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两个尖锐的镊子头插到我的肉里一阵乱动之后,我听到了一个黄雀般清脆的声音:
“好了!再上下药就可以了!”
那个女孩去配药的时候,我听见了明哥和常指导的一句对话:
“妈妈的,老常,吓人啊!蚊子咬,还搞出这么大个洞来了啊!第一次看见啦。呵呵呵。”
“那是的,我也没有见过。嘿嘿嘿嘿。这个伢儿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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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药之后,明哥边和那个女孩握手,边给那个女孩道谢。说完,对着依然背对众人,低头不语的我大叫了一声:
“小钦,走。吃饭去!”
没有反应。
“走啊!”
还是没有反应。
明哥走了过来,把我的手一拉:
“走啊,还坐着搞什么?”
回过头的我,唇如冠玉,双目迷离,泪流满面。
不过这件事情的唯一好处,就是我和那个姓曾的屠夫在日后的一段时间成了很好的朋友,她说她喜欢看我的哭。
只是最终因为双方身处完全不同的世界,身份差距过大,闲言杀人,只好一切随风。
五十六
五十六
上了药之后,后背舒服多了,但是每到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是一跳一跳的疼的厉害。
每个晚上都是这样,想睡睡不着,斜靠着墙头,坐在床上,边抽烟边想着平时很多不会念及的事情。
前面几次被抓都是在外面,所以感触没有那么深,但是这次被抓是在家里,当着外婆和姑姑的面被抓走的。
所以,一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就情不自禁的想起了那天被抓出门的时候,外婆和姑姑靠着门前望着我的眼神,以及那一碗刚刚煮好,还冒着热气的面。不知道,我出门之后,外婆望着这碗面的心情该有多难受,面又是怎么处理的?
我不管做什么,都是不希望让外婆和家里人知道的,这次居然让外婆亲眼看着我被警察带走。
越想越难过,越想心里越堵得慌。
外婆这两天也应该和我一样,睡不着吧,我是因为自己身上疼才想起她老人家的。而她老人家一定是时时刻刻的因为心疼我而想我,也许同时又恨铁不成钢,恨我不争气。
那个时候的我,思想还是很不成熟的。心烦的时候想事情尤其显得特别混乱矛盾。
我一边想着今后一定要找个机会,做点正事,像三哥和廖光惠,老鼠他们一样的有个正当的收入,不再在街上瞎搞胡来了。天天晚上都按时回家,说不定还能读个成教,不能再让外婆看着我这样被人从家里带走了。
这次还好,怎么着也就是个把月的时间;但是下次万一犯了大事了,进去几年,外婆年纪又这么大了,有个三长两短的,该怎么办?我哭死都来不及了!
想着想着,我就两个眼睛湿汪汪的,一片模糊,赶紧抽烟。
等这个情绪一过去,我就又想到了那些让我头疼不已,但是又必须要去处理的事。
对于老鼠我是有些惧怕的,我总觉得他和三哥迟早要大搞一次,尤其是他的这个啤酒机场子开起来之后,三哥和我们说起他来都是不阴不阳的味道,我觉得三哥对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恨在里面。
而他在外面说三哥的冷言冷语我也听了不少。三哥这次马上要进入县商会的传言在道上传开之后,老鼠那边的人更加不服气了,说如果老鼠不是坐了几年牢,九镇根本就没有三哥这个人了。
两个人之间的过去,我也听了一些。我心底始终感觉会要出一次大事的,老鼠私底下其实对我还算不错,我们和大屌的关系也很好。听廖光惠的口气,他现在和老鼠也要更加的亲近一些。
但是如果真的出事了,我是一定会帮三哥的。我只希望,不管事情最后闹得多大,我们六兄弟和三哥、明哥都能够平平安安就好了。
这次老鼠给羊胡子出面,保了他一下,还给他留下了两三个场子,我估计其他被砸坏的场子羊胡子只怕也会想办法继续抓在手里的。
羊胡子我也不管他了,他应该不会来报仇,他就没有这个资本找我报仇。如果他还要闹的话,只怕九镇都呆不下去了,真的把事惹大了,老鼠是不会出面的。
羊胡子一直都是两面三刀的精怪人(狡猾,滑头),如果是缺牙齿,我还有些怕。至于他,我觉得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就算有问题,想也想不过,再说吧。
至于英子,老鼠当着那么多人说了要把人给我。我是一定要去找她的,其实办不办她,我的本意其实真的无所谓。
但是老鼠既然这么说了,听到的人又那么多,我不找也要找了,不然,太没有面子了。何况,就算我真不找,老鼠也一定会主动把人交给我的,他不交的话,他今后也就也就很难说的起话来了。
英子,你反正也砍了我几刀,事也是你惹出来的。如果不是你这个臭婆娘,我外婆怎么会这么伤心,老子怎么会在牢里受这么一场罪。
要怪就怪你惹错了人,就莫怪我胡钦下手狠了。
我决定出去了第一件事就是找英子!
当时的我根本就想不到让外婆伤心,让我受罪的人都是我自己而不是别人。
我只是把一切都归罪在了英子的身上,并且深更半夜的越想越恨,越想越气。连那个扒手在一边睡觉打鼾都被我痛骂了两句。
后来,我还想起了罗佬,罗佬走了这么久了,一直都没有回来。听人说起过几次,有的说是在潮州,有的说是在温州,还有的说他在北京开了个小饭店。都说的神乎其神的,也不知道信哪个好。
我们到和罗佬关系最好的保长家问过几次。保长说他真的不知道,他那次没有保罗佬,罗佬就已经见他的怪了,之后一直都没有和他联系,他是真的不知道。
我其实一直有种直觉,我感觉保长一定知道罗佬的人在哪里,小二爷也这样觉得。
但是他不说你能拿他怎么办?虽然上次我们绑了他,他现在见到我们几个也是没有一点架子,客客气气的。但是他毕竟辈分和年纪比我们大这么多,又没有明着得罪你,你总不可能就这么逼着打,刑讯逼供吧。
找三哥也问过两次,三哥说还在打听消息。我看他现在这么忙,又才包了了一个岩场,而且还有一天比一天忙的趋势。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了,这个事他记得的时候帮着问下就算很仁义了。
想起武昇那天抢救的时候,我心里就发慌。罗佬一刀把武昇的左手搞的肌肉萎缩,虽然现在恢复的比以前好多了,但是还是提不了重东西,打球也没有以前在篮下那样的暴力灵活了。要知道以前武昇的两只手有多大的力气啊,险儿的右手都拧不过他的左手。
不管怎么样,武昇这个仇我们是一定要报的。只要找到罗佬,我就要废了他,或者弄死他。
想到武昇的伤,又想到我这次受的罪。当时在那个小小的房间里,我对天发誓就算是用尽浑身解数,我也绝对不能让我和我的兄弟再受这样的劫难了。
但是,誓是人发的,不是天!我发誓的时候确实很诚心,却不知道我的诚心是感动不了天上神佛的。
因为感动天上神佛的是行善之人,是积德之人。而我们!我们这些流子,只是不人不鬼的垃圾,只是一个个损阴德,灭人性的怪物。
上天罚都来不及,怎还会保我!
出来混,迟早都要还!
不过,我总算还是熬到了出狱的那一天!
五十七
五十七
那天一大早,起床之后,我把剩下的烟和槟榔,零食还有一点药什么的都留给了那个扒手。
其实我的这个同屋还算是个不错的人,挺老实的,就是有点故意学着外面流子的精怪样子,说话油里油气的,有些讨人嫌。
但是不管怎么样,他比我还大,这些天,反倒一口一个“钦哥“,天天被逼着帮我按摩。我的后背不能沾水,连洗澡洗后背都是他帮着洗的,洗衣服什么的就不用说了。还偶尔被我骂几句,所以我还是蛮感激他的。
他老老实实的坐在一边眼巴巴的望着我清东西,居然眼神里面好像还有些不舍,我走之前给他说:
“猪娘,我帮你打了招呼了,不会有人欺负你的。你反正也没有多久了,烟就省这点抽也差不多了。我走了啊。”
“哎!钦哥,等下,我出去了跟你混好不。”
“算哒,你个几吧,老子又不是涌马。你今后有什么事就打我手机咯,我一般不得换号码的。”
毕竟他是个涌马,我还是多少有些看不起他的。所以我拒绝了他的提议,但是他今后有什么事的话,就凭这些天的交道,我能帮上就一定会帮的。
办完所有手续,常指导把我送到了门口:
“胡钦,好走啊。过几天找你和姚伢儿(三哥),皮伢儿(明哥)喝酒。自己懂事点,别一天到晚瞎几吧乱搞。”
“好的,常指导。我晓得了,走了啊。”
“走走走,走远些,莫回头哒。”
“好。”
我看着两个警卫把并不厚重的铁门缓缓的打了开来,随着门缝的越来越大,我视乎感到了一股凉风从两扇门之间对着我吹了过来。
天是那么的蓝,酷热的阳光也视乎变成了温暖。我又回到了那个无比熟悉的,我永远都不愿离开的世界里。
自由,自由!原来是这么的难得和可贵!!!
刚走出门,我就看见很多个熟悉的面孔,一个一个在灿烂的阳光下灿烂的对我笑着。
险儿,小二爷,武昇,袁伟,地儿,五个人不用说一定都来了。他们旁边还站着胡玮,贾义,鲁凯,简杰。
君也在他们旁边,眼圈红红的,脸也红红的,望着我笑。
再过去一点,还站着牯牛,靠在车边上对我笑着。
但是我居然看见明哥拿这个包和另一个站在最后面的一张车旁边,边抽烟边谈着什么。一听到门响,两个人都笑嘻嘻的忘了过来。
那个人居然是经常去我们赌场玩的周哥!!
樊主任的小舅子,他来干什么?不应该是来接我啊,就算是我借给了他一次不要利息的高利贷,他也没有必要感恩到来接我出狱啊。
但是他就是来接我的。
和所有人打了招呼,亲热的拥抱,打闹之后。周哥拉着我一定要坐他的车回九镇。
我不愿意,我想和险儿他们坐一起。再说周哥的车就是个旧的要死的桑塔纳,坐着也没有猎豹舒服。
但是周哥一定要我坐,说找我说事。于是,没有办法之下,我拉着君一起坐上了周哥的车,大家一起开向了九镇。
五十八
五十八
在车上,周哥先问我在所里过的好不好,我搞羊胡子的事又是多么的屌,全九镇所有人现在都还在说之类的话。
开出了县城之后,周哥才告诉我,是樊主任交代他来接的。樊主任本来要自己来的,但是有事。市里来了人检查,要陪客,所以来不了。
我不懂樊主任为什么对我这么客套,但当时的我确实是有些受宠若惊的。
最后周哥又说,樊主任经常给他说起我,觉得我年纪虽然小,但是人很不错,讲义气,是个值得交的朋友。
我出事归根结底是因为樊主任,所以樊主任心底是有数的,是很感激我的。本来我进来之前,他就想请我吃顿饭。但是还没有等他给我说,我就出事了。
所以他这次专门要周哥过来接我,一是表示感谢,二是约我一起吃顿饭,原意是想约今天晚上的。结果周哥来了之后一看,我这么多兄弟朋友都来了,就给樊主任打了个电话,说今天就让我和兄弟们聚聚,明天晚上去樊主任家吃晚饭,到时周哥给我打电话接我。
我说不用了,樊主任看得起我,把我当朋友我就很高兴了,吃饭什么的就不用再客气了,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我客套推迟的多了,周哥带着一种奇怪的笑意,边开车,边斜看着我说道:
“放心吧,胡钦。你就别客气了,要你去你就去吧。我姐夫没事不会找你的,信我的。去吃饭不会害你。啊!我说的没错,我们两兄弟!”
望着周哥的样子,我有些隐隐的感到了什么。但是我不确定,不过无所谓,因为我确定了一件事:
这顿饭,我一定要去吃。
直到现在,我都觉得这是我人生中最聪明的几次选择之一!
回到九镇,几张车子都直接开到了我家门口。我刚下车,还没有进家门,外婆和姑姑两个人就迎了上来。
两个人都是眼框红红的,外婆更是叫了一声“老儿”就说不出话,只是低着头和姑姑一起用手上的两把艾草不断的给我全身一遍一遍不断的扫着,嘴里还喃喃的念着什么。
进了家之后,我要其他的兄弟坐,喝杯茶。他们都说不坐了,要我洗完澡就去旅游大酒店,他们在那里为我摆解秽酒。然后除了君之外,所有的人都给外婆,姑姑告辞一声,就先走了。
外婆已经帮我烧好了艾草泡的水,我洗了个澡之后,坐在后面的院子里和外婆,姑姑一起说了好久。我要她们不要再担心我,我今后会听话的。
外婆一定要我听话,要懂事,孝敬父母。说:“我的老儿这次受了苦之后一辈子就平平安安,顺顺气气到老,不会再惹事了。背时运就过了。”
人的年纪太小,不懂得珍惜和珍贵,也没有记性。
这段时间的苦闷好像在自由的空气和外婆的笑颜以及君的幸福之中匆匆消逝,离我远走。沉寂的热血再次的沸腾起来。
和外婆,姑姑聊过之后,我牵挂着兄弟们的酒,给外婆和姑姑说了一声,穿了双白色的球鞋,一条短西裤,拿件T恤,就在她们两个的叮咛万嘱咐之中牵着君出了家门,赶向了旅游大酒店。
到了旅游大酒店,兄弟们早都已经坐好了位置,明哥和牯牛一人敬了我三杯酒之后,拿出手机要我和三哥通了个话,就把单买了,去了市里。
喝到半路上,元伯,小黑,康杰,小敏,红杰,大屌等等小弟,朋友们都过来了,人越来越多,又不断的加酒加菜。气氛也越喝越高兴,连君在一边要我少喝点的交代也听不见了。
然后,阿标,缺牙齿,徐刚等等等等其他的九镇有点脸面的黑道大哥都断断续续的过来敬了我的酒,给我打了招呼。
这顿酒一直从下午三点多开始喝到了天色全黑。
喝的正是兴头上的时候,出去喊服务员送槟榔,牛奶过来的胡玮跑了进来,走到我的身边,低下头说:
“钦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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