢开口:“建平,我知道要你放了我,可能性不大。我也不会这麽傻。但是我想如果这个事情不重要,你不会特地叫我来这里问话。也不会请我喝茶。”
宋建平笑著点头。
“我想要一个承诺。”我说。
“什麽承诺?”他问。
“具体我还没想好,但是我想你承诺我,帮我做一件事。假如我有一天需要的话,你要帮我。”
宋建平摇头:“这个范围太大。假如你希望我做的事情是我做不了的呢?”
我忍不住笑起来:“建平,天底下有你做不了的事情吗?而且你觉得,我提出来的事情,会是你能力范围之外?再者……人要得到自己要的东西,就得忍不是吗?如果你做不到,也最好想办法做到。”我第一次用他的话回击了他。
宋建平瞧著我,眼睛里神采变幻,最後笑了起来。
“好。”他说,“但是我的承诺并非没有期限。我明天让小刘去接你。明天你进老刘家里之前,这个承诺才有效。我不想无止尽的等下去。”
他的话里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於是我同意了。
宋建平像一个温柔的情人那般送我出来,出来之前他还问我要不要在这里陪他。
“不了,公司还有事儿。”我说。
其实我浑身都在发抖。
也许是兴奋,但是一定夹杂了许多恐惧。
宋建平怎麽看不出来呢,他拍著我的背在我耳边说:“晓易,平静点儿。你以後可是要做大事的。”
上了车过了很久,我才慢慢的冷静下来。小刘往珠市口方向开车,我想了想:“小刘,送我回公司。”
小刘奇怪的看我:“屈教练,都快九点了,大半夜的去什麽公司啊?”
“哦,我还有点儿事,得加班。”我胡说道。
晚上我和宋建平说的话,就好像一场梦。这个时候我根本不想回到那个小公寓里,宋建平的气息在那里就好像一张巨网,我怕我会陷回去。
公司果然没人了。
我从偏门进去,在电脑前面发了一会儿呆。回神的时候,视线移动到那份投标书上,想了想,我开始按照曾然的话,试著做起来。
这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对於一个只在职场工作过两个月的人来说,要做一份庞大的公司对公司的应标书,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边查资料边艰难的码字。
连表格做法、流程图绘制,都让我痛苦不堪。
一直到天亮的时候,我才勉强做出了一个两三页的惨不忍睹的东西。
“零分。”曾然八点锺就到了公司,第一件事情就是将我努力一个晚上的成果批的七零八落。我熬了整夜,一会儿还他妈的去“接客”,听了他那些尖酸刻薄的指责,竟然没有发火,我开始佩服自己的涵养了。
他足足话痨般说了十多分锺,我实在受不了,开口问:“曾然,假设我做出来一份完美的应标书,你打算干什麽?”
曾然看看我,才说:“以第三方公司的名义应标,获得这个尖峰正眼看都不想看的案子。”
我忍不住嗤笑:“得到?得到了又怎麽样?你就算赚再多的钱,你能甩开杨睿,我能离开宋建平,你开玩笑吧?”
“一个不行,做十次。总有一天尖峰会因为自己的大意後悔。”他说,“晓易,商场不是官场,你不需要资历,你要的只是资金。只要有机会,蚂蚁也能掀翻大象。”
我不笑了,我想曾然是认真的。
“不是我打击你。你自己都说了,杨睿早就打好幕後的关系了。咱们就算拿著份漂亮的东西出去,也没有意义。”
曾然瞥我一眼,道:“我有两个办法。第一,如果咱们能找到另外一股势力,协助我们打通关节。不求其他,只要能够公平竞争即可。第二,实在不行,我们拿著应标书直接和杨睿面谈。说服她以双方公司合作的模式进行应标。这是下策。”
他说完这个,我还没什麽想法,手机就响了。
小刘在下面等著我。
我一看时间。
早晨九点。
我和宋建平约好了的时间点。
想了想,我和曾然说:“我有个想法,等我确定了告诉你。我有事儿,先走。”也不管曾然的反应,拿起外套就上了电梯。
上了小刘的车,我才和宋建平打电话。
“建平,我想好了。”我说。
“嗯。”他声音很柔,“你说,我听著。我看我能不能办成。”
我将刚才和曾然讨论的事情和他描述了一次,然後说:“我想请你帮忙,帮我们走这个後门。不求其他,只要能跟尖峰公平竞争即可。”
“你也真敢提。”他没有说不行,只是在电话那边轻笑起来。“你不怕我告诉杨睿?而且我背後捅她一刀算什麽?我这里跟刘陆平关系正紧张,杨睿再跟我闹翻了,我岂非雪上加霜?”
“我信你能在杨睿不知道的情况下帮我这个忙。”我说,“建平,拜托了。这个事儿只是你两个电话的问题。对我很重要。”我甚至开始哀求。
“晓易,你真有意思。”他轻笑。
我不知道他想著什麽,却大气不敢出,静静地等著他的回答。
车子在长安街上堵了很久,电话那头一直很安静。
最後我听见了他说话的声音。
“好,我答应你。”他说。
我长长地松了口气,几乎是感激的回答:“建平,多谢。”
“迟点详谈吧。”他说。随即挂了电话。
我坐在那里,手心里都似乎冷汗,胡乱在皮椅上擦了擦,才发现已经到了刘陆平住的那个小区。
下了车走进院子。
这个时间点已经没有人锻炼了。
我在院子里站了会儿,想起我做出来的那份惨不忍睹的应标书。还有一会儿我要见的人……
於是我拨通了许竞的电话。
诸位新年好
肉体关系(4749)
47 第三个男人(11)
刘陆军在他家小花园里给花圃的花儿们除草。
屋内的广播正在播京剧。他一个四十多岁的军人,仿佛六十几岁的退休老职工一样,悠闲自得的在那
里自得其乐。
瞧见我来了,他慢慢地踱回来,在阳台的池子洗洗手,回头问我:“养过花吗?”
“养过。都死光了。”我说。
刘陆军笑笑,去给阳台上摆的好几盆山水盆景洒水,瞧他那仔细的样子,一点一点的往假山上叶子上
柔柔的喷水,恨不得抹上去一般。上面的指甲盖大小的苔藓,他都照顾的极其仔细,跟自己亲养的儿
子似的。
那几盆山水盆景,我虽然不懂,但是也知道应该很珍贵。
就好像宋建平那几尾锦鲤一样。
永远是不算起眼的东西,却一眼瞧过去,就能感觉它的精心不凡之处。不知道是它们本身的魅力,亦
或者主人的身份地位所致?
“知道我为什麽要你来吗?”刘陆军问我。
我回神:“不知道。刘先生想让我干什麽都行,不知道也没关系。”
刘陆军呵呵笑著,用铁丝把一株长得不好的盆景树固定成他想要的位置:“这人吧,一辈子总有些什
麽特别的。於我就是杨琦,於老宋就是你。我把你借过来,哪怕一天,他怕是很久都会浑身不舒服。
”
“刘先生开玩笑吧。”我说,“宋建平要是跟您说的那样,他不会让我来。”
“心爱的东西,才会拿出来给人观赏炫耀。”刘陆平摇头,“你瞧我这盆景漂亮不?”
“漂亮。”
“我费了大心血。”刘陆平说,“谁都可以看,就是要让人看。你可以看可以摸,但是你要我送你,
我可不送。”
“我不是东西。”我说。
刘陆平放下手里的剪刀,走过来瞧著我:“你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