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萨赫一顿。
噎住了!
他还有理智,弯腰衣服里的食物就全碎了,渣渣沫沫掉出来更丢人,索性翻着白眼硬顶着,心里想着,快滚开,大爷要喝水!
还不快滚开!
然后,一杯果汁就送到他嘴边。
下意识的就着对方的手喝下去,才发现他是葡萄酒。
他不了解酒,但这样的餐会他来过许多次了,也知道这个味道和以往那些用来敷衍的不同,一回头,才看到递给他酒的人。
金发碧眼,笑眯眯的,一手拿着空的酒杯一手拿一个托盘:“看你需要饮料,可是身边只有这个,虽然你是小孩子,但这个酒度数不算高,喝一点也没事吧。”
塞萨赫头脑突然一热,也说不清是酒劲还是这个让他一瞬间移不开眼的人。
“糟了,你真的喝多了!”雅凯看到塞萨赫晒得深麦色的皮肤突然浮上了一层红扑扑的颜色,抱歉的笑了。
塞萨赫突然觉得很没面子,一把夺过对方手里装肉的托盘,凶狠的吃了起来!
“那么好吃吗?”
塞萨赫看到雅凯伸出手来,从他盘子上拿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那是真正很随意的态度,没有嫌弃的意思,也没有什么作戏的表情。
这时塞萨赫才注意到,原来他自己也是用手抓着吃的!
雅凯,只不过是学他而已。
于是又使了半天劲才把噎在喉咙里的食物咽了下去。
正在这里,突然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一声枪响!
紧拉着就是又几声连续的响!
刹那间的安静之后,不远处的一个人倒了下去,这才算惊醒了所有人,众人疯了一样的四散逃窜,一下子全乱了!
他那时不知自己是不是饿疯了!这个时候竟然想着,应该去把那些烤肉全都收回起来,也够吃好几天了!
然后塞萨赫听到他身边人的那些随从大喊:“保护主人!”
再然后,随着一声枪响,他被人扑倒在地上。
谁这么讨厌!
塞萨赫嘴唇磕在草地上,尝到了一股血腥味,随即想:妈的,衣服里的饼干,全他妈碎了!
然后,一股热流从他脸上缓缓流过。
番外-雅·塞2(完)
后来两人谁也说不明白到底是雅凯扑倒了塞萨赫救了他一命,还是塞萨赫拼掉半命小命把雅凯拖回家躲起来救了他一命。
雅凯醒来时身上像火烧一样的疼,晕暗的灯光下,一个小孩子抿着唇拿块湿毛巾正在往他额头上盖。
“是你救了我?”
雅凯挣扎着要起来,这才发现,他失去意识之前只记得是肩上挨了一枪,现在腹部可能也受了伤。
“和你一起的人全死了,那群人已经在这一片搜了两次,现在还没走,你是要去送死吗?”
贫平区里的人不知死了多少,但雅凯带来的所有随从和保镖,一个也没剩下。
塞萨赫正在和自己生闷气,他这样的环境,早早的血就冷了,学会明哲保身,他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竟然能拖着一个比他高快要两个头的人回家来。
这是自找麻烦,也许,是自寻死路也说不定。
雅凯本来发烧得红润的脸颊一下子就白了。
眼里闪出狠戾和塞萨赫看不明白的复杂神色来,随即对方闭上了眼,再睁开时,就算没了最开始的和煦,也已经平静下来。
塞萨心想:你看,给这些人做保镖做亲信,穿上了西装住进了别墅,可是你死了,对方也只是闭闭眼,就可以把你忘在身后了。
可是他也不明白自己,当时明知道应该自己逃命的,可他却不知道为什么,把人弄回来,到底为什么呢?
这么想着,下手就狠了一点,戳了下雅凯肩上那个血窟窿,子弹穿过肩胛,包严实了,血止住一些。
“……”雅凯一声咬咬唇,“不在的人里面也有你的朋友吧……对不起。”
塞萨赫沉默了一会儿,“你肚子上还在流血,可我这里没有止血药。”
雅凯的腹部被塞萨赫用床单勒住,但里面火烧似的疼。
解开一看,血肉模糊。
做了个深呼吸,雅凯苍白的唇间竟然挤出一丝有些安抚的笑容来。
“没事,子弹还在里面,取出来就会好一些。”
没想到他看起来一个温柔公子的模样,倒是——咳!倒是真下得去手。
知道现在不能出去,竟然拿着一把刀自己去把腹部的子弹往外挖。
雅凯虽然知道应该怎么急救,但他自己也没经历过,手段不佳是正常的。
本来糊在一起的伤口被这么一挖,再加上自己低着头一挤,血一下就又出来了。
塞萨赫侧过头去看窗外,实在看不下去了。
“你别挖了,一会儿我送你去医院吧。”
“……不行,现在出去,咱们都活不成,”雅凯声音很轻,但咬着牙说的笃定,“和我说说话吧——我——叫雅凯?佐伊——你呢?”
塞萨赫一想,这人就算是说话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也这么礼节周全,竟然是先报自己名的,下意识的一回头才发现。
对方低着头用一把刀在挖肚子,肚子上一直在出血,竟然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流滴在地上形成一小汪。
一头黄金色的头发,现在几乎被汗全部打湿了,狼狈的贴在脑袋上,白皙的额角,青筋爆起来,却一声呻~吟也没有。
“——我”塞萨赫不知怎么也跟着对方使劲,“我叫塞萨赫。
想了想又小声加上:“我是妓~女的儿子,现在她又找了个男人走了,我——没有姓。”
说完这一句,就看到对方虚脱似的直直躺在床上。
“你、你怎么了!”
“——我没事。姓氏没什么重要,只要你想,无论你姓什么,你都会成为那个姓氏的荣耀。”雅凯小声说,沾满血的手摊开,里面赫然是一颗子弹。“没有消炎药就帮我用盐水洗一下吧,包扎也交给你了,”雅凯虚弱的笑了下,“实在没力气了,想睡一会儿。”
塞萨赫没见过这么血腥的人,抖着手上去包扎,想想不对,真的去冲了盐水给雅凯冲了下伤口,看着对方薄薄的眼皮闭着,手却死死攥着,额角上的青筋又爆了起来,直到包扎好了,对方才慢慢平静下来。
半夜时雅凯全身像烧着了一样烫,塞萨赫看看窗外,又在房间里走了很多圈,终于下定了决心。把烧的晕过去的人用力摇醒。
“清醒一会儿,我送你回家或是去医院,你这样会死的。”
“……”雅凯皱了半天眉,缓缓睁开眼,烧得碧色的眼蒙上了一层水雾似的,却清醒且清冷。
“我自己走。”
雅凯其实是不想拖累一个小孩子。
塞萨赫其实很奇怪自己的反应,他本该庆幸自己远离这个危险,可当时却实在做不到让那个人跌跌撞撞的出去送死。
“——”塞萨赫抿着唇,拉着对方的胳膊放在自己单薄的肩上,扶着人缓慢的走了出去。
生命危险什么的,好像真的就放下了。
两人到底没能逃脱,狼狈的坐在地上。
看着眼前一双黑色的皮鞋。
雅凯湿漉漉的头发被对方抓起来。
“你要我的命,说一声就好,搭上这么多人做什么呢。”塞萨赫听到雅凯叹着气低声说,气息弱的要命。
“……”那男人冷酷的脸上有了一丝裂缝。
“你想说你没想要我的命吗?”雅凯虚弱的摊开一直紧握着的拳,“这颗子弹,是你枪的订制吧!我自己挖出来的,用你给我讲过的常识。”
“……”男人什么也没说,只是突然俯□,抱起雅凯,转头就走。
“这孩子是个偶然,别伤害他——”
雅凯低低的声音传到塞萨赫耳朵里,后面就听不清了。
头上顶着的枪撤了下去。
命保住了,人却开始没有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像是有人攥了心脏一把。
这种为了保命什么都做得出来的野孩子,竟然推掉了后来佐伊家送来的钱,也拒绝了让他进入佐伊家生活的邀请。
救过他的命又有什么用?
塞萨赫想:他连亲自来一趟都嫌麻烦。
钱是一种侮辱,去他家生活——做下人吗?
姓氏没什么重要,只要你想,无论你姓什么,你都会成为那个姓氏的荣耀。
他想起雅凯说的话,不知为什么,那人狼狈汗湿的脸,他怎么晃头也忘不掉。
要成为荣耀,是吗?
他是个拖油瓶,母亲和一个男人走了,不会再回来这个消息还是听别人说的。也没什么好伤心的,他终于离开了一直生活的那个地方。
那个可以遮风避雨有一些小喽罗的地方。
他想要成为荣耀,而不是一个被钱感谢的贫民,也不是一个大户人家的看门狗。
就这样。
很多年后他才知道。
雅凯清醒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让人过来看他,他住院两个月,等出院了再来找他时,他已经走了。
很多年后他才知道。
那个抱雅凯的男人。
是雅凯隐藏了姓氏去接近的政敌,得到了情报却阴差阳错的爱上彼此。
一个是被背叛,想杀了对方却又舍不得。
另一个是心理难过,想死在对方手上却又不甘心。
那是注定的纠缠。
终结在,那一年,那个男人把雅凯抱在怀里,挡了四枪。
那一年,雅凯竟然不顾佐伊家的脸面和身份用遗孀的身份去为那个男人办葬礼。
两个政党,一个死了首领,一个闹出丑闻。
那一年,雅凯彻底被佐伊家族废弃。
那一年,佐伊家主的两个私生子被领进了家门。
不能说是私生子,只说是养子。
那一年,塞萨赫有了姓氏。
塞萨赫?佐伊。
那一年,他十四岁。
那一年,再次见面。
雅凯还是那个和煦的雅凯,对于失势,对于他这个新来的家主继承人,都像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
塞萨赫早已不是原来的八岁小孩,他来佐伊家之前,已经是东边一个帮派的中间力量。
戾气、阴狠。
两人早就从两条本来就不近的线离得更远了。
私生子有一个就有第二个,一个是贫民窟出来的,一个是医生养大的。
这个塞萨赫又能有多大的优势。
不识字,没教养,出身太差,也许背着人命。
再洗白,又怎么能洗得干净。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塞萨赫一辈子都忘不了。
当他被家庭教师蔑视、被父亲失望的眼神看得心里冰凉时,是雅凯坐在他身边,手把手的教他练出一笔漂亮的字。
当他把汤勺掉进汤碗,当他用刀叉把盘子划的吱吱响时,是雅凯,陪他在花园的石桌边吃了一下午的牛排,一点一点的教。
他右手中指被刀砍伤过,太冷的天就会疼,没有力气才会掉勺子,也是雅凯把他的手指攥在手里,一点点搓着捂热了,然后一整个冬天的按摩。
就算后来他站在冰天雪地里,全身都结冰,这根手指都没觉得冷过。
在父亲因为他办事失败要用家法而所有人都因为另一个养子的出色而要放弃他时,是这个失了势的雅凯挡在他面前。
“爸爸,你要看看塞萨赫这半年来有多大的长进!”
他和煦但也是目光灼灼。
他其实是父亲最疼爱的孩子,迫于家族压力不能重用,但仍然是最亲厚的,眼神里都带着可惜和纵容。
塞萨赫就站在雅凯的身后。
看着对方白色的衬衫,以及黄金色的头发。
他知道雅凯并不是真的喜欢政治。
他曾经举起双手笑着对塞萨赫说:“你看,我的手很灵巧的,我喜欢做衣服,我还会打毛线。”
可惜,没了那个可以让他做衣服,打毛线的人。
塞萨赫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年,雅凯就算是一身血汗,被那个男人抱在怀里时也是发亮的眼神,而现在,他再优雅,也带着自我放逐的黑暗。
突然明白自己的心。
哥哥?
他从小就是一个人,要哥哥干什么?
他想要的,是一个,让他一生守候的人。
“你安心做你喜欢的事吧,雅凯。”
“咦?”雅凯笑着靠在软垫上,拿着两个织针打毛线,白皙的小手指自然的弯成一个漂亮的弧度。
用的是塞萨赫自己买的毛线,他说什么也要一条围巾当做圣诞礼物。“叫哥哥!”
塞萨赫别过脸,手里摸那条软软的温暖的半成品围巾。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世界上,想穿你做的衣服的人多的是,不要做出来就拆掉。”
“……”雅凯沉默的笑了,好久才说。
“哥哥给你织围巾,因为你是弟弟。”他怎么不明白塞萨赫的眼神,年轻而炙热,就像他当年照镜子一样。
可是他的心和那个人一同压在冰冷的墓碑下了,如果不是那人抱着他最后一句说是让他好好活着,他早就去死了也说不定呢。
还有,他因为丑闻影响了父亲,难道要再造出一个**来吗?
“雅凯,”塞萨赫一手还攥着围巾,一手捏着他的下巴。
“你想的那些事,你不想要我,我就一直跟着你,你怕影响父亲,我来解决,你想什么我都知道,但我不会放开你。”
---------------------------------------
让我怎么放开你呢?
我八岁时你就闯进我心里。
现在我才十六岁,你已经占据了我一半的人生。
你还没有偿还,你二十五年里只有我一天的时间,我怎么甘心。
我怎么能放开你。
番外-绵羊与狗
林寒止翻了个身,刚刚喘了一口气,就又被同床的人护食一般地压回到自己身下。
意识薄弱时听到自己肚子咕噜一声,被自己囧到了,于是艰难的清醒了。
他难得比慕容风还要早醒一会,虽然是因为半夜运动过量导致饿的睁开眼,艰难的坐起来。
往常都是慕容风起来看慕容蛋的,这会儿林寒止轻手轻脚的下床,去看婴儿床上的慕容蛋。
慕容蛋天生就是颗勤奋的蛋,他早就醒了,不过他干什么都慢吞吞的,话还不会说多少,哭闹什么的也不太多,自己早醒了就躺在床上直眉愣眼的玩一个橡皮猴子。
“你醒啦~” 林寒止趴在慕容蛋床边小声跟儿子说话。
“啊——”慕容蛋回应一声,爬起来张开小短胳膊要抱抱。
怎么这么乖啊,醒了也不叫!
人家慕容蛋不经常说话的……额,原因很简单,他懒。
如果他不懒,他也不会一岁半了还用三个月小娃娃常出口的一个“啊”字,只通过抑扬的语音来代替类似渴了、饿了、闹了、拉了以及心情不好了等一系列的意思。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