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缭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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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缭乱-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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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南朝从未亏待过别国子民,何况是王爷,还请可汗放心。”段继臣能看透哈伦的心思,也能对症下药,句句直逼命根。
“王兄,我去!”本不在朝臣之列的图兰突然出现在帐中,双拳紧握,咬着嘴唇,一步一步坚定的往前走,语气同样坚定的又重复了一遍:“我要作为质子入京。”
“图兰,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哈伦压低怒火,沉着声音问道。
“我知道,也只有这样,我才能救阿羯。”图兰直视着哈伦的眼睛,后者知道,他虽然不怪罪自己默许申屠羯出使中原之事,却也是铁了心的要去找申屠羯了,当着众臣的面,他没有拒绝和劝说他的余地。
“罢……去了南朝要处处守规矩,不能像在大漠这般无礼。”哈伦轻描淡写的交代一句,便宣布退朝了。
众臣皆报以段继臣怨念的目光,然后后者却不以为然,毕恭毕敬的上前,低头朝图兰行礼:
“去往中原的路途可能有些遥远,但中途设有驿馆,殿下可沿途休息,必备之物我等下属以准备好,即日便可启程。陛下十分欢迎殿下入京,定会结彩十里以迎接殿下,只是罪臣看不到那壮观之景了,甚是遗憾……”
还没等图兰回话,索乌塔就掰过段继臣的身子,怒火丝毫没有压制的吼道:“不是警告过你,别打图兰的主意么!”
段继臣被他推得踉跄,后退几步才稳住身体,声音冷的慑人:“尔等一介蛮夷武夫,不得阻止我尽臣子之忠,不要以为你与我有过鱼水之欢就可以命令我。”语毕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后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朝图兰再次行礼,恭敬道:“殿下即日便可启程。”特意咬重了“即日”两字的重音,意思就是殿下,你赶紧收拾收拾走吧,耽误了时间,惹得皇上不开心,我们可都担当不起。
图兰是临时起意作为质子到中原去的,当时是头脑一热,考虑不周,现在冷静下来了,想反悔也完了。他知道,要是自己去求兄长不去中原的话,哈伦也是不会拒绝的,宁可与南朝为敌,也要保护好自己,可他是大漠的王爷,不可以这么懦弱,不可以惧怕南朝的势力,木已成舟,他没有反悔的余地,就算不是为了申屠羯,他也必须要去,哪怕受到的是居高临下的侮辱,只要能护自己的国家,子民不被战乱颠覆,就是死,他也得忍。
他不能像兄长们那样,驾于马上挥刀斩敌,用双手来守护国民,只能用低微之态博得南朝皇帝的欢心。
不!他也是高高在上的王爷,绝不去取悦那狂妄之徒!在外,他就是大漠的象征,绝不以低媚阿谀来折辱大漠,与王族的尊严!
白玛望着自家主子眼神的变化,多的那几分鉴定,虽无法取代稚气,但也是一种成长,想必,即使远在中原,他也不会受欺负吧。
图兰回到帐子,吩咐几名仆从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从衣物,到饰品,再到各种必备之物,他都精心准备了具有大模特色的物件,不管到时候会遇到什么,誓死不被中原人同化,绝不忘记本心!
图兰与哈伦没再见面,只有老丞相塔西来为他送行,唠唠叨叨的交代着应尽之礼,事情发生的这么快,任谁都没有准备,只能尽力弥补着失误。图兰听得很不耐,但却不想制止,因为,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听这熟悉的乡音。
“丞相,你放心吧,我是大漠的王爷,绝不向南朝皇帝屈膝,俯首称臣,我大漠永不臣服南朝!”
“好……好……”塔西的声音颤抖着,感动的老泪纵横,而索乌塔也热泪盈眶:
“图兰……终于长大了。”
实则不然,这种竭力伪装出来的坚强,能撑到几时呢……
随图兰同去的,只有白玛一人,其余作为护卫的,均是段继臣带来的那些护送御贡,需要返回京城的御林军,自古为质不比和亲,没有丰厚的嫁妆和人数众多的侍从队伍,图兰心里的凄凉,也只有白玛一人能懂……
“王爷,此去中原,你还打算寻找申屠将军吗?”白玛说的是大漠特有的语言……啻语,所以并不需要担心隔墙有耳。
“我想。毕竟我入京的目的就是为了找他,如果情况允许,一定要尽全力寻找。”
白玛知道图兰是真的爱上了申屠羯,已经无法回头了。他在老丞相那儿学了好几天,大概也懂得了爱情是什么,也懂得了男男之爱的艰辛,都说皇帝好,可以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帝王无情,就算给予了名分地位,也不可能爱人一生。
南朝无论如何都要和大漠和亲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想要得到传闻中的轻视没人,甚至不惜颠覆老祖宗的规矩,让王爷作为质子进入皇城,如果图兰被景炎君看中,又仅得宠几月,几年,还不得归国,最终郁郁而终,葬身异乡,何等悲哀,他想救他,可该怎么办?
护送他们入京的均是景炎君的手下,就算能与他们交流,也不可能博得他们的同情被放走,逃跑成功的可能性又小到而已忽略,大局已定,白玛可以预想到图兰老无所依,客死他乡的悲惨晚年。
“别担心,顺其自然吧,伊苏神会保佑我们的。”图兰倒是看得很开,这让白玛更加忧伤,你究竟是真的不懂,还是强颜欢笑自我安慰呢……
护送二人的,想必都是景炎君手下的精英,赶路的速度很快,只一天的时间就过了两所驿馆,也就是说,是两天的路程?
“白玛,你看,这街市多么繁华,这还仅仅是小镇,你说这皇城,该是怎样的呢?”图兰好奇的掀开马车的帘子,朝外面窥视着,吆喝叫卖的小贩,花枝招展的姑娘,驾车慢行的老农,和吵闹声四起的酒肆,夜晚的城市,似乎更美。“什么时候……大漠也能如此繁华呢……”
“快了,快了。”白玛嘿嘿的傻笑着,显然也是被这城市给吸引了,“哈伦可汗登基后,一定治理开明,百姓和乐,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这样的。”
图兰笑出了声:“你啊,还是不太适合文绉绉的说话啊。”
驾驶着马车,慢行穿梭于街道上的护卫竖着一双耳朵听着车内的说话声,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吩咐了其他护卫一声,便停下车去找在驿馆驻守的太守了。
“这是皇上亲诏的贵人,好生伺候着。”语毕举起腰间的金牌。早就接到上头命令的太守立刻媚笑着请几位往内堂走。
图兰惊异的望着室内的装潢,砖石砌成的墙壁不知道比帐布结实多少倍,活灵活现的雕刻引人入胜,琢磨精细的白玉美不胜收,还有这沁人心脾,让人凝神的熏香……一切都与大漠不同,似乎也比大漠要好,只是他并不流连这些精致,如果可以,他还是想回家。
这些护卫自始至终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可能也是语言不通的缘故,连客气一下都省了。
太守点头哈腰的将图兰请进一件干净的上等客房,连榻上的被褥都被铺好,用香熏过,可见中原人的细心。
白玛比比划划的问太守要热水,完全听不懂的异族语言让太守晕头转向,最后还是小二弄懂了白玛的意思,抬来了浴桶,打满热水,还在里面添加香料与粉红的花瓣,虽然与白玛最初设想的有些出入,但似乎是更好,也不知道图兰适应不适应得了这种陌生的待遇。
“看,中原人多奢侈,竟然用牛奶来泡澡。”白玛愤愤道,“这太不公平了!”
“南朝物产丰富,经济发达,此般也是自然,再说这世上哪有公平的事呢,不然你我也不用出使中原,看着别人的脸色行事了。而且,不是你说王兄用不了多久,就会把大漠治理成这样吗。”图兰捂着嘴笑道。
“话虽不错,可是……”白玛还是有些部分,伺候着图兰脱了衣服,入浴,用木梳轻轻的梳理着图兰柔顺的长发:“王爷,你的头发真好,这么多年,还是没摸够。”
图兰笑出了声:“你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摸,毕竟,以后可就只有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了。”
“笃笃”的敲门声响起,白玛起身去应门,是那个侍奉他们的小二:“中原……天气很热……请你和你的主子……都换上丝绸制的……衣服。”小二比比划划,断断续续好一会儿,白玛才大概懂得他的意思,低头朝小二道谢,后者害羞的摸了摸头,目光朝里一扫,正看到那披着长发的美人,托起花瓣与泡沫,吹开,一笑倾城。
小二看的呆了,还是白玛在他眼前挥挥手,拉回了他的思绪。
关上门,白玛不由得感慨:“王爷,你看,连个下人都被你吸引了,我真担心南朝皇帝会对你起歹心。”
“别说笑了,我是大漠可汗的弟弟,量他也不敢对我做什么,我会打他的!”图兰举起皮肤细嫩的拳头,注视了一会儿,又眼含失落的放下……“我什么都做不了,如果他真的侵犯了我,我也毫无反抗之力,还不能对任何人说……”
“王爷!”白玛揽住图兰的肩膀,似是在给予他坚持下去的勇气:“白玛一定会拼死保护你的!有我在,他们就别想碰你一根毫毛!”
图兰知道白玛说的是心里话,但他们两个都太弱,什么都做不了,“你有这份心,就足够了。”
小二在白玛关上门后,又流连了一会儿才离开,只要一闭上眼,就全是那没人吹拂花瓣的样子,与那满室的芬芳。
走到院落时,突然有人从身后踢了他的膝盖,因为痛感,他不由自主的跪在地上。小二没有站起,因为他知道,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能轻易治他的罪,诛杀他的家人。
先前驾车的护卫毫不留情,一脚踩在小二的头部,压下他的脖颈,使他一直保持着叩首的姿势。
“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眼睛还敢乱放。”冷冷的声音,令人恐惧的战栗。
“知……知道,小的知罪了……”嘴唇哆哆嗦嗦不听使唤,小二费了好大劲才吐出几个求饶的词汇。
“呵,皇上的人你也敢偷看,想谋反不成?”
“不不不……小的知错了,求大人饶过小的吧……”
“要不是陛下的婚事在即,我定要你狗命,不过为了给皇上冲喜,顺便为这位贵人积点阴德,就饶你一次。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黑衣护卫手起刀过,几滴鲜血洒在地上,寂静的夜里,只能听到捂着眼睛的小二凄惨的叫声。
作者有话要说:

☆、〔捌〕迎娶仪式

柔软的丝绸穿在身上的质感,不同于大漠传统服饰的沉重,紧绷感,虽然很舒服,但图兰还是有些不适应,本誓死不愿穿这异族的服饰被同化,不想中原地区竟如此湿热,想坚持也不行了。
生活于寒冷高地的图兰一时适应不了这种天气,仰卧在马车内的软榻上,面色潮红,张大了嘴似乎也喘不上来气,白玛虽然也有这种反应,但身体机能很好,没多久便适应了,可图兰不行,自小身体就不好,加上赶路的速度很快,他根本没时间进行体内调节。
无奈,只好停在一个小城休息,一碗一碗灌着苦涩难喝的乌黑药液,等身体恢复的差不多,大半个月也过去了,完全没达到护卫们尽早回京的目的,他们现在只期待耽搁了这么久,圣上不会动怒才好。
图兰至今依然记着当时段继臣所说的“结彩十里”,虽然没放在心上,但在亲眼看到这阵势的时候,还是大吃一惊。
“百姓尚以为皇上迎娶的是大漠公主,为了不让子民失望,还请殿下配合。”这是绝尘和图兰说的第一句话,竟是啻语,这让图兰惊得后背直冒冷汗,向来会说啻语的中原人只有被皇帝选作质子的皇子,莫非这个护卫,是皇族?
图兰也曾学习过汉语,但因老可汗一直不忍割爱,让他作为质子远离自己,所以这门语言也就搁置了,想重拾也不是件简单事,因此在绝尘与其他护卫小声交流时,他也没怎么在意,难道说,自己一路上与白玛认为“安全”的对话,一直有人在偷听吗……
“我该怎样配合?”图兰努力压抑着内心的不安,问道。
“身着拖尾九丈长的红色嫁衣,意在昭示南朝与大漠永久交好,头戴鎏金珍珠凤冠,意即永远为两国百姓留住这份安宁,脚踏金丝红绣鞋,即与陛下白头偕老之意。”
将国家大义放在首位,其次是子民安泰,最次才是个人,图兰心里开始有些敬佩这位南朝的皇帝,只是,自己乃是大漠的王爷,怎可忍受被当做女子迎娶入宫?即便是为了两国交好,对方也令自己敬佩,他也不想受到这样的侮辱:
“我……”
“迎亲的队伍正在皇城外等候,还请殿下快做准备。”绝尘早就料到这小王爷不肯乖乖就范,已经做足了准备,几个护卫上前按住图兰的身体,不让他乱动,硬是给他换上了量身定做的大红嫁衣,还有几个丫头为他梳理长发,画好精致的妆容。
白玛见自家主子不愿,立刻上前阻止护卫钳制图兰的动作,却被绝尘一把挥开,推给另几个丫头:“把他也收拾好,殿下的仆从也不能失礼。”
图兰想喊,即使知道根本不可能有人来救他。绝尘看出了他的意图,立刻钳住他的喉咙,不痛,却也发不出声音,要知道,这副嗓子银铃一般悦耳的声音,可是要在晚上喊给皇上听的,现在弄坏了,他们的罪可就大了。
图兰被点了穴,全身动弹不得,只有眼睛能来回转动,收拾好后,被人打横抱进轿辇,摆好了一个端庄的姿势,随着一声“起轿!”就被送往京城了。
不过白玛相对于他可就没有那么好命了,因为他说什么都不肯妥协,就被点了穴,装在麻袋里,与随行的“嫁妆”扔在一起了。
图兰什么都做不了,眼睛转来转去,想在街道两侧围观的人群中搜寻到能帮助自己的人,只不过这些百姓全是以朝拜的心态来仰望皇帝的新妃的,自然没人能出手救他。
御林军站在街道两侧,阻拦着往前推搡的百姓,奏乐的乐师随着迎亲队伍往前移动,欢快的乐曲在图兰耳中仿佛催命的魔音。近了……近了,自己真的要嫁给那个男人了吗……
不!他不要!
“皇上驾到——”尖细的声音让图兰呼吸一滞,皇帝亲临,他何德何能……
景炎君本身就是高手,再加上对绝尘的了解,一看便知这美人被点了穴,在外人看来一动不动只是高贵的气质,只有他看得出那双眼睛里的无助与惊恐,好,甚好!他就喜欢这种小鹿一般的无辜眼神,惹人怜爱,引人践踏!
丞相李文时睁大了眼,这蛮夷之辈不都该是满脸毛须胡子的大汉么,为何这小王爷倾国倾城,纤弱无比,莫非真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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