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凤琉璃已经一晃即到,他一把夺过凤留行抱着琴,抄住琴尾,呼的就拍了出去。
那一拍,琴身划出一个小小的弧度,像打棒时所抡出的圆弦,却是比赤炎刀更快,更疾,紫檀光芒抢至刀前,拍向血色光尖。
砰-
一声砰然大响,琴身重重的拍印在烛白音界表面,完完全全的将露出角的烛白音界遮住。
崩-
赤炎刀尖刺在琴面,紫檀琴弦一震,赤色大刀被震退。
夏至如触电般的乱颤。
与此一刻,烛白音界之内的血光束一暗,竟瞬间缩短几尺,血光乱旋。
阳灭天的手,微不可察的抖了抖。
嗡-
紫檀琴也突的弹回。
凤寂酒轩华肖不归三人身形向后爆退,似三片秋风中飘荡着落叶,毫无稳定感,更没有方向感。
手抓琴尾的凤琉璃,与琴同时退出近一丈,差点撞上护法时才摇晃着站稳。
烛白音界静止在原地,又在瞬间,再次向内融进。
被抛摔出十数丈,酒、肖、凤三老才堪堪定形,又摇摇摆摆的下降,站地,三人相互挨扶着,白着脸,大口大口的喘气。
静。
银晕界内的人,静立。
烛白音界内的阳灭天几人,不动。
头痛到以至于两眼发黑的水啸,扶着小龙,艰难的抬头,模糊间,好似看到了一点烛白,呼息当即没了。
咻-
亦在那刻,她听到了脑袋里有什么在飚射的声音。
痛,突然消失了。
头脑,一片清明。
水啸却死死的盯着前方,露出见鬼似的表情。
那儿,虚空中露出如镜子明净的一片空间,空间的另一端,无止境的通向不知尽头处,一个呈透明状的人站在空间前,顶着明媚的笑脸,正向她挤眉弄眼。
“水老三,我要走了哦。”声音明悦,笑意难藏。
“你敢!”当那比蚊哼还细的声音入耳,水啸咬牙切齿的大吼:“你给我回来,老老实实的尽你做人的本份,别想一切丢给我,敢走我虐你家人!”
嗵-
毫无预兆的大吼,如雷炸响,惊得周围的人打了个冷战。
下一刻,一扫扫过周围的人,呼息凌乱。
却没有谁敢问,那人吼谁。
“水老三,我的家人是你的亲人,你的亲人会是我的家人,你若舍得,你尽管折腾。这边交给你,我比较喜欢你那边,我去啦,我会想你的!”
那个有着一张与水十九一模一样相貌的小人,笑嘻嘻的挥挥手,转身,干净利落的走向明净的空间。
“混帐王八蛋,你站住!”水啸一跳,甩开小龙,似一头怒狮,冲向虚空。
就当她意欲跳进明净之地时,那儿表面浮出一层透明的光,遮住了空间口。
她,僵在空中。
看着那个背影,眼泪唰的涌出,满眼,满脸。
明净的空间,横穿过烛白色音界,穿过广场边缘的银光晕,走向远方,当那个人走远,后面一分分的缩短。
再远,当背影走过烛白音界后,空间合上。
一片烛白映入眼帘。
泪眼婆娑的水啸,仰天长嘶;“你等着,姑奶奶终有一天会捉你回来,再将你XXOO一百遍一千遍一万遍!”
?!
被吼声惊得心头发悸的人,只觉眼前一阵阵的发晕。
“喂,你还要哭到何时?他们可是来了,你的音界要散啦。”看不下去的龙太子,蹦过去,伸爪拍人。
肩头一抖,水啸抹眼,瞅着那挡住视线的一团,当即发火:“姓阳的,我忍你很久了,今天不将你打到连乌龟都不认你是同类的水平,水十九就不是凤凰子孙!”
“你,你是水十九?!”沐升眼一凸,几乎语不成调。
“啊-”
界外爆起尖叫。
“不错,我就是神降北溟水家水十九,”水啸嗖的蹦至凤琉璃身侧,抄琴于手,怒目相视:“你沐家送我子午蛊,毁我丹田,这恨我忍很久了,当年说过,若有朝一日我能重修,必将害我之人诛尽,今天便以你之血祭我之誓!”
出指如电,指鼻道姓“还有你阳家月家,扶持白氏,害我家破,害我至亲,这血债,一笔一笔的算,先以你们五十万之众开祭,再让你们的后代尝尝被满陆追杀的滋味。”
五十万?
不是三十万么?
酒轩华等人心头一跳,还有二十余万人在哪?
被指名道姓叫阵的三人,气苦,唇直哆嗦。
是气的。
不是因为被指了鼻子,而是因眼前人的本身来源,他们费尽心力,竟然还是没能将人除去,成为最大的心腹大患。
“当年就该一刀剁你个小杂碎!”沐升气得鼻子都歪了:“毒不死你,蛊杀不死你,那时就该将你剁了喂狗!”
人人痴呆了。
凤琉璃一手将娇小的人搂于怀中,一手指动,划琴勾弦,琴弦“琮”的一响,一声凤啸之音拔地而起全文阅读。
水啸微一愣,指动,对于某些人,确实用不着多说。
“王需声音相助,你们给我弄出声响来,能吼的就吼,能叫的就叫,如果实在不行,哭也行。”凤琉璃回眸,视线横扫众人。
“是!”
晕乎乎的人,机械似的应。
“啊-”
“吼-”
“呜-”
“兵兵崩崩-”
转瞬间,各种声音如春笋冒起,更有不知该发出何种声音才好的人,干脆拿兵器互碰,乱敲。
音起,烛白音界静止,再无法前进,更无法后退。
百音之乐,犹如百鬼在哭,凄厉阴寒。
一息二息,三息……
第五息,空中三族人阵,再无人存在,空中一片空荡。
第十息。
天地之间荡起一声明快的高音,犹如净水滴玉之音。
烛白色的音之界,应声而破。
无声无息,像是被无数利刃切割着,烛白色一块一块的飞散,碎散无痕。
百音之乐,嘎然而止。
百人,似睡着般,含着微笑,缓缓后仰。
箫管丝芦,纷纷飘坠。
唯有阳月沐三位当家浮空而立。
正抚琴的水啸,扬手,隔空狂拍。
啪啪啪-
一片巴掌声中,阳灭天的脸时左时右的转动。
在人惊悚的目光中,阳灭天的脸浮肿了起来,紫红紫红的,各边一个掌印,五指分明。
砰砰砰-
又一息功夫,浮立着的人落地。
七大护法嗖的跳出银晕,人还没至目标处,后面传来声音:“给我踢,使劲儿的踢!打的他们不生不死。”
啪-
最后一个字才落定,一双纤手无力垂至琴面。
凤琉璃伸手一捞将人揽住,眉,紧蹩。
适才还精神百倍的人,脸白如纸,粉唇失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灵气皆无,气息微弱得似一缕轻烟,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王,王-”
护法回头一看,转身即回跑。
旁边的蜂涌而至。
凤留行呆呆的看着,眼角微湿。
“善后之事,将与你们,记得清理十万里之内的尸首,至于,那三个,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行。”凤琉璃揽着人,越众而出,一去数十里。
一群人呆呆的目送。
“天马阁下,那个,王,怎么了?”
夏至不敢问龙太子,揪着心,小心问小天马。
“王,以身为容器,借女神神力布施结界,护琉璃山方圆十万里,借神印封印修蛇,神力耗尽,王心力枯竭,修为尽失,只能入净心池养护,才能保住身魂不枯。”
飞飞敛去银光,与龙太子走向净心池方向。
“要在那里养多久?”夏至跑着追问。
“不会很久,或许明天就会醒来。”
身形伴着声音一起远去。
众人又一次目送。
“啊啊,小奶娃娃是女娃娃啊,是女娃娃啊,”酒老头一屁股坐地,捶胸顿足的乱嚎:“怎么会是女娃娃,为什么会是女娃娃……”
凤寂肖不归甩个白眼,不管他。
片刻之后,音之界慢慢隐去。
不足半刻钟,琉璃山空中漫天遍布九彩烟花。
夜尽天明,日尽夜临,转眼即过三天。
苦命啊苦命!
仰望着白云和挂在山尖上的太阳,水啸叹出当天的第一百零一次悲叹。
修为尽失,这是多么悲催的事啊!
重修脉,重进阶,一切都要从零开始,等修到接近神的那一阶,还不知要到多少年后的猴年马月羊日,想捉回水十九那不负责任的家伙,更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何日。
想到水十九,水啸不顾自己泡在水里,狠狠的揉太阳穴,她想了千百种可能,就是没想到那家伙的灵魂竟一直藏在脑海里,直至那天她突破混天境时才跑出来。
再想到那家伙一跑了之的任为,她就想抹脖子,那丫的,实在是太没良心了!让她承受受丹田破碎、浴火重生之类的苦难就算了,竟连自己的亲人都舍下,竟跑去她出生的地方替代她,真是欠揍。
她觉得,捉住那丫XXOO一万遍的惩罚都嫌太轻了,起码得OOXX一千万遍一亿遍才能解恨。
揉着头,她英明的决定,她只管重修,至于寻找亲人,重建琉璃城,找沉封的神殿,如何解决那些家伙,外加如何清巢那些家伙等等事宜,就全部留给水十九自己回来处理了,那丫总得为自己承担点责任才行。
下定决心,却仍然只有望天的份,目前想修也修不了,身体受损太严重,得护养,护养啊护养,天天泡在水里养,呜—
她想哭!
欲哭无泪,以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看见知命碑的一截,还有,呃,一张绝色的脸?
没修为,不知何时有人接近的人,在心里将阳月家的人问候了一百候,慢慢改漂浮的姿势为站。
雪发,红衣,血瞳。
俊美的少年,静靜的蹲在水面上方半寸处,低眸望着她,眼神温柔,怜爱,无奈,还有浅浅的沉痛。
眨眼,水啸蹩眉,暗思着究竟是谁欺负他了呢,以至于凤修罗竟在短短数天间又憔悴了几分。
“凤留行,我想去那上边看看。”想不通,指指高耸入云的石碑。
为帮她塑煅身体,凤琉璃带着小龙小天马去神降找些东西,并接小叮当,八族护法正在处理如何将所有事实还原以昭告大陆的事,凤氏族人与护法族人还在着手善后工作,至于那个老头,听说还处在她由男变女的剧变后遗症中无法自拔,所以没人来管她。
“王佑不许你离水。”抬眸一瞅,凤留行没同意。
“凤修罗,我就上去看一眼,就一眼好不好,呆在水里真的很闷,闷会心情不好,心情不好会影响将养效果,效果不好我会呆更久,呆久就更闷,闷……”
听着那恶性遁环的理论,凤留行苦笑着揉揉眉心:“停停,我的小姑奶奶,我同意还不行么。”
水啸偷笑,嗯哪,装可怜卖萌什么的最有效了,百试百灵!
凤留行默默的伸手将人从水中拉出起,腾空直上,数个眨眼的功夫,穿越层层云朵,飘至命碑之顶,将娇小的少女双足放触在碑石面,自己浮在后方相扶。
知命碑,唯王者可立,护法,凤凰族人,无人有资格能碰触。
万里晴空,云浮阳照,抬头,像要触天,低首,足下是漂渺的云海,远处是时隐时现的山峰。
这一刻,心似苍穹,空茫茫。
幽幽一叹,水啸有些遗揻,如果能看到更远,那又将是什么样的一翻心态呢?
“将来,你会看到的。”凤留行浅笑安慰,只不过,那时陪伴的人,已经不再是他,心,泛起无边的苦涩。
为什么曾经没有登碑顶却偏偏在自己无法行走时才来?只是想体验那种前后反差,水啸淡定的微笑:“你知道为何我以前没来么?”
“不知。”
“因为,一个人看风景很寂寞。”
凤留行沉默。
“你怎么会想起来来看我呢?”水啸突然想起被自己忽略的事来。
他,能说是来辞行的么?
“我来辞行”的话终是说不出口,凤留行微微一顿,轻轻的嗯一声:“听说你醒来,就过来看看,也想问你一件事,……”
话突然就顿住。
扭头瞅瞅欲言又止的家伙,水啸挑眉:“何事?”
“关于沐月霜,”凤留行迟疑一下,又着着:“他的蛊,对你可还有影响?”
登入琉璃山的沐氏众人,除沐升月破地阳灭天三人,其他们的族人全部被音杀,可她,却独独留下了一个沐月霜,对此,他终究是有些无法释怀。
“没影响,可惜,就算他死了,我心中的蛊也逼不出。”至少,目前逼不出来,好在当初她有先见之明,将之束住,否则,如今这样,保准会被折腾死。
“他在登洗心梯。”
闻之,水啸沉默。
当登洗心梯时,心中会浮生出种种往事,犹如重生当年,再经当年之事,一阶一件事,也可能是一生中所有的事,走完所有台阶,传闻可去心魔,如获新生,可惜,鲜少有人会去走那一遭。
沐月霜又所为哪般?
“那就让他登吧,念在光明神子与黑暗神的份上,我给他们两族留下一点血脉,至于他本人想如何活,那是他自己的事。”
她想不透,只能由他。
良久,凤留行才呢喃着轻语:“啸儿,我还带了几个人来看你,你见到他们应该会开心的。”
“谁?”
“在下面,他们到了。”
水啸推开凤留行的手,自己站至边缘,笑着回眸:“凤留行,有没兴趣当琉璃城的男主人?”
?
凤留行僵住。
“你可以考虑再回答,十年为限。”回首,水啸张开双臂,自碑顶一跃而下。
凤留行呆呆的出神。
像鸟儿飞坠的水啸,在呼呼的风声中下落,她的心情突然很好,因为,或许是因为她的身份使然,就算是下坠,竟然并不可怕,速度不快不慢。
欣喜之中,悠闲的闭眼,猜想着下面究竟是谁。
过了许久许久,恍然听到了急切的声音。
“啸儿-”
“公子—”
霍然睁眼,瞳孔无限放大。
下方,三人仰头而望,一个是发丝半白半黑的老者,中间的女子满头银丝,却是鹤发童音,其容面如少女,再边上的则一身绿裙的年轻女子。
那,岂不是水十九的祖父祖母么?
另一个,岂不就是那查无音讯的绿萼?
“爷爷奶奶,绿萼……姐……”
喜悦如潮水涌上心头,欲语先凝咽。
泪雨纷飞中,谁的声音在响?
“啸儿,我的乖孙!”
“公子,绿萼在!”
……
时如苍驹过际,转眼十年。
又是七月初七。
天高云远。
水啸端坐于碑顶,凝望远方。
知命碑顶绝对是在大陆上最高的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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