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谓谁 作者:林至元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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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谓谁 作者:林至元 完结-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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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中这么说,眼睛却望向八阿哥,胤禩好整以暇地坐着,不置可否。乌尔江目光一亮,边撸袖子边往外走道:“来来来,是汉子的就出去切磋一下,分不出个高低来,爷就跟你姓!”刘青心知八阿哥也想试一试他们的家底,于是朝卫武使了个眼色,卫武便真跟着乌尔江朝外去了。
隔了片晌,不时有呼喝声,鼓掌声,和拳打脚踢声传入大厅,显然二人相斗引来不少人围观。
胤禩含笑听了会儿,抬眼正瞧见他府中伺候书房的领头太监唐兴儿进来,问道:“周长安让你带什么话?”
唐兴打欠回道:“爷明鉴,您前脚刚走,纳兰揆叙大人后脚便进了门。周管家说贝勒爷出城为裕王爷办事去,不知几时才回,纳兰大人却还坚持要等。周管家打发奴才出门时,纳兰大人已等了一个多时辰,还没有走呢。”
八阿哥望望天,日已西斜,不禁笑道:“看来,今遭我是回不得家了。”他如何不明白揆叙的心思,现下京城里掌事的就他和三阿哥,而胤祉与太子走得很近,多半指望不上,揆叙只得跑他这来探听消息了。诚如福全所言,为图自保,他最好是不说不动,方可万无一失。
孙三礼忙道:“那我这就命人为贝勒爷打扫房间。”胤禩欣然应允。厅外则一时欢呼震天,一时鸦雀无声,然后不知谁人猛喝一声,又一阵喝彩呐喊,显见那两人正战至酣处。胤禩对唐兴道:“你也留下,明早跟我回城。”他挥退了唐兴,见刘青凝神辨听厅外动静,微微一笑道:“刘侍卫长,你觉得那四个乱民硬闯山庄是何目的?”
刘青“啊”了一声,不及多想便答道:“奴才以为,只是一般的江湖仇杀。”胤禩未予置评,又向孙三礼道:“二叔曾收到山庄报讯,说有怪事发生,会不会与那四人有关联?”孙三礼支吾道:“庄里是有异状,说来话长,我稍候再说明此事。但是和今天那四个人,我以为,应该没什么关系……”胤禩笑着又转向刘青,问道:“若当真与那四个江湖人动手,你有把握拿下他们吗?”刘青面上一红,语焉不详道:“我曾与其中一个大汉对了几掌,也只是略胜一筹,若欲一举拿下四人……仅有我和卫武两人怕是不行。”
胤禩此刻才真正了然福全那句“懂得自保”的含义,目下的索额图一事,正提了他个醒。江湖之大,奇人异士数不胜数,然后他身边却无一个精于此道的高人。倘若今日那四人是来向自己寻仇,岂不惟有伸长脖子,任人宰割的份?急切之间,却又何处去寻访这么个人才,哪怕是将悠悠手下那个钱二义讨来也好啊。
想到这,胤禩心生不快。眼见满头大汗的乌尔江和卫武哥俩好似的手挽手迈进大厅,知道他俩准是棋逢对手,难分伯仲,甚而发了惺惺相惜之意,胤禩也只是淡淡说了句:“刘青卫武,明日也与我一起回府罢。”然后叫众人散了,独留下孙三礼解释庄中有何事故。
两人穿过厅堂,孙三礼在前面引路,说道:“格格在时,把后院改成了收诊治病之处,寻常人轻易难入内。待格格走后,院子就搬空了。”来到一扇落了锁的门前,孙三礼取出一大串钥匙,边开锁边道:“贝勒爷也知道,但凡医寮,自是血光难免,出入生死,再加上格格那件事,庄里便盛传后院里有挖心恶鬼索命,无一人敢进这院子,奴才便干脆封了它。”
门支呀一声开了,胤禩当先进去,到处走走望望,不过是个四四方方的平常院子,而所有屋子里除了简单陈设,也空空荡荡的,瞧不出什么端倪。
胤禩奇道:“我不记得王府来搬过东西。”孙三礼道:“是的,院子里的药物器械都是宗人府派人收走了。”胤禩回身笑道:“你不会想告诉我,所谓的怪事,就是后院闹鬼罢?”孙三礼道:“奴才原也不信,只是这两天不断有值夜的人回报,有的说撞见过鬼火,有的说墙上有鬼影飞过,奴才觉得蹊跷,这才上传给王府知道的。”胤禩也道:“确实奇怪。但是,鬼怪之说,我始终不信,因每每追究到底,都是活人在装神弄鬼。”孙三礼道:“贝勒爷说的是,奴才正在彻查。”
孙三礼仍将后院大门锁上,八阿哥传了晚膳,洗漱之后,便在主院寝室歇下了。此处虽曾作悠悠的闺阁,因主人尚简洁素净,几乎闻不着一点女儿家气息,无需多作收拾,便与贝勒府的居所相差无几了。
胤禩素来择床,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睡。望着月光从南窗口慢慢爬至屋中央,他一抬臂,左手便浸在了清泠的月色中,修长的手指,像遮了层薄雾,袅袅柔柔的,只能描画出约莫的轮廓。收回一看,还是普通的一只手。
这当口,胤禩忽然想起了若琳,那个一颦一笑,都叫人怜爱无限的女子。
和所有皇子一样,他什么都不缺,更何况是女人。在初懂人事时,便有母妃帮着物色,建府之后,除了宫中御赐的,也有兄弟们出于各种目的送的,和下人为了固宠给寻摸的。然而在女色上,胤禩却从来不甚热衷,一是看不上眼,最主要的,还是他的出身摆在那里,他唯有付出超过别人十倍、百倍的努力,真正的出类拔萃,才能引起所有人的注意,自然难有精力分心旁骛。他已二十有二,其他兄弟到了这个年纪,早就妻妾成群,儿女都抱上了,可他除了定下一门婚事,仍是光棍一条,竟比吃斋念佛的十二阿哥还要清心寡欲,胤裪可两年前就娶了一侧福晋一媵妾了。于是外面纷纷扬扬,私底下议论着,可惜了八阿哥胤禩,千好万好,偏偏好的不是女色。
坊间传言,胤禩不是不知道,可怜他好不易相中一个女子,却还见不得光,那些风言风语,他也唯有哭笑不得地照单全收了。
胤禩太息一声,起身套了一件长衫,决定找本书来消磨长夜,兴许会有睡意。他信步走进东书房,点亮烛火,环顾周围书架,都是有关医学的厚重典籍,便随意挑了几本,坐到书案前翻阅。医典内容艰涩深奥,胤禩是越看越烦燥,干脆扔了一边,心想反正无聊,不如抄书好了,既能练字,又可打发时间。抬手去取墨锭,却才发现砚堂中余有大片的残墨,且已干涸,而砚沿上,则随意架着一只半蘸墨色的白毫,胤禩不由愣在当场。东书房里纤尘不染,显是经常有人打扫,那么除了悠悠和他,谁还胆敢这么大剌剌地坐下,研墨写字?
八阿哥警敏地四处打量,见书案旁一个半掩的抽屉,拉开来,只拿出一大叠图纸。他一张张细看,都是西山的全景图、山势图、水系图等等,画工严谨,注解简明,数据夯实,此外无甚特别。当翻到最后一张时,胤禩神色一振,此图明显与之前的大不相同。这只是一张草图,右下角画了几间房屋,瞧着像是山庄缩影,从山庄一侧起,一条细线蜿蜒向上,细线沿途曲折处都标明了走法,路标等,然后一直延伸到了左上方画着的三道峰岭间,并用朱笔将终点圈了又圈。显然,这是从山庄通向某个未知之处的一幅地图。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蜡烛点到了尽头,忽地一亮,火焰吐红,一声轻响,书房陷入漆黑一团。胤禩这才醒过神来,这么长时间,他竟目不转睛地,一直盯着图中那个朱笔圈注的圆点。
胤禩下意识的唤了声“马起云”,半天不见人回应,又喊“唐兴”,也无丝毫动静,他这才想起并不在自己府上,而这个院子因为悠悠的喜好,除了主卧,便是书屋,没有供下人听值休息的耳房,如何能唤到人。低头就着月色,他就像中了邪一般,目光在这图纸上生了根,放不下,也移不开。
未几,八阿哥霍然站起,将图纸塞入袖口,飞奔回寝室披了条斗篷,提盏风灯出了院门。此刻子时已过,夜深人静,他一路上没有见着一个巡夜之人,在山庄西面僻静处,果然发现一道无人值守的小门。拉开门栓,跨过门槛,便是沉睡中的西山老林。
走到阴沉沉的山道上,忽然起风了,吹来好大一片乌云,盖住了本就微暗的残月,霎时间,周围森森然的树木猛然间活了,仿佛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怪兽,而他手中一点嬴弱的灯光,随时都会被它们给吞灭。被冷风吹得彻底一寒,胤禩已有些后悔了,可要说回去,却实难甘心。那种感觉,像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推着向前,去赴一个根本子虚乌有,偏生无法抗拒的约会。估计他是鬼迷了心窍。
晕黄的灯光仅照及脚下数尺,八阿哥只能按照图纸所画的路径,一步一步往前摸索。四下里寂静无声,只有秋夜的疾风呼呼过耳,他完全不知身在何处,单凭着脚底的落叶苍苔越发厚实的踩踏感,猜想自己已进入西山野林人迹罕至的深处。
离那图中的终点越近,便听见自己的心跳得越紧,当走到图中所示的咫尺之遥时,他实在受不了心脏狂跳着将要从嗓子眼蹦出来,扯了斗篷一角,发足往前狂奔,呼吸渐渐粗重,眼中所见的世界,似也在忽上忽下地不停晃动。突地一个踉跄,胤禩惊呼一声,刹住了奔跑之势,然而风灯却脱了手,眼瞅着那盏灯光飞起划过夜幕,没有落在地上,而如一颗流星一样,向前方深不可测的黑暗中急坠下去,转眼失了踪迹。霎那间,云破月开,一下子照亮了身前的峭壁深渊,胤禩登时吓出一身冷汗,回头望见一棵枝干遒劲的参天老槐,不由暗呼万幸,若非被这老槐的树根绊住,只怕眼下他已和那盏风灯一般下场了。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来到了一处断崖边,下临深谷,左右身后皆是山峰笔立,峰顶深入夜雾之中,难见尽头,与图中的三峰并矗之景一模一样。崖上风大,吹得八阿哥身披的斗篷扑扑翻飞,且送来了轰轰水鸣和潮湿雾气,游目四顾,隐约可见两侧山峰的岩壁中泻出数条白练,垂落山谷,不知去向。
走到老槐树下,胤禩轻轻一拍树身,思及适才差点堕崖的险状,仍觉不寒而栗。正喟叹时,忽听身后略带沙哑的一个声音道:“你
走错路了罢。”
胤禩听那声音清冷寒峻,心头一凛,猛然回首,只见一个佝偻的人影站在断崖边缘,身后是深蓝如墨的天幕,一钩清月低低的,就挂在那人头顶,这人影便如他伸入月光中的手一样,云山雾绕,除了约莫的轮廓,什么都看不真切。
老槐树正挡在通向断崖的山路上,这个人悄没声的,徒然出现在崖边,莫非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想到这,胤禩仍放在槐树上的左手不禁一颤。老人们常说,槐树年岁一大,便成了精,容易招惹鬼怪。再看他今晚反常的举动,难道真是撞鬼了?
作者有话要说:估计坚持看下来的筒子已然明白了,在这里,那什么清穿啊九龙啊的,都是浮云啊浮云~~由始至终,玩的就是智商啊心跳啊~~所以一直盼望着有人给指出剧情逻辑上的漏洞~~就算要谈情说爱,那也得符合IQ、EQ的逻辑不是。。。MD,连凌×辱也成敏感词了。。。。我还就偏用这词了!!发现自己不仅长于武侠,连聊斋型也能糊弄糊弄啊


☆、月夜(下)

八阿哥兀自惊疑不定,那人已从崖梁上走了下来,胤禩向西南面紧赶几步,那人只得缓缓转过身来,借着微薄的月色,总算看清了那人的本来面目。
那人原来是个未成年的小道士,腰悬短剑,脸上颇有风尘之色,显是远游已久。只是十五六的年纪,竟已弯腰驼背,实在可怜。山风愈起愈大,吹得人衣袂飘飘,而月光在他身上流动,如同披上了千年的霜雪。
胤禩不由略松口气,道士应该是抓鬼的罢?他试探着问道:“未敢请教,道长在这里做甚么?”隔了半晌,那小道士才答了四个字:“吸风饮露。”胤禩听着别扭,疑心又起,便想吓他一吓,于是沉脸低声道:“你根本不是个修道之人。”那小道士奇怪:“为什么?”胤禩只是笑而不答。那小道士气定神闲地等他笑完,才道:“是啊,谁叫当今的世道是,留发不留头,僧留俗不留。”
八阿哥还没笑完,已自悔了。现下他是确定无误,面前这个是人非鬼。
短短三段对话,明白传递出了小道士的敌意,胤禩不由觉得好没意思,转身欲走,却听那小道士喝道:“别动!”很生硬的命令口吻。胤禩想了想,转身道:“小道长很是面善,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却见那小道士双手互握,放在背后,头也不回地望着天边乌云。胤禩微微有气,不再停留,还没走出几步,耳边传来一声冷哼,右肩被人拍了一下,他便动弹不得了。就听那小道士说道:“既然来了,那就留下罢。”
胤禩猛然间醒悟到,所谓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时间闪回至四年前生辰之日的那场虚惊,与记忆中一样的招数,一样的受制于人,心底久未翻出的暴戾之气似乎又在蠢蠢欲动了。
“贼道士说的对。”突然老槐树后有人格格笑着,胤禩一抬眼,便见下午闯庄的那个红衣美貌女子从树后转了出来,娇滴滴道,“你便留下罢。”转瞬间,断崖上的两人,已被她手下那三个恶行恶状的大汉团团围住了。
站在东首的大汉一抖手里的扣环大刀,随地吐了口痰,骂道:“他奶奶的熊孙子,走路走得好好的,你跑什么跑,害老子到处寻摸了半天!”其他两个大汉也是脏话连篇,发泄满肚子的火气。
胤禩这才醒悟,这四人下午并没有真的离开,而是一直吊在庄外,从他出了门,便一路尾随而至。看来,这个小道士便是他们的仇家,那就难怪小道士满怀敌意了,毕竟是他引来了这四个对头。胤禩越琢磨越觉疑点重重,地图是怎么回事?这四个人又为何跑到山庄抓人?然而这会子,自认无辜受累的八阿哥,只得直挺挺地站着,庆幸这帮子粗人没直接上来喷他一脸唾沫星子。
只听身后那小道士笑道:“夏姑娘好兴致,这么晚不归置,带着手下出来赏月。”红衣女子亦笑道:“怎比得万道长的雅兴高,为了躲我,宁愿藏在湿气这么重的好地方。怎样,你的左臂旧患痊愈了?沾了潮气,不再发作犯痛了?”小道士道:“保命要紧,也只得用这么个笨法子了。”“你笨?”红衣女子冷冷一笑,道,“我们搜山,你便躲在那山庄里,等我们注意到庄子,你又躲进了山里。我手里空有这么多人,却被你一个耍得团团转。你笨?那世上便再没聪明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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