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香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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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香如故-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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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像目光里见到的那几个尼姑一样,脑袋挨到地面上时,只听一阵纷乱错杂的脚步声……

之后,她就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了。

***

黑黢黢的四周……

她抱着手在寒风中艰难前行,好冷……她的手脚都是冰凉的,她哆嗦着嘴唇,不知走到哪里才是头……

突然碰到一个坚硬的东西,她仰头看去,借着白雪反射的光,隐隐约约中,她看到那是一个人的胸膛。

目光上移,那人眉如剑、目似星,脸上挂着一个温暖平和的笑,她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对方并没有躲开,而是张开双臂抱住了她。

好温暖。

就如抱着一只火炉,她周身暖暖的,甚至……还有些灼热了。

当身子受不了灼烫,她从那人怀中挣脱出来时,对方缓缓地张口。

“快逃。”

她赫然惊醒,睁开眼,满眼都是令人触目惊心的火光。

屋外有尼姑的喊叫声。

“走水了!走水了!”

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想要逃跑,可她竟虚弱得连床都下不了。整个人软绵绵的,根本起不了身。

“救命……”她的声音很微弱,刚喊出口,就淹没在尼姑们的叫喊声中。

烈火噼里啪啦地炸响开来,隔着窗,可以看见一团团火光不断地朝屋子这方袭来,她脸色煞白,浓烈的烟味让她剧烈的咳嗽起来,她用被子捂住口鼻,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的状态。

火势越发不可控制,虽然尼姑们都赶来救火了,可是一转眼,火舌已经舔破窗纸,窗纸一点即着,一个火圈赫然出现,火势顺着窗口往四面扩散,眼看木桌也已经被点燃了,一团烈焰轰然在屋内燃起。

堇南惊慌起来,这应该不是她第一次濒临死亡了……

可是以手背为例,她知道被火灼烧有多么的痛……她害怕……就这么死在这里……

屋外响起慧圆的斥骂声:“你们这些贪生怕死之人,你们不肯救人,老身去救!”

“主持——”尼姑们纷纷劝住道。

堇南拼死命地挪动身子,“啪”地一身,她坠到地上,摔得她不由地咧嘴呼痛。

屋内已是浓烟滚滚,烟进入肺腑,让她又是一阵猛咳,脑袋胀痛不堪,就如被人塞了石块进去似的……

就在她快坚持不住时,一只黑鹰倏地钻入火圈,穿过满室浑浊的烟雾,一把提起她,带她逃了出去。

从火圈钻出去的那一刹那,看着那噬人的火舌近在眼前,她不由自主地蜷了一下身子,以为自己多少会被灼伤到,可那只黑鹰却突然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就像保护幼崽一般,黑鹰用他的背和双臂护住了她——

她安然无恙。

当飞出去时,她看到黑鹰背上的几团火焰时,她惊呼而出。

与此同时,屋子外面的尼姑们尖厉的声音又响起了起来。

“刺客!是刺客!”

刺客?堇南脑子里刷地空白一片。在飞行过程中,她抬头看了一眼将自己救出来的人。

黑衣人蒙着面,但面巾一角被风掀起,她看到的是一个——方方正正下巴。

师父……心里顿时涌起无限的哀凉。

飞出朝云寺后,刚在一条山间小径处落下,黑衣人蓦地倒地,痛苦万分地在地上滚了几下。

只听一阵车马的响声,堇南瘫在地上,朝声音的方向望去时——她赫然一惊。

是钟大哥!

她想让道罹逃走,可为时已晚,钟离已经看到他们,他快马加鞭冲了过来,还在马上就拔刀挥向道罹——

道罹腾地从地上爬起,他手无寸铁,光用铁一般的臂膀挡住钟离凶猛而来的攻击。

看着钟离一招比一招狠,挥刀的频率越来越快,堇南面无血色,唇瓣微微张开,又蓦然闭紧。

道罹是刺客,无论他的动机是什么,他都是和淳于府不相容的人。

可当看到他节节败退,眼看就要被钟离擒住时,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大喊钟离的名字。

听到她凄厉的叫喊声,钟离挥刀的动作一滞,他下意识地朝她的方向望去。趁此机会,道罹点地飞起,瞬间就消失在小径上。

“追!”钟离又看了堇南一眼,目光中有几许责备之意。可一转眼,看着恢复了安宁的山林,又见朝云寺一片火海,他神色复杂异常,一挥手,重新下令道:“送小姐回府!”

卷一  054、是谁?

回府的路上,所有的疑团在她的脑袋里接连冒出,她凝神思忖片刻,总算想出了些头绪。

昨夜道罹从房间里出去后,并没有直接回府,他首先去到戚莲所住的小苑,在飞越高墙时,不小心打翻了一只花盆。

慧圆所说的采花贼正是道罹。当然,道罹不可能因为贪图美色去找戚莲的,他别有目的,很可能是和戚莲达成了某种协议。

第二日,也就是今日,他本要继续去找戚莲,可慧圆让尼姑们将小苑守得水泄不通,任他有再高的轻功也无法飞进去。

于是他用了一招调虎离山计。

自己所住的房间位于朝云寺西边,而小苑在东南角,在自己的房间周围放火,将尼姑们引到西边,他就趁机可以去找戚莲。

然而,他放火时并不知道自己在房里——

师父……虽然不知他有何图谋,想到他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不忘将自己从着火的房间里救出来……

堇南在心里暗暗祈祷,祈祷他千万不要再回到淳于府了。

马车行驶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府上。

阮娘得知堇南回府的消息,立马出了炊屋,端着碗安神汤去向芷香院。

“嗳哟……”

看到堇南一张小脸黑漆漆的,吓得她身子一抖,手里的碗差点就砸在地上。

“嗳哟……小祖宗,你这是怎么了?”她跑过去,板过堇南的脸心疼道。

“朝云寺走水了……”堇南一张口,沙哑的声音让她自个都吓了一跳。

转念一想,在满是浓烟的屋里待了那么久,自己现在还能说话,已经是万幸了。端起那碗安神汤喝了一口,嗓子滋润了些,她又道:“阮娘,你别担心。只是虚惊一场,我这不是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么。”

“唉!自打来了这金麟城,真是邪了门,又是劫人又是走水,真个没一天安稳日子可过了。眼瞧着你现在这恹恹的样子,阮娘这心里……实在是不好受……”

阮娘红了眼圈,说着话就哽咽起来。

“阮娘,你可别这样。你一哭,不是逼着我也要抹眼擦泪的么。”

“好,好,咱们都不哭。”阮娘擦了下眼角的泪水,在院子里打了盆水回来,将堇南那张花猫儿似的脸抹干净了,又从衣箱里拿了套衣裳给她换上。

“阮娘,近几日府中可有什么异常?”

看着阮娘做什么事都是忧心忡忡的,堇南忍不住问道。

“异常的事,还真有一件。今儿早上,老爷的小阁楼失窃了。我也是听李管家说的,并不知消息的真假。”阮娘道,“就在你回府后,老爷将府中所有的家丁都召集到静心斋的院子里,此时正一个个挨着审察呢。”

堇南道:“审察什么,阁楼里丢失的东西么?”

“倒不是。”阮娘摇头,“审察的原因是静心斋丢了一只笔洗,你可还记得,就是咱们从黎黍县带回的那只翡翠笔洗。老爷大发雷霆,说是就算将淳于府翻个底朝天,也要将偷走笔洗的人抓出来。”

笔洗?父亲怎会为了区区一个小物件兴师动众。恐怕找偷笔洗的人是假,抓那个窃入阁楼的人才是真!堇南如是想着,忽地站起身,只觉两条腿一阵发软,她向阮娘救助道:“阮娘,快,扶我去静心斋!”

阮娘稍作迟疑,见她心急火燎的模样,就依了她。

去到静心斋后,她根本无法进到院里。院里站满府上的家丁,个个挺直如松地站着,面色一个比一个紧张。

李忠福挨个搜身,搜完一个,又走到另一个面前站定,令道:“脱!”

那家丁不敢犹豫,呼啦两下就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扒了,只剩一身排骨肉袒露在外。

李忠福将他浑身上下仔细检查一番,没有搜出什么,便转头向淳于崇义点了下头。

淳于崇义坐在石几旁,一边品着香茗,一边挥挥手示意李忠福继续搜查。

堇南环顾一周,当她看到身着灰衣的家丁中间站着道罹时,她急得跺脚。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阮娘奇怪道。

她不作回答,看着抱着一只酒坛喝得醉醺醺的道罹,不明白他为什么不逃,从朝云寺起火到现在,差不多过去一个时辰了。一个时辰,以他的武功,足以逃出金麟城了。

正在暗暗替他着急,李忠福已经走到他面前,抱拳道:“道罹先生,得罪了。”

“无所谓,不就是脱件衣服嘛!老子脱个精光给你看!”道罹醉醺醺地说完,打了个嗝,满口的酒味熏得李忠福直皱眉头。

“罢了!”淳于崇义站起身,向他们走去,和颜笑道:“道罹先生是余的恩人,若连他都要怀疑,余的身边岂不是再无可信之人了。”

“罢了。”淳于崇义又说了一遍,使了个眼色,让李忠福将院里的家丁遣散了。

当院子清静下来后,堇南才发现道罹的身边居然还站着林肆风。

林肆风一身白衣,从头到脚纤尘不染,扭头看见堇南,他神色平常,微笑着向她招了招手。

“阮娘,扶我过去。”堇南道。

林肆风……昨夜吃酒时他也在,她无法确保,他没有和道罹一起去找戚莲。

她走过去,仰头看着林肆风,阳光笼罩下的少年干净而又纯粹,刹那间她肯定地告诉自己。

林肆风不可能是道罹的同伙。

而接下来通过一番调查,也证明了林肆风的清白。

淳于崇义很是信任道罹和林肆风,只让他们各回各院,连搜身都免了。

回到书房内,他让李忠福叫来巫氏、钟离、两个夜里守门的家丁,当然,还有堇南。

阖上房门,他的脸色阴沉下来,首先向钟离问道:“你是说,还没等你动手,朝云寺就起火了?”

钟离道:“属下领人去到朝云寺时,寺里早课刚结束不久,就起火了。”

“嗯。”淳于崇义转眼看向堇南,“早课是几时结束的?”

堇南道:“丑时。”知道父亲看着自己,她撇开头回避了他的目光。时至今日,她的脸颊还会火辣辣的痛,那一个耳光,实在让她伤透了心。

“你们两个过来。”淳于崇义向两个家丁问道:“余问你们,今日丑时,可有人出府?”

“回老爷,没有一人出府。”两个家丁几乎是异口同声道。一人想起什么,又禀道:“不过——昨儿夜里,道罹先生和林公子倒是出去过。见他们在马厩里牵了马,奴才多嘴问了一句,他们只说要去朝云寺,骑着马就走了。”

“他们去朝云寺,是给我捎东西的。”看着淳于崇义面露狐疑之色,堇南连忙替道林二人解释道。

“你们且出去吧。”淳于崇义将两个家丁遣了出去,摇晃着脑袋,不明意味的笑了。

“道罹,林肆风,果真是他们二人!”

堇南心一沉,原来父亲心里早有答案了。

“老爷。”一直保持沉默的巫氏开口道,“背着您捣鬼的人应该只是道罹。不瞒您说,昨儿晚上贱妾胃部不舒服,就让李婆陪着在府里走了一圈。走到府门前的荷花池时,我恰巧看到林公子进到府中,而他身后并没有跟着其他人。他和道罹先生一同出府,却没有一道回来,不是很奇怪么?”

“你的意思是,道罹唯恐有人在身边妨碍他办事,这才将林肆风先遣回府,是也不是?”

“正是。”巫氏说罢,捻起一块蜜饯放入嘴里,模样颇是悠闲。

“余也觉得——肆风如此稳重的一个人,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浮躁之气,不像是会和道罹勾结的人。况且,方才院中审察时,他衣衫整洁,之前应该是在凤竹院温书。若说他是从朝云寺赶回来的,实在是不可能。”

堇南倏地松了口气,身子还未完全放松,淳于崇义接下来的一番话,让她不禁又绷紧了神经。

卷一  055、鸿门宴

毋庸置疑,淳于崇义已经认准道罹就是内贼。

院中审察时,他虽年老,眼睛却未花,他一眼就看到钟离袖口上有被火烧过的痕迹。当时他不动声色,只是害怕打草惊蛇罢了。

除此之外,道罹江湖大盗的身份也是引起他怀疑的一个原因。他的阁楼里机关重重,能闯进去窃走东西并活着出来的,这世上恐怕只有道罹一人可以办到。

当然,两个原因只是让他起了疑心。真正让他确认自己的猜测的是钟离的一个发现。

钟离道,道罹以手臂作剑,所用的剑法是金麟城中少有的,很是奇特。两人刚一交手,他就可以断定——道罹就是在乱坟岗同他争夺沈郜头颅的那个人。

道罹不顾身份暴露的危险去抢头颅,只能说明他和沈郜有着不一般的关系。而且,从他窃走的东西来看,他在凤山出手救了堇南是为了顺利潜入淳于府,之后便是埋伏在府内,伺机为沈郜报仇。

沈郜同昱国之间确实有来往,沈郜将名贵草药卖给昀国的商人,从中牟取暴利。可他没想过,自己会因贪财惨遭灭门。淳于崇义在黎黍县任官时,恰巧截获到了昀国商人送往沈府的一封信函,里面无非就是一张药草胆子罢了。他正愁无法扳倒沈郜,得此机会,就用了一招偷梁换柱,逼着那昀国人写了一封暗藏叛国之意的信函,上交给朝廷。

至于那封真的信函,还在黎黍县时,他就命王世江给毁掉了。

所以,藏在阁楼里的信函,只是他引蛇出洞的手段。上面用昀国文字书写的无非是一些歌颂当朝皇上的诗句罢了。

这也就是他为什么没让钟离追杀戚莲,让其回宫通风报信的原因。

那封信只是一张废纸,他故意表现得烦躁不安,只是想查明自己身边是否有不忠之人。

经过一番折腾,他总算揪出了道罹这只狼。

***

接下来的几日,淳于府平静得就如一池湖水。

然而,平静的表现下总有什么在蠢蠢欲动,府内的气氛莫名变得诡异起来。

淳于崇义命人在芷香院外面守着,不让堇南踏出院子半步。知道堇南有爬树的本事,他还令人将芷香园仅有的几棵梧桐树都给伐了。

见他这样紧张自己出去,堇南心中一日比一日忐忑。官府派人去朝云寺,一番调查以后,只说失火是由于烛火点燃枯草堆引发的,从现场的种种迹象来看,走水是偶然发生的。

对于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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