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这……”李忠福面露为难之色,“这愣头李认得我,别说见到我了,只要他闻到我的味儿,立马逃之夭夭,任谁都抓不到。”
淳于崇义哼了一声,想让钟离去抓人,可想到他受伤了便打断了这个想法。
一时间,他发现自己竟没了可以用的人。
“不如,让小生试一试。”
林肆风的话,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
淳于崇义知道,就是十个愣头李,一个林肆风便可以将他们全都俘获。
淳于崇义不假思索便应了。
事情商量妥当,几人正要散了,堇南突然满脸怒气地推门进到屋里。
“为何有人要害我?”
她在门外听了许久,便知道在黎黍县时有人就想害她。
她听得云里雾里,似懂非懂,她不明白,淳于崇义整日和什么孟大人、钟离在密谋些什么。
现如今,林肆风居然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堇南站着,等待淳于崇义给她一个解释。
可此时的淳于崇义根本没有心情再哄她骗她,他沉下脸,怒喝:“出去!”
卷一 020、开眼界
堇南被这突然而来的怒吼吓得身子一颤。
淳于崇义这样对待她,她不服。
“爹,到底是因为什么事,那些人要千方百计的与咱们作对?”
淳于崇义攥紧手里的青玉蝉,捏得手指关节处都泛白了,他最后一遍警告道:“堇南,你出去。”
堇南蓦地一笑,自从来到金麟城,沈家的惨案她略有耳闻,她同情沈家却不肯相信自己的父亲与沈家之案有关系。此时淳于崇义的表现让她开始相信旁人的风言风语以及自己的猜测了。
“我知道了。他们之所以如此记恨咱们,是因为……是因为父亲你!你做的那些事……”
青玉蝉坠地迸发出的声响掩盖了堇南的声音。
“住嘴!”淳于崇义怒不可遏地站起身,昨夜的噩梦本就使得他烦躁不已,此时面对堇南爹爹声声质问,他红着双眼,摔碎了青玉蝉不算,桌上的茶盏玉壶也被他一并摔落在地。
温润洁白的碎片在地上上下跳跃,那些锋利的棱角划过空中,划过堇南的衣袖,她感觉到了那碎片的寒光,低头一瞧,她的袖子上已被划出了一条口子。
她愣住了,那条口子就如划在她的皮肤上一样——令她感到伤心疼痛。
突然感到身前一暗,一道身影将她挡住了。
“伯父息怒。”
林肆风。
居然是林肆风?
一时间,堇南顾不上埋怨淳于崇义,讶异、震惊、不可思议,她所有的情绪都凝结在了身前的那个背影上。
离开静心斋,她看着林肆风,目光里的不可思议没有退却。
她一心认为林肆风是个冷血无情的家伙。
这样的家伙会为自己说话求情?她想都不敢想。
然而事实驳回了她的想法,她开始觉得,林肆风对她还是有点人性的。
她盯着林肆风看,林肆风也瞧着她,只不过他的眼神一如以往很是淡漠。
“怎么老是哭?”他皱眉道。
堇南听到他这么一说,才感觉自己的眼眶周围湿漉漉的,眼泪水不知在脸上挂了多久。
她连忙用手背想要将泪水揩干净,一脸泪痕像花猫似的多丢人呐!
林肆风叹了口气,将她手拉开,亲自用衣袖替她擦起泪来。
堇南顿时觉得,今儿所有的事都太蹊跷了。
林肆风的动作很是轻柔,除了脸上麻酥酥的,她倒也没有其他的感觉。抬眼看看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她心里突然有了些感概。
英武的眉毛,长长的睫毛,像山脊一般高挺鼻梁。
她越看,越觉得自愧不如。
林肆风被她看得不自在,有些不悦道:“怎么了?”
堇南自己也发觉这气氛有些不对劲……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暧昧,对,有些暧昧。
她眨眨眼睛,问了一句。
“听说你明儿要去逛窑子?”
林肆风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是又怎样?”
“还能怎样——”堇南用手肘拐了他一下,挑挑眉,“带我去呗~”
林肆风彻底无言以对,转身便走,丢下她一人在那挤眉弄眼。
看着那个冷漠离去的背影,堇南觉得,林肆风终于恢复正常了,因为他又开始对自己没人性了。
***
翌日,李忠福一打听到消息,林肆风便出发前往东街春娇楼捉人去了,跟着他的还有三个扛着稻草的家丁。
没有人发现,除了林肆风四人,府中还少了个人。
林肆风在街上,他知道有个人在偷偷跟踪,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情愿装作不知道任其跟踪在后。
快要到春娇楼时,他感到有人冲上来猛撞了他一下,转头看去,只瞧是一个头戴冠玉、身穿青色衣袍的小小“公子”。
看着林肆风的表情有些许变化,堇南面露得意之色,她觉得自己今儿的装扮还是挺成功的。
还没得意多久,那三个家丁便跑了上来,三张脸就像三只苦瓜一样,他们异口同声道:“小姐,您快恢复吧。您这样跑出来,老爷那儿我们不好交代啊。”
堇南白了他们一眼,展开手中的折扇,挡住脸道:“你们记住,今儿我不是你们的小姐,本人是淳于公子。”
收起折扇,她瞥了一眼林肆风,见其无奈得很,便道:“你不带我来,我只好自个来开眼见咯~”
说罢,她大摇大摆地就要往前走去。
林肆风长手一伸拉住她,准确说来是拉住她背上的褡裢。
“你这里头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自然是金银珠宝了。”堇南没好气道,扒开林肆风抓住自己的手又要往前走。
可她步子都还没迈开呢,又被抓了回去。
“你!”她一时气结,想不出狠话来骂他。
林肆风夺过她手里的折扇,往她的头上一敲,道:“你要去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必须得跟着我。听到没有,淳于公子?”
堇南揉揉脑袋,见他如此一本正经,只好不情不愿地应了。
二人意见达成一致,这才进到春娇楼,随他们进去的还有一个知道愣头李模样的家丁。
一进到那片莺歌燕舞的环境中,堇南就被楼里浓烈的胭脂香气呛到了,咳了老半天才缓过气。
林肆风站在堂中,目光往四周扫看了一番,转头低声问:“瞧见那人在哪儿了么?”
家丁左右看看,上下瞅瞅,指着楼上的一个人道:“就在那,就是那个身穿花衣的男子。”
林肆风朝他指的方向望过去,目光捉到愣头李后,他让家丁站在原地等候,独自一人便不紧不慢地走上楼去。
堇南也看到愣头李了,只瞧那愣头李长得果然符合他的名字,一双斗鸡眼,一口大龅牙,个子奇矮不说,还穿着一件花袍子,活像一只色彩斑斓的大公鸡。
她就这样看了许久,待她反应过来跑到楼上时,大公鸡已经不见了,只瞧林肆风靠在木栏边,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人呢?”她问。
“在里面。”林肆风朝对面一间厢房扬扬下巴。
“你怎么不进去捉人呐,在这守株待兔有用么?”堇南急得跳脚。
“你可知道里面的人在做什么?”林肆风蓦地笑了,“要去你去,我可不去。”
“……”
林肆风这招很有用,堇南果然安分下来,不说话了不跳脚了。
堇南刚才在上楼来的一路上,看到了许多搂抱在一起,衣衫不整的男女,此时听到林肆风的话,自然知道他的意思。
就在两人安静下来时,一个半露酥胸的女人突然挤了过来,直往林肆风身上蹭。
林肆风脸色不变,伸手从堇南的褡裢中取出一个金元宝丢给那个女人。
那女人见钱财到手,便不再纠缠他,扭着水蛇腰笑吟吟地走了。
林肆风用手掸了一下身上的衣袍,转头见堇南瞪着他,便笑道:“这叫物有所用,物有所值。”
两人正说着,对面厢房的门突然开了,出来的是个两颊绯红的妓女。
那个妓女是出来端酒水的,待她拿了东西正要转回房中时,一个吃醉酒的男人突然将她搂住,她猝防不及,手里的酒水眼看就要落地之时,堇南只觉得身边一空,一道人影从面前闪过,那几只酒壶酒樽便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林肆风的手上。
趁那妓女还在与醉汉拉扯纠缠,林肆风从衣襟里取出一个纸包,展开来,倒了些白色粉末在酒水里。整套动作一气呵成,他将酒水奉还给那妓女,这才缓缓地走到木栏边。
堇南拍掌惊叹道:“林公子真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神速,神速呐!让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六神无主,七窍生烟——”
“不过。”她正色道:“林公子会不会觉得这法子卑鄙了点?”
“哦,这法子是卑鄙。”林肆风气定神闲道,“或许,我应当动用武力将那家伙降服,然后将其五花大绑扛出春娇楼,让城中所有人都知道淳于府抓了戚越鸣的人。这样才算正人君子,是也不是?”
“好。我不说你卑鄙了。”
堇南示弱了,她的眼神突然暗淡下来,问林肆风道:“那你说说,戚越鸣为何要与淳于府作对?”
林肆风反问:“你都不知道的事,我一个外人又如何得知?”说罢,他走到对面厢房,手拿折扇将门推开,正如他意料之中,屋子里的两人都已经“睡”过去了。
堇南跟过来探头往屋里一瞧,所见之景让她不得不承认卑鄙的法子也是很用的。
她守在屋外,等林肆风扶着不省人事的愣头李出来,她道:“既然你不说我也就不问了。不过,你得把剩下的迷药都给我!”
见林肆风不买账,她恐吓道:“不然,我就喊人了,让大家来瞧瞧你这衣冠禽兽!”
林肆风明显不耐烦了,将剩下半包迷药扔给她,扶着愣头李走了出去。
三人下了楼,正要走出春娇楼时,楼里的老鸨突然凑了过来,一双精明的眼睛直往三人身上打量,打量至愣头李时,她的神情显然有异。
“几位客人,请留步。”
卷一 021、引子
堇南心里咯噔一下,暗想遭了。
相比她的表现,林肆风镇定得多。
“我这兄弟吃醉酒了,我是来接他回家的。”
老鸨叉着腰,尖声尖气道:“原来这愣头李还有兄弟哩!这厮总是死皮白赖地在楼里骗吃骗喝,欠了老娘不少银子。既然你自称是他的兄弟,就替他将银子还上呗!”
看来这老鸨的架势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了。堇南看见林肆风朝自己使了个眼色,她稍一愣神便会意了。
她取下自己背着的褡裢递给老鸨,老鸨接过去一瞧,见到里面满满都是金银,顿时笑得合不拢嘴。
“够了么?”林肆风问。
“够了,够了。”老鸨收好褡裢,让出路来,一改先前傲慢无理的态度,脸上挂着贪婪的笑,“二位贵客,下次再来哟~”
出了春娇楼,事情便好办得多了。
林肆风将愣头李扶到一个隐蔽的小巷里,那三个家丁将一个麻袋里的稻草倒了,把愣头李装了进去。
愣头李个子矮小,塞在麻袋里也不显得突兀。就这样,三个家丁,两个扛着稻草,一个扛着愣头李。几人顺利完成任务回到淳于府。
一进府,几人直径来到静心斋,叩门无人应答,他们也不敢冒然进去,一时只好待在院子里,等着淳于崇义的到来。
“咦。”堇南抱着手,围着三个麻袋转了一圈,“这些麻袋都是鼓鼓的,我都分不清愣头李被装在哪只麻袋里了。”
林肆风靠在一棵树上,漫不经心道:“你用脚踢一下,踢完有声响的便是了。”
堇南依他说的朝一只麻袋踢了踢,麻袋里果真传出一阵杀猪般的嚎叫。
她将麻袋解开来,那愣头李扯着嗓子嚎叫不停,吵得人头疼不已。
“喂,你消停一下行么?”堇南戳了戳他的脑袋,吓唬他,“你要是再叫,我就拔了你的脚筋,看你还叫不叫!”
愣头李一听,吓得连忙闭上嘴,大气都不敢出。
“这才对嘛。”堇南满意地点点头。蓦地,她突然正色起来,问:“我不让你叫,不代表不让你说话。我问你,你家老爷为什么要遣你送信到黎黍县?”
“我……我……”见到计划中应该死在山匪刀下,死在逃亡路途中的堇南,那活生生的面容让愣头李浑身剧烈颤抖起来。他心虚害怕了。
“不许说不知道!”堇南已经受够了这府中每个人都对她说不知道了。
“小姐!”李忠福赶了过来,见到院中情景,他的脸色突然苍白如纸。
“此人曾试图伤害小姐,小姐可万万不能再接近他。”他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捂住愣头李的嘴将其拖了出去。
他将愣头李带去的地方是府中最隐秘的一个地方——那座隐藏在槐树后的阁楼。阁楼是淳于府的下人视为禁地,莫说进到阁楼里,就是在阁楼附近转悠他们也是不敢。阁楼之所以令他们望而生畏,是因为早些年有几个丫鬟勿入阁楼,从此便消失了。于是阁楼闹鬼的事就这样在府中传开了。
这座阁楼,就连堇南和她的哥哥也从未进去过。能进去的,除了淳于崇义,便只有一类人——像愣头李这样被抓做俘虏的人。
愣头李进到阁楼后,一直到傍晚时分也没有出来。
李忠福守在阁楼下,随着时间的流逝,浮现在他的脸上的忐忑和焦急越加明显了。
当天空中最后一抹火烧云消失时,淳于崇义出来了。
“这厮果真狡猾,总是和老夫兜圈子。拷问半天,净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淳于崇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不经意间瞟了李忠福一眼,他的目光突然变得复杂起来。
“你一直守在这里作甚?”
李忠福来不及收敛自己表情,见淳于崇义起疑,顿时慌张起来。
“你和里面那人除了是同乡以外,便再无其他关系?”淳于崇义越发狐疑起来,见李忠福不答话,他突然厉声道:“既然他软硬不吃,余便将他一家老小抓起来。余就不信撬不开他的嘴!”
“老爷!”李忠福蓦地跪在地上,急得满头大汗,“奴才该死!那愣头李……是奴才的亲侄子啊!”
果然如此,淳于崇义冷冷一笑,道:“那正好,你去,将他的双亲抓来。你放心,天亮之前余会让他毫发无损的离开淳于府。但这厮太狡猾了,余不得不防他。有他的双亲作为人质,他便不敢耍花招了。”
“去吧。”
李忠福含泪领命去了。愣头李所在的村子离金麟很近,来回只需两个时辰。当他连夜将愣头李的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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