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崇业心里烦躁,有些埋怨安老太君,成日家逗逗鸟养养花也就罢了,偏生是个不肯消停的性子。以前就张罗着往暗香阁塞人,这也就罢了,左右和自己没什么关联。这会子又不知道看中了哪个丫头,硬要往自己身边送了。
这样想着,脸上却不肯露出半分痕迹来,只讪讪地辩解道:“老太太先别生气。画屏素日总劝儿子纳几个懂事的女子好绵延后嗣。是儿子自个儿不愿意。真的不是她的错儿,还请老太太明察。”
安老太君听了这话,脸色才稍稍和缓些,仍旧不解气地嗔怪道:“光是劝又有什么用,真要有心,就不该只耍嘴皮子。细心选了人送到屋里,难道你还能将人踢出来不成?可见也是个口不对心的。既然是填房,就该更大度才是,怎么竟这般小家子气。姨娘养的就是上不得台面。当年要不是为了智儿,我是怎么也不会答应让她这个庶女进门的。”
说的正起劲,无意中瞥见王崇业那张愤懑恼怒的脸,心下一顿,知道他向来维护小冷氏,自个儿这样肆意指摘他心尖尖上的人的不是,就怕不落好反倒伤了母子的情分。因暗叹:“罢了,罢了,孩子成日家如何孝顺,都是娶了媳妇忘了娘的。
因长长叹了口气,和缓了语气,缓缓道:“我知道你眼光高,这府里的丫头怕是都看不眼。不如叫了牙婆去外头寻,找个性情柔顺,知书达理,能和你说得上话儿的,就是那家子穷些,不过多费几两银子罢了。最重要是你能称心如意。”
王崇业在心中暗暗叫苦,这哪里是教我称心如意啊,明明是您老人家自个儿能如愿以偿罢了。本来就因为智小子的病和灵丫头的婚事,屏儿不知怎的越发不待见自己,昨个夜里竟动起了刀子。这下倒好,平白又要插进来一个人,岂不是更如同雪上加霜一般。
可事已至此,见老太太那势在必行的模样,真是骑虎难下。
想了一会儿,一咬牙,便抬眼陪笑道:“老太太这里有现成的,又何必眼巴巴去外头另寻呢。老太太调教出的丫头必是极好的,既然您疼儿子,不如就让我偏了吧。”
安老太君听了这话,顿时心花怒放,脸绽成了一个菊花,笑盈盈道:“你这孩子,都这个年纪了,说话还没个正经。我还以为你真是冷心冷面呢,原本竟在心里算计着我的人呢。”
王崇业满脸推笑道:“老太太既这样说,那儿子可不敢要了,免得委屈了哪个姑娘。”
安老太君笑啐道:“没想到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脸皮儿这么薄,一点玩笑都开不得。”又向窗外高声吩咐道:“福尔,寿儿,康儿,赶紧进来,有天大的喜事呢。”
话音刚落,三个如花似玉的丫鬟便应声鱼贯而入,在安老太君面前一字排开站定。
安老太君对王崇业笑道:“你自个儿放眼去挑,看中哪个我就做主了,今晚就开了脸圆房。也好早日能让我抱上大胖孙子。”。。。。。。
正文 238:人情贵贱分(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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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8:人情贵贱分(五)
安老太君提及纳妾一事,王崇业百般拒绝无果,只得唯唯诺诺地答应了。安老太君因向窗外高声吩咐道:“福尔,寿儿,康儿,赶紧进来,有天大的喜事呢。”话音刚落,三个如花似玉的丫鬟便应声鱼贯而入,在安老太君面前一字排开站定。
安老太君对王崇业笑道:“我这老婆子年纪大了耳聋眼盲的,只能为你张罗,不好为你做主儿。你就自个儿放眼去挑,看中哪个今晚就开了脸圆房,也好让我能早点抱上白胖的孙子。”
面前的几个丫头到底是云英未嫁的黄花闺女,一听这话顿时羞红了脸,都垂头绞着衣角儿不知所措。安嬷嬷见状笑眯眯在一旁凑趣道:“二老爷您瞧这几个姑娘,多水灵儿啊,倒像是一把子三根水葱儿。”
安老太君笑啐道:“你也和她们差不了多少,若是站在一处儿没准会被人认作姐妹儿。”
安嬷嬷一拍脸,赶着喊了一声:“哎呦老太太就会拿奴婢取笑儿。若是再倒回去几十年,您这样夸我,老奴或许还能舔着脸应承。如今,不过是个烧糊了的卷子罢了。纵使丢到灰堆里也分不出来呢。”
这边主仆俩为了缓解王崇业的尴尬而说嘴逗趣儿。那边王崇业锐利的眼神冷冷扫过面前花朵一样娇美的女孩子,心中暗暗叹气。因瞥见站在最右边的福儿似是无意地向后略退了一步,整个人隐藏在烛火昏暗的角落里。似乎又畏惧又为难,一副巴不得不被选上的模样。
王崇业见状,心里连连冷笑,漫不经心地顺手一指,削瘦的指尖扫过其他两个丫鬟直指向福儿,沉声道:“就她了。”
安嬷嬷一愣,竟呆在当地。老太君拍手笑道:“还说自个儿不会挑,这不?一挑就挑到了最好的。我这里可是一时一刻都离不了她,若是别个我还真舍不得给呢。”
又笑眯眯对福儿吩咐道:“丫头,你真是这些女孩子里最有福气的了。也不枉我当年给你起了这个名儿。等下过去给你们太太磕个头,今后我就把二老爷托付给你了,要小心侍候着,将来少不了你的好处。”
一旁的寿儿、康儿听了这话都又羡又妒,暗恨自个儿没有这样好的运气,偏她入了爷们的眼儿。谁不知道重华轩里二太太是个不愿意管事的主儿,尹姨娘自个儿都三灾八难呢,轻易不肯出门。这一过去开了脸,还不是半个主子一样。日后若生下一男半女的,只怕就跟二太太比肩了。将来重华轩还不是福儿这丫头说了算。真是麻雀变凤凰,怎么能不教人眼红呢。
大伙儿都认为福儿这丫头交了天大的好运,必会忙不迭地喜泣谢恩,却没料到福儿听了这话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如纸,青白的嘴唇没有半点血色,哆哆嗦嗦好半晌方噗通一声匍匐在地,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老,老太太,福儿不想,不想嫁人。只想好好儿伺候您。”
寿儿一向与福儿不睦,见她出言拒绝,只当是她在撒娇卖痴,矫情作乔,忍不住低声讥讽道:“还没成主子呢,就摆主子的谱了。没脸没皮的小蹄子,满嘴里都是些羞煞人的话儿。不过是个房里人罢了,也配用个嫁字吗?
安嬷嬷见老太君阴沉着脸,额头上青筋隐隐跳动,指甲深深地嵌入几案里,便知她勉强隐忍着极大的怒气,心里暗叹:唉,这丫头也是心有隐情,长得又算不得出挑,怎么二老爷偏偏就挑中了她呢。看老太太这模样,若是一旦暴发,只怕这屋子里的人都没有好果子吃。
便抢先一步,开口嗔责道:“你这丫头,说什么傻话呢。你忠心是好事,但女孩子长大了总要许人家的,就是你肯留下来伺候老太太,她老人家也舍不得耽误你啊。还不赶紧磕头谢恩,要是惹了老太太生气,嬷嬷我可第一个不饶你。”
福儿挺直了上身,眼眸含泪,咬牙道:“奴婢早就定了亲,实在配不上二老爷。”
安老太君听了这话,一时拉不下脸来,狠狠地拍着大腿,怒道:“胡说你打小就卖进府里服侍我了,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来的亲事?你可是签了死契的,难道你们家私底下还敢替你定了终生不成?还是逢年过节你出府探亲时与哪个贼小子有了首尾?那可真是太不知廉耻了。若是这样,别说我这里,就是整个侯府都容不得你了。”
福儿听了这话,脸上闪过一丝惊惧,却依旧不肯退缩,端端正正地磕了个响头,正色回道:“老太太,奴婢还在娘胎里就被爹定给了邻居家的幺子。后来他们搬走,说是去了南方,奴婢又进了府,原想着这一辈子是不能再见的了。爹娘就托人送去银子退准。谁知前些日子,他竟拿着当年的信物找了过来,原来当年那人自个儿吞了银子并没将话儿带到,前年一场大水,家里就只剩他一个了。我爹娘觉得他可怜见的,既然没有退准,就和我商量着预备这几日就来求老太太的恩典给我赎身呢。”
因福儿当年是安嬷嬷引荐入府的,她和福儿的娘又是旧相识,安老太君便紧皱眉头问道:“这蹄子的话儿可是真的?”
安嬷嬷垂手为难地嗫喏道:“仿佛听说是有这么一回事。前月她家里是来了一个小子,可外头都说是远房侄子,奴婢也就没往心里去。”
安老太君闻言,低头暗自思付了半日,方才低叹道:“罢了,人各有志。既然你已有了人家,倒真是自个儿没福气了。”
因向安嬷嬷吩咐道:“这丫头也跟了我许多年,平日里也算任劳任怨。就赏了她卖身银子,让她爹娘自便吧。”
转头眼中略带歉意地对王崇业柔声道:“业儿,你就再选一个好了。依我看寿儿、康儿的模样都比这丫头要标致,性子也很柔顺,不拘哪一个都比这不识好歹的丫头强。”
王崇业见福儿那如上好白瓷般细腻的脸上浮现出娇羞含情的笑意,不知怎的,竟和冷夫人平日里回想起那个穷酸秀才的神情一模一样。没来由得教人觉得刺心无比。心下暗恨,似笑非笑地瞥了福儿一眼,眸子里那森冷的寒光教福儿心中一颤,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因转过脸半是认真,半是戏谑地对安老太君笑道:“母亲让儿子随意挑选,可儿子真的选中了人,您又推三阻四地舍不得了。难道儿子在你心里还没有一个丫头要紧不成?我还真就看上她了,其他人再好也入不了眼的,您就成全儿子吧。”
安老太君看了看王崇业,又瞧了瞧脸色由红变白的福儿,为难道:“强占人家的有夫之妇,名声可不好听哪。不过是个丫头罢了,这个还是那个又有多少区别呢。只要模样周正性情温顺能将你服侍得舒舒服服的,也就罢了。这蹄子虽然看着是有宜男之相,但要是她心里头不愿意,就是给了你将来也是个淘气。”
王崇业冷笑道:“老太太说的极是。不过是个丫头罢了。又是签了死契的,就该主子说什么她就该乖乖儿听命才是。若是今个开了先例,日后只怕这府里个顶个的自作主张,背主违逆,那还谈什么规矩?讲什么体统?老太太又拿什么来管教约束下人?况且我已经开口要了,自然是一言千金,这会子却将人放出去另嫁,知道的是这丫头狂妄忘恩,不知道的还以为做主子的这么无能,连外头无权无势的穷小子都比不过呢。”
安老太君本来就被福儿的断然拒绝而憋了一肚子气,只是自持身份,不便为了这等小事轻易发怒。这会子听王崇业这样说,顿时火冒三丈,不善地扫了一眼地上哆哆嗦嗦冷汗直冒的福儿,厉声道:“我虽然吃斋念佛,慈悲为怀,但也不是个乱洒善心的糊涂人。业儿你说的对,无规矩不成方圆。此例一开,日后你也学她也学,随便哪一个下人都敢犯上欺主,这府里岂不要全乱套了。这样吧,福儿你还是带回去,让你媳妇好生管教着,要是还不受教,干脆卖到那种醃臜地方,看她还傲不傲。”
缓了一缓,低头想了半晌,方舒展眉头调整了音调,冷冷道:“这丫头实在配不上个福字,我看还是改个名好了。既然是赏给业儿你的,就烦你来拿主意吧。”
王崇业满脸得意,上前一步略略弯腰,使劲掐起福儿满是恐惧与哀恸的下巴,意味深长地冷笑道:“就叫顺儿吧。也好时时刻刻提醒她记着自个儿的身份,主子的任何决定都只能顺着,不准有一丝一毫的违背。否则。。。哼哼。。。”
福儿心里寒凉一片,似乎整个人掉进了冰窟窿里,冻得舌头根子都麻木了,连求饶的话儿都挤不出来:自个儿打小就在老太太身边服侍,算一算,到今日已经整整九个年头了,平日里做事谨慎,说话小心,哪一点不尽心尽力?心里早就将老太太当作菩萨一般敬畏,哪怕是她开口叫自己去死,自个儿也会毫不犹豫地寻个剪刀抹了脖子。没想到在她的心里,自己也不过只是一件廉价的玩意儿,一块醃臜的抹布,想送就送,想扔就扔。说到底,只因为自己是一个奴婢,虎子哥,不是我想负你,只恨这深宅大院如同重重枷锁挣不开也逃不了,只恨我是一个卑贱低下不能自主的奴婢。。。。。。
正文 239:人情贵贱分(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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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9:人情贵贱分(六)
却说福儿如行尸走肉一般被带回了重华轩,冷夫人没说什么,暗例赏了几样首饰,连话儿都懒得吩咐,便命人收拾了西厢房让她住下了。倒是身边的寒枝实在看不过眼,冷嘲热讽了几句,因连声抱怨道:“老太太身边的丫头都是些狐媚子,只要是爷们就忙不迭地围上去撒娇卖痴。宁儿死了还不到半月呢,福儿这yin蹄子就上赶着过来了。难不成她们都是苍蝇变得不成?”
冷夫人漫不经心地用铜壶给侥幸存活的玉台银盏浇水,连连冷笑道:“你这话可是说对了,苍蝇逐臭,是咱们这位道貌岸然的二老爷自个儿其身不正,招蜂引蝶的,又能赖得了谁?”
寒枝闻言啐道:“奴婢就是看不惯她那副妖妖调调的骚样儿。瞧她方才那副死人脸,不过是个房里人,还没成姨娘呢。难道给太太行个礼还能委屈了她不成?”
冷夫人似笑非笑地瞅了一眼寒枝那异常激动的模样,若有所指地笑道:“怎么?你眼红了?不值什么?明个我也叫老爷将你收房,与她平起平坐就是了。“
寒枝顿时羞红了脸,连连跺脚嗐声道:“太太奴婢要是有这个心思,就教我x后进阿鼻地狱。奴婢是为您不值。从前尹姨娘的事儿您都忘了嘛。您一时心软收留在身边,好茶好饭的招待着,和自个儿的妹子没有两样。结果呢,她不过仗着眉眼有些像您,就偷偷摸摸地爬上了老爷的床,肚子里还多了块肉,就从无依无靠的孤女摇身一变成了吆三喝四的姨娘,真是小人得志。好在老天有眼,让她跌跤滑了胎,从此恶露不止,整个人都干瘪了。这也就罢了,到底人老珠黄,老爷平日里也不甚在意。这会子凭空又来了个福儿,还是老太太赏的,腰杆子都比旁人要硬一些。日后若真有了一儿半女的,还不知要傲成什么样儿呢。只怕就要骑到咱们头上来了。”
冷夫人不以为然地摆手道:“罢了罢了,多大的事儿也值得你赌咒发誓。其实我倒巴不得再多几个人呢。有人缠着你们老爷,我这里也能安静些。至于其他的,若她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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