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裴玉冰又想以着以故人之子的身份招进府里,但又怕寄人篱下之感会触痛小孩子的自尊心。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以侍卫的名义带进府里来,只待遇宽厚些也就好了。
自张训进府之后,许是想起了当年与胤祥在一起的日子罢,裴东来不管做什么都爱带着他,习文习武,基本上除了进宫的时候之外,二人都是形影不离的。
张训也是个懂得感恩的,见自己在府中虽名义上是侍卫,但过得与裴东来一点都不差。
但凡裴少爷有的,自己也会有一分。若那东西只有一份,裴少爷也通常会将其让给自己。而且裴少爷还时常带着自己同进同出的培养情谊,让自己如何能不对他感恩戴德呢。因此,两人的关系越发好了。
裴东来进宫之后也时时的提起张训,因为张训虽然与他的十三弟不止样子不像,连脾气性子也没一处像的,但缘份二字如此玄妙,裴东来硬在从一堆的不像中,找出了一个张训与胤祥共通的地方,然后心安理得的将对方当成了自己的亲弟弟。
而那个想像的地方,是显示在身体上的——张训的左颈处有一个红痣,无论是大小还是形状,都跟十三弟左颈上的一个模样!(给你跪下了四爷orz)
只是裴东来本人并没有察觉到,自己这般言行有何不妥,可在宫中时,时常与他相伴的李显却心中极其不舒服,就像是……就像是自己的东西要被人抢走了一样。
李显很想跟裴东来说几句张训的坏话,可是有鉴于自己并没有见过张训,不好评判。而且裴东来一说起他就兴致勃勃的模样,让李显有些担心自己一开口,就会惹恼了对方,进而又发展成了冷战的话,可就难以收场了。
而这,并不是没有先例的。
裴东来的性子,实在比他们这些货真价实的皇子们还要傲气的多,偏生他们这些皇子,竟都愿意纵着他,连他们都想不出来这是为什么,只知道每次与裴东来吵嘴,不管当时到底谁对谁错,吵得有多激烈,最先让步的,总是尊贵的皇子殿下。
倒是要弘是众人中年纪最大的,如今已是二十有三了。早年初通人事的时候,李弘有过怀疑自己是不是有恋童情节。后来有了心上人之后,方才肯定自己一直是把裴东来当弟弟看待的,并不涉及情爱。
李显听得不耐烦,嘴巴一扁,差点就把自己此时的情绪给漏了出来。索性身边的小太监柳暗机警,扯了一把自家主子的袖子,让他得以尽早发觉,及时收回表情。
李显勉强自己扯起了一张笑脸来:“你说的那张训这般好,我竟没见过,所以很不敢相信的。不若我们二人去求父皇和母后,把那张训召进宫来瞧瞧,也让我看看他到底是何等模样,你引得你赞叹有加的。”
裴东来一听,连忙收住了话头,心中微恼自己竟替张训惹下了祸事。
所谓伴君如伴虎,自己之所以能在宫中这么自在,可是因为自己是武媚娘亲手抛下,所以心中有愧的儿子。同时又与几位皇子一起长大,而李治也处得久了,即便是个皇帝,可他又是个感性的,早把自己当成了亲儿子一般的看待,这才使得自己有恃无恐。
而张训呢?他可是货真价实的十二岁少年,虽然性子沉默,却不够沉稳,而且到底没经过什么大世面,若是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可怎么办?而且……裴东来不着痕迹的看了李显一眼,心想:
而且若是这小子故意找张训的茬可如何是好?
刚才裴东来兴致太高,所以没有察觉。可如今听说李显想将张训召进宫来的话,再加上他脸上虽刻意隐藏,却藏不住的妒意的模样,裴东来哪里还能猜不透这小鬼打的是什么主意呢。
也罢,对方不过是个孩子,裴东来想着实在没必要与他计较太多,便只是眉头微皱,摇了摇头:“算了吧,张训也没见过什么大世恩赐,冒冒然的把人召进宫了,出了丑可怎么办?而且父皇母后又忙碌得很,我们做儿子的不能与之分忧已经是心存愧疚了,哪里还能找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去烦劳他们呢。”
李显听罢,既不满又高兴。不满的是裴东来话里话外对张训的维护,高兴的是裴东来终于没再说那张训如何的好了,反而还说他没见过世面。既然裴东来不愿让张训进宫,李显也习惯性的应承了下来,只想着,反正将来总有机会见到张训的,何必硬要在此刻操之过急,惹恼了裴东来呢。
每次裴东来进宫,午膳倒罢了,晚膳却总是要和武媚娘一起用的。与此同时,还会酌情增加一下陛下,或几位皇子同席。而这一次,除了刚出生没多久,便被封为太平的刚满月的小公主之外,倒是难得的人齐了一次。
皇家为天下的表率,自然是个极讲究规矩的地方,但由于李治的性子使然,让他很不喜欢受拘束,因此平日里行事只管大面上不错使成,小细节却时常马虎而过的。所以和李治一起用膳,很不用体会什么叫‘食不言’的,反而最常开口的,正是李治。
这一日饭桌上又是说说笑笑的,也不知是谁刚才说了一句什么,竟惹得武媚娘插了个口,道:“东儿,听说裴大人给你安排了一名侍卫,竟是与你差不多的年纪,可是真的?”
裴东来倒没怀疑是不是李显告诉武媚娘的,毕竟整个裴府都是宫中赐下的,连同里面服侍的下人也一样,若有人‘心念旧主’,跟宫里头的什么人递个话实属正常,更何况裴家也没人想遮掩张训的事。
倒是李显一副又惊又吓的模样,都有些不敢看裴东来现在的脸色了。
“回母后的话,正是如此。”裴东来说完,又补充了几句:“那名小侍卫名叫张训,是孩儿父亲以前的一位下属的儿子,与其说张训是侍卫,倒不如说是孩儿的玩伴还差不多。”
武媚娘点点头,笑道:“既是你的侍卫,又是你的玩伴,不若一同召进宫来岂不好些?”
这回裴东来可真有点怀疑起李显了,不过后来一想又觉得不像,李显今儿个一整天都与自己在一起,哪来的时候去找武媚娘,并撒娇怂恿一番呢?想必应是武媚娘自己的想法罢。
此刻的李显连菜也不敢挟,只一个劲儿的扒饭。裴东来不小心瞄了一眼,觉得有些好笑,但到底回答武媚娘的话要紧些。“张训到底年纪还小,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大人物的,孩儿怕他进宫也只有出丑的份,还是算了吧。”
裴东来说完,又觉得只拿这些应付过李显的话,又来应付武媚娘,仿佛有些太过塘塞了事的感觉,便又补充道:“而且父皇母后向来怜惜孩儿,使孩儿宫中住在东风殿便罢了,又使了好些宫女太监嬷嬷的来侍候着。若再把张训也召进宫里来,可就更乍眼了。”
裴东来所说的句句是理,可张训到底是跟在自家儿子身边的人物,又不同于普通的小厮。更何况张训还得了自家儿子的喜爱,武媚娘难免就存了考教的心思,可正欲再开口时,却被李治给抢先了一句。
“东儿你也实在太过小心了些,你既然叫朕做父皇,又叫朕的皇后为母后,便是朕与皇后的儿子。朕喜欢你,弘儿贤儿显儿连着旦儿也视你为自家兄弟,可你镇日里总这般客气小心的,未免伤了我们这些亲人的心啊。”
“孩儿不敢!孩儿有罪!”裴东来被李治的话唬了一跳,忙跪下请罪。
“弘儿,快把东儿扶起来。”李治随口使唤了坐在裴东来旁边的李弘,见其诚惶诚恐的站起来后,方道:“梁富安,你明日便派个人去裴府传朕的口谕,把那个叫、叫……”李治顿了顿,因为忘了那名小侍名叫什么名字了。
梁富安小声提醒了一句:“陛下,那名小侍卫叫张训。”
“啊,对对对,张训。”李治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就把那张训给召进宫里来吧。”
“是,奴婢遵旨。”梁富安忙应了下来。
裴东来见事已至此,便不再多话了,只好待明日时关照着些张训,应该不至于出什么事的。
20第20章
张训若是出事,裴东来多少也要担点责任,因此第二天时,早早的就来了武媚娘跟前奉承无笑。
武媚娘哪能看不透他那点儿心思,也不点明,因为知道裴东来面皮薄,索性揽他进怀里揉搓一番,看他僵着身子不敢乱动的模样,心中只觉得欢喜的紧,便就着这个姿势与他说起话来。
裴东来整个人缩在武媚娘的身上,觉得浑身难受,却只能苦熬着。好不容易才听到丽姬上前禀报,说是张训来了,这才暗自松了口气。但又见武媚娘仍没动作,生怕张训进来后见到他这般模样,未免失了自己做哥哥、做主子的脸面,便忙不迭道:
“母后,快快把孩儿放开吧,若是让外人看到了岂不失礼了?”
武媚娘原见裴东来喜欢张训,也有些醋意消不下来的。本想此刻摆出架势来,让人知道她与东儿才是亲人,谁知道竟然引出这么一番话来。见裴东来说张训是外人,武媚娘立时喜出望外。这句话里,可不就是点明了她是自己人嘛?!
既如此,这出戏不演也罢,反而还省得落了东儿的面子,平日惹得母子不和。所以武媚娘就顺势放开了裴东来,由着他整理衣冠后坐好。
应该是进宫之前裴玉冰有所嘱咐,又送了好些银钱给来召人的小太监,所以张训并未失礼,跪拜磕头的礼数做起来,可一样都不差的。裴东来在一旁看着,也深觉安心不少。
原之前李弘他们在场,不好说张训是教中已故的右护法之子,便只说是下属之子来塘塞,到后来才跟着李治和武媚娘点明,所以此刻武媚娘并未对张训的身份有所疑虑。
武媚娘只略问了几句旁的话,如年龄爱好之类的话罢了,见对方对答如流说话间也并未停顿,心中便基本满意了,只随后又与张训说起了他的父亲。
大唐和雪衣教虽然关系紧密,却少有插手对方事务的道理,只大略知道高层人士中都有谁罢了。只是武媚娘有心掌管李唐天下,一意要做下一番大事业来,很派了眼线安□了雪衣教。只是这些到底才入教,很不得信任,只能在底下里转悠,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给武媚娘传去。
后来,裴玉冰因着裴东来之事而投靠了武媚娘,又知道了她的野望,便与陆正宣一商量,把雪衣教的人员编排、并武功师承等都一一造册,奉到了武媚娘的手上,这才让她得以知道雪衣教的事情。
武媚娘本想趁机要求插手雪衣教的内务的,可如今她正是需要雪衣教的帮扶,没得做下这般令人反感的事情。况且以后这雪衣教还得自己的儿子承继,便想开不再多言了。不过,武媚娘也因此能说起几句教中事务。
武媚娘虽然没见过那位右护法张亮,但名册中有写过此人的的禀性,倒也能装熟与张训聊上几句。
而张训毕竟还是个孩子,虽然因为失忆让他一时忘记了自己的父母,但武媚娘那仿佛很是熟络的态度,让他不禁倍感亲切,激动的满脸是泪。
武媚娘眼见着面前的张训是个实诚孩子,心中很是满意,便道:“你是个好孩子,怪道东儿如此喜欢你。日后你与东儿相互帮扶着,本宫也能放心了。”
张训道:“少爷待草民恩重如山,草发不敢说与少爷相互帮扶,只愿为少爷肝脑涂地也再所不辞!”
武媚娘得了满意的结果,到底也没把张训留在宫中,只赐了一些精贵的物件,便让他出宫了。
见张训走了,裴东来又与武媚娘叙了回话儿,便要告辞。只武媚娘却不急着让他走,笑道:“你这孩子且陪一陪母后都不成吗?每回都这般,与母后一处也没多会儿便总说要走,不知道的,还以为母后是吃人的老虎呢,岂不让人伤心。”
说着,便用宽大的衣袖挡住了脸,似在哭泣,却实际上是在掩饰笑意。
裴东来倒不是不想与武媚娘多呆会儿,只是武媚娘爱捉弄人,什么话儿窘迫,她就偏拿□逗人,使得裴东来便是知道武媚娘是真心疼他,话语间也并无恶意,他也不好意思与她呆太久了。如今武媚娘这么一说,倒让裴东来不好急着走了,但话却还是要说的:
“母后不是尚有政务要处置吗?孩儿不过是怕误了母后的正事罢了。”
“就这么多心眼。”武媚娘家放下袖子,露出脸上满满的笑意。她用手指轻点了一下裴东来的太阳穴,道:“母后这般也无什么大事了,剩下的自有底下人去处理。你每日里只与你那些兄弟玩耍,今儿个好歹来找一次母后了,便顺便陪陪母后吧。”
裴东来自然是无可无不可的,但只在这里聊天未免显得单调无趣了些,想了想才道:“今日天时虽然仍是晒了些,可在这儿也无趣。不若孩儿与母后往那竹园走一走,权当散散心如何?”
武媚娘笑道:“那自是好的。”
打定了主意,武媚娘想着在宫里很是安全,实在没必要走到哪儿都带着一串儿的人,显得累赘,便只带了丽姬以及在宫中侍候裴东来的小太监无言,一起往那竹园去了。
竹园里很是清幽,便是太阳再大,也晒不到竹园里头,只偶尔听到有几缕微风拂过,吹动竹枝的声音,却吹不到人身上。但人只要身处在竹林之中,便觉得清凉的很了。
裴东来神情别扭的让武媚娘扶着自己的手。裴东来的皮肤太白了,只要脸上略有一点血色都会显得出来,武媚娘好笑的看着裴东来脸上的绯色,心中嗔笑着自己儿子的脸皮实在是太薄了。
其实真不是裴东来脸皮薄,毕竟前世坐拥天下、后宫美人众多,他又怎么可能因为这么一点点小事而脸红害羞起来呢,纯粹是到竹园之前要经过御花园,路上虽有撑伞,但也实在太热了些,这才因此热得红了脸。
竹林里清凉,一行四人在里头静静的走着,只偶尔武媚娘问一声对方累不累。武媚娘虽然知道裴东来有习武,可他始终是个白子,白子的秉性总是比常人弱上许多,再加上裴东来也没机会在她面前展示武功,所以武媚娘总要时刻注意着对方的身子,生怕他一时渴了饿了累了的。
索性裴东来并不觉得厌烦,反而很是贴心。
走到竹林中间时,有一座亭子,裴东来一行人便在这座亭子里休息。毕竟是母子,两人的习惯都很像,在没有必要时,总不太爱说话,因此丽姬和无言跟着主子时旁的什么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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