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香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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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香如故-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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堇南沉思良久,才缓声道:“一开始我也和一样,认为这出戏都是殿下一手策划的。可后来听你说了,我便发现我想错了。若殿下往酒里下了药,他怎会和百官一起昏倒在席间?”

彩蝶点头,脸上愁云顿浮:“姑娘,那……殿下岂不是危险了?”

堇南心烦意乱地摇摇头,正想说什么,府上的嬷嬷就将吃食端来了。

“一整日都在宫里忙碌,你铁定饿坏了吧。”堇南将一碗栗子粥推到彩蝶的面前,轻声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彩蝶确实饿坏了,她抬起碗喝一口,见堇南不动,她便问:“姑娘,你怎么不吃,这粥不合胃口么?”

“怎么会不合胃口呢。”堇南端起碗,手指轻轻地摩挲在碗沿,她淡然笑道:“栗子粥可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吃食呢。”彩蝶见堇南终于有了食欲,这才放心地大快朵颐起来。

两人吃完粥,堇南便让彩蝶先歇息一会儿。

“你到榻上歇息吧。宫里发生了那样的事情,金陵城也就没有太平可言了。你好生休息,指不定明儿还得怎样奔波呢。”

彩蝶眨眨眼:“姑娘呢,姑娘不休息么。”

堇南让嬷嬷将碗筷收拾了,见门阖上,她轻轻地吐出一口气道:“你歇息吧,别管我。我心里乱得很,一时半会睡不踏实。”

她缓缓地走到窗边,打开窗户静静地看着夜色。

也不管彩蝶又说了什么,她望着窗外,就如被抽去灵魂的躯壳一样。痴愣愣的,不言不语。

天快明时,她才伏在案几上睡了过去。

好不容易睡去,梦里却依旧不太平。她做了一个和小时候一样的梦,梦里瓢泼大雨、漫天黄沙,天地之间一片混沌。朦胧的雨帘后面,她看到了那一双眼睛,那双曾吓得她好几日睡不安生的眼睛。

而这次与往日不同的是,那双眼睛像是从梦中脱离出来了,阴狠的目光是那样真实。真实得让她禁不住大叫一声,从梦里醒了过来。

她满头大汗,双目空洞。彩蝶见了她的这个样子。也被吓了一跳。连忙沏了一茶递给她:“姑娘,梦到什么可怕的事物了?”

说着,彩蝶从袖里取出手绢为堇南擦去额头上的薄汗。

堇南痴愣愣地坐着,她端起茶喝了一口,品着茶味有些奇怪。里面似有一些清冽的杂味,便道:“你吃一吃,这是什么茶?”

彩蝶放下手绢,只是将鼻子凑近闻了闻,便答道:“这是甘露茶,这茶煮出来。茶汁如水一般纯净,因而又名甘露汁。”

见堇南愣着不说话,她补充道:“这茶是青州的贡茶。一般来说,只有皇室才能吃得到。彩蝶猜测,这茶应该是圣上御赐给淳于大人的吧……”

堇南闻言点了点头,正要饮下第二口,她突然觉得这茶名有些耳熟。仔细一回想,她便想起来了。

甘露汁……昨夜郑煜不是就吵着要喝甘露汁么……

她当时不知甘露汁是何物。所以才会到梧洗殿找郑嬷嬷,没想到恰巧就撞见了郑嬷嬷尸挂房梁上的那一幕。

随后,她为了将郑嬷嬷的消息转告给郑煜,走在半路便被彩蝶拦了下来。、

随后,她们便重新回到了淳于府。

筵上的琼脂玉露多不甚数,当时她还奇怪呢,郑煜为何偏偏要她另外去准备甘露汁,莫不是看她不顺眼想要故意刁难她。

此时她突然明朗了,郑煜既然要喝甘露汁,必然就不会再动筵席上的酒。或许,他早就知道酒里被下药了。

他假装被药迷晕,只不过是想迷惑众人的眼睛,好浑水摸鱼,达到他的目的。

堇南端着茶盏的手忽地一颤,茶水晃了出来,有几滴甚至滴在了她的手背上。

“姑娘,烫着了么?”彩蝶连忙将她的手抓过去翻来覆去的查看。

堇南挣开她,倏地站起身来。

“不行,我得进宫一趟。”

彩蝶一听,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姑娘,去不得!”她拉住堇南,“咱们好不容易从那个地方逃出来了,怎能又重新回去呢?”

堇南也急了,她的脸色苍白,看上去憔悴至极:“我必须要回去。殿下……我的父亲……还有……他们都在宫里。我怎么能就这样在府里待着,就这样袖手旁观。”

彩蝶明白了堇南的心意,她咬了一下牙,豁出去了:“既然姑娘要去,那就带上我吧。要我在,好歹还可以给姑娘放个哨什么的……”

堇南不理她,拼命睁开她的手后,堇南飞快地走出屋子,“啪”地一声就将门关上了。

彩蝶急得在里面拍门大喊:“姑娘,私出宫门,乃是宫女的大忌。我早晚都要被逐出宫门的,眼下我已经没有跟随的人了,你就让我跟着你吧!”

堇南将门锁好,听着彩蝶在里面不停地央求,她的心软了一下:“三日之后,碧云山脚相见。若等不到我,你便自己谋生去吧。”

“姑娘……”彩蝶知道任她再说什么,都无法再让堇南回心转意。

***

堇南刚要走出芷香院,就见李忠福带着几个小厮涌了进来。

因为阮娘的死,李忠福一夜白头,虽然他用头巾将白发都掩藏起来,但堇南还是可以从他银白的鬓角看出他的憔悴。

“小姐,小姐,出事情了!”李忠福看着堇南,焦急万分道。

“发生什么事了?”堇南问道,她似乎听到外面吵嚷起来。

李忠福几乎无法站稳脚,他由一个小厮扶着,声音苍老得就如八十岁的老者。

“朝廷来人,说是老爷犯了欺君犯上的罪,皇上要抄了咱们淳于府呐!”

堇南闻言,脚跟也是滑了一下。

按理说,若要抄家,也该抄梁家才对啊。怎么,这灾祸倒降临在了淳于府头上呢。

“小姐、小姐,别的我做不得主,但你快点走吧。我这就派一辆马车来,连日将你送到鹿州去。”

“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堇南不假思索就应了。

她之所以答应得这样干脆,是因为她心里也在打小算盘。去鹿州的路上会经过皇宫外围,到时候她找个借口从车上下来,自然就可以进宫了。

李忠福没有猜到她真实的想法,还以为她真的答应了。连忙叫两个小厮将堇南护送出府。

从芷香院到府门的这段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从前她蹦着跳着一会儿就走完了。可今儿这段路实在是漫长。一路上,她瞧着那些官兵似虎似狼又似鬼,淳于府的所有东西都快被他们破坏殆尽了。

可是面对这一切,她却束手无策。

她唯一庆幸的是,昨晚刚到府上,她便换了一套平日的装束。如若她现在还穿着宫装,铁定会引起那些 官兵的怀疑。

走到府门前,堇南一面担忧不已地往府里看去,一面等着马车的到来。

“小姐,马车来了。”李忠福在一旁提醒道。

堇南转回头,正要登上马车,几匹骏马从永安街尽头飞驰而来,将她和马车隔断了。

为首的是一个脸颊瘦削,目光凌厉的男子,他的目光在府门前巡视了一圈,问:“谁是淳于堇南?”

堇南愣了一愣,回道:“我便是,怎么了?”她打量着这马上的男子,见其穿着士兵的服装,还以为他是朝廷派来的人。

男子眯了下眼,朝堇南上下打量了一圈,拦腰就将她劫走了。

男子出手很快,堇南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坐在马上了。

“这……官爷,您抄家就罢了,怎么还要将我家小姐劫走呢?”李忠福急了,拦在马前央求道。

男子冷漠的目光往李忠福身上扫去,没有任何迟疑,他扬起马鞭,甩在马背上。

淳于府的小厮怕李忠福吃亏,连忙将他拉走了。

堇南心里又是纳闷又是紧张,心想这人到底是谁,为何二话不说就将她给带走了。

“你到底是谁?!”

快马如飞,她的声音混合着风声,便得极其微弱。

见男子不应答,她又道:“或者说,你的主子是谁?到底是谁让你来的?!”

她见男子像是哑了似的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往后看了看,发现后面跟着两个随从,她心中生出一计,只想出了永安街就有办法了。

她可不想任由这男子摆布!

出了永安街是一条小巷,巷道极其狭窄,只能通过一匹马。况且小巷里挤满了卖杂物的小商贩,车马若要通行是非常不便的。

果然,进入小巷里后,男子策马显得有些力不从心起来。

而身后的那两个随从落在后面,压根就无法跟上来。

“见鬼!”男子气急败坏地用马鞭狠狠地砸在马背上。

马儿嘶鸣起来,堇南拔下头上的一根簪子,用力扎在男子的右臂上男子吃痛,忽地扔下马鞭,抱住右臂嗷嗷呼痛。

堇南趁机跳下马,不顾一切地往前跑去。

“站住!”男子咬牙切齿地大喝一声。

堇南哪里肯听他的,一眨眼的功夫,她就混入拥挤的人流之中,没了踪影。

正文  109、沈渊

“该死!”瘦脸官兵狠狠地将马鞭掷在地上,命后面的两个随从将堇南逃走的消息带回去。

堇南拼命往人潮拥挤的地方钻去,她就不信她混在这么多人中间,瘦脸官兵还能将她找到!

她挤得满头大汗,在确定瘦脸官兵不会再追上来后,她便将步子放慢了。

她看着街边的商铺,乾药坊、布庄以及那个卖炊饼的小摊,她想起小时候,她也是像现在这样游荡在金麟城里,到处玩儿到处看,直到天黑了、商铺都打烊了她才念念不舍的回到淳于府去。

每每她到府门前时,都会看到满脸焦急之色的阮娘。

那个时候她不解,不就是上街游玩一遭么,阮娘这么大惊小怪地作甚。

而现在,倘若她再回到淳于府去,还会见到阮娘么?

不可能了,淳于府被官兵抄了,阮娘也已经葬身在虎崖之下。一夕之间,她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生命中那些人和事忽然消失时,她措手不及,唯一能做的便是试着去忘记。

她失魂落魄地游荡在永安街上,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东市。

看到前方菜市口人头攒动,这一次,她没有像十三岁那样,兴致勃勃地冲上去想要看热闹。

她的心提到了嗓门口,双脚硬是不敢朝前方挪一步。

看着街坊们都朝前涌去,她胆怯了,她不知道父亲到底是因为什么罪,皇帝居然下了抄家之令。欺君犯上……这样的罪名未免太过笼统,父亲做了太多天理不容的事,她不知道父亲到底是因为哪一件事被扳倒的。

她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父亲能活着,不管功名利禄是否还存在。她只希望父亲能活着。

正当她踌躇不定要不要上前去时,一个头发蓬乱、衣衫不整的人排开众人,冲了上去。

那人刚上刑场,就被监斩管令人拿住了。

“父亲!父亲!”那人大喊,喊叫声撕心裂肺,令邢台下的人都不忍再听下去。

一时间,邢台下的人散去大半。堇南周围突然空了出来,她可以清楚的看到邢台上所发生的一切。

被绑在邢台上的罪人是梁道恒,而那个疯子,则是他的儿子梁楚。

堇南瞧着梁楚疯了似的举动。心中一紧,梁楚和梁道恒不同,他是个好人。他不应该得到这样的结局。

“放了我爹,求你们放了我爹!”梁楚被擒住,嘴里却依然大喊着。

梁道恒垂着头,沾满枯草的一绺白发挡住了他的面部。

“儿啊,你快走吧。爹不想连累你……”他的声音沧桑无限。

“我不走,我不走!爹!”梁楚两眼通红,似乎要溢出血来。

擒住他的人于心不忍,便走过去向监斩官通报了此事。

堇南往邢台最远的地方看去,她只瞧见一个身穿青紫官服的男子坐在那儿,距离有些远。她无法看清那人的模样。

那人通报完回来后,命另一人将梁楚捆了起来,向邢台下说道:“罪臣梁道恒。借太医之名,屡次下毒谋害太子,其罪当诛。又因其心存不良,祸乱皇室,理应株连九族。今。其子梁楚搅乱刑场,同罪臣梁道恒一同斩于刑场。”

“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梁道恒赫然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血痕的脸,“我有罪我认罚,可我儿没有罪呐!此乃大冤啊,我要见皇上!”

那人冷哼一声,二话不说就将梁楚捆在木桩上。

邢台下顿时议论纷纷,大家都开始为梁楚的命运揪起心来。

“爹,儿子读书万卷,满腹的才识不是来为这昏君效力的……”相比梁道恒的反应,梁楚平静了许多,“爹,你就让儿子陪你去吧!”

堇南在邢台下,看到这一切只觉得浑身发冷。

如同身在腊月,她指尖冰凉,听见监斩官下令行刑,她头脑一片空白,身体不受理智控制,她冲上去大喊道:“这样的判决,难以让众人心服!”

“堇南……”梁楚转过脸,通红的眼睛里溢出一丝惊异来。

堇南瞧着梁楚,神情有些凄婉。

“请问大人,圣旨上可有些株连九族一条?”她大声说道,这话明显是对监斩官说的。

“哪儿来的刁民,竟敢对我们大人如此无礼?!”侍卫站出来,说着就要将堇南拖走。

“慢!”远处的人冷声下令。

堇南直直地站着,眼里毫无惧怕之色。她倒要看看,这个心狠手辣、滥用私权的监斩官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然而,她越发的觉得事情不对劲了。

当监斩官走下邢台的那一刹,围观的人群爆发出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金陵城一年内,斩杀罪人无数,监斩官也换过很多人。但从没有谁走下邢台过。

堇南看着那个人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她的睫毛颤了颤,恐惧就如剧毒,开始在她的身体里一点点蔓延开去。

那人深邃的眼眸里漂浮着一团似有似无的雾气,那雾气就如人世间最重的怨气集成的。她同那双眼睛刚一对上,就觉得浑身发软,恐惧从心底深处缓缓地浮出来。

那人的双眼就如深渊,若人坠落下去,便是粉身碎骨。

浑身似乎都被冰封起来,堇南几乎无法挪动自己的手脚。和两年前的情形一样,和两年前的那双眼睛一样,然而这次让她寒透心底的是——那双眼睛的主人是林肆风。

身穿青紫官府,下颌有一圈淡青色的林肆风比从前成熟了许多。看着因为震惊几乎要瘫倒的堇南,他勾起唇角,笑容无辜而又充满邪气。

“想起来么?”

未等堇南回答,邢台上刀光划过,梁氏父子血溅三尺之高。

***

想起来了么。原来,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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