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想要说些什么,可见花绣低眸垂首,红晕直直蔓延上耳垂,一截鹅黄色衣袖在江风中飘摇,极柔嫩的颜色。见此情况,知道花绣羞赧,倒也不在调笑。只是复又击掌而歌,歌声激荡,爽朗豪放,不一会便去的远了。
花绣怔怔立的船头,柳淡看了看花绣的脸色,登时忍不住笑了一声。好在顾念着花绣,又生生止住。花绣哪里肯饶过柳淡,口中只道:“柳淡你又来取笑我,这次我可绝不会饶过你了。”说话间向柳淡扑过来,柳淡连忙躲闪:“殷然你这是做什么啊。”
两个人又闹成一团,一个追一个闪,在这不算宽大的甲板上嬉闹。柳淡手中还持着那本书,追逐间来到船舱外侧,那过道比不得甲板宽阔,狭隘只容一人通过。而柳淡又念及昨夜之事,抬眸间恰恰看到范遥向这边走来。
她脚步不免微停,这一下让花绣抓住,她毫无防备,被撞的向前一倾。那本《太平广记》脱手飞出,柳淡忍不住低呼一声:“啊,我的书。”
柳淡闲暇时最喜欢看书,对书籍可算爱如珍宝。眼见那书即将掉入江水中,情急中俯身去拾,可哪里还来得及?却见旁边衣袖微晃,竟是范遥随手替柳淡将书拾回。此时他还是装作阿箴,腼腆羞涩:“柳小姐,你的书。”
柳淡抿唇不答,看着他伸过来的手,范遥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花绣察觉出柳淡身子僵硬,疑惑的看着柳淡。上前一步,替柳淡将书接过来,道谢:“多谢阿箴了。”转身将书递给柳淡,她不知道柳淡和范遥之间矛盾,笑道:“好了,你的书还完完整整在这里。”
柳淡顿了顿,还是伸手接过。花绣见范遥之前同赵老儿在一起谈论,便问道:“阿箴,你可是有事情要对我们说?”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这个金发男子是谁估计也不用猜测了。。。。。。肯定是谢逊。。。。。。
谢逊有西域血统这个,没经过证实,不过头发是金色的,这个如果不是血统问题,那估计就是他身体缺乏某种微量元素导致的,比如说缺锌~
关于眼睛的这个问题,书中原文是【那人身材魁梧异常,满头黄发披散肩头,眼睛碧油油的发着光】发光这个。。。。。咳咳,总让我想起萤火虫~所以姑且算是眼瞳湛碧好了。
顺便说一下,谢逊文韬武略其实算是才子,电视剧那个满头稻草的形象还是不要想象了。。。。。
、第27章 第二十六章
范遥点点头,他刚才本来也在甲板之上,但是他听得那歌声之后,便走向后舱。别人不识得那金发男子是何人,他却认得。更加上方才杨逍飞鸽传书传来消息,上面写着他探明三江帮连同海沙派将在夔门埋伏截船,本来杨逍在陆路沿途调集人手,准备算是万无一失。
可是现在江西袁州抗元义军遭受重创,消息被杨逍得知,两相权衡自然是国家为重。便带领人众前去救援,花绣这边却是顾不得了。只能依仗范遥从中斡旋。
杨逍在信的最后又添上匆匆几句含糊话语:“为兄自认行事坦荡,但这几日却刻意隐瞒范兄弟一事,辗转反侧不知如何同兄弟言说。只盼兄弟看开一些,莫要意气用事。”
末尾处涂涂改改,想来这件事令杨逍极为苦恼,下笔时也带了几分凝滞:“若兄弟一意孤行,就算教主严令,为兄也定当助兄弟一臂之力。”
这一句话远胜过什么赴汤蹈火万死不辞,阳顶天乃是顶天立地的人物,能令明教诸多江湖所谓的牛鬼蛇神臣服,便足矣证明其能力高超。范遥杨逍两个人自视甚高,但对于阳顶天的命令素来不会违抗,杨逍能说出这一句已经言明将兄弟情谊看的比明教更重。
范遥自是明白这份情谊。他心思敏锐灵澈,杨逍同他相交莫逆,他那日救得柳淡回到客栈。便见到烛台中有燃烧过的纸屑,有一角未曾彻底烧毁,隐隐能看到明教火焰标志。而下面绘着一个篆体“右”字,是范遥手下传给范遥的信息。
素来杨逍同范遥并不分彼此,对方暗卫自己随时可以动用,替范遥接下并不奇怪。但奇怪的是,杨逍并没有告知范遥其中内容,并且闭口不提此事。言谈间几次试探范遥对黛绮丝反应,范遥隐隐猜测一二,也知道事关黛绮丝。
范遥信任杨逍,正是因为信任,所以才并不追问,甚至当做不曾知晓。
“阿箴?你在想什么呢?”花绣见范遥迟迟不答,忍不住开口提醒:“莫不是赵老儿说了什么让你转达?”
范遥回过神来,腼腆的低下头道:“爷爷说风中带着湿意,怕是晚些时候会有暴雨,让两位小姐莫要害怕,还是先去船舱中躲躲吧。”
花绣忍不住要笑,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只见云层浅淡像是纱幔轻笼,阳光细碎。花绣眼瞳带着疑惑:“可是现在艳阳高照,哪里会有什么暴雨啊?”
阿箴抓抓头发,似乎感到不好意思,低下头避开花绣目光:“爷爷既然如此说,那定然是没错的。两位小姐若是不信,那,那等会便可以知晓了。”
花绣半信半疑,但也不会和一个渔家少年过多纠缠。由此点头含笑:“那就谢谢阿箴了,柳淡,我们回去吧?”
她回头的时候,正巧看见柳淡略侧着头看向涛涛江水拍打船舷,目光并不与阿箴接触。花绣甚为了解柳淡,抬手在柳淡眼前晃了晃,娇俏笑道:“魂兮归来~”
柳淡这才收回目光,她素来掩饰情绪的方法便是微笑。此时唇角一弯,笑意连带着浅浅梨涡就徐徐绽开,只不过黑亮眼眸中半分情绪都没有。柳淡微笑:“老人家常年在长江畔行舟,自然比我们有见识的多。殷然,我们回去吧。”
花绣点点头,当先向前行去。少女鹅黄色的裙裾蹁跹,上面银线绣就的白玉兰花看起来栩栩如生,随莲步轻移而闪现细微的光彩。背景是升起的白色风帆,被风吹的微微鼓起来,船桅高高,上面一串青铜风铃叮当作响。
而柳淡跟随在花绣身后,她垂着眼瞳,没什么表情的模样。柳淡低头看着手中的书卷,想都不想便抬手丢到江水中去,眼见着碧波渐渐浸透封皮,墨迹晕染开来。这一册《太平广记》完全沉入水中,书页展开像是不知名的淡色花朵。最终完全沉没,消失不见。
柳淡这个人,很少会有什么过于激烈的情绪波动。她只是习惯性淡然,习惯性不让自己烦恼,但这并不代表她没有脾气。她恼怒范遥昨夜出言不逊,动作轻佻,但又不可能直接指责对方。今日范遥帮她拾起这本书,她便宁可亲手丢弃,也不愿承这个情谊。哪怕范遥并没有指望柳淡报答。
范遥站在柳淡身后,看着翠衣少女毫不犹豫的动作,手指下意识抚摸上脸颊。触手隔着薄薄一层面具,也可以感觉到未曾消散的疼痛。他眼瞳微暗,那一纸杨逍预警的传书还收在袖中,他取出来,随手丢到空中。内力暗劲传入到纸张,登时碎裂。
远远望去仿若一只只白色振翅的蝴蝶随江风飞舞,而范遥看着翠衣少女轻盈的脚步和黄裙少女未染世俗的模样,终于忍不住眉头微蹙。
——
夜雨来的很急,几乎前一刻天空还放晴,阳光普照。而后一刻铅灰色的云层就海涛般席卷而来,仿佛即将倾轧下来一般的沉重气息。而大雨急切嘈杂纷争而下,连接成一条条峻急狂乱的银线,若箭矢脱弦,似急管繁弦。
白日里平静水面涟漪层层,似是狰狞大口撕咬着小舟。偶尔惊雷轰然炸响,隆隆仿若战车碾压过沙场,又似西天神灵擂响牛皮巨鼓。远处夔门天险矗立,赤甲山山石赤红似是陡然燃烧起的大火,可白盐山又似冰雪覆地,冷意凭生。其山势陡峭,若斧劈刀砍,可谓鬼斧神工。
柳淡直觉有些不妙,她和花绣在同一间卧房中。花绣探身去点燃灯烛,烛火跳跃间将人影映照在墙壁上。而柳淡抬手推开船窗,却被暴雨兜头淋了满脸。
柳淡急忙关上窗,接过花绣递来的手帕拭去面上水滴。耳中还听得船夫喊着号子,甲板上脚步杂乱,船帆已经降下来了。
“看来今晚都要在风雨声中度过了。”柳淡抬手斟茶,花绣笑起来:“柳淡,不如我们今夜便在一起安寝吧?雷声这么大,我有些怕……”
柳淡想了想,点点头:“其实我也有些怕的,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今夜好像不太安稳……”
柳淡的直觉很少出现,但一旦有所感觉,那定然是准确无误的。她抬手将茶盏送到唇边:“或许是我多虑了吧……。”
花绣了然:“大抵是这个天气实在诡异,柳淡还是要多加些衣服才对啊。”
花绣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打开放置在桌案上的紫檀木匣子,从其中取出制作精巧的小香炉并着一支犀角香。这犀角香有安眠平心的功效,价值不菲。花绣从家中离开的时候,却也没忘记带上几支。她素手拈香凑近烛火,刚刚点燃,就听得船舱外有些杂乱声响,她并不曾在意。
哪知道柳淡听力敏锐,陡然间听到风声迥异,来势迅猛。柳淡反应快速,猛然向前扑去,一把将花绣拉开。那样事物直直穿过窗户,钉在墙壁上,竟然是一支白羽箭。箭上带着硫磺,此时已经燃烧起来。沿着墙壁的纹路一路蔓延烧灼,柳淡想都不想,抬手将一盏茶泼了上去。
花绣惊呼一声:“柳淡,这是怎么回事?”她虽然惧怕,但是看见柳淡的动作之后,见那火光还是将熄未熄的模样,便抬手拎起茶壶砸过去。茶壶破裂发出一声脆响,碎瓷掉落,茶汤四溅。但总算将那火扑灭。
柳淡下意识转身想向外跑去,蹙眉想到外边形势不知道如何,若是带着花绣一起,岂不是将花绣陷入到危险中?她匆忙间回头:“殷然你先躲到床下去,我……”
花绣这次却极是坚决,她素来柔婉温和,可若当真坚持起来,却很少动摇。她拉着柳淡的手,认真道:“我说过的,不会再有第三次让柳淡独自面对危险。我们一起去吧。”
柳淡完全没有想到花绣当真会在这个紧要关头较真,一怔之下道:“可是……”
花绣轻缓却坚决的摇头,她看着柳淡的眼瞳,神情执拗:“没什么可是,柳淡,这些事情本来就应该我来面对的。”
柳淡还想要再说什么,可是转念想到,房间中也不一定就是安全,自己同花绣一起,总算也能及时照应。她一念至此,便拉着花绣的手向房门外走去。哪知道刚打开房门,便看见一人正立在房门外。
船舱中本就黑暗,过道处狭隘而且没有灯烛。花绣在柳淡身后未曾看见,而柳淡则分辨不清出那人是敌是友。只能看到那人一双眼瞳凛冽淡薄,仿佛能一眼洞悉心底隐秘。柳淡想都不想,袖中匕首脱鞘而出,手腕翻转间便向那人刺去。
柳淡武艺本就是连三流都算不上的水准,慌乱中连个章法都没有,只凭着感觉。而她匕首堪堪刺出,手腕处却被人轻扣,柔和暗劲传来,倒似春风拂面的错觉。可柳淡不知怎地手指登时无力,匕首便径直跌落下来。被那人轻易覆手接住。
一时间黑暗中只能听到柳淡同花绣的呼吸声,原来那个人呼吸都细微的几不可察。柳淡握紧了衣袖,花绣在身后察觉不对,疑惑问道:“柳淡,怎么不走了?”
柳淡不知道如何作答,只警惕的看着那人,那人上前,随手将那匕首丢在一旁。语声淡淡,有一种别样的清雅柔和:“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表示那件被隐瞒的事情就是黛绮丝嫁给韩千叶的事情~遥哥知道了估计会抓狂吧。
表示今天出去和基友看花展。。。。。
结果下雨了有木有!!还是暴雨有木有!!!两只没带伞的家伙唯一能挡雨的貌似就是门票了TAT,后来那个二货居然还说这个天气她特别想要作诗,然后纠结好半天说了两句:雨中美景可观之,微风吹拂绿柳丝。然后就接不下去了。
当时我真心觉得,二货属性真伤不起。
、第28章 第二十七章
柳淡觉得这语声有些熟悉,仔细想了想,才犹豫开口:“阿……阿箴?”可是这语声又不太相似,柳淡的听力出众,对声音格外敏感。她或许记不住一个人的脸,但却可以记住一个人的声音。
之前范遥假装阿箴的时候,刻意压低嗓音,此刻无需隐藏,便恢复成原本模样。柳淡只觉得这语声仿佛在什么地方听到过,但一时半刻又想不起来。可柳淡知道这人是阿箴,却并没有放松警惕。
阿箴敌友未分,他固然可以来到这里保护她同花绣,当然也能趁机杀了她们毁尸灭迹。柳淡拉着花绣向房间内退去,而范遥也跟着上前。他反手掩上房门,花绣不明所以,只道:“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难道,难道是有劫匪?”
范遥并不回答,他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和一个闺阁中未曾经历磨难的少女讲解目前的险境。他抬手丢过来一套船上侍女的服饰给花绣,平静道:“换上。”
他这两个字说出口,依稀和记忆中某个声音重合。柳淡猛然想起一人,脱口而出:“范公子?”
范遥听得这句,心中微感讶然。抬眸看向柳淡,倒也没有否认。他素来自负,对易容算不得十分精通但也绝非等闲。却不料被柳淡看破其中漏洞,此时更是将他名姓轻描淡写的道来。就算是他也不得不赞叹柳淡心思灵澈。
柳淡同花绣对视一眼,柳淡念及上次范遥在积云寺中出手相救花绣,应当是没有恶意。便对花绣说:“殷然,你先去将衣服换上吧。”
花绣只拉着柳淡的手,急切:“柳淡,那你呢?”
柳淡心念转动,猜测范遥的意思,她越是身处险境,越是表面淡然。可是手指又开始死死攥住衣袖,但唇角一弯,梨涡浅浅极是纯真:“我还要准备一些其他东西啊。”
她轻飘飘的把话题引开,随即转身拉着花绣转到屏风后,放下罗帐。而柳淡则取过花绣装犀角香的檀木匣,将其中杂物倾倒干净。用油纸包上几张银票,想了想又将身上碎银全部放入其中。因为银票面额较大,边远小镇不一定能兑换开。而碎银随取随用,反而方便许多。
她并没有逃亡的经验,想了想又将花家玉佩从腰间接下放入其中。花家生意遍布,全凭玉佩标识来者身份。这玉佩统共只有五块,象征花家主人身份。而花盛视柳淡如亲生,自然也赠给柳淡一块。此时柳淡放入其中,思来想去其他事物皆可用银钱买来,便放下心来。
而正在这时,花绣已经换好衣物,掀开罗帐走了出来。此时外边喧哗声音渐大,有船夫惊呼起来:“是三江帮!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