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夫人脸色铁青,眼中射出阴狠毒辣的骇人目光,指节咯咯作响,心里暗暗发誓道:你们不让我好过,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断不会教你们好过。谁教我一日不痛快,我就教她一辈子不痛快。
木槿任凭肖夫人用尽各种恶毒难听的字眼声嘶力竭地骂足了这才揉着衣襟,喃喃道:“她还不是仗着郡主和郡马爷的威风。太太也别在意,那杜若不过就是一个身份低贱的丫头,就算穿上凤袍也不像娘娘。奴婢听说王府的规矩大,太太且瞧着吧,她这样的出身还不被人生吞活剥了啊。”
肖夫人怒气冲冲道:“你懂什么,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如今是主子娘娘了,就是以后我见了她都要弯腰行礼。这口恶气,你教我如何咽得下。”
木槿陪笑道:“瞧太太这话说的,落毛的凤凰还不如鸡呢,更何况是她本来就是个山鸡。在您的面前她永远是个低贱的丫头,哪有主子给奴婢行礼的道理。”
肖夫人冷笑道:“你惯会说这些没油盐的逗我开心。谁不知道我在这府里已经沦落到半主半奴的尴尬地步了,说不准等老爷回来一纸休书便会下堂,你也不必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的讨好奉承,没的教人恶心。”
木槿闻言脸色大变,顿时瓷白如纸,身子微微颤抖,噗通一声跪倒,哭喊道:“太太,奴婢虽然蠢笨,但也知道一日为主,终身是主的道理。”
肖夫人眉间一动,用手揉着有些酸胀的额角,低头想了好半日,方才用意味深长的语调沉声问道:“你这话当真?”
木槿咚咚磕了两个响头,眼中满是急切的目光,朗声发着毒誓道:“奴婢的话句句都是从心窝子里掏出来的。若有一字虚的,就教我嘴里长个疔,烂了舌头,日后不得好死”
肖夫人轻笑一声,忙站起身来亲自扶起木槿,又从袖中抽出丝帕替她扫了扫裙裾上的灰尘,脸色和蔼,神态亲昵,因笑啐道:“傻孩子,好端端的发什么誓哪。你的忠心,我自然知道。现下我这里有一件为难的事儿,却找不到个贴心的人去办,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木槿满面感激涕零之色,眼中含泪,嘴唇嗫喏道:“太太对奴婢这样好,别说是一件事儿,就是十件百件,哪怕要奴婢立时去死,奴婢也是心甘情愿没有半句怨言的。”
肖夫人笑道:“哪有那么严重,我哪里就舍得叫你死呢。只要你帮我去大厨房在暗香阁那位的膳食里加点料,容易的很。”边说边暗暗瞅着木槿的脸色,见她隐隐露出为难犹豫的表情,便冷声道:“怎么?你不愿意?方才还说为便是我粉身碎骨都甘愿呢,可见是扯谎。”
木槿忙出声辩解道:“太太有命,奴婢哪敢不从。只是如今郡主娘娘的一应膳食都是暗香阁的小厨房做,便是糕饼果饵这些小细点哪怕去外头买也断不用大厨房进的了。奴婢和那边的丫鬟婆子又不甚熟稔,如何插得下手去。”
肖夫人狠命一拍桌子怒道:“难道咱们就束手无策坐以待毙了不成?”说罢,便翻箱倒柜,不知从哪里寻了些素日不用的料子首饰出来,往桌上一甩,吩咐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你悄悄儿把这些分给暗香阁里那些丫头婆子,我就不相信还收买不到一两个替咱们办事的。”
木槿瞧着肖夫人搜罗出那些压箱底的破铜烂铁,皱了皱眉头,心下暗道:往郡主的饭里下药,那可是掉脑袋的事儿。这等老旧的花样和成色别说郡主贴身的一二等丫鬟了,便是底下的小丫头和粗使婆子恐怕也瞧不上眼。
因笑道:“太太可是糊涂了,这会子怎么舍了近的倒绕起远路来了?您难道忘了,魏大娘前些日子不是被郡主娘娘要去暗香阁伺候了吗?找她岂不便宜。”
肖夫人冷笑道:“别跟我提那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不将素日里那些不该说不该看见的秃噜出去就不错了。”
木槿低眉顺目垂头想了好久,方才若有所思道:“太太可还记得老太太身边的宁儿,如今她可是被拨去暗香阁服侍郡马爷了,但奴婢听说,郡马爷每回都只管在主屋守着郡主娘娘安歇,一次都没碰过她呢。”
肖夫人忍不住扑哧一笑,用帕子遮嘴冷笑道:“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成日家被*晾在一边儿,竟然连个面黄肤糙行动不便的孕妇都不如。那贱丫头还真是浪的可以,大着肚子都能在床上霸着爷们,真是有失大家风范。”
木槿赔笑道:“谁说不是呢,虽然这些日子以来,从没个要水的时候。可暗地里大伙儿都议论纷纷呢。奴婢前个在山石边上凑巧见着宁儿直淌眼抹泪儿说不出的委屈呢。”
肖夫人拍手笑道:“那敢情好。那两口子越恩爱,宁儿那蹄子心里的怨恨就会越多。罢了,等会儿你瞧着没人偷偷儿叫那丫头过来,就说我找她说话儿。”
却说宁儿自从到了暗香阁,想着自个儿是老太太所赐身份地位自然比一般的通房丫头不同,又见念远那玉树临风,神清骨秀的摸样更兼沙场边塞风雪洗礼下锻造出那独有的傲然凌霜的气度,与素日里所见那些个斗鸡走马,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大有不同,一颗心儿早就拴在念远的身上了。却谁知他连正眼也不瞧自己,贴身的活计宁可交由不解事的小丫头也不叫自己过去服侍。虽然住在郡主娘娘命人精心布置的西厢房,一应饮食起居也有人伺候,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也不为过,自然是比原先当丫鬟时要舒服了许多。可是底下那些丫头婆子们探究鄙夷的眼神和若有似无的讥笑却不能不叫人心烦。再加上老太太三天两日使人来传自个儿过去问话,无非就是教自己早点抓住郡马爷的心怀个一男半女的好为家里争口气。郡马爷这边不碰自个儿,老太太那边又催的急,底下人的闲言碎语也是不堪入耳,真真教人左右为难。
宁儿又急又烦,夜间一时不防又着了些凉,一连病了好几日,请医吃药好容易才调养过来,却已是形销骨瘦,身子越发单薄像一阵风儿就能吹起来。眼神却多了几分耐人寻味的意思。一大早儿也不叫人,便自顾自的梳洗妥当,打了盆热水和底下的丫鬟嬷嬷们一道儿站在正屋门外,等着雨霏和念远起身。
一个小丫头嘴唇微翘,冷笑道:“呦,新姨娘怎么来了。瞧这小脸瘦的,别是昨晚又没睡好吧。”
宁儿对那丫头的嘲讽充耳不闻,只管低头站着。好半晌,里面上夜的翠微才开了房门,宁儿随众人鱼贯而入,端端正正的跪下高捧铜盆过头,雨霏瞥眼一见,忙呵斥旁边的小丫头道:“越发惫懒了,还不快过去接着,自个儿的差事倒要劳烦别个。”
又笑着对宁儿说:“妹妹身子才刚好,怎么不好生歇着,这些粗活自有小丫头们呢。”又命人搬了个绣墩给宁儿坐着,宁儿百般推辞,忙跪倒低头告罪道:“奴婢本来就是老太太分来服侍郡主娘娘的,哪有什么都不做干看着的道理,若是被老太太知道了,更会责备奴婢偷懒耍滑了。原先是奴婢不懂事儿,没有尽到本分,今后必定日日侍奉左右,还请郡主殿下不要嫌弃奴婢蠢钝才好。”。。。。。。
正文 141:最多险恶是人心(二)
141:最多险恶是人心(二)
宁儿经此一病,虽然衣带渐宽身形消瘦了不少,但眼神却越发清明果决,甚至隐隐闪着教人捉摸不透的光采。再也不像往日那般只管窝在房内淌眼抹泪自怨自艾,这一日一大早儿便随着丫鬟婆子们一道儿伺候雨霏梳洗。
雨霏转头忽的瞥见宁儿高捧着铜盆跪在地上,先是一惊,忙命人扶了她起来,又赐了绣墩,奈何宁儿执意不肯,反倒讲了一大通冠冕堂皇的说辞,句句都在提醒雨霏她是老太太送来给念远暖床的,不能随意敷衍了事,否则就是对长辈不敬。
雨霏聪慧如何能不解她话里的意思,却依然不露声色地笑道:“妹妹身子娇弱,且大病初愈,本宫怎么忍心要你服侍。若是再累出个好歹来,岂不要叫老太太心疼死”
宁儿梗着脖子仰头朗声道:“做奴婢的本分就是要伺候好主子,怎么能说辛苦呢。郡主体恤奴婢,是您仁厚宽和。可奴婢却不能蹬鼻子上脸,不分轻重好歹,若是教别人瞧见了还以为从老太太屋里的下人都是这么不懂规矩,偷奸耍滑的呢。”
一屋子丫鬟婆子听了这话,皆变了脸色,面面相觑,窃窃私语。雨霏也冷了脸,肃容道:“妹妹既然这样讲,教本宫也难再说了。以前只听说妹妹行事小心谨慎,倒没想到还如此伶牙俐齿,能言善道。真教人刮目相看哪。”
宁儿笑道:“掉进墨缸就是黑的,沾上胭脂也自然能变成红的。奴婢在郡主这儿也住了一段日子了,周围的姐姐妹妹们都是口齿伶俐,言辞爽快的,奴婢自然也学了一二,倒教郡主见笑了。”
雨霏淡淡笑了笑,从妆台的匣子里拿出一柄象牙嵌白玉梳递与宁儿道:“那你来替本宫梳头吧。”
宁儿斜了下身子,避过那柄玉梳,在众人诧异责怪的目光里反而不以为然地笑道:“郡主赎罪,奴婢手脚粗笨,做不得这等精细活儿,怕弄疼了您。”
碧纱撇嘴冷笑道:“这也不能,那也不会,做个事儿像在市井买菜还挑肥拣瘦的,那又何必说那等大话儿敷衍,还不如原在房里安静呆着,依旧做那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二层主子罢了。”
雨霏见宁儿自打进来眼角儿时不时的瞟向一旁盥洗更衣的念远的背影暗自出神。心里早就冷笑不已,心道:“这丫头也太沉不住气了,原以为她是个聪明懂事的,这些日子以来故意冷着晾着,又让江嬷嬷不时过去闲话里敲打一番。原想着她能知难而退,没成想竟是个糊涂人。因不露声色地淡淡道:“罢了,本宫这里不用你伺候。还是去服侍郡马爷更衣吧。底下的小丫头笨手笨脚的,别误了他上朝的时辰。”
宁儿心中大喜,脸颊不由得泛起了两团红晕,映在苍白的面上煞是好看。忙不迭地起身,疾步越过那些丫头,凑到念远身旁,伸出手去想要扣好朝服上的鎏金扣儿。却谁知还未触摸到一片衣角儿,便被念远伸手格了回去,沉下脸来,紧拧双眉,冷冷地训斥道:“你也是老太太教导出来的,怎的这般蝎蝎螫螫没规没距,主子又没叫你上前近身,一个大姑娘家就动手动脚的,成什么样子。”说罢,冷哼了一声,看也不看宁儿一眼,转头和雨霏嘱咐了几句,提步一径去了。
宁儿看着底下丫鬟婆子们抿嘴窃笑,脸上都是不屑和鄙夷的神情。登时涨红了脸,低垂着头遮掩住了眼里的屈辱与不甘。寥寥草草顿了个福,捂着帕子就跑了出去。
身后传来小丫头讥讽的笑声:“哎呦,新姨娘怎么没照照镜子就进去了,也难怪不受人待见呢。”
碧纱望着宁儿颤抖如秋日落叶的背影,笑啐道:“没脸的小蹄子,也不瞧瞧自个儿是什么身份,就往郡马爷怀里凑,真是不知廉耻。”
雨霏嗔怪道:“罢了罢了,这府里的丫头哪个没有这样的心思。但愿她能明白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这个道理就好了。”
碧纱撇嘴道:“奴婢就怕她心气儿太高了,不见棺材不掉泪,白白辜负了殿下的一番苦心。郡主别怪奴婢多嘴,这丫头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儿,前几日奴婢还亲眼见到她和肖姨奶奶身边的木槿在山石背后嘀嘀咕咕的,她不是老太太的人嘛,怎么又和肖姨奶奶扯上了,今儿又来郡主这里大献殷勤,奴婢看她心里肯定有鬼。”
雨霏一惊,低头暗自思付了半日,方才缓缓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和江嬷嬷这些日子多留心盯着她点,特别是我的膳食断不能让她碰着分毫。”
却说宁儿在众人面前受此羞辱,一时拉不下脸来,关起门直哭得脂糊粉污,声哽气噎,心里对雨霏的怨恨更多了几分。门外忽的传来一阵低低的敲击声,没好气地怒道:“做什么?我身子不舒服,歇下了。有什么事儿明儿再说。”
就听得伺候自己的小丫头娇怯怯答道:“表小姐请姑娘你过去呢。”
宁儿低头想了半日,心下疑惑:这表小姐虽然在春晖堂住了一个月,彼此间都见过,却是高傲的很,每日里只管奉承老太太,对底下的丫鬟媳妇却是半点也不多理睬。这会子怎么倒想起自个儿来了。因道:“我这几日感染了风寒,不能见人,怕过了病气去。改日定亲自去向表姑娘赔罪。”
话音刚落,门吱呀一声开了,宁儿正要发怒,却见凤鸾身边的画眉身着翠绿湖水纹薄衫,同色百褶裙咬着绣花丝帕笑盈盈地瞧着自个儿,因惊道:“哎呦,姑娘怎么哭了。谁给你委屈受了不成?”
宁儿忙用帕子胡乱抹了抹,强笑道:“哪有什么委屈,不过是一时不防被沙子迷了眼睛。”
画眉又细细儿瞧了一瞧,嗔道:“我的好姐姐,不过几日没见,这小脸儿怎么竟瘦的这么着了。前些天听说你病着,我们小姐急得跟什么似的,可如今你在郡主娘娘这儿,不像以前同住在老太太那里方便常来常往的,小姐便先打发我过来瞧瞧。”
宁儿面露感激之色,因道:“不过着了些风寒,没什么大碍的,倒教表姑娘记挂了。不知表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画眉笑道:“我们家小姐想绣个扇面,却寻不着合适的图样。记得姐姐素日里是最心灵手巧的,便叫我过来请姐姐过去描个绣花样子。还有前个老太太赏的衣料,我们小姐特特儿选了一匹颜色炫丽的单留给姐姐呢”
宁儿低头叹道:“我落魄到这般田地,难得表姑娘还时常惦记着,有劳妹妹稍等片刻,我收拾一下就过去。”
两人一边说着话儿,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便到了凤鸾母女所居的国色苑,一进院门,便觉异香扑鼻,馨气馥郁,眼见佳木葱茏,花团锦簇。院中遍植牡丹,雍容华贵,富丽端庄。不仅有凤丹,赵粉,黄花魁和紫二乔,甚至连极其罕见的名贵品种青山贯雪和璎珞宝珠也争相竞艳。好一副良辰美景赏心乐事的姹紫嫣红之象。
宁儿在心里暗暗赞道:“怪不得取名国色苑呢,倒真真极对景儿。也只有这艳冠群芳的牡丹才配得上表姑娘这等容貌和性情。”
一进屋,就见凤鸾身着大红底平金彩绣牡丹夔凤纹江绸云想裳,茜色花想容凤尾裙,云鬓上簪着一支赤金蝙蝠纹镶琉璃珠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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