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绾玉是怎么努力都恢复不到做姑娘时的窈窕身段,虽未哺乳,孩子有奶娘带,双峰未下垂,可已显松弛,腰间生出赘肉,吴景兰嘴上不说,可脚步往绿玉和紫玉房中的次数多了,间或去甄氏房中。
沈绾玉一出满月便去甄氏跟前立规矩,甄氏总是阴阳怪气地,沈绾玉又没城府,吃了不少暗亏,还好在甄氏没打算把她的孩子抱过去养。
丁姨娘这阵子心里衔恨,沈绾玉如今落得不上不下的,都是吴氏这嫡母所害,就适时拨火,道:“管钥匙那个婆子就该治罪,不会是她故意放跑的吧。”
沈老爷一听,若是那钥匙的婆子故意放跑的,那兴许知道沈绾贞的下落,就命人,“把看后门的那婆子找来。”
看管后门的葛婆子吓得一溜小跑,来到上房,进门就跪下,扯开嗓门,“老爷、太太,冤枉老奴,不是老婆子放跑的,今儿陈妈妈带人来问老奴,就说是老奴忘了锁后门,老奴眼真真的锁上门,跟前还有大厨房的人看着,老奴敢对灯发誓,若有一句谎话,让老奴不得好死。”
说吧,叩头大呼冤枉。
沈老爷皱眉厉声道:“后门的钥匙谁管着?”
陈升家的看怪到自己头上,忙出列,“老奴管着,昨儿有事,给琉璃姑娘了。”
沈老爷又看向琉璃,吓得琉璃忙跪倒,“奴婢冤枉,钥匙一直别在腰里,这老婆子取去,后来送回来,奴婢没在屋里,回来看见钥匙放在桌子上就收起来了。”
吴氏眼睛精光一闪,问葛婆子:“钥匙送回来,给谁了?”
葛婆子吓得忙大着嗓门道:“老奴看琉璃姑娘不在,就放在桌上,屋里就凤儿姑娘,就告诉凤儿姑娘了。”
沈老爷和吴氏的目光转向凤儿,沈老爷的目光柔和少许,态度也和缓不少,“凤儿,你倒是说说,可看见钥匙?”
吴氏盯着她,有几分狐疑,眼神瞬间变了几变。
凤儿看沈老爷问到她头上,上前一步,不慌不忙地道:“这位妈妈告诉奴婢,奴婢也没理会,就忙别的去了,至于钥匙何时收起来,奴婢没注意。”
沈老爷嗯了声,她不信是凤儿做了手脚,虽然她过去侍候过沈绾贞,可侍候时日不长,现在又是自己的屋里人,犯不上为旧主子冒风险。
沈老爷又朝上房的丫鬟看了看,心想,这一定是那个得了好处,收了钱财,放了三丫头。
绷着脸,对吴氏道:“一把钥匙都看不住,什么时候跑的不知道,可见你管家疏漏,今儿这桩事,我暂且不计较,若在发生这样的事,家你也不用管了。”
沈老爷当中一干妾室通房下人面下她的脸,吴氏也不敢吱声,低头坐着,脸红一阵白一阵。
沈老爷发过火气,冷静下来,问吴氏道:“你想想她能去那里?”
吴氏也想不出沈绾贞究竟躲去那里,詹伯府打死沈绾贞都不会去的,那能去那里?
沈老爷看吴氏的眼神冷了几分,肃色道:“可见你平时是怎样对庶女的,太后说得不错,你的的确确是没上心。”
吴氏咬嘴,心里暗恨沈绾贞,竟给她点眼。
沈绾贞躲在偏僻的地方,这院很大,白日看,院子里果然堆放着做豆腐的家什。
秋已尽,雁南飞,沈绾贞站在院里,看院子里一棵枣树叶子都落光了,落了一地的枣子,没人捡拾,烂掉埋入土里,光秃秃的枣树孤零零地立在寒风中,沈绾贞突然又想到那个人,那晚寒风中孤零零地身影,她眼中蓄满了泪水。
“主子,天冷,进屋吧。”绣菊看她出去半天没进屋,推开门,招呼她,沈绾贞仰起头不至让泪掉下来。
外屋是灶间,东西屋,两间屋里面都设南北两铺炕,几个人住着倒是宽敞,一进门,一股热气,炕烧得滚烫,沈绾贞冻得冰凉的手放到炕头上,想他那晚会不会冻病了。
沈绾贞几个人一整日也不出院子,这地方虽然偏僻,可人都熟头熟脑,出门让这里人看见,会觉得好奇,是以买东西都是钱宽去,钱宽在这里住有一阵子,周围邻里也都熟悉,各家各户,独立小院,关上院门,屋里动静外面也听不见,是以,沈绾贞几个来了五六日,这里的住户也没发现。
沈府的人是想不到这里的,沈绾贞安心住下,但等风声一过,便启程赶奔南边。
慈宁宫
寂静无声,气氛紧张压抑,镶金镂空凤穿牡丹拔步床前悬着魏紫色纱帐,御医围在凤床前,一筹莫展。
“回太后娘娘,王爷是风寒所致。”御医回奏。
“王爷高烧不退。”又是一阵忙乱。
赵世帧只觉杂乱的脚步声,眼前人影晃动,他阖眼想睡,眼皮发沉,眼睛酸酸的,沈绾贞站在面前,朝他笑,朝他扬手,又他和她相拥立在一条画廊船头,望着远处江面。
“太后娘娘,您都守了三天了,还是歇歇吧。”崔长海看太后眼窝深陷,精神头不济,劝说道。
“这大冷的天,他竟在外面守了两个晚上。”太后声儿有一股失落,淡淡的伤心。
沈府
沈绾珠和张姨娘正在屋里说话,丫鬟进来,“老爷回府了。”
沈绾珠道:“父亲气得够呛?”
张姨娘脸上绽出笑容,挪动身子,拉住女儿附耳小声道:“自打三丫鬟跑了,这些天你父亲就没好脸色,把太太怪上,太太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张姨娘心花怒放,又想起,忙掩上门,从匣子里取出那张纸给沈绾珠看,“有了这个你弟弟就不愁了,你将来也能借力。”
沈绾珠从张姨娘手中接过来,大略看了一遍,惊喜地道:“父亲同意了?”
张姨娘趴在她耳边,小声嘀咕,沈绾珠道:“姨娘准备何时拿出来?”
“来年寒食节,祭祖,开祠堂,我就把这个拿出来,不怕你父亲不答应。”说吧,张姨娘仔细地收好。
母女在屋里说话,门外却有一人隔着门缝,听见里面对话,这丫鬟就是老爷收用过的丫鬟秋蝉,听完,得意地笑了,这回太太该用上她的时候,若这个功劳立下,还怕太太不扶她做老爷的妾。
沈老爷怒冲冲地走到后宅,奔上房来。
院子门口一个丫鬟看见老爷望这厢来,赶紧跑回屋,“太太,老爷朝这边来了,好像走得很急。”
吴氏一听,忙穿鞋下炕,迎出去,没等到大门,沈老爷就进院子。
吴氏赶紧上前,蹲身,“老爷回来了。”她对沈老爷是一点不敢怠慢,老爷如今正气头上,她格外殷勤小心。
沈老爷跨步进明间,往椅子里一坐,重重出口气,吴氏陪着小心,“老爷今儿回来得早?”
她不问还好,这一问,沈老爷啪地一声,拍到身旁桌子上,“你还问我,皇上今儿你知道对我说什么?”
“说什么?”他一拍桌子吴氏吓得一激灵,有点草木皆兵,看自家老爷气恼,忙问:“说什么?”问完,心惊胆颤地,怕他说出不好的事。
“皇上说了,沈爱卿家务事都管不好,工部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准假回家找女儿去吧。”
吴氏顿时傻了,这是免去官职,当时两眼一闭,差点晕过去,幸好丫鬟扶住。
好半天,才镇静下来,进言道:“皇家要脸面,三丫头一跑,皇上生气那是自然,若我们把三丫头找到,皇上气也就消了。”
“说得轻巧,这都过了十几日,有一点线索吗?”沈老爷派人在城门早晚守着,十几日都没见人影,只好眼光放到远处,派人到山东老家问,可山东老家说三姑娘压根没回去过。
沈老爷气得瞪了吴氏一眼,起身,一甩手,就出了正房。
吴氏这些日子可遭了罪,老爷官职若弄丢了,还能和自己甘休,这些天,把房中的丫鬟查问,都赌咒发誓说,自己与这事没关系。
吴氏对凤儿有几分怀疑,却不敢明着对她怎样,现如今老爷正气头上,只有她还能说上几句话,老爷就还能听进她的话,翻来覆去,拿话试探,凤儿也没什么反应,反复一掂量,凤儿也没理由这么做,就把怀疑她的心移到别处。
正这时,张姨娘的丫鬟秋蝉进来,瞧瞧左右无人,忙掩门,走到吴氏身旁,附耳悄声说了几句,吴氏顿时脸色大变,直盯着她,“你听清楚了?那东西你看到了?”
秋蝉悄声道;“奴婢那日趴着门缝,看得真真的,姨娘锁在匣子里了。”
吴氏是不如意事一宗连着一宗,想了想,“这件事你谁都别说。”
秋蝉点点头,“奴婢明白。”
“等三丫头的事有着落,这事有了结果,我就回老爷抬你做姨娘。”
秋蝉喜得赶紧跪下,给太太叩头谢恩。
爬起来,又买好地小声道:“那日,我听说三姑娘和四姑娘吵起来,四姑娘生气为三姑娘勾引王爷,要进王府的事。”
吴氏嗯了声,心思转到沈绾珠身上,放走沈绾贞的会不会是她?还有她姨娘?沈绾贞走对她最有利。
京城城郊
“主子,城门这几日盘查得松了,方才奴才去打探,走亲戚出门办事的都让出城,盘查不紧了。
钱宽一进门就把这消息告诉沈绾贞等。
“是时候了,这一晃都等了十几日了。”闫婆子掐指算算,“可不出来十五六天了。
沈绾贞一个是等风声过了,在一个等入冬,穿得多,不容易辨认,她猜测,沈家一定在找她,也许太后也在找,毕竟她跑了,有损皇家尊严,太后一定盛怒,下令捉拿她。
京城刚下了一场大雪,气温骤然降低,京城管道上,出行的人都捂得厚实,一乘马车前面坐着车老板和一个中年粗壮的男人,车子里坐着四个人,两个年老的婆子,和一个中年妇人,那中年妇人梳着低髻,脸捂得严实,穿得臃肿,搭眼看呈现老态,可就那双灵动的双眼,泄了底。
好在城门不严,没人细看,车子顺利出京城。
、第九十八回
半月后;
赵世帧病愈;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行礼后默默站过一旁。
郭太后小心地盯着儿子的脸;踌躇片刻,道:“你心里恨哀家?恨哀家拆散了你们?”
“儿臣不敢。”赵世帧面无表情说了句;就不再开口说话。
太后还想说什么,看儿子唇角紧抿,神情淡漠,叹息一声,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挥挥手,让他退下。
太后看着儿子寥落身影消失在寝殿门口,自言自语道:“我难道错了吗?我不该管吗?他连句话都不愿意跟哀家说。”太后有点伤心。
“太后娘娘;您哪能这么说,您是王爷的母亲,到啥时候,王爷的事,您能不操心?”崔长海心里话,拦着儿子不让娶他喜欢的姑娘,又心疼儿子受罪,别看是太后,也一样是当娘的心。
“派人去国舅府,传哀家口谕,让孝恩侯亲自带人找,不管她躲在那里,一定给哀家找回来。”孝恩侯乃是太后一奶同袍的弟弟,皇帝即位后,为报答太后多年养育,对太后家族推恩,封为侯爵。
崔长海偷瞅太后阴沉像是要滴水的脸,躬身道:“是,奴才这就去。”
太后无力地靠在贵妃榻上,儿子昏迷时整晚唤着一个名字,她听了心疼,儿子现在整日阴沉着脸,亲母子因为这事生分,太后心里不是滋味。
沈绾贞扮作一个老媪,绣菊两个扮作年轻少妇,一行六人出了京城,不敢走水路,怕太招摇,万一有事,无处躲藏,走旱路往南,过州府县,繁华重镇一律绕行,晓行夜宿,一路有钱宽花银子弄来的路引,没过多盘查,一口气就到了河间府地界。天道回暖,天黑,车夫就不准备走了,钱宽算了车钱,找个客栈住宿,客栈不大,人少,就她们几个客人,打理客栈只有夫妇俩。
沈绾贞几个人要了一桌子酒菜,店家嫂是个中年妇人,转瞬便酒菜齐备,赔笑说,“客官慢用,要什么在吩咐我。”就识趣地退下,也不多言多语。
出来几日,着急赶路,也不敢停留太久,繁华城镇皆绕行,到了河间府才敢停留。
出门在外,说不得规矩,主仆同桌用饭,钱宽呷了一口酒,道:“主子,是不是歇两日在走,路上赶得急,人困马乏。”
“也好,歇上二日,明儿上街买干粮备路上用。”
主仆歇了一晚。
次日,吃过早饭,和店家娘打听附近买吃食的地方,几个人就上街去,往南走天热,穿戴越少,沈绾贞在扮作老媪显然不合适,于是绣菊把她一头乌发绾成堕马髯,就妆成个中年妇人,沈绾贞举起铜镜,看镜中自己眉梢下拉,嘴角下垂,又一脸腻粉,十足毁了自身形象。
钱婆子一进门看见,笑道:“这丫头手巧,打扮什么样就成什么样。”
绣菊脸红了,“妈妈夸我,别细看才好,细看就能发现破绽。”
闫嬷嬷接话茬道:“主子身段窈窕,走路的身形还是能看出来的,着老奴的宽衣大衫,略能遮掩一二。”
闫嬷嬷早已找出一件,沈绾贞换上青布大衫,又对绣菊和巧珊道:“你二人换上单衣,恐不像年纪长的,就还是丫鬟打扮吧。”
二人也换回自己衣裳。
沈绾贞等一出房门,店家娘看见她,唬了一跳,笑道:“昨儿天黑,夫人穿得多,以为年纪不轻,原来不老,瞅瞅我的眼神,生生把夫人看成老妇了。”
沈绾贞几个低眉,没搭腔,走到外面都笑了,沈绾贞对绣菊化妆手艺心里佩服。
河间府府治河间县,河间县城繁华热闹,一路小心谨慎,都是天黑住宿,白日没逛过街,可算是见了天日,绣菊和巧珊最是兴奋,一路卖零碎就是针头线脑摊子都看,寻了间看着洁净的铺子,买了上路干粮。
正准备逛到晌午,直接在外面吃了晌饭在回客栈,突然,前面一下子混乱起来,钱宽总在外面行走,看出苗头,回身小声道:“不好,前面大概是官府盘查路人,大概又有事发生,赶紧回客栈去。”
沈绾贞几个一听,紧张起来,绣菊和巧珊一下子没了兴致,一行人疾走回客栈。
到了客栈,一进门,店家娘子看见她们道:“刚才官府来查,我说你们几个出去了,估计还会来。”
沈绾贞瞅瞅钱宽,钱宽的眼神意思是尽早上路,钱宽出去雇车,沈绾贞等备足干粮和水,算了店钱,匆匆离开,上车奔城门,沈绾贞撩起车帘,看城门处刚开始盘查,不算很严,车子就随着人流出城。
虽有惊无险,也不敢大意,过繁华重镇就也不入,走相对偏僻路线,不日到了山东府地界,阳谷县是沈绾贞老家,一行也没敢停留,沈绾贞怕父亲和嫡母早已派人回山东老家找她。
沈绾贞一路盘算,古代有人口籍帐户帖,登记黄册,记载原籍、现籍、居住地、姓名、性别、年龄、与户主关系等,官府三年一造计帐,户籍簿一式三份;一份留县;一份送州;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