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楚辞汉赋。”
范遥如何会怕了柳淡这样一个小丫头,刑法逼问的手段范遥自己就是高手。昔日肃清明教中叛徒,那些手段凌厉暴虐又岂是柳淡能想到见识过的。他对柳淡手下留情是一回事情,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会任由柳淡继续将匕首架在他脖颈上。
范遥见柳淡识破他的伪装,也不惊慌掩饰。若是换成旁人少不得会分辨两句,但范遥自有傲气,索性也不再伪装。只淡淡的道:“放手。”
他声音自有一种清雅柔和,但是其中疏离冷淡之意却是无法掩盖。
柳淡虽然匕首在手,但她心思细腻,想到范遥躲闪那中年男子时的身法,估计自己绝对不是敌手。此刻看似自己胁迫范遥,但范遥毫不慌乱,倒似胸有成竹。
更何况柳淡就算再如何淡然,手中却的的确确一丝鲜血都没有染过。阿箴今日就算是证实了是劫匪派来的探子,柳淡估计也只会叫人把阿箴绑起来丢在内仓。
由此看来柳淡的胜算并不大,若是赌一赌只能有三分嬴率。柳淡生性谨慎沉稳,自然不会愿意在这种事情上赌博。由此干脆的收回匕首。她这般配合,反而让范遥略有惊讶,而更加惊讶的事情还在后面。只见柳淡收回匕首后,略有犹豫便飘身下拜,她礼数做的周全,半点毛病也挑剔不出。
范遥居高临下看着柳淡,他本也是聪慧之极的人,转念间便猜出柳淡动作的含义。他乌黑的眼瞳中映着少女纤细的身影,可仔细看去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在意。语声也淡然:“我不会伤害花绣,也和那群劫匪没有关系。”
他半点多余解释都没有,可不知怎地柳淡竟然相信了。可柳淡所求的并不是只有这些,如果柳淡想要仅仅想要一个解释,绝对不会行这般大礼。
柳淡抿抿唇,声音清晰:“柳淡之前误会公子与劫匪同流合污,自是柳淡的不对,还望公子海涵。柳淡素来听闻江湖中人侠义心肠,想来公子如此风姿,定然是急人所急,救人所救的侠士。还请公子答应柳淡一个不情之请……”
范遥这个人,性格中本就带着三分邪气。旁人说他是好人,他大多数时候一笑置之。可若是过分夸赞他,他或许反而觉得此人浮夸虚伪,便多厌恶。柳淡有求于人,自然不会直白的将目标说出,措辞婉转,其中免不得说几句欣赏赞叹的套话。
她本来觉得但凡高手都应当喜欢听人阿谀奉承,此时勉为其难的想了几句,自己也觉得说不下去。范遥本来对柳淡有些许好感,不成想听得柳淡这几句话,登时厌烦。他性情多变,心中厌烦面上却不显,只淡淡的道:“海涵倒是不至于,可不与劫匪同流合污却也未必……”
柳淡虽然看起来柔弱,但心中实是自有傲骨。能说出那些违心的阿谀已经勉强,而对方偏生又这般莫名其妙的反应。她一时微微惊异,这话说了半截便无法继续下去。
范遥看着柳淡讶然不知所措的模样,目光对上柳淡纯黑无垢的眼瞳微微一顿,他因为紫衫龙王黛绮丝的事情,难免性格中带着几分偏激。此时见了柳淡略带茫然的样子,若是旁人少不得会怜香惜玉一番,便是不想答应,说不定也就点头应允了。
奈何范遥并不是旁人,他微微冷笑,语声平淡而讥诮:“侠义之士就应当急人所急,救人所救,姑娘莫非也太轻贱这侠义二字了吧?”
他一句话刚说到一半,只见柳淡脸色陡然间涨红。她素来神色淡淡,此时尴尬羞恼,面颊倒似软玉添上胭脂,别有一番娇艳。范遥心中存了偏见,便只道柳淡是惺惺作态,心中厌恶更甚。
他负手而立,衣袂在浩瀚夜风中猎猎飞扬。而范遥身子挺拔,气度从容微冷,此时更是如剑出鞘,周身凛冽。这才是真正威慑明教的光明右使,褪去眉宇间郁苦和装作阿箴时的装痴卖癫,端得是风姿出众,明珠拂尘。
可惜这般人物也看不破一个情字,生生为那一袭紫衫求而不得辗转反侧。
柳淡听得这句,忍不住想要辩解:“公子怕是有所误会,柳淡……”话还未曾说完,恰好此刻船只不知如何猛地剧烈晃动一下,大概是夜色中触碰到礁石之类引发倾斜。柳淡本来就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半蹲福身了许久,腿脚有些酸麻。
她一时站立不稳,踉跄着向前摔去。范遥冷冷负手看着,待到柳淡即将摔倒的刹那伸手将柳淡扶住。本来只需要扶住柳淡双肩便可以,可范遥却忽而双手下移,紧紧抱住柳淡的纤腰,将柳淡带入怀中。
不可否认,这是个极暧昧的姿势。少女的腰肢纤细如拂柳,让人想起昔年汉室擅做掌上舞的赵飞燕。所谓纤腰一握,大概也就是如此了。柳淡愣神间脸色羞红,她虽然不太拘泥与程朱之理,但对于女儿家应当遵守的礼数从来也不曾忘记。从来也不曾和除了父亲花盛之外的男子如此亲近过,一时间又羞又恼,完全不知道如何反应。
范遥抱的很用力,他比柳淡高,柳淡正好能靠在他肩膀处,他眸中讥诮神色越发明显。只觉得柳淡看起来是个大家闺秀,温文知礼,不成想却主动对男子行这般投怀送抱之事。他低下头,轻轻将唇凑近柳淡的耳旁,低低说了几句话。
他这么做的时候眼瞳幽深,一轮弦月清辉泠泠,照入其中却惊不起半分波澜。手中动作温柔,可话语寒凉的像是北地的玄冰,锐利而不留情面。
他说的是:“柳淡姑娘就这般喜欢主动投怀送抱吗?这时机选得的确不错,理由也十分充足。如果我今日答允了姑娘,不知是不是今日便有幸同柳淡姑娘同寝共赏这夔门天下雄的景色?”
柳淡身子猛烈一颤,心中羞涩登时消退,脸颊陡然涨红又迅速惨白下来。柳淡自问洁身自好,遭受如此污蔑当真是第一次。只气得面色苍白,贝齿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柳淡这个人,其实性格温婉,这是继承自郁璃的一面。可内心却自有傲骨,此时听闻这句话,怒意瞬间充斥心间,她猛然伸手重重推开范遥,微微仰头看着范遥。
柳淡生得好看,此时更多了几分柔婉苍白,越发孱弱而引人怜惜。她看着范遥,想都不想甩手便重重打上范遥的右颊,啪的一声响,清脆异常。范遥不是不能躲开,而是他看着柳淡的眼瞳,不知怎地心里蓦然浮上些许歉疚,便任由柳淡打过来,不躲不闪。
含着眼泪的,带着怒意和隐忍的眼瞳。
范遥也是经历过风月的人,对女子爱慕的眼神并不陌生。那些秦楼楚馆身负花魁之名的女子模样他见得太多,知道那些眼瞳中含杂着太多的杂质。他向来厌恶此道,并非是不爱慕女色,而是不屑于被铜臭环绕的欢愉。由此他可以一眼就看出来柳淡与那些烟花女子不同,这算是他的错误。
范遥伸手抚摸上右颊,柳淡收回手,双手紧紧的握住衣袖内侧光滑的丝绸。这个下意识的小动作范遥看过柳淡做过很多次,而柳淡的背部挺的笔直,明明眼圈红的像是马上就要哭出声来。可柳淡没有,她只是努力压抑着保持平淡语声,缓缓的说:
“公子怕是误会什么了,柳淡的确对公子有所恳求,事后也必定会报答公子恩情。但柳淡绝非轻浮女子,私相授受之事万万是做不来的。今日算是柳淡做事莽撞唐突,还请公子谅解。”
她行了一礼,柳淡的心思其实并不难以理解,她见范遥武艺高强,就算不能帮助保护花绣,可也万万不能让他成为敌人。这一路行来柳淡早就看出不对,怕是夔门水路狭隘,会有意外发生,可这个意外绝对不能让范遥参与进来。由此就算委屈的要哭,还是主动赔礼,哪怕错并不在自己。
她随即转身离开,范遥看着柳淡的背影在烛火灯笼照耀下,刚开始还勉强保持平静雍容慢慢前行,可是走了几步之后开始微微颤抖。柳淡脚步加快,跑进船舱中的刹那,范遥隐隐看见柳淡的侧脸。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接二连三的坠落而下,想必是哭的着实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
耸肩,据说是美人垂泪都是一种风情啊~
听从浅颜微笑妹纸的建议,唔,尽量把字数保持在2700到3000的样子。。。。。。不过明后天要出去,大概更新会在八九点左右~
、第26章 第二十五章
花绣第二日见到柳淡的时候,未免惊讶了许久。花绣来到船舱中用早饭,往日柳淡起得比花绣还要早,大多数是花绣起来的时候,柳淡已经煮一壶茶浅斟,或者闲闲的阅一卷古书。那本《水经注》已经看完,这几日柳淡问花绣借了本《太平广记》,正看到其中的《柳毅传》一篇。今日本以为柳淡会继续看下去,来到船舱中花绣却愕然发现,柳淡竟然不在。
花绣素来知道柳淡作息时间很有规律,她生怕柳淡出什么意外,问了丫鬟仆妇,却听得丫鬟回禀:“柳小姐还未曾起身。”
花绣微微愕然,只道柳淡身体不适,急忙前去柳淡的房间外轻轻敲门:“柳淡?柳淡?”
隔了半晌,才听得柳淡低低应了一声:“我在。”顿了顿语声带着几分苦恼:“殷然,我今日身体有些不适,便不用早饭了吧。”
花绣关心则乱,未免着急:“你哪里不舒服?可是晕船?”她同柳淡熟识,正因为熟识,反而少了许多繁文缛节,此时抬手便推门而入。转过屏风只见柳淡已经穿着整齐,正端坐在铜镜前苦恼的蹙眉。
花绣急忙来到柳淡身边:“既然不舒服,那便去床上躺着歇息,你……”她刚说了一半,看清楚柳淡的脸登时微怔:“你,你的眼睛……”
只见柳淡眼底淤青浅浅,还略略肿起,显然是哭过又不曾睡好的模样。花绣忍不住笑出声来:“柳淡你这是怎么了?”话虽说的随意,但却主动坐下替柳淡取过脂粉,浅浅掩盖住。许是很少见到柳淡这幅懊恼中又带着三分怒意的模样,花绣忍不住继续笑道:“难不成昨夜又梦到郦道元不成?”
顿了顿恍然大悟,指着那本《太平广记》笑道:“莫非这次是柳毅神君入梦?想来那柳毅神君温文有礼,又与柳淡同姓,娶得龙女为妻。不知柳淡可问那柳毅神君一句,前路安否?”
柳淡浅笑,她自然不可能将昨夜的事情告诉花绣。此刻只促狭道:“柳毅神君昨夜托梦与我,言说前路自然太平无事,我们殷然定然能顺顺利利嫁得如意郎君。”
花绣陡然羞红了面颊,眼睫眨动的时候投下纤长阴影,落在脸颊上,是淡淡的阴影。她手指一颤,本来沾染在指尖的一抹胭脂登时涂抹重了些许,在柳淡侧脸划出很怪异的一道痕迹。
花绣索性笑道:“居然还来打趣我。”口中说着,指尖却挑着胭脂在柳淡脸上乱画。柳淡哪里肯任由花绣乱涂乱抹,也不甘示弱的取过胭脂向花绣脸上涂去。一时间船舱中两个少女闹成一团,笑声夹杂着惊呼传出来,灵动清脆。
等到这两个人闹够了罢手,各自衣衫面颊上都是红红白白的,倒似那戏台上卸妆卸了一半的戏子。花绣扶着桌案指着柳淡乐不可支,柳淡本来装作嗔怒,取过铜镜一看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心中那点郁结倒是彻底消失不见。
她两人自行重新换过衣衫,又命丫鬟仆妇打水来洗去脸上乱七八糟的胭脂铅粉,这才来到船舱中用早饭。早饭用罢,花绣见今日天气晴朗,素来在书籍上看到夔门景色别致,兴致上来便去甲板上观赏。而柳淡本不欲再碰见阿箴,但不忍拂却花绣心意。
花绣若是嫁去昆仑,苏杭距离昆仑路途遥远,怕是要再见面就困难许多。柳淡虽然比花绣年少,但是却比花绣成熟许多。由此很少拒绝花绣的请求,今日也不例外,她笼着那一卷《太平广记》自行坐在一旁细细阅读。
堪堪读过《霍小玉传》这一篇,忽然间听到江面上有人纵声而歌,声音恍如游丝缠绕,梭巡来去,飘渺无定。沿着缥碧江水跌宕而来,倒似是在耳畔极近处唱响。柳淡翻开书页的手微顿,抬眸望去。
只见乌篷船行,船头上竟然有人立在其上,做书生打扮,头戴玉冠。一袭青衣简单整洁,此时正以手拍击纵声长歌,唱的乃是著名才女李清照的一首《渔家傲》: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仿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
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谩有惊人句。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他声音清朗,举止看起来斯文有礼。一曲歌罢,抬眼正好瞧见花绣身着鹅黄色衣衫盈盈立在船边,夔门两侧高山白盐赤甲交错,一眼望去满山燃烧的艳烈,又不失苍翠意味。而舟行处拖曳水线一行,碧波翻白浪浅浅,越发衬托的少女秀美脱俗,乌发如墨而肌肤润白。
想来昔年令曹子建魂牵梦绕的洛神甄宓夜来入梦,大抵也不过如此。花绣见那人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微微侧身向内。那男子自知唐突,随即收回目光。他看起来做普通书生打扮,却比一般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多了几份硬气,看起来英姿勃发。待到两舟临近,却忽然听得舟子惊呼起来:
“呀,那个人,那个人的头发……”
“妖、妖怪啊!莫、莫不是要吃人吧?”
柳淡抬眸看去,触目未免惊异片刻。原来那人发作浅金之色,大概是西域来客,眼瞳湛碧如水。鼻梁比中原人较为高挺,但薄唇微勾,举止有度,又是十足十的儒雅风范。
舟子无知,只当水中妖魅幻化,由此惊喊出声。
两舟相距并不算格外近,但那人却将舟子这句话听得清楚,旁人听得如此无礼的话大抵会气恼,那人却哈哈一笑,浑不在意。反而安慰道:“莫怕莫怕。在下茹素,并不喜食荤腥。人肉嘛,也肯定是不吃的。”
柳淡轻轻咦了一声,虽然惊讶,但是她素来没有探讨旁人长相隐私的习惯,看了一眼也就作罢。可花绣少女心性,自幼在闺阁中少见外人,奇文怪志看的多了,未免多思多想。此时偷偷抬眼观瞧那人,闻听此话忍不住好奇,小声道:“那,那你吃海藻吗?”
那人内力高深,虽然花绣声音细小,可还是听的一清二楚。他微微惊愕,抬眸向花绣看去。花绣一句话出口,自知失言,同那人湛碧眼瞳相撞,登时低头不语。那人忍不住纵声大笑,却又不似中原男子含蓄内敛了。
他本想要说些什么,可见花绣低眸垂首,红晕直直蔓延上耳垂,一截鹅黄色衣袖在江风中飘摇,极柔嫩的颜色。见此情况,知道花绣羞赧,倒也不在调笑。只是复又击掌而歌,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