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想起了往事,牧夫人的目光渐渐失了焦距,良久,她叹了一口气。
“这事说不上谁对谁错,或者一开始就是错的。”
连家老爷子与许家老爷子交好,儿子女儿长成后,便有意促成两人的好事,刚开始两人都不同意,后来连震舟为了连氏的继承权便答应了婚事,至于许芸茜……当初最反对这事的便是她,可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她答应了。
两人结了婚有了孩子生活便安定下来。
令大家没想到的是,在连暯5岁的那一年,连氏财务上出现了问题,一笔资金不知去向,因为数额巨大轰动了整个连氏,后来经查证,转走这笔钱的是许芸茜,后者供认不讳。
连震舟震怒,连家与许家的关系也受到了影响。因为涉及资金额度巨大,要追究起来刑事处决肯定是逃不了,毕竟两家的关系很好,于是这件事最后私了了。
许家补上了这笔钱,并转让许氏5%的股份到连震舟名下。这事算是告一段落。可是没过多久,连震舟出轨并有了孩子的事被人捅了出来。
那时连暯5岁,杨谨4岁,这说明连震舟在许芸茜怀着孩子的时候就出轨了,或者更早。许、连两家因为这事关系更僵。但孩子都有了木已成舟,再愤怒又能怎样。最后的处理是,连家不得接纳杨姓母子,杨谨不得入连家族谱,只每月提供生活费。
以为该经历的风波都经历过了,以后可以安稳地过日子了,没料想,出轨风波没过多久就爆出许芸茜与一年轻男子私会的事。
这时大家又想起了被许芸茜转走的那笔下落不明的钱,再加上连暯生来眉眼与连震舟不像,于是连震舟开始怀疑连暯的身世。经历了种种,连、许两人再也维持不了表面的和睦,开始争吵。
连暯听到这心头一震,不自觉地握紧了拳,指节因用力而显出青白的颜色。
他想过连震舟对他漠视的原因,可是没想过……原因出在自己身上?
“后来呢?”
“我得的消息不全,后来听说连震舟做了亲子鉴定,据鉴定得知,两人确实是父子。”可是奇怪的是,连、许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因此缓和半分,反而越来越激化,而且没过多久,连震舟就将杨谨接回了连家,这事得到了连家老爷子的应允。
“再后来,许家老爷子因病去世,许氏动荡,芸茜作为许家唯一后人继承了许氏,但经营能力有限,许氏式微。”牧夫人说到这里有些感叹,“3年后,芸茜意外去世,连震舟迅速收购了许氏。”
听到了鉴定结果,连暯松了口气。并不是因为他还惦念着连震舟,只是因为重听往事,有太多的事超出了他的认知,他不想再有更多的事超出他的所想。
“那个人呢?你知道他是谁吗?”
牧夫人目光游移,似乎这个问题让他有点不自在,但她还是说了:“芸茜更我提起过,那是她的一个朋友。”
连暯有点莫名,只是一个朋友罢了,有什么好不自在的?他正想问到底是谁,一张脸不期然闯入脑海,他怔了怔,试探道:“那人该不会叫萧亦远吧?”
牧夫人也是一愣:“你知道?”
果然。
牧夫人想了想,便不再隐瞒:“当时萧氏正遇困难期,资金周转困难,芸茜便转了他一笔钱,度过了困难期……其实我有点怀疑芸茜是喜欢亦远的,虽然她说他们只是朋友。”这也是她刚刚不想说的原因,因为如此看来,芸茜也是有精神出轨之嫌的。
牧家与萧家是世交,牧夫人和许芸茜是手帕之交,所以许芸茜与萧亦远的认识也在情理之中。
连暯道:“萧叔对我很好。”
“可能是想感谢芸茜吧。”
牧夫人没说的是,萧亦远对许芸茜也很好,这种好似乎还掺杂了爱慕……故人已逝,有些事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从牧夫人的口中的往事,结合自己的经历,连暯总结如下:
连震舟和母亲感情不深,母亲为帮朋友做错事害了连氏,后许氏已赔偿;连震舟出轨被抓,未做出实质性补偿;连震舟怀疑母亲出轨做了亲子鉴定,后又带回杨谨;杨玉苏谋害母亲,连震舟收购许氏;杨谨买凶纵火险要自己性命,连震舟旁观纵容。
呵……
两相对比,就算母亲错不止这些,也不至死。而那些人……
从房间里出来,连暯一眼就看见站在走廊尽头的牧久意,光线从他身后的窗户漏进来,模糊了他的面容,只留一个微笑的轮廓。
似乎被一束暖光照亮心间,瞬间扫去阴霾。
“阿姨煮了花茶,要去尝尝?”
“我像是喜欢这么娘气的东西的人吗?”
“是我喜欢好了,你陪我坐会儿?”
一个人的关心可以是默默的,悄无声息的。不用言明,你懂,我懂。
连暯笑:“好。”
杨谨揣着一肚子气,他刚从老宅回来,他这么生气是因为他发现莫新伟跑了。莫新伟担心被人报复,所以当然不会自己跑,他不见了只能说明他被人带走了。
至于这人是谁,他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到。
明明已经藏在这么隐秘的地方了,结果还是被人弄走了,这让他气愤不已。
他杨谨就真的斗不过连暯?
这个突生的念头蚕食着他的心。他渴望赢过连暯。这想法从小就在他的心里扎了根,尽管现在他比连暯得到的要多,这也不能让他满意。
想要更多的赢过他,让他一无所有,除非他死去。
“去哪儿了?”杨玉苏的话将他从思维的死角里拉了出来。
“没事转转。”
“你倒有心情。”杨玉苏淡淡地瞥他一眼,“你父亲去见连暯了。”
杨谨一惊:“什么?”
“如果你不能让他更满意,我想你现在的位置怕是保不住了。”
“可是,父亲已经让我接手竞标的案子了,他还在给我机会,不是?”
杨玉苏道:“你也说了只是机会,机会是要用可能性来衡量的,不是百分之百的事怎么能放心?”
杨谨握拳:“……我会努力的。”
他可不想他现在得到的再次还给那人,也容不得那人来分薄他的所有。包括父亲的关注,包括连氏。
作者有话要说:
、蘑菇
乾街是F市北城一带最繁华的商业步行街,不少知名商户的入驻吸引了大量客人,发达的特色餐饮娱乐也给步行街带来生机活力。渐入冬季,乾街靠着推出的冬季特色主题招揽了不少行人,让它并没有因冬季的到来而萧条半分。
八宝从一家店里出来,身后跟着一个十五六岁左右的少年,此时少年正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八宝仿佛自带屏蔽技能,面不改色地任由他说着,只是当少年提到某件事时,她才停下了脚步。
“你说你怎么打扮成这个鬼样子?出门不怕吓到人?”
一缕呈鲜亮红的头发滑下来遮住了眼,她伸手往后捋了捋,说:“小孩子不懂。”
被贴上小孩子的标签,少年不满地抗议:“你只比我大3岁。”
“所以是成年人与未成年人的差别。”嗯,十八与十五的差别。
少年:“……”
八宝与连暯的区别在于,连暯喜欢堵完人后恶劣地欣赏对方哑口无言的模样,而八宝则是给人添完堵后根本不会意识到给人添堵了。
就如此刻,她根本不知道少年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当然她也不是非要纠结于这个话题的,见少年不说话,她也乐于转换这个在她看来毫无意义的话题。
“你带钱了吗?”她问。
少年跟不上她跳跃的思维,愣了一下:“带了,怎么了?”
“咱们进超市买点蘑菇。”
“蘑菇?”
“嗯,今天我生日。”
少年:“……”他该怎么提醒她,生日与蘑菇在常人眼里联系薄弱?
好在,八宝还是做了进一步解释:“每年我过生日的时候都会吃蘑菇来庆祝,小鸡炖蘑菇。”
少年好奇:“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八宝想了想:“我很喜欢蘑菇算不算?”
少年再一次无语了,八宝提出邀请:“你要不要去我家?我差个帮我吃鸡肉的人。”
少年:“……”
“我爸让我带话,让你去我家玩儿。既然今天是你生日,那么就今天吧,大家一起庆祝比较热闹。”这是他今天来找她的原因,“阿姨也在家,她会帮你做那个……小鸡炖蘑菇。”
突然间,八宝语气冷淡了不少:“她最讨厌蘑菇。”
“……那还是去你家吧。”少年听出了她话里的抗拒之意,于是附和了她之前的提议,“叔叔在家吗?”
八宝淡淡道:“他死了。”
少年:“……”
八宝蓦地笑了:“医院打来的电话说死了,我没看见,听说吐血吐着吐着就死了。”
少年:“……节哀。”
“节个屁,早死了的好。”没有满屋的酒瓶,没有恶语相向,没有酒后家暴,现在除了屋子突然大了点空旷了点,没什么不好。
“我说,你到底去不去我家?”
“……哦。”
说起八宝与少年的关系,说简单不简单说复杂也不复杂,一切来源于两个家庭的重组。用八宝的话来说就是,她有个不负责的妈,在不情不愿嫁了她爸后有了她,然后没过两年觉得这没爱的生活简直就是煎熬,于是也就有了少年他爸的出现。
她妈那少女心未灭,觉得轰轰烈烈的才是爱情,于是她也轰轰烈烈了一场,没过多久,一张离婚协议书摆上了桌面,她自觉是个伟大的人,离婚时不作财产分割净身出户,什么东西都不要,当然这东西里也包括她八宝。
其实,在八宝看来,她那个妈是个很物质的人,她之所以能为了“爱情牺牲”这么多,这和爱情的伟大一点关系都没有,而是因为她将要嫁的人有权有势当然也不缺钱。
这和经营个在风雨中摇摇欲坠的小公司的她爸比起来,简直好太多了有没有!
新任丈夫有权有势有财,除了明言不再要孩子,什么都好。
至于不要孩子?没关系,母爱的真正意义是超越血缘的,她可以把前妻留下的孩子当自己的。至于自己的孩子,哦,那已经被判给了前夫,和她没啥关系了。
她爸更是奇葩,没有离婚前出轨不断,离婚后又悔恨不已,整天酗酒,剩余的精力用来打人,公司垮了,人也更颓废了,于是便更厉害地酗酒。
她其实只是想有个和自己在生日那天一起吃蘑菇的人。
虽然她妈各种无视她,但她新任的丈夫对她倒是不错,经常会遣他儿子莫禹给她送东西。八宝一直认为,自己没有长成一个仇恨世界的人,他们父子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
当然不仇恨世界,不意味着没有恨。比如说,她就非常痛恨她那常拿她出气的便宜爹。
而另一边,扬言经过层层选拔誓言要为公司发光发热的职场精英连暯正赖在牧久意的办公室偷懒,在这过程中,他收到了一条来自八宝的蘑菇信息邀请。
“你说这是不是有啥深意啊?她真的只是邀请他去她家吃蘑菇?”
牧久意头也不抬:“你觉得这里面能有什么深意?”不就是吃个蘑菇呗。
连暯拿着手机仔仔细细地研究起每个字,就差拿个放大镜了:“比如说,她其实在暗示我,今天超市里的蘑菇大降价,建议我去囤货?”
牧久意噎了下:“……你觉得蘑菇大降价很有深意?”
“确实,我太肤浅了!我不该妄自猜测她的意思。”连暯很没有诚意地自我反省了一小会儿,肃颜,“那我们晚上就去赴这蘑菇宴吧。”
牧久意:“……”你的表情可以不那么悲壮吗?
确定了赴宴一事,连暯很快给了八宝回复,并附带了要带家属的请求。八宝:诺。
晚上,两人按照发来的地址顺利找到了八宝家,比他们先一步达到的占屹已经坐在客厅里看起了电视。除了他之外,连暯还发现了一张陌生的脸孔。
对于陌生人物的出现,连暯给了他充分的注意力,在把那少年上下左右前后打量个遍,终于确定陌生人物和蘑菇没有任何关联后,他才笑着问道:“哪里拐来的?”
占屹代为回答:“那是八宝的弟弟莫禹。”八宝是这么向他介绍的。
连暯堆起热情的笑:“弟弟好。”
莫禹有些郁闷:“不是弟弟是莫禹。”
“哦,莫禹弟弟好。”
莫禹:“……”
占屹笑着对莫禹道:“别理他,他其实只是想证明自己还年轻。”
连暯正色:“占占,欺骗小孩子可不好一个好习惯!什么叫我还年轻,你就是这么说一个才刚满20的人的吗?”
占屹被他的无耻震惊了。张了张嘴,决定什么都不说了。
“噗……”牧久意轻笑一声,摸了摸连暯的后颈,“别闹。”
这时候,八宝端着煲好的鸡出来,连暯看着里面被攻占了大半空间的蘑菇,连玩笑都没了心思,深觉自己被欺骗了。
还真是蘑菇啊!
八宝看到他们的到来,很是愉快地招呼他们坐过来。
蘑菇是真的蘑菇,口味既不好得出奇也不差得出奇,总之就是普普通通的蘑菇。
八宝吃得开心,话也多了起来:“连暯,你说的家属就是你牧久意?”
占屹拿筷子的手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在满是蘑菇的小鸡炖蘑菇里找鸡肉。
连暯嘴里含着食物,模糊都“嗯”了一声。
八宝奇道:“我怎么不知道你们还是亲人?你们长得一点也不像。”
“所以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家属。”连暯战完了蘑菇,继续道,“我们是恋人。”
八宝正受触动,想要转头去看身边的莫禹,头转到一半便卡住了。
“……啊?”
八宝和莫禹同时看向连、牧两人,占屹自顾自地找鸡肉,只是不知是蘑菇太多鸡肉太少还是本人心不在焉,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鸡肉的影儿,只好夹了个蘑菇。
连暯夹了个蘑菇递到牧久意嘴巴,后者欣然吃下。
“就是这样。”
“我说你们关系怎么怪怪的,原来……”八宝再次展现了她不同寻常的接受能力,小小的惊讶后便淡定了下来。倒是少年莫禹一直惊讶得合不拢嘴,一直到蘑菇宴结束后还是呆呆傻傻的。
饭后,牧久意和连暯坐在沙发上讨论竞标的事,明天就要举行第一场竞标了,虽然方案已定,但还有些细节需要处理。
“你真准备采纳我的意见?”连暯说的是半公益性计划案的事。
牧久意道:“是公司团队决议采纳,你的想法很好。”
连暯撇嘴:“我才不信你之前没想过。”
牧久意笑而不语。
至少,端着果盘的莫禹晃倒两人面前,听到他们的谈话,愣了愣,问道:“你们在说东城土地竞标的事?”
连暯顺手从果盘里捞了块水果,嘴里嘟哝着:“小孩子不懂,一边儿玩儿去。”
莫禹怒:“谁是小孩子!”
连暯不理他。
莫禹更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