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宁点点头,毫不客气地走了。
蒙恬皱了皱眉头──这人……
*
秦牧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着一室清冷,有几分默然。
此时他才把自己心底的复杂表露出来。
听到自己孩儿的死况,他又怎会无动於衷?
只是秦牧一向习惯抑压自己,不让其他人看到自己的软弱罢了。
他的手指磨擦着梳妆台,似乎在怀念着昔日一众小孩围绕在自己身边的时光。
‘咯咯’──门被敲响。
秦牧淡然说:「进来。」他一早已听到脚步声,也知道是谁。
果然门一打开,扶苏便扬起大大的笑脸。
秦牧漠然地看着他抱着被子和枕头,道:「何事?」
「陪你啊。」扶苏自顾自地把自己的床上用品在秦牧的床上铺好,然後爬了上去,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很快便缩进被内。
「我知道你一定不开心了,我来陪你聊天的!」
秦牧垂下眼睛看着他,认真地说:「不用。」他嬴政不至於为此而软弱。
「那你就当陪我嘛~」扶苏挪动了一□体,拍拍床边:「来吧!快来睡觉!」
这到底是谁的床?秦牧抽抽嘴角,觉得某人实在不懂客气两个字是怎麽写的!
看着扶苏装无辜的脸,秦牧叹了一口气,掀起被子的一角,躺了进去。
感觉有点奇怪,秦牧从来没有试过跟人这麽亲密地睡觉,他根本睡不着!
片刻後,在他还在纠结要不要让扶苏滚回自己的房间时,某人打着安慰的旗号,实行爬床之实的人已经呼呼地睡着了。
秦牧看着某个没多久後便把自己的被子踢掉的人,突然觉得心中的难受的确舒解了一点。
他伸出手弹弹扶苏的额头,淡然道:「这是陪人的态度?嗯?」自己倒是睡得挺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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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苏要做皇帝
蒙恬担忧得一夜未眠;双眼通红无比的站在大厅里。相比起他;扶苏和秦牧的脸色好得天怒人怨。
大厅之中,莫宁一早便站在厅中央。
五十多岁的莫宁虽然头发已斑白;此刻却没有半点老态,一双目炯炯有神;精光四射;那双肃杀的眼睛望向扶苏,令扶苏内心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突;竟无端生出了几分怯意,脚步一顿,有几分无措。
秦牧脚步一转;挡住在扶苏身前;口气轻松的说:「你凶他干麽?」
莫宁板着的脸上竟露出一点笑意:「老夫看看这小子有没有进步;看来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奶娃娃得很!」
莫宁竟然敢直呼秦国长公子之名,但在场的人却生不出半点怒气,彷佛就该当如此,足见他与秦始皇之交,已非一般等闲可以媲美。
秦牧知道自己这个老朋友表面上看着严肃,其实内心却是很调皮,小时候没少与秦牧去捉弄别人。此时他这样一说,秦牧无端地想起了扶苏小时第一次见到他时被吓得哗哗大哭的场景,脸上含着怀念的笑,不由自主地缅怀过去。
蒙恬只觉得此时气氛古怪至极,莫宁身为先皇的宠臣,却跟秦牧如此熟稔,难不成两人是忘年之交?
蒙恬觉得这个解释不足以释去他心中之疑,但眼前显然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商讨,就先搁下这个疑问了。
扶苏站着有几分手足无措,一来他不是真正的扶苏,更谈不上甚麽回忆了,二来此时的秦牧让他觉得很陌生,有几分委屈,彷佛被隔绝在外一般。
蒙恬先开声打破沉默:「莫老前辈,现今我们还是先商讨下一步该当如何?」
莫宁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那浑身的威压便让到蒙恬不由自主越说越小声,最後直到无话。
虽然久经沙场,但蒙恬还是太嫩了,一下子就被莫宁的目光所摄!
莫宁弹弹身上的灰尘,淡然地说:「小娃娃,定力不够啊。比你爷爷真是差远了,蒙将军是怎麽教孩子?」比起谈起扶苏时的温和,此时他的口气可谓差太多了。
──差别待遇不要太明显!
蒙恬顿时憋红了脸!
扶苏有点为难,偷偷地看向秦牧,希望他能阻止这一场争辩。
「说正事吧。」秦牧淡淡地说。
莫宁眼利,一眼便看穿扶苏的小动作,他见好便收,坐了下去。
──莫宁是故意给蒙恬一个下马威的,他觉得这几年蒙恬越来越不长进了,自从代夫接任了蒙军,思想却越来越不成熟!
纵然扶苏脾气好不介较,他也要代蒙老将军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子。
莫宁先道:「我从京中赶来,情况不太妙,项军在咸阳城内四处抢掠,恐怕并不打算死守咸阳,而是准备与公子决一死战。」
秦牧又道:「那此时应该在此宣布继任为皇,以秦王的名义讨伐乱党。我们军备不足,实在难以对抗项军,倒不如先退回三川,与冯军和王军会合,再一起击退项羽,收复失地。」
蒙恬点点头,确实如此,经过两场战役後他军中的兵器已不多,与庄军打仗时有些时候甚至需要士兵赤手空拳,箭也被扶苏消耗了,纵然回收了一些,却仍是远远不够的。
莫宁看了秦牧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头,转过头问:「不知长公子意下如何?」
……啊?做皇帝?
扶苏听得一愣一愣的,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脑中闪过一个问题:做皇帝的话工作量不就要增加吗?
*
中午时份,秦牧与莫宁在前厅浅酌醇酒,大门打开,外面一片庭台楼阁尽入眼帘,难得带来了平静。
莫宁轻叹了一声:「想不到你我君主两人尚有此等时光……」
秦牧眯着眼,有几分醉意:「世事本来就难以预料。」
「那时我以为你真的……」莫宁吁叹:「罢了罢了,如今你已回归,那麽我们的雄图霸业也……」
秦牧摇头:「苏儿才是皇帝。」
莫宁拧起眉头:「你忘了之前的雄心壮志了吗?如今你有大好菁华,何不你我君臣两人联手,踏平蛮族的土地!」
「都是过去了。」秦牧微仰起头,眯着眼看外面灿烂的阳光。
「我知道,又是长公子对不对?」莫宁气极,枉他一心赶来,就是想帮秦牧再起功业,却想不到他已先放弃了自己的雄心。
「长公子的能力如何你我心知肚明,他只适合做一个守成的皇帝,却不合在此乱世中一展所长,要把秦国的江山再扩大,必须由你重掌帝位。你刚才那是何意?难不成你要眼白白这大好江山只止步於此麽?」莫宁怒道。
秦牧用力的放下酒杯,呯的一声,同样生气地说:「说到这点,我就生气,要不是你鼓动绿姬让苏儿与我生分,他至於越长大越不可爱麽?况且胡亥要谋害苏儿时,你在何处?」
幸好上天又给他送来了一个扶苏,原本秦牧只是怜‘扶苏’的身体,不忍自己的孩儿在自己手中死去。慢慢相处下去,扶苏的确是把他当爹来相待,而他也渐渐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了。
莫宁嘴角一抽,心中想:这人的儿控症又发作了。
「你岂不知当时我接到你的死讯後已方寸大乱,加上赵高把长公子的死讯传出,口口声声说奉你遗旨立胡亥为皇,我自然不能把胡亥杀了再求证长公子是否在生吧?待我布置好一切後已成定局,我亦把你的暗卫全都自皇宫中带离,目的就是希望待长公子回归之日交出,我对你的忠心难道你要怀疑我?」莫宁气得瞪大双眼。
秦牧横眉冷对:「你又岂不知我只会让苏儿一人继位?」
就是知道。莫宁翻了翻白眼。
莫宁对於扶苏没甚麽恶感,但比起他其他弟弟,扶苏显然被秦始皇保护得太好了。就算没有赵高伪旨,就是他那性格在皇位上也坐不了多少年的。
至孝至善,是他对扶苏的评价。
莫宁是有几分故意为之,但这些小心意他一向隐藏得很好,秦牧并没有发现。
说来好笑,嬴政小时享受不到亲情。他父亲异人虽然疼爱他,但到底身处异国,整天计算着回国,分不出更多的关心给嬴政。而他母亲……却只关心嬴政能不能当皇帝罢了。
这一腔的感情嬴政全都给予他第一个孩儿──扶苏,以至到了第二﹑第三个孩儿出生时,显得有点不够关心了。
嬴政把‘扶苏’为皇之路铺得极为平坦,甚至不惜让他督军,与蒙恬交好,可以说要是没有意外,‘扶苏’的皇位是妥妥的。这对於猜疑心极重的秦始皇来说,是多麽可不思议的事?
「每次明明很关心却要装着冷酷,时常喝斥长公子﹑把他推离自己身边不知道是谁呢?」莫宁吐槽。
秦牧大怒:「闭嘴!寡人乃一国之君,岂会整天围着苏儿转!这成何体统?还不是你教唆绿姬才让苏儿与朕生份!」
是是是,都是他的错,若没有秦王配合,长公子会渐渐变得规行矩步﹑真正地成长起来?莫宁懒得理这个小气男人的计较。
秦牧内心其实很矛盾,一方面他认为苏儿既然是他定立的继承人,也得有几分能耐,但另一方面他又怨恨苏儿自此变得与他生份,规规矩矩地称他为父皇,小时候的亲近彷佛如昙花一现,转眼即逝。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使他教育扶苏时总下意识心软了几分,深怕下狠手後又调|教出另一个‘扶苏’。
莫宁重新确认:「你真的不打算重掌帝位?」
「你莫担心,苏儿只需要安心做他的皇帝就行了,其他我会替他摆平一切,我的苏儿,管理国家的能力还是有的。」想到昨晚扶苏眼巴巴地来安慰他,却自己呼呼大睡了的样子,秦牧的嘴角不自觉溢出了几分笑意。
这人没救了!莫宁有几分暗恼,忍不全挑拨起来:「恐怕长公子以後知道你是他的父皇,会想痛下手杀除去你呢。」
秦牧警告地瞪了他一眼,说:「苏儿才不会。」以前不会,现在这一个更是三番四次希望自己接手然後他便畅游天地之间。
莫宁滑稽地耸耸肩,然後想到小时他与秦王的捣蛋,忍不住嘴角绽出了微笑:「不过,幸好你还在。」莫宁以前素来不相信鬼神之说,此刻却忍不住感谢上天。
秦牧浑身肃杀的气势一收,也觉得有几分怀念:「我记得你小时常常被莫叔打得哭鼻子。」
「你才哭鼻子呢,说到你没有让先皇教训过一般……」
「哼,你才多着……」
两人聊着聊着,本来张弓拔剑的气氛又缓和起来。
莫宁就是靠着这样,无声地化解了秦牧的怒气──这也是他为甚麽留在秦始皇身边而不会被猜忌──他很会把握秦牧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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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窝要去参加我系主任的丧礼……嗯嗯……先更……大家麽麽哒!
逃跑的三世皇
胡亥已死;今秦氏天下也只死剩扶苏一个皇子;自然顺理成章地继任为秦国的新一任皇帝。
在蒙恬和秦牧的帮助下,扶苏在史内称皇;号称秦三世──扶苏有点郁闷,这个名号挺倒楣的;小三小三喊着多难听……
──事实上全天下也只有扶苏会操这份心了;秦牧自然是满意到不得,他以始皇自居就是希望功业能传至千秋万代!虽然听过扶苏的简略版中国历史後已经对此淡了几分心思;但他还是希望能传数百年的。
消息发布出去後,似乎未见甚麽成效。或许秦国对四周的控制已经转弱,也或许有太多人对秦朝感到不满;那些自咸阳逃出来的官员和逃兵;此时也在路上;暂且未能赶至史内,因此说是称皇,但却和平常无二样。
对於扶苏的称皇,秦牧的内心是喜悦而轻松的,彷佛在此时他才真正卸下自己的重担,整个人都轻松起来。对比起秦牧,莫宁内心却有点小郁闷。只是他已敏锐地察觉了扶苏的改变,心中升起一丝希望,同时亦慢慢让霍豪接手他的工作,希望顺利完成新旧班子的交接,由霍豪掌管暗卫。
──或许他很不想承认,但自秦始皇‘去世’後,他的责任已尽,一直迟迟不把权力交出去,也是因为他不甘心罢了。
霍豪忙得脚不沾地,虽然以往他的师傅一直都带着他在身边,但是看和真正管理是完全两回事,而且他也要换上自己的人马按替莫宁的亲信,慢慢把暗卫掌管起来。
与他同样忙碌的是蒙恬,自从莫宁看着说不动秦牧,就把主意打到他身上,力求训练出一个真正的大帅。蒙恬是有潜质,可惜蒙家两代将军去世得太早,他接棒时磨练不足,此时让莫宁三番四次的刺激,一下子倒是成长起来。
布置了将近大半个月,扶苏的登基典礼才在仓卒间完成,同时候扶苏亦履行了他的承诺,全世界第一块烈士碑终於高高地竖立在史内城的大空地上,四块碑文代替了空地旁边的四根石柱。
雪白的石头上刻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和祭文,士兵在巡逻时,总忍不住跑去缅怀自己的同伴,或者露出盼望的表情──能留名青史,这是多麽吸引人的事!无形中令到军中低落的士气开始回升,或许他们心中有着盼望,不再是默默无名地死去,而是有一处地方记录了他们的事绩,告诉他们的下一代,他们的爹是何等英勇地战死在沙场之上,皇上如何感念他们的贡献!
百姓亦啧啧称奇,第一次见到战死除了抚恤金外还能留名,长公子真是奇人也──单看他守个城就把自家城墙给拆得差不多足见他的能力──这件事已经成为了扶苏生命中一个抹不去的黑点,恐怕在往後数百年,每当提起扶苏,大家都会不约而同地想起:啊,就是那个守城守到把城拆掉了的皇帝。
──听着民间对他的揶揄,扶苏的脸色很精彩,也有点後悔──呜呜,能时光倒流一下麽?他一定不会想出那个主意的!
空地上建造了祭坛,这是为了激励军心,所以典礼改为在此进行,原本是要由方士掐算出一个极好的位置来登基的。
祭坛的工程密密麻麻的开展,只见工匠日以继夜的赶工,终於在一星期内完成了一个大祭坛,代以在登基时宣读祭文之用。
扶苏此时还是觉得有几分不踏实,就这样要做皇帝了?
他似乎患上了婚前…呸呸…是登基前恐惧症,很有冲动问秦牧这典礼会有彩排麽?万一到时他把稿子背错了怎麽办?或者出了甚麽馍又怎麽办?他上祭坛时要先迈出左脚还是右脚?……
──种种的一切都令他如此的忧心。他认为要是他做了皇帝,还是修一□制,让以後的皇帝在登基前都先有一个彩排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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