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身为蛤蟆的小弟,为人却是要比蛤蟆硬气的多。虽然也是脸色发白,眼神闪烁不定,充满了惊恐。但是当我望向他的时候,他居然还敢一瞬不瞬的与我对视,实在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这两个人是谁?”移开了与小易对视的目光,我看了看那对农民模样的男女,转头望向坐在身后的小二爷。
“是住在这里的,房主。”
在我和小二爷的对话中,那一对男女脸上都显现出极为害怕的神色,女的甚至半张着嘴,眼泪哗哗的流下,却发不出半点哭泣之声来,只是全身都在筛糠一样的颤抖。
一阵不忍心涌上了我的心头,望着他们,我柔声的道:
“你们放心,我晓得不关你们的事。不是来找你们的,我也不会动你,要怪只怪你们自己交错了朋友,留错了人,莫怪我。”
听到我的话,两个人脸上的神情放佛轻松了一些,只是女人脸上的泪水流的更加滂沱,无声的哭泣。
“小二爷,喊两个人,把他们和蛤蟆的女人搞到隔壁房里去,看起来。”
很快,从房子外面就走进了两个小弟,把那一对夫妻和蛤蟆的女朋友架了出去。我要元伯去车里拿出了早就放在后备箱里的一塑料股子汽油,再要小黑几个去厨房找了几根木材,堆在了屋外面的坪子里面。
准备之后,弟兄们把蛤蟆和小易架了出来,蛤蟆一脸死灰不断地求着饶,小易则是一言不发的随我们摆弄。我淡淡的望了两个人一眼:
“嘴巴都堵上!给我把蛤蟆拖出来。”
木材浇上汽油,地儿用打火机一点,火焰“忽”地一下就飘了上来,驱散了乡野之中的那一股黑暗和阴冷。鲜红的火光在我们每个人脸上跳跃不停,看上去,放佛都平添了几分狰狞与恐怖。
已经瘫在地上成了一堆乱泥的蛤蟆被高大的简杰和周波拖到了火堆的旁边,我转身对着躺在屋檐下的小易看了一眼,向前走去:
“胡玮,这个人就是砍贾义的,交给你了,不要弄死!”
身后早就双眼通红,跃跃欲试的胡玮闻言,马上高高举起手上的开山斧和元伯几个一起对着小易扑了上去,随即响起了一串极为凄惨的闷哼。
来到蛤蟆的身边,我蹲了下去,一言不发默默的看着他。他额头上大汗淋漓,被一块布堵住的嘴巴里不断的发出阵阵咿唔之声,捆住的身体猛烈地在地上挣扎扭动,脑袋努力想靠向我的脚掌。
看着眼前这个摇尾乞怜,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的人,我的心中却没有感到丝毫的同情。我知道今天的事情过后,我和三哥之间就不仅仅不再是朋友,甚至还变成了生死相拼的仇人;而导致这一切发生,又让贾义成了残废的就是眼前的这个人。这个无信无义,玩弄我和红杰之后,十几天前还在趾高气昂的对着我说话的人。
一股极大的厌恶涌上了我的心头。
在我的示意之下,简杰解开了捆着蛤蟆双手的绳子,我拿起了他被险儿烧伤的那只右手。手上整整齐齐的捆着一层洁白的纱布,我一边缓缓解着纱布上面的结,一边喃喃的说道:
“蛤蟆,没有想到今天吧!你以为义色可以保住你啊?哈哈,你这是自作孽,不可恕,晓不晓得?你放心,我不得杀你,你把险儿搞到号子去了,那天他哪么搞得你,我今天就哪么继续。蛤蟆,今后你吃饭就学着用左手!”
纱布全部解开,蛤蟆的手上涂了厚厚的一层药膏,红色的肉一片片的裸露着,有些烧坏的地方还在往外面渗着淡黄色的液体。我用力的把几根手指按在了蛤蟆手背一处被烧得皮开肉绽的伤口上,一阵剧烈的颤抖和闷叫代替了蛤蟆原本向后的大力抽动,想要缩回去的手掌无力的软在了我的手中。
两只手抓着蛤蟆的右手臂,我猛地向前一送,蛤蟆的整个右手掌就全部被送入了正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
本来已经几乎昏迷的蛤蟆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大的闷叫,就算是被布堵上了嘴巴,还是能让人听的牙酸肉麻。
很浓的焦臭味一阵接一阵飘了过来,旁边几个小弟都弯下腰不断的干呕着,我强忍着那股臭味和心底的恐惧,故作平静死死抓着蛤蟆的手。
不知道过来多久,才把蛤蟆的右手从火里面抽了出来,被烧得一片漆黑的手掌上面,几个指头被已经近乎融化一样的黏在了一起。我知道,蛤蟆这一辈子也别想再用这只手了。
再也没有看早已晕厥在地上的蛤蟆一眼,起身进到屋里洗了洗手之后,来到了屋檐下的小易身边。
小易嘴上的布歪在一边,嘴角留着一串串的血沫,大口的在地上喘着气,已经被砍得浑身是血,奄奄一息了。
我蹲了下去:
“我们之间本来没有仇,但是你把我兄弟搞残废了,出来混就是这么回事,莫怪我!胡玮,过来按手。”
没有想到的是,看上去比蛤蟆还惨的小易居然开口说出了一句话:
“我不怪你,你也怪不得我,拿老板的钱,帮老板做事,天经地义!你今天不弄死我,我迟早是要杀你的!”
本来早已经决定了要小易的两只手,但是他这段话之后,我改变了注意。
这个人,第一次和我吃饭的时候,说话就很得体也很风趣,虽然我和蛤蟆之间结了仇,但是我从来就没有讨厌过他。到了今天这一步,只能说我们大家都是各为其主,身不由己而已。
“好!小易,你有种!你真的有种,就冲你这句话,我胡钦给你留只拿刀的家伙,等你下次有种来杀我的时候,我再下!”
胡玮几斧头就砍断了小易的右手掌!
鲜红的血从断裂处喷涌而出,断掉的手掌静静的躺在地上,手指居然还在轻微的抽动,就像是一只只丑陋而恐怖的小虫!
开车离开之后,我们兄弟和胡玮、简杰、元伯、周波等人都没有回去,而是去了一个我早就安排好的藏身点。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和三哥两个团伙的核心人物都完全的消失在了九镇,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去向。
但是我们双方都清楚,从这一晚的事件开始,前面等待着我们的将会是一连串无法预测的变数,无论是三哥还是我,都再也无法控制。
谁活着?谁死去?只有天知道。
一百五十(3。23)
一百五十
本世纪初,国家还没有颁布明令禁止军队参与商业活动的条文。所以,在其他的部门都纷纷利用手上的各种权力谋取利益的时候,本应只是负责保家卫国的部队也不甘人后,做起了生意。
当时在全中国的很多地方,都有着部队参与经营的宾馆旅店,这些宾馆大多数都属于军管区域,普通警察根本就无权进来检查办案;且由于军方的背景,敢于在这些宾馆闹事的人也着实不多;而军方本身为了商业利益考虑,也对自己旗下的产业给予了特殊的保护。
所以,在有意与无形之间所创造的这些先天条件,就让那些具有军方背景的宾馆像是电影中的“和平饭店”一样成为了超越于法制与地下秩序之外的一片乐土。最终转化为滋生嫖娼,卖淫,赌博,吸毒等各种非法活动的绝好土壤;同时,也成为了躲灾避祸的天堂。
当时在我们市,就有这样一家军方背景的酒店。
在动手办蛤蟆与幺鸡之前,我们兄弟已经预测到了事情的结果。每个人都知道,这是明摆着挑战三哥的行为,一旦做出之后,就再也没有退路,等待着我们的必将是三哥残酷而迅速的反击。
所以,我们早就在属于市军分区的一家酒店里面开好了房间。这家酒店位于军分区宿舍大院的一角,是以前的招待所改建而成。不算非常高档,但是处于城郊结合部,人流量不多,而且绝对安全。
当晚办完蛤蟆之后,我和小二爷、地儿、胡玮、元伯、鲁凯、周波、简杰等人就直接开车从溪镇来到市里,住进了各自的房间。
我应该算是一个比较感性的人。因为那天晚上,在房间里面看电视的时候,听到了张国荣演唱的《当爱已成往事》。当时,这首歌引起了我极大的感触,一个人静静躺在床上,过去的一幕幕就像电影一样的回放在我的眼前。
几个小时前,用火烧着蛤蟆的手却面不改色的我在歌声之中消失不见,一直强忍着的那股愧疚与悔恨涌上了心头。
泪水之中辗转很久,方才沉沉睡去……
本来按照小二爷的安排,办完蛤蟆之后就应该关掉手机,换上事先早已买好的新卡。但是那晚的我太过于心不在焉,没有记得这件事。
所以,一大早,我就被一阵紧接着一阵,毫无罢休之势的电话铃声惊醒了过来。
电话是明哥打过来的,望着这个无比熟悉的号码,我却呆呆的坐在床头,愣了很久之后,才接了过来。
“喂,小钦!”电话里面传来了明哥熟悉而亲切的声音,但是语调却失去了往常通话之后的那种亲热与开心,代之的一股明显的压抑与沉重。
“明哥……”叫出一声明哥之后,我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电话里面都是一片沉默。
良久之后,才再次传来了明哥的声音:
“小钦,听我一句,收手吧!你和他毕竟这么多年的兄弟啊!”明哥的声音更加的低沉沙哑。
“……”
我的心里传来了一阵酸楚。是啊,我和三哥曾经是多么亲密的关系,怎么就走到了今天你争我夺,以死相拼的这一步?很久之后,才把情绪调整了过来,我想岔开这个让我难过却又回答不了的问题,对着电话说道:
“明哥,你还好不?”
“小钦,我好不好不重要!关键是兄弟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地开开心心在一起。小钦,你收手好不好?只要你和义色没得事,我皮铁明死了都没有关系滴。”明哥的话里面带着极大的感情情绪,这种情绪也从电话里面再次的感染了我。
我多么想答应明哥,告诉他好的,我收手,今后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开开心心的做兄弟。
只可惜,心底却有另一种声音在提醒着我:一切都已变成往事,到了现在这步,事态已经完全的失去控制,无论是谁,都再也回不去了。
“明哥,这个电话是自己打的吧?老大晓得不?”我的话题再次一转。
“……”
这次轮到了明哥没有回答,但是他的沉默已经告诉了我答案。明哥是个聪明人,也是一个重感情的好人。只是现在,对于感情的那份执着却模糊了这个聪明人的心智,让他没有看清眼前残酷的现实。
忍了好久,我终于艰难的张开嘴,对着电话里面说出了一句让我们都心如刀割的话来:
“明哥,到了这一步。我要收手,老大会放过我吗?明哥,你心里明白的,我和老大都收不了手了!”
说完之后,我飞快的挂上了电话,并掀开电板,抽出了原本的旧卡。望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泪如泉涌……
一百五十一
一百五十一
接下来的一整天,我都是一个人呆呆的躺在床上。内心的两种念头在剧烈交战,理智告诉我,现在的做法是唯一的选择,也是正确的选择;情感却又告诉我,我正在永远的失去一份多么可贵的东西。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心力交瘁,郁郁不乐的我却又接到了一个消息,这个消息让我明白过来,这一整天的考虑是何等的多余,又是何等的幼稚。
我们都没有呆在九镇,但是手下却还有着不少的小弟。他们一整天都在为我们四处搜寻着幺鸡的下落以及三哥方面的消息,却一无所获。
直到晚上十点多钟,当所有人都认为再也打听不到任何消息的时候,三哥却偏偏出现在了九镇。
除了明哥之外,幺鸡、牯牛、癫子、阿标、鸭子、缺牙齿、团宝等三哥团伙的全部核心人物都基本随着三哥一起出现,除此之外,还有两张坐满了人的中巴车。
所有的人和车都直接开到了我们迪厅门口的大坪地里,下车之后,人们就纷纷拎着手上各式各样的家伙直接冲进了我们的迪厅。整个过程之中,三哥本人并没有现身,但是他那张让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黑色别克车却一直静静的停在了一旁。
由于我们都不在,当天负责迪厅具体事务的是胡玮和元伯的几个小弟,三哥的人也并没有太过于难为他们。赶走了所有的客人,把他们几个踢打了几下之后,就被刀枪顶着安静的站到了角落。
不过,接下来,三哥的人砸烂了我们的迪厅,所有的设施和器具都被砸的粉身碎骨,一片狼藉。我们六兄弟千辛万苦才落下的这份心血就在一夜之间付之东流,成为了一片废墟。
临走之前,幺鸡还对着我们迪厅的招牌放了一枪,然后告诉一个叫做陈辉的小弟,要他转告给我:
胡钦对我打了两枪,还欠一枪!
我们都想过三哥会报复,想过他会办我们其中的某个人,甚至也想过他会对我们的迪厅做出一些什么。但是从来就没有想到过,他居然会在我们共同生长的这片地方,光明正大的完全砸掉了它。
本来,我们兄弟和三哥之间的龃龉,已经在道上有了一些风言风语的传言存在,只是谁也不能真正的去证实。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悄悄的发生在私下,知道详情的仅限于有数几位当事人而已;所以,传言一直也只能是传言。
但是,现在的情况则完全不同了。当着无数人的面,三哥和他的手下,亲自动手砸掉了我们的迪厅。这个行为,让大家都明白了一点——传言就是事实。
九镇六帅确实和义色已经分道扬镳,化友为敌!
如果说之前的私下行为还让我隐隐觉得和三哥之间会有一丝缓冲、和解机会的话。三哥这一晚的举动,就完全了证明他已经铁下心要办掉我以及我所有的兄弟。
因为,当冲突以这样严重的手段开始公开化的那一刻,势必将会波及到九镇的每一个流子,原本的秩序也会重新洗牌,所有的人都会在这样的形势之下选择自己所站的队伍。
而以往只会存在于当事人之间私底下全部的劝解、斡旋、试探以及阴谋等等手段都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唯一留下所能提供给我和三哥双方选择的路,也就只有真刀真枪的大干一场了。
因为,这场仗,无论是三哥,还是我们,谁都输不起!
一百五十二(3。35)
一百五十二
我的心底终于真正接受了与三哥已经决裂的这个事实,这也让我第一次产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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