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每一拳都带着血性,每一拳每一下无论是不是武术老师教过的我都随便打了上去,完全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仿佛我们不是在打架,而是在,杀人。
我想要,杀了他,很想!
我的神志越来越远,只知道打,不停地打。
包间的门猛地被从外踹开,我的视线有些模糊,只觉得门外的两个身影有些眼熟,我再看着贺奇帆,他已经被我打得全身青肿,满脸是血,肿的不成样子,站都站不起来。
我愣了下,随即拿起脚边的凳子朝他重重地砸了下去——
“小风,够了!”金忙着冲过来拦住我,不过到底是晚了,凳子已经落在了贺奇帆的身上。
他哀叫一声,晕了过去,吐出了大口鲜血来。
我有些茫然地看着金,记忆中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在笑,怎么会露出这样惊慌愤怒的神情。
我的神志渐渐恢复清醒,我看着满身是血昏过去的贺奇帆,感觉手有些粘粘的,我低头看了看,红色,满手红色,那是血的颜色,一时间我不知所措。
夏沫宸拿出手机打了120,又叫了KTV的工作人员来,留下了一张自己的名片,说什么事情只管找他,然后拉着金和我就走了。
在出KTV的路上,我一路踉踉跄跄地,不知道撞到了多少东西,不知道是怎样出来的,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在他的面包车上了。
夏沫宸没有马上发动车,而是淡淡地从反光镜里看了我一眼,“我以为,你的分裂症已经好了。”
、就像陌生人
我愣愣的,回不上话。
“贺奇帆的背景比较麻烦,这次恐怕不好解决,”他拧动车钥匙,“我会尽量在媒体界帮你把这件事压下来,否则你岳氏集团大少爷的身份就保不住了。”
我依然愣愣地,不知道该怎么样。
夏沫宸带着我来到他和金的家里,一路上我都六神无主,他们说什么我一句都没有听见,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害怕,非常害怕。
我做了什么,贺奇帆会死吗?如果他死了,我就杀人了,我竟然杀了人……
我怎么会变成这样?那会不会有一天,我也会这样发狂地杀了其他我在乎的人,我的父母,我的弟弟,晓泽少寒,夏沫宸,金,还有,上官云……
我没有去上学,没有回宿舍,更没有去上官云家,我躲在夏沫宸家里不敢出门,不是不敢负责任,而是不敢面对我自己,这样不堪的自己。
夏沫宸告诉我说,外面已经翻天了,贺奇帆的父亲毕竟是混黑道的,他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有人碰他的儿子,就要用血来还,只是据说贺奇帆死也不肯说出是谁伤的他,不肯说出我的名字。
贺奇帆伤的很严重,据说把他送到了一个郊区别墅静养了,我不怕他的父亲,我的错误就要我负责任,只是对贺奇帆的愧疚,我无法面对。
打听到他在哪个别墅,我悄悄来到别墅外,里面外面都站满了人,这样的场面,与岳家不谋而合。
我有些忐忑地请那些穿西装地带我上楼去看贺奇帆,他们说贺奇帆现在的心情十分糟糕,有同学来看他他说不定会好一些,我心头发苦,如果他知道我就是伤了他的人,会不会杀了我?
我敲敲门,瞬间迎来里面的一声怒吼,“滚!”
我愣了下,他怎么会这样愤怒,金对我说过,贺奇帆的伤虽然严重,但是不会死,他究竟怎么了,怎么这样生气?
我有些疑惑地推开门进去。
贺奇帆顿时扭过脸瞪过来,见到我明显怔了下,随即投来更加愤恨的目光,“你还敢来!”
他坐在床上,手上还在打点滴,他仿佛一下子憔悴了,脸色枯黄全无血色,眼窝深深地陷进去,整个人憔悴的不成样子。
我更加愧疚,同时感到恐慌,我深深地低下头,“我来道歉的,对不起。”
贺奇帆冷冷笑了下,狠狠地瞪着我,咬牙切齿,“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我僵了下,有些无措地抬起头,“我是真的来道歉的。”
“道歉?”他像是听到了一件天大的笑话,笑得不可自制,“你分明是来看我笑话的,看我这副样子,还是你来嘲笑我再也不能了!”
不能?我有些奇怪,“不能什么?”
贺奇帆松了口气,“马上滚!”
“可是……”
“马上给我消失,不然等我后悔,你想走也来不及了!”
我愣了下,不敢再刺激他,慌忙地走了。
十分狼狈。
一个星期,我还是住在夏沫宸家,却还是回了学校,我怕请假太久在爷爷那里也不好交代,我回到学校,听到的第一个消息——贺奇帆退学了。
第二个消息——上官云一星期没来上学了。
我看着空无的同桌,其实不来也好,免得我不小心发狂伤害到他,我不想去精神病院,我不想去……
我学上官云一样在上课睡觉,只睡了一节课我就觉得鼻子有些堵,应该是感冒了,今天是周一,没有晚自习,我出去去坐公交车。
有这样一种环城公交车,单一票价一块钱,从某站出发绕一圈再回到某站,然后再出发,我喜欢在难过的时候去坐一坐。
等它绕完一圈,我的心也就平复下来了。
夏沫宸虽然也很好,可是终究不自在,他们两个人也在冷战期间,我也不好多要求什么,所以只是睡了两天我就感冒了,我有些自嘲地想笑,什么时候我变的这样娇气了。
我找了一个双人的位置坐下,靠着窗,全身像火烧一样没有力气,我打开车窗,寒冷的冷风吹拂在脸上,刺得生疼。
我需要清醒一下,靠着椅背吹着寒风。
到了下一站,有些许宾客上车,这辆车并不是什么繁忙线路,所以客人并不是很多,我感觉我旁边的位置坐了一个人,我有些心烦,这么多位置,怎么偏偏坐我这里。
我瞥了一眼,干脆闭目养神。
让我清醒的冷风突然没了,我睁开眼,看着一只大手伸来把车窗关上,手的主人就是我身旁的这个人,我不满地瞪过去,随即僵住。
上官云静静地坐着,双眼望着前方,仿佛其他一切怎样与他无关。
看了他好一会儿,我回过头,想要重新打开窗子,被他按住我的手。
他依然一派淡然地望着前方。
我想要挣开手,他加大手上的力量按着我。
“我很冷。”
我撇了下嘴,那你可以不和我坐一起的。
我放下手,绕过他出来,然后坐下他后面的位置,这样无论多大的风,都不会吹到他了。
我刚刚坐下,想要打开窗子,上官云又伸出手来,从前面伸手按住我,我看着他,他也淡淡地看着我,我们这样僵持良久,我干脆放弃了,随便他怎么样。
下一站车停车,我下了车,我想要躲开上官云,是了,我喜欢了他,我想要和他在一起,想要离得他很近,可是越近就越意味着危险,我不想有一天有人告诉我,上官云死了或者伤了,因为我。
如果我不想离不开他,那就只能离得他远一些。
我看到上官云也下了车,他还是一直走在我后面,始终保持着五步左右的距离,一直这样跟着。
我没有跑没有逃,由着他去跟,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仿佛我们就是陌生人。
只是,陌生人。
我们一直保持着这样的距离,就这样步行回到了学校,直到我回了寝室,他才终于离开回了自己的寝室。
张少寒今天回家了,所以寝室里只有我一个人,现在已经快入冬了,其实南方的冬天并不是很冷,只是因为我太久不回家,所以很多入冬的东西并没有准备,所以会有些冷。
尤其是晚上,我盖着被子缩成一团,还是冷得厉害。
因为感冒,微微有些发烧,我头很疼,很快就睡了过去,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我感觉枕头下的手机震了下,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闹钟这么快就响了?
我睡眼朦胧地翻开手机,是一个未接,我才刚拿起来,手机顿时又震了起来,这个号码有些眼熟,一时间我却想不起来。
我怔怔地接听。
“喂,小风啊。”
我愣了下,是上官奶奶的声音,“是我,奶奶,你有什么事吗?”
“小风,阿云不见了!”上官奶奶说得焦急,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我记得我睡觉之前,看到上官云进宿舍来的,“奶奶,上官云住在宿舍了。”
“没有没有,他后来又出去去酒吧了,刚刚酒保给打电话,说阿云喝醉了,让我把他接回来,等我去接他的时候,酒保说刚才阿云撒酒疯已经跑出去了,现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他喝得很醉,我很担心……”
“奶奶你别急,我马上帮你出去找。”
我忙着钻出被窝,随便找了件衣服套在身上,冲了出去,他喝得很醉,他跑出去了……
我的脑海中只记得这些,我疯狂地找过一个又一个酒吧,一条又一条大街,一个又一个角落,可是都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我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害怕,每年国内的醉酒酗酒的事件那么多,有多少人因为酒出事,万一,万一……
我不敢想像!
不知道找了多少地方,我感觉心头越来越凉,越来越害怕,我慌忙地想找手机,也许,也许已经找到他了,正在给我打电话……
我翻了好久,根本找不到手机,我才想起原来我出门太急,我根本忘记带手机了!也许我现在回上官云家,发现他们已经回来了,一切都没事……
我迫不及待地往上官云家跑。
我跑到他家门口,看着黑暗没有开灯的屋里,我试探地按了下门铃,没有人理我,我又开始按,疯狂地按着,幻想着也许过不了一会儿就会有人来开门了,可是过了很久,还是没人来。
我有些无措地靠着墙蹲下,寒冷的空气顿时袭上我的身,我却感觉我的大脑清醒多了,好似刚才那么一折腾,我的感冒居然好多了,我有些想笑,我不严重就算了,竟然还好了。
我看了看手表,已经四点多了,不知不觉我已经蹲了将近一个小时,脚底麻得厉害,我扶着墙壁缓缓站起来。
再等一下吧,说不定他马上就回来了,就快回来了,说不定现在就在路上,我心里不下千遍地这样安慰自己。
身上已经冷得没有直觉了,手也肿的像猪蹄,夜安静的可怕,正是这样安静的夜里,我清楚地听到停车间传来引擎声,还有越来越近的声音,是上官奶奶的声音。
“你这个不孝孙,哪有孙子让奶奶一个挨着一个酒吧,一个包间挨着一个包间去找的,还得用我这把老骨头照顾你这个烂醉如泥的酒鬼,奶奶这把老骨头都快被你拆了!”
听着上官奶奶的抱怨,我却感觉到无比的安心踏实,起码她的话证明,上官云没事,没事就好……
、离开
上官奶奶扶着喝得烂醉的上官云出现在我的视野,上官云醉醺醺地靠在上官奶奶的脖子间,神志很不清醒的样子,看到我,两人顿住脚步。
上官云满脸通红,四周弥漫着酒气,整个人几乎瘫在上官奶奶身上,我忙起身想去扶他,可是手脚都麻得厉害,刚站起来就失去重心向前倒去,等待我的不是冰冷的大地,而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在我倒下的瞬间,上官云冲过来扶住我,我松了口气,抬起头傻傻地看着他。
我感觉我买你像是隔了一个世纪那样久远,他这样憔悴,憔悴得陌生。
看着我们这样发呆,上官奶奶干咳了两声,“小风,你来得正好,奶奶快累死了,阿云交给你了。”
说完,上官奶奶率先拿出钥匙打开门,然后溜了进去。
上官云只是这样看着我,目光没有从我的身上移开半分,“你是回来拿行李的吧。”
说完,他打开大门也踉跄地走进门去。
我的身子一僵,收拾行李,他是在赶我走吗?
我感觉心里好像一下子被人掏空了,空空的,不见了,难受得厉害。
我终究还是跟着他进了门,上官云脚步虽然不稳,却还是坚定地走回了那个为我准备的房间,仿佛那不只是习惯,而是本能。
他一下子栽倒在床上,闭着眼睛。
我倒了杯果汁加入蜂蜜坐到他旁边,抿了抿唇,还是开了口,“喝杯果汁会舒服些。”
上官云隐约睁开眼,半起身拿过果汁一饮而尽,握着杯子端详着,看不出是醉是醒,“衣服在柜子左边,鞋子在玄关,日用品在浴室,手表在抽屉里,前些日子配的那副眼镜在……”
听着他的话,我感觉我的心一下子抽得疼,我艰难地别开脸,“不用了,你看不顺眼就丢掉吧。”
上官云猛地一下握紧了杯子,“怎么?连带走我这里的东西都不屑了吗?”他冰凉的手指轻蔑地划过我的脸,他突然抚上我的额头,语气也不再淡然平缓,“你发烧了?!”
是吗?其实我并不知道,因为我并不觉得难受了,我以为感冒已经好了,毕竟和心相比,身体的难受真心不算什么。
上官云三两下地爬起来,从抽屉里拿出药,倒了杯水送到我的跟前,“快,吃药。”
我愣了下,他的酒这是醒了吗?
我傻傻地把药全部吃下去,看也不看。
吃完药,我抬着头看着他把水杯放回桌子上,然后也靠着桌子回看着我。
我们彼此看着,相顾无言。
“岳随风,你究竟是谁?”上官云终究开了口。
我低下头,默不作声。
“你的背景,是不是很复杂?”
我依然没有回答。
“还是,你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上官云继续问道。
“我是一个疯子,”我抬头向他看去,“一个疯子。”
然后不管他是否会理解明白,我已经离开了他家。
上官云依旧没来上学,我又恢复了以前的生活,上课,训练,睡觉,上课……
我想,过不了几天,我就会变成机器人。
我心不在焉的,在不知道多少次打着打着拳突然停下来发呆,柔道师父再也忍不住发火了,“岳随风,你是不是太闲了啊!”
额,我讪讪地收回手,其实一点也不闲。
“马上你就不闲了!”爷爷的声音如鬼魅般在我身后响起,那震撼力,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啊。
爷爷的话我有些不明白,他又要干嘛?
“我头还是很晕,全身发热无力,好难受啊……”我故意说道,还装出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爷爷翻了个白眼,“放心,不是让你训练。”
“真的?”我一下子精神了起来,连演戏都忘了,虽然爷爷这么说,但我依然记得古语有云,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虽然我不是鸡,但爷爷比黄鼠狼还黄鼠狼。
“我要你去见一个人。”
果然不出我所料,“不去。”过往历史证明,宁可相信公鸡下蛋,也不能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