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绾贞一听,吓得不敢再矫情,忙趴在他背上,赵世帧自幼习武,功夫下了不知多少,这点山路,不算什么,原来是照顾沈绾贞走得慢,此刻背上她,甩开大步,一会功夫接近山顶,沈绾贞羞于看人,只觉得人都盯着她看,脸埋在他阔背上,温暖踏实,舒服得都想睡,转瞬到了山顶,迈上最后一级台阶,沈绾贞马上从他背上溜下来。
王爷的侍卫前后都离有十几步远的距离,把二人夹在中间,也离开一段,怕扰了王爷王妃。
沈绾贞站定,朝山下一看,几个侧妃夫人看不见人影,二人也不好抛下这几个人不管,就坐在凉亭中等待,王爷和王妃一上亭子,侍卫就把亭子周围放人看着,不让闲杂人等上亭子,
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几个侧妃夫人才冒头,由丫鬟仆妇几乎是架着上来,一个个鬓乱钗横,烈日当空,临近山顶这段没有浓荫遮挡,几个侧妃夫人香汗直流,后悔跟来,这一刻把争宠的心全抛。
薛瑾是仆妇架着最后一个上来,一上来就瘫倒在凉亭椅子里,也顾不得王爷面前失仪,萧夫人喘息一会,瞅瞅沈绾贞气定神闲,正和赵世帧往远处观赏山景,有点狐疑,道;“王妃是自己走上来的吗?脚不疼吗?”
沈绾贞和赵世帧互看看,半真半假道:“这点子山路不算什么。”赵世帧朝她挤挤眼。
沈绾珠抽出白底绣梅锦帕擦拭脸上的香汗,雪白的帕子污了,想仍掉,怕人拾到,揣在袖子里,雁儿手执帕子给她扇凉,气喘匀了,才得空看王爷和姐姐,一看王爷往姐姐鬓角插着一朵淡蓝的野花,姐姐悠闲自在,怡然自得,一副乖巧小妇人模样,沈绾珠心一堵,气又不顺,夺过雁儿手里的帕子狠扇了几下。
赵世帧看几个侧妃夫人歇得差不多了,几个人整整衣裙,赵世帧又带着附近闲看,这几个人坐着还好,一走,脚底生疼,平常出门坐轿和车,从来没步行远道,这一回,可遭罪了,王爷跟前,也不敢太过娇气,府里王妃身份最为尊贵,王妃不喊累,其她妾,也不敢邪乎,只好忍着,跟在后面,一个个表情难看,风度全失,
总算王爷一句,“清风观里用斋饭,大家也都饿了。”
就牵着沈绾贞的手,率先往观里走,众侧妃夫人可得了大赦,跟着进了清风观,清风观的主持,净空道长早听人报,安王爷家眷到此,就忙命闲杂人等疏散,带着全观道人,在山门迎接王爷王妃大驾。
让至紧后面一清静小院,上斋饭,净空道长一再告罪,“小观不知王爷王妃驾临,没有准备,慢待王爷王妃请恕罪。”
安王曾在此住过一段时日,因此也都熟悉,道:“道长不必客气,本王此来不要打扰上香的游客,家眷在此略作歇息,道长忙去吧!”
净空道长告退出去,赵世帧带着家眷用了斋饭。
奉师傅命侍候王爷的小道士,讨好地道:“回王爷王妃,大殿西面池塘里一片荷花今年开得特别好,王爷和王妃不去看看?”
用过午饭,闲着无事,天有好,赵世帧道:“就在观里随便走走。”
赵世帧和沈绾贞并肩走在前面,几个侧妃夫人缓过乏来,一群人连带丫鬟仆妇迤俪往清风观西侧去看荷塘里的荷花,转过一片花树,不期另一条石头子小路上走来几个人,看着斯斯文文,又不像书生,正中年轻公子,清俊儒雅,举止洒脱。
沈绾贞望过去,正巧他也望过来,彼此一怔,这身穿烟青绸袍书生模样的男子,正是与沈绾贞退婚的方贤之,旁边两个是同僚,那两个同僚一眼看见安王爷,忙匆匆过来,行礼,“微臣拜见王爷”
“三位大人也来赏春?”安王敷衍一句,也没大理会,三人躬身让过王爷一行。
沈绾贞从方贤之身旁过去时,方贤之不敢抬头,眼前沙蓝裙摆飘过,如一阵清风,飘渺暗香袭来,沈绾贞却连看也没看他一眼,直待走过,方贤之朝沈绾贞袅娜的背影望去,曾经沈府病怏怏的三姑娘已贵为王妃,造物弄人,他奉母命娶的夫人,是小家碧玉,持家侍奉婆母,带出门,就显得没见过世面,畏畏缩缩,和沈家三姑娘钟灵毓秀云泥之别。
沈绾珠走过方贤身旁之时,却大胆看了他一眼,放慢了脚步,心里琢磨,这位公子好生面熟,是那里见过?又回头看去,正巧方贤之望着沈绾贞的背影出神,沈绾珠心里一喜,想起来了,这不正是姐姐退婚的未婚夫婿,方公子来沈府,她曾和下人们躲在厅堂帷幔后面,偷偷看过,当时,深以为憾,这样出众男子配了庶姐,曾妒庶姐命好,配了个才貌双全的如意郎君。
沈绾珠按耐不住喜悦,走近薛瑾身旁,附耳悄声道:“看见没有,方才过去中间那个年轻公子的就是姐姐的退婚夫婿。”
薛瑾听说,回过头去,可惜已经走远,方才她没留意,纵使是出众的男子,在赵世帧面前都黯然失色,赵世帧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不同凡尘高贵与绝世相貌、出色才干兼具,乃人中龙凤。
薛瑾有点遗憾,“你怎么不早说?”
沈绾珠悄声道:“怕他听见。”
王府一行人朝左拐去,赵世帧偏头瞅了她一眼,他已看出那位琼林玉树般的方御史神色不对,好像对他的王妃很关注。
沈绾贞看离开一段距离,把头朝他微偏,小声道:“方御史便是妾身以前退婚的那个人。”
赵世帧略一愣神,随即态度从容,显然也没太放在心上。
沈绾贞又道:“我病愈后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上京城的路上遇见他,听下人们说的,我病重期间两家取消婚约。”
赵世帧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薄情寡义之人,妄读圣贤书。”
他手上传到给她的温暖,让她踏实,他听她不出声,又道:“想什么呢?”
“妾身幸亏那场大病,最后得遇王爷,上天注定,我拥有幸福,一会妾身是不是要好好上柱香,拜拜菩萨。”
赵世帧替她撩起一缕碎发,“一会我也跟你一起拜菩萨。”
薛瑾扯着沈绾珠,俩人故意落后,薛瑾道:“看清楚了,是那方公子?”
沈绾珠瞅瞅左右,低声道:“没错,他当初上门拜见我父亲,我偷偷见过的。”
沈绾珠朝已走远的沈绾贞瞅眼,不屑地道:“装得跟不认识似的。”
薛瑾看其她几个人走远,压低声道:“不然我们揭穿她,让她装不下去。”
沈绾珠有点犹豫,“那丫鬟还没找到,怎么揭穿她?”
薛瑾思忖片刻,主意有了,附耳悄悄道:“妹妹装作不是有意在王爷面前说破,看你姐姐怎样应对。”
“这行吗?”沈绾珠有点犹豫不定。
“先让王爷知道这个事,记住有这个方公子,等找到那个丫鬟,再让她到王爷面前说你姐姐举止轻浮,也不显得造次,让王爷逐渐对你姐姐厌烦。”
沈绾珠抬头看赵世帧揽着沈绾贞的小蛮腰,亲昵地说笑,沈绾贞手指着荷塘,高兴地让他看,不觉勾起嫉妒心,阴脸说,“就照薛姐姐说的,我故意说破,薛姐姐一旁帮衬,看她当着人还有什么脸?”
薛瑾兴奋地道:“好,妹妹就这么说定了,一会你就装作无心说漏了嘴,我们又没编排她,是她自己觉得丢脸瞒着。”
二人一前一后,紧走赶上赵世帧和沈绾贞,沈绾珠调整了一下表情,故意大惊小怪地把沈绾贞一把扯过一旁,用赵世帧能听清楚的声儿道:“姐姐,方才过去的不是方公子吗?姐姐难道不记得了,就是与姐姐退婚的那位方公子。”
薛瑾这时也凑过来,佯作好奇地道:“就是当初表姐在山东时,那个未婚夫婿吗?怎么也来了京城?”
沈绾贞淡淡神情看着这二人一唱一合演戏,挑眉道:“还有吗?还有要说的吗?”
沈绾贞这种反应二人均一愣,以为沈绾贞听了赧然不敢大声声张,遮掩怕王爷知道,没想到沈绾贞平平静静,竟毫不以为意,也没觉得这是桩丢脸的事,俩人一时有点发窘,沈绾珠讪讪的,很不自然地道:“我就好心提醒姐姐一声。”
“提醒我什么?”沈绾贞冷笑。
沈绾珠不知如何作答,就一脸窘态,低头不吭声了。
薛瑾也怏怏的,不吱声了。
“方公子的事王妃已经同本王说了,本王不会因为这事就小看王妃半分。”赵世帧冷脸道。
二人羞赧得无地自容。
、第一百三十一回
沈绾贞和赵世帧登上清风观的后殿的楼阁;正对着失火的抱月庵,沈绾贞十分感慨,突然想起问:“我住抱月庵时,有一群小混混搅闹;后来是王爷打跑了?我趴后院墙看没有人,王爷走了?”
“谁说我走了;我若走了;你能睡得那么消停;你以为那群混混肯善罢甘休?”
“王爷是说,守在庵外几个晚上?”
“我怕你们就几个女人吃亏,后来母后派人找我回去;我不得不离开,有谁知;我一走,庵中失火,那段日子我痛恨自己为何要离开,不守着你,我以为你葬身火海,再也见不到你,现在想起来像是一场噩梦。”
沈绾贞眼中泛起潮雾,“那日离京之前,鬼使神差我又来此地,如果我不来,从此天各一方,再难相见,我现在想起,是不是冥冥中神灵指引,还是我命好。”
赵世帧口气抱怨地道:“你明知道我放不下你,你还想悄悄离开。”
沈绾贞摇摇他胳膊,哄道:“都是过去的事,那时我也没打算嫁给你。”
赵世帧恨道;“本王就说你是个折磨人的小妖精。”
黄昏时分,王府一行人浩浩荡荡打道回府。
沈绾贞着实有点累了,自打穿越过来,还是头一次走这么久的山路,她靠在赵世帧肩头酣睡,也许睡得太沉,头慢慢往赵世帧胸前滑落,赵世帧怕她醒了,忙扶住她的头,托住她身子,让她睡舒服了。
直到车子进了王府大门,骤然停住,沈绾贞才醒了,车子里有点暗,赵世帧怕灯光刺激她,睡不踏实,就摸黑没敢掌灯,手臂托着她时候久了,竟微微有点酸麻,赵世帧活动下手臂,他双手托着她,一直一个姿势不动,怕动弹她就醒了。
沈绾贞贴上去,主动亲了下他的脸颊,小声地道;“从来没人对我这么好过,
她说的是心里话,前世她父母离异,各自成家,她成了多余,祖父母将她抚养成人,年迈需要她照顾,重活一世,父亲沈老爷形同没有,嫡母暗算,异母妹不亲,依旧孤独。
落轿,沈绾贞身困体乏,懒懒地不愿动弹,赵世帧见状,一手探入她纤腰,另一手托起她的双腿,沈绾贞倏忽身体轻飘飘腾空,赵世帧抱着她走出轿子。
几个妾一歇轿,不敢怠慢,尽管身子像散架一样酸痛,还是强忍住,快步上前,立在王爷的大轿下恭立,瞥见王爷竟抱着王妃下轿,都甚惊讶。
王妃像是很受用,也不推拒,任王爷打横抱着她走去上房。
沈绾贞在山上都让赵世帧背了,少了心里障碍,也是成心让王府一干众妾看,你们不是暗地里使坏,微末小技,不管用,王爷还把自己捧在手心里。
薛瑾和沈绾珠今儿闹了无趣,往自己房中走,沈绾珠埋怨道:“薛姐姐,我就说这招不行,你看王爷和我姐姐,更腻歪了,让人看着恶心。”
薛瑾失望,事情没像自己预料的那样,王爷不但没对王妃生厌,反倒更加宠爱,暗气,还得安抚沈绾珠,“妹妹不用着急,你姐姐狐媚伎俩,暂时蒙骗王爷,这次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她跟王爷说了。”
三五日后
绣菊就看王妃从西山回来,又开始画,足画了两日,才满意地拿着最后一张画,露出满意地笑容。
沈绾贞对绣菊道:“把太后赏的那块和田籽玉拿来。”
绣菊不知作何,就去里间开了箱笼,拿出一个剔红镶宝石缠枝莲匣子,拿在桌案上,打开,里面是一块和田玉籽料,阳光下洁白如凝脂,细腻柔和、水润。
巧珊恍然明白王妃用心画了这些日子,原来是为了……。
沈绾贞亲自把这块玉料拿到京城最好的作坊,雅轩斋,雅轩斋的伙计一看玉石料,惊讶得抬头瞅瞅她,道:“夫人等一下,小的叫我们掌柜的出来。”
不大工夫,珠帘一响,一个中年男人走出来,朝沈绾贞颔首,看一眼匣子里的田玉籽玉,这样成色上好的大块的玉料,他鲜少见,断定这位夫人身份不俗。
遂恭敬地地:“夫人,里面请。”
把沈绾贞让至里间坐,吩咐伙计倒茶,沈绾贞从怀中摸出画好的图案,轻轻放在桌上,“掌柜的,照这个图雕刻,半个月之期,可以拿到手吗?
掌柜的拿起桌上的图看一眼,又吃惊地看看她,他的店就是承接玉石雕刻活计,开店有些年头,他从学徒起,一直做这行业,经手无数,雕刻五花八门,图案新奇百怪,他都见怪不怪,毕竟主顾都是豪门显贵,人家出钱,想雕个什么样,就什么样,他只要照着图,不走样,尽量臻美。
可今儿这位夫人要雕的是一对男女,一眼看上去就是一对恋人,虽然这是一张速写画,线条简洁流畅,可要表现出不言而喻,是这对热恋男女缠绵情愫,暗叹这年头世风不古,这画中男女似身形心灵交汇,融为一体,历来玉石雕刻图案大多是福禄喜寿,这位夫人构思新颖,这图中的男人器宇轩昂,定不是凡俗之辈,掌柜的暗想,看来这件活要加万分小心。
于是道;“夫人要的急了点,若能宽限几日,不才定当让夫人满意,若夫人方便说出所送之人作何用处,也许其中意境不才能理解透彻。”
沈绾贞微笑道:“这说了也无妨,是送我夫君的生日礼物,价钱不是问题,务求最好。”
掌柜的点头,道:“在下明白了,当尽力而为。”
掌柜的一直把沈绾贞送出大门,看她上轿,赫然明白,这乘大轿原来是安王府的,方才那女子观气度一定是安王妃,这件活,马虎不得。
正要转身,从另一个方向,又来了一乘王府大轿,掌柜的一看,松了口气,是平王府的轿子。
掌柜的就恭敬地立在门首,候平王下轿。
平王下轿,驻足片刻,望着远去的安王府的大轿,若有所思。
掌柜的恭敬地让至后堂,赔笑道:“王爷要的,小的已准备好。”
随即命活计取出来,是一尊小玉佛像。
平王看看,满意地点点头,让随侍收起来,又问:“刚才安王府的人来了?”
掌柜的点头道:“方才来的,小的猜测是安王妃,雕刻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拿出来我看看。”平王感兴趣地道。
“这个……”掌柜的犹豫一下。
“嗯?本王的话,不好使,别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