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个好兄弟,不比那个木头似的二丫头强了十倍?老太太也不想想,大老爷那边好歹还有世袭的爵位在,哪里就亏了他们姑娘了呢!”
探春又好气又好笑,素来跟迎春也要好,忙道,“妈妈再说这话我就走了,这是多好的事不成?就这么乌鸡眼似的争来夺去,好没意思!”
三太太就道,“阿弥陀佛!我为得谁?过几日二丫头被赐婚个体面好女婿,你就知道后悔了!”
贾环听她说的粗白,把探春恼的面上绯红欲走,忙拉住笑道,“这可好了吧,也别再说了,三姐姐多在你身边留些时候有什么不好的?有你将来操心的时候呢…”
三太太还欲说时,忽然见一个小丫头跑来道,“园子里宝二爷那里不知怎的闹起来了,非要撵袭人家去呢!大奶奶叫三姑娘快去看看。”
探春等一时不知何事,忙带着贾环一起赶过去,却见袭人好好儿的一个丫头跪坐在地上,身上脸上沾得尽是灰,一行哭一行攀扯着宝玉的袍子,宝玉坐在椅上不动如松,脸上气得眉毛眼睛都变了,可见恼怒至极。
宝钗、黛玉,凤姐儿等已到了怡红院中,纷纷劝说,探春也上前笑道,“你从来待园子里的女孩儿们那么好,如今看她哭得可怜,也该好生儿说道,便是她真惹恼了你,有什么拆解不开的,非得这么惊天动地?!”
宝玉也不辩缘由,横竖只向袭人道,“你愿意跟着太太或者老太太,或者是家去的都行,只求尊驾快离了我这里,咱们两个都干净!我原好好的跟你说,偏你要这么杀鸡抹脖子得闹,究竟又有什么意思呢?”
袭人哭得也顾不得了,道,“你便要让人死,也让人做个明白鬼,我到底是哪里又得罪了你,或者旁人跟前又听了什么话,才来恼我,好歹给我个辩白的机会,便是衙门里头审犯人,也断没有捉了来就推出去砍了的道理…”
宝玉冷笑道,“你不去说旁人的话就很好了,哪还有旁人来说你的?”
众人听着这话里有意思,便问道,“到底是袭人说什么,让你动这么大的肝火?”
宝玉见宝、黛二人和晴雯都在跟前,便不说,相持了半晌,到底把贾母、王夫人惊动过来,宝玉又岂在众人面前肯落王夫人的面子,就更闭紧了嘴,只说,“坚决不留的,只当从不认识这人!”贾母见宝玉不松口亦无法,只得先让王夫人将袭人领到她房里去了。
这边人还未散,又有人禀报贾母道,“北静王太妃派人来下帖子,说明日亲来接林姑娘去王府里小住。”
贾母便奇道,“好好儿的并不是太妃、王爷生日或者什么的,怎么忽然要接她过去呢?”
宝玉听了也顾不得袭人,忙得赖着贾母赶快回绝了,林之孝家的笑道,“哥儿这可是开玩笑呢,太妃明白说是要亲自来接,哪里好回绝的。”
贾母因又问黛玉知不知道什么事,黛玉答道,“这不早不晚的,实想不出来是为的什么?也或者是干娘闷了,想叫我过去陪她出门上香也说不定,过年时还曾提起过一句,只是开了春道困乏,夏天了嫌天热,总也没动。”
说话间已众人奉着贾母回房,见了北静王府里来的两位嬷嬷,二人给贾母问好,又给黛玉见了礼,并笑道,“太妃还特嘱咐郡主,先将平时喜欢的家什摆件儿和收东西的箱笼一并收拢一下,等明日找人来拉,这边府里的下人一个也不用带,只带着从南边儿来时的嬷嬷丫鬟便罢了。”
贾母看这架势,不由惊疑道,“不过是去陪太妃住上三五日,收拾箱笼这却是何意?”
北静太妃因恐贾母年高忧心,早吩咐过这两人,二人便笑道,“却是为的一件大喜事,老太君且把心放宽就是了。”说着又看黛玉姊妹,贾母便知后头还有话,李纨忙引着宝钗、黛玉并三春姐妹先去了。宝玉因不知何事,又不好在众人面前追问黛玉,只把自己愁的唉声叹气,抓着贾环抱怨道,“你时常在外头,可听说什么缘故没有,林妹妹在咱们家住了这么久,哪能说一声儿就收拾东西一并接过去的?!况早又不接,认了这两三年了又想起来。”
众人便忍不住笑,贾环道,“要我猜竟还是件好事呢,你没听那两个嬷嬷说的话么?大约林姐姐的好事要近了。”
黛玉便啐道,“原以为你是个好人,如今也净跟他们学得这样没正经儿!”
宝钗笑道,“我却听着也是这个意思,只是不知谁家这么好福气,到底把颦丫头得了去?”只急的黛玉要去撕她的嘴,宝玉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反觉一片黑云压顶,心里不禁暗恨为何没跟贾环一道去考个功名,如今只怕老太太也难保他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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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上青云 。。。
话说北静太妃才将黛玉接过去,贾府里便人人都知道林姑娘的好事只怕将近了,黛玉如今是郡主身份,说不得要配给京中哪位贵人公子,另有那些素来知道宝玉心思的,如宝钗、三春等人,及晴雯那些丫头们,皆以为宝玉必失魂落魄,谁知贾母好言相劝了一番,他反倒将这事先搁置了起来,看着比以往都肯读书了许多。王夫人薛姨妈倒因此暗喜,想着两人不过是因为从小儿一处长大,才显得情份比旁人格外深厚些,如今两人将将分开几天,宝玉便已不大挂念,可见慢慢儿施展些水磨功夫,让宝玉断了念想也容易。她们哪里想的到一个宝玉一个黛玉,乃是天底下最痴的两个儿女,两人若合则罢,若分隔两处,总无好了之局。
宝钗这些年冷眼看得最清楚,见宝玉实面无忧色,因此不免纳罕,暗想若他真薄情至此,倒也让人惊心,且颦儿往日的春悲秋愁也都白费了。又想着宝玉的性子十分好拿捏,总得将袭人想个法子慢慢的调回来,才好压服宝玉房里的丫头们,将来这荣府的主母之位也才稳妥。
过得几日,宫中果然来了女官宣王夫人进宫觐见,礼部亦召贾政至德光门内听旨,大青郡主赐婚多是在德光门内宣旨,贾政又得了贾母的嘱托,心内已定,便欣喜非常的前去接了旨回来,果然是将先恩赐忠贤大学士林如海之女,北静太妃干女儿林郡主赐婚世袭荣国府贾公政次子贾宝玉的恩旨,并命监天司堪定佳期,知会贾府,预备大婚诸事。又赐玉如意一对,鸳鸯锦绣屏风一面,莲藕相合及石榴百子吉祥如意宫缎十二匹,特制郡主大婚金银馃子两盘。
贾政领完恩旨告退后,又为今科状元公章希华跟大学士徐淮兰之女赐婚,赏赐略薄一等,也不用监天司勘定吉日,全凭两家自理。
王夫人在后宫中亦得了皇后凤谕,方知竟是把黛玉赐婚给了宝玉,先前说的宝钗、宝玉的婚事已经飞得没影儿了,当下心里惊疑,强自镇定的谢了恩,忙去面见元春道,“何时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之前连个信儿也没有?可怜你姨母和宝丫头还以为板上钉钉儿了,这可怎么说的好?”
元春何尝不知道事出突然,必有缘故,便道,“我将折子递上去的时候圣上并未说什么,便是皇后也递折子求了两对儿,如今看来也皆未准,可见并不是圣上独不喜宝钗宝玉之事,而是早已有了主意的。”
王夫人道,“就是这才奇怪。圣上如何能想起来他们俩呢,宝玉整天在家里也不出头,林丫头虽说有个郡主的名儿,北静太妃几个月半年也想不起来一回的。”
元春道,“你又怎知不是那边意思?或者老太太跟太妃说过什么也不一定。单我知道这一回的赐婚里头还有北静王呢,赐了个小官儿家的女儿给他,是正儿八经的侧郡王妃。”
王夫人叹道,“我只是心疼宝丫头,她既进了复选,说不得这里不成,也能趁此机会得个好人家儿呢,这可叫我回去怎么跟你姨妈交待?这岂不是为了宝玉把她耽误了么!”
元春便笑道,“你又怎知她没得个好去处儿?要我说,她这回才飞上了枝头了。皇上选了她跟另外一个知府家的小姐,赐予仁敬亲王做侍妾,需知仁敬亲王年纪比她并大不了多少,且至今没有立侧妃,如今这个嫡王妃看着就有些病歪歪的,又一直无出,宝丫头过去了一年半载养个哥儿,那便是仁敬亲王的长子,她封个侧妃还不容易?岂不比跟着宝玉还强好些?”
王夫人缓缓点头道,“你说的也是,只是我看着林丫头那模样就心烦,那作派跟她娘当年也差不多了,没得给我添堵,到底不如宝丫头似的合我心意!”
元春笑摇摇头道,“这也须分开来想才好,我平素听你们说话里,看着那个宝钗其实是个心大的,宝玉真要娶了她,你也未必舒心,林丫头倒跟宝玉十分的投脾气,你只当白养着她,却绝不会跟你作对。况论起薛林二位的家资,薛家固然很好,林丫头那里却还有老太太后来还给她的那些东西,再加上她的郡主俸禄,如今她大婚,北静太妃又如何能不出嫁妆呢?再有皇家陪送给郡主的庄子、别院等等,不比薛家差多少,而且还搭上了北静王这条线儿,老三那里便是翻得再厉害,又怎么跟正经的皇亲国戚比呢?!”
王夫人这才舒眉展眼的笑起来,“正是如此,我竟一时没想过来,也是碍着你姨妈的面子,不好直接回绝,其实宝钗年纪比宝玉还大两岁,到底有些不合适,宝玉又不是聘不到媳妇。”
元春又叮嘱了王夫人一番,方让她回去,又道,“下回打发人送东西时,再照上回拿得那种紫玉画盘的样子,找几件捎进来,我送人要用,还有那些水晶珠串儿堆纱簪子也带一大盒子,宫里今次进了新人,又要花费了。”
王夫人便道,“该花就得花,我那里才得了甄家的几大箱子东西,老太太她们都不知道,还尽够用一阵子的。”说着回去使人去打点不提。
薛姨妈和宝钗本在府里等着指婚的消息,谁知贾政一回家就先面禀贾母,说是为宝玉、黛玉二人赐婚,薛姨妈只觉得眼前一黑,宝钗倒还十分沉稳,赶紧扶住了,又与贾母贾政和宝玉道喜。
次日才又有将宝钗赐为仁敬亲王侍妾的旨意到了,因宝黛二人和章徐二人的婚事都是明媒正娶,因此倒是和仁敬亲王纳侍妾,北静王娶侧妃是分开来的。宝玉因得了与黛玉成亲的准信儿,一时对宝钗的离情别绪也冲淡了许多,不过约上三春及湘云去给她道贺了一回。
王夫人少不得又十分开解了薛姨妈一番,把元春的话跟她与宝钗说了,“忠顺、仁敬二位乃是老圣人极宠的皇子,说是前几日老圣人还有意让皇上赐他们免死金牌,那岂不是万世不倒的宗亲?仁敬亲王至今无子,宝丫头看着就是个带福的,去了得个一儿半女,那就是要上皇家玉牒的侧妃,咱们赶着也得叫娘娘的。”
“……宝钗若是跟了宝玉,我还怕宝玉辱没了这孩子。”
薛姨妈眼见圣旨一下,此事定无转圜,也只得罢了,宝钗又素来十分心高自傲,并不畏一入侯门深似海,反觉这回阴差阳错,未尝不是她凭风上青云的好机会,因此安心要在仁敬王府中好生施展一番,倒要教这些姐妹们看看她的本事。
薛蟠亦因此真正得了意,又有那一起子趋炎附势的小人,忙不迭王爷小舅子的奉承起来,捧得他愈发不知天高地厚。
又因纳侍妾不比娶妻,宝钗便无什么大婚章程可操办,与贾府相互恭喜了一番,待仁敬王府定下吉日,薛姨妈便为宝钗置办了三十六抬满满当当的嫁妆,王府里遣了一顶青帐小轿过来接上人,抬进了仁敬王府侧门里。薛姨妈为宝钗终不是明媒正娶的出嫁,连嫁衣也只能缝一件绿腰裙,因此望见轿子去了,自己还偷偷的落了半日的泪。
宝黛二人的事却比之麻烦许多,监天司堪得好日子在次年四月,于是黛玉还需在北静王府中住到来年才能嫁回贾府,便是过年也不能在荣府里过,宝玉为此不免郁郁。
因贾府为宝玉的亲事,又特意摆了几日的筵席,这一对儿是圣上赐婚,前来道贺者极多,就连北静王府亦开了两日的庆筵。贾环只得在荣府里与贾政、宝玉陪着,一时忽然有墨砚来道,“龙四爷在外头呢!”
贾环听了忙跟贾政指了件事儿出去,就见水琅骑了马,披了件黑底金线披风,里头却穿着赭红色的五爪团龙褂子,不由惊奇道,“你这身打扮是要去哪?”
水琅微微笑道,“水瑜纳新人,也请了我去吃一杯酒。你跟我一道儿去罢。”
贾环一顿,立时想过来水瑜便是仁敬亲王,虽不解水琅来叫上自己是何意,但水瑜跟他那个哥哥水琳向来跟水琅面和心不和,贾环总看着水琅一个过去十分孤单,便道,“你等等,我换身衣裳就来。”
及至二人进了水瑜的仁敬王府,贾环方知自己大错特错,这里头水琅的死忠宗室们倒来了一大半儿,其中四位郡王就到了两位,北静和南安皆在,东平郡王世子水潞也来道贺,只是他辈儿低,又未袭爵,因此主桌儿倒坐不开了,让他去了次席,跟恭礼亲王的长子一块儿。
水琅这一桌上便是忠顺、仁敬,南安郡王比水溶年长,于是坐了他的先首,剩下的一个座儿便是贾环了。众人见水琅携贾环而来,白士辰反倒没一起,因此纷纷跑来给贾环敬酒,贾环不敢多喝,还要分一只眼睛看着水琅那边,水琳和水瑜极少去御书房,便是去了几次,贾环也没遇上,因此倒是头一回与这两位坐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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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终须报 。。。
一时仁敬王府中酒过三巡,有水琅在座,那些宗亲权贵皆不敢尽情说笑,水琅不过面子到了,便起身要走,并向水琳、水溶等人道,“既然来了,便只管尽兴些,你们平日也少有凑这么齐的。”众人赶忙站起来领受,水瑜又待留贾环,贾环忙揖道,“王爷盛情,下官心领,实还有要紧差事在身上,须得随侍圣上左右。”如此方紧跟着水琅出了王府。
众人见水琅走了,这才敢放开胆子高声取乐起来,有那些年纪小的宗亲们便起哄要见两位新的“如夫人”,水瑜也不当回事儿,命一个小太监去内院叫两人出来给宾客敬酒,两位新人一出来时,直教众人眼前一亮。另有那位知府小姐任氏,生自江南温柔水乡之地,长的袅袅婷婷,如弱垂杨柳,又带了些怯懦不胜之态,宝钗更加艳若桃李,兼十分大方随份。只是众人却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