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阿哥不吩咐,奴才不敢擅自离开。”这下小太监知道子渊的身份了,语气恭敬却不卑不亢。
“这样啊……”子渊沉吟了一下,突然道:“你在哪儿当差的?”
“回六阿哥的话,奴才是在御花园当差。”
“六阿哥,万岁爷让您进去。”高无庸又掀开门帘,笑着开口。
子渊点点头,又瞥了那个小太监一眼:“你先在这儿等着。”
“嗻。”小太监连忙应是。
一进养心殿,子渊就见乾隆正和弘昼坐在炕上笑眯眯的说着什么。
他们两个是住一起的吗?子渊有些疑惑的挑挑眉——难不成这和亲王不回自己的府邸去?怎么他好像是每次都看到他们两人在一起啊?
“子渊来有什么事吗?”
“……儿臣是想和皇阿玛说一件事。”子渊正好省去了请安那一项,因为有求于人嘛,那声“皇阿玛”叫的格外爽快。
“儿臣是想问皇阿玛,儿臣也要去尚书房吗?”子渊对乾隆实际上是没有丝毫的敬畏之心,故而举止大方,不像其他阿哥那么畏畏缩缩的,一句话要斟酌再斟酌才敢说出来。
“哈!我刚才还在跟四哥说你去尚书房会不会不适应呢!”弘昼大笑出声:“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你说是不是啊四哥?”
乾隆也笑了起来:“子渊啊,阿哥当然是要去尚书房的,你是不是嫌去读书太苦了?”
“苦倒还是在其次。”子渊不着痕迹的皱皱眉:“只是那些四书五经,儿臣早就学过背熟了,现在再继续学,儿臣觉得有些浪费时间。”
他的目标是要尽快了解政事,最好能慢慢控制住朝廷,呆在尚书房当然是浪费时间了。
“学过了?”弘昼咬了一口糕点:“也是啊,夏雨荷是个才女,自然是会把这些都交给你的……不过满语和蒙古语你应该不会吧?”
“我会满语,蒙古语大部分也是能懂的,只是不若满语精通罢了。”
“唔?”弘昼惊讶的挑起了眉毛:“夏雨荷还专门让人教你满语和蒙古语吗?”
“满语是……娘让人教的,不过蒙古语是因为我有一个从蒙古那边来的朋友,我从他那儿学的。”子渊压下心里点点的不耐烦,尽量使自己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所以……儿臣想跟皇阿玛说,儿臣还是不要去尚书房了吧?”
“既然连这些都会了……”乾隆沉吟着敲了敲桌子:“那就不去尚书房了罢,这两天你先好好熟悉一下宫里,朕会派人去教你宫里的规矩,然后过段时间,你再到刑部去锻炼一下。”
“谢皇阿玛。”子渊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细微的弧度:“对了,皇阿玛,儿臣想让一个小太监,想让他到儿臣身边来当差……”
乾隆笑着挥挥手:“这种小事你自己决定就好了!不必来请示朕。”
子渊满意的出了养心殿。
弘昼又咬了一口糕点,在心里感叹子渊的好运气——四哥这个人他还不了解吗?对喜欢的人那可算得上是百依百顺,现在这些个阿哥中,子渊可以算得上是除了永琪之外,第二个真的被四哥放在心上的阿哥。
“对了,四哥,那个上面刻着子渊名字的玉佩……你给他没有?”
“我忘了……”乾隆僵硬了两秒,有些尴尬,但很快又开始给自己找借口:“没给他也不碍事嘛,宗人府的玉碟大概明儿个就可以彻底修改好了,到时候他的名字其他人肯定会知道,其实这玉佩给不给也无所谓……过两天再给他也行啊,反正我看子渊也不急着要……”
弘昼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子渊不急着要?!他压根儿就不知道还有这么个玉佩,要急着要那才奇怪了哪!
“唔……是叫小顺子?”子渊上下打量了这个看起来忠厚老实的小太监:“跟我走吧。”
“啊?”小顺子迷茫的眨眨眼。
子渊淡淡的扯了扯唇角,“跟我去阿哥所,我已经跟皇上说过了,你以后就在我身边当差吧。”
小顺子晕晕乎乎的点了点头,直到来到阿哥所,这才回过神来,暗中狠狠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疼的龇牙咧嘴,心里却狂喜的快要晕了过去。
这……这真的不是梦哎!现在谁不知道,这位新进宫的六阿哥深得圣宠,在皇上心里的地位直逼五阿哥永琪?他何德何能,居然可以在六阿哥身边当差……真是祖宗保佑啊!
只是下一刻,小顺子就笑不出来了。惨白着脸端着一大盘食物走到一个有点儿像马厩的地方,手抖得差点把盘子给摔了。
这……这……这那么一大只老虎,怎么不关到笼子里?!
“放心吧,没有少爷的命令,白炎是不会咬人的。”无翼笑眯眯的安抚道:“以后你就知道了。”虽然那么大块头的老虎看着是挺可怕的……
“是,是吗……”小顺子欲哭无泪。
呜呜……他可不可以再回御花园去当差?!
子渊吃过午饭,像以前在宫外一样,照常抱着小狐狸出去晒太阳,却不曾想一出门就和永璋遇上了。
“你不是应该在尚书房吗?”看着倚在墙上笑的温和的男子,子渊微微皱了皱眉。
“哦,我早上忘了告诉你了,已经成年的阿哥不必在尚书房呆一整天,偶尔去一起就可以了。”永璋笑眯眯的解释着。
“这样啊?”子渊想了想,觉得还是自己永远都不用去尚书房比较好。
“不过你还真是好命呢,居然轻而易举的就让皇上同意你不用去上课了。”永璋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现在变成这样,还真是憋屈啊……
子渊刚想问永璋是怎么知道的,却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这宫里哪有什么秘密?
小狐狸不满的用爪子扒拉了几下子渊的袖子——我要去御花园!御花园!!
拍了拍小狐狸的脑袋,子渊抱着他往御花园走去,选择性的忽略掉了笑盈盈跟上来的永璋。
第四十章
白天的御花园不若晚上阴森森,确实是极美的,奇花异草,假山流水,说是人间仙境都不为过。
小狐狸扭着小身子,强行从子渊怀里跳了出来,兴奋的在地上乱蹦,小小的身子很快就隐到了花丛里,只能隐隐的看见它白绒绒的大尾巴在乱晃着。
“不抱着它行吗?”永璋突然开口:“御花园那么大,要是走丢了怎么办?”
“不碍的。”子渊心情好,对永璋说话的语气也温和了不少:“那小东西鼻子灵着呢,肯定不会跑丢的。”
“那就好。”
子渊却没想到,刚走了几步,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小狐狸惊恐的“嗷嗷”乱叫声,随后响起了一个听起来很兴奋的女声:“永琪!你看你看!好可爱的小狗啊!”
“这不是狗,是狐狸。”紧接着响起来的男声溢满了宠溺的味道。
“狐狸?原来是狐狸……啊!死狐狸你要我手干嘛?!”
“嗷嗷嗷——”小狐狸凄厉的尖叫声再次响了起来,然后随着“砰”的一声闷响变成了可怜兮兮的呜咽。
这一连串的事情,不过发生在一瞬间罢了。
子渊心里一紧,顿了一下,两步跑过去后,就见一团白白的小东西蜷缩在地上抽搐着,看起来颇为可怜。
“死狐狸!”小燕子捂着流血的手火冒三丈,抬脚就狠狠地向小狐狸踢过去。
“住手!”子渊吓了一跳,眼睁睁的看着小狐狸在他眼皮底下被人一脚给踢到了半空中,几乎是肝胆俱裂,刚想使轻功飞过去接住,就见一条鞭子凌空甩了出来,轻巧的卷住小狐狸的身子,让它免除了从高空中掉下来摔死的危险。
子渊一愣,就见那天他在龙源楼看到的那个会说满族话的西藏少女笑眯眯的走了出来,怀里正抱着他的狐狸。
“哪,我说,你这个奴才也太不像话了吧?居然敢这么对待主子的东西?”赛娅轻轻的抚摸着小狐狸的毛,皱着眉头瞥了小燕子一眼。
“赛娅?”小燕子瞪大了眼睛,不高兴的鼓起脸颊:“是那只死狐狸先咬我的好不好?!”
赛娅扫了一眼小燕子左手背上血已经干涸了的细小伤口:“它咬了你一口,你把它扔到地上也就罢了,这狐狸可比你小多了,你踢它一脚,要是我没接着的话,它可就活不了了呢……还有,是允许你对本公主直呼其名的?!”
“多谢!”子渊反应过来,快步走到赛娅的身边,动作轻柔的从她怀里接过了小狐狸,难得诚心诚意的道了谢。语气是真诚的感激,不似以往总带着几分轻飘飘和讥讽的味道。
“不用啦,我也只是顺手而已。”赛娅笑着挥挥手,爽朗大方,颇有几分男子的豪气,不似大多中原女子的扭捏。
小狐狸颤抖着缩在子渊的怀里,原本光滑柔软的洁白皮毛此时大部分已经变的灰不溜秋了,前腿有些怪异的耷拉着。
子渊微微皱眉,心里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小心翼翼的把手放到小狐狸的腿上。
果然!前腿是被摔断了吗?!而且……被踢到的肚子好像也变肿了……
“呜……”小狐狸可怜的呜咽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恐惧和委屈,还隐隐有水光流动。
子渊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把掌心贴在小狐狸断了的前腿上,轻缓的往里面输入真气,用真气慢慢的把错位的骨头复原,顺带着,前腿的肿胀和淤血也渐渐开始好转,这样能减轻不少的疼痛。
小狐狸的神色渐渐放松了下来。
咦?这个夏子渊的内力好像很不错啊?赛娅好奇的眨眨眼——年纪轻轻就有一身那么好的功夫,还真是后生可畏呢!
“你在干什么?”小燕子好奇的凑了过来:“对了,这死狐狸是你养的啊?”
“是又怎么样?”要不是现在腾不出手来,子渊绝对会一掌把这小燕子给劈死。
“既然是你养的,那你怎么不看好?还害得我被咬了一口!”小燕子不高兴的开口,一副全身子渊的错的模样。
永璋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把扇子,笑的有些鄙夷:“五弟啊,这是不懂规矩的奴才是你宫里的?”
“三哥。”永琪明显是知道他这个哥哥不受宠,虽是叫着“三哥”,语气却满是高傲:“小燕子不是奴才!三哥可不要乱说啊。”
“哦?不是奴才?”永璋笑眯眯的转了一下扇子:“不是奴才那是什么?格格还是后宫的嫔妃?”
“小燕子是我的福晋!”永琪被永璋莫名的笑容给激的火冒三丈。
福晋?子渊抽空抬头瞥了永琪一眼——这五阿哥果然那是脑子进水了啊!皇阿哥的福晋不都应该是出身名门大家吗?怎么会是这么个粗俗不堪的女人?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记得皇子十五六岁就要大婚吧?怎么这五阿哥都快十九了,身边却连个侍妾都没有呢?
“福晋?”永璋似笑非笑的打开了手里的扇子:“五弟是不是睡糊涂了?皇阿玛和皇玛嬷不是说过五弟的嫡福晋和侧福晋都要从明年的那些秀女中选吗?你现在哪儿来的福晋?难不成是你自己封的?”
“我……”永琪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被永璋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赛娅嗤笑一声,目光不经意的一转,却突然在永璋手中的扇子上顿住了,眸子里渐渐浮起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扇子上的画……
“三阿哥!”
“怎么了?赛娅公主?”永璋被赛娅有些尖锐的嗓音给吓了一跳,子渊抽空抬头看了一眼,就又低下头,专心致志的给小狐狸治伤——话说他在医术上还是蛮精通的,再加上非常好用的内力,就这样让小狐狸的骨头复原,还是一件比价容易的事。
“你……你的扇子……”赛娅的话被过于激动给冲击的支离破碎。
“我的扇子怎么了?”永璋对这个擅长使鞭子的西藏公主还是很有好感的,所以问话的语气格外的温和。
“你扇子上的画……”
子渊又抽空抬头看了一眼——有必要一副惊讶的快说不出来话的样子吗?虽然扇子上的那幅江南水景画的确实挺不错的……
“我扇子上的画怎么了?”永璋有些莫名,就连永琪和小燕子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去。
“……你扇子上的画……是谁画的?”赛娅的声音很轻,似乎是怕吓到什么似的。
“当然是我自己啦。”永璋笑着把扇子掉了个个儿,“怎么了?赛娅公主很喜欢吗?要是喜欢的话,我也会帮你画一幅。”
“不,不用了……”赛娅勉强笑笑,强行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
怎么会……这个三阿哥怎么会画这幅画?!
他记得……他还是少年的时候,皇阿玛带他们兄弟几个一起下江南微服私访,夕阳西下时,皇阿玛兴致大发,就在扇子上画了看到的景色,他们兄弟几个当时还调侃皇阿玛那幅画是他画的最好的一幅了……
那还是康熙三十几年的事,这三阿哥的扇子上怎么会有跟那一模一样的画呢?!莫不是……
赛娅急于想确定永璋的身份,但碍于现在还有外人在场,只能沉默不语的站在一边。
“永琪!我们到别处玩吧?”小燕子一会儿就无聊了,拉着永琪就想离开。
“等一下。”子渊冷冷的开口,身子一晃就拦在了小燕子的面前:“怎么,把我的狐狸摔成了这样,没有任何表示就想走吗?”
“夏子渊!”永琪皱紧了眉头:“你别得寸进尺!一个小小的私生子罢了,别以为皇阿玛认了你你就能在皇宫里撒野了!这儿可是皇宫!”
“……是吗?”子渊垂眸良久,突然轻轻笑了起来,唇角微扬,极美,却让人从心底泛起了一股寒意:“五阿哥,我刚才没听清你在说什么呢……你再重复一遍吧?”
永璋在一边抿抿唇——子渊好像对“私生子”这三个字有着很大的忌讳啊……这永琪似乎是撞到枪口上了。
“我说这皇宫不是你一个私生子能撒野的地方!”永琪高傲的仰起下巴:“还有,是你怀里的那个小畜生先咬小燕子的!”
子渊唇角的笑意更深:“五阿哥,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讨厌私生子这三个字吗?”
“……为什么?”永琪被子渊突然转移话题给弄愣了,下意识的问道。
“因为,就是因为这三个字,我小时候受了不少苦呢……”子渊垂下眼帘,轻轻的抚摸着小狐狸柔软蓬松的毛发:“比如说,连续一两个月只能吃剩饭搜饭,只要一发生不好的事情,所有人都一致同意把我送上去顶罪,所有人都认为我上梁不正下梁歪……不过,你知道那些人最后的下场是什么吗?五阿哥?”
“是,是什么?”永琪像是被催眠了似的,呆呆的看着子渊。
“是……”子渊顿了一下,突然又转移了话题:“啊,我突然想起来,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呢,以前,那些人对我最常用的称呼之一,就有你说的那个‘小畜生’……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