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昇和险儿松开了那个人,险儿向池塘边上走了过去,要接过小二爷手上的钳子,小二爷猛地一把把险儿退开,阴沉着脸转身又走了回来:
“再来!”小二爷发出了一声令我感到陌生的嘶哑低吼,好像是在和什么东西斗气较劲一样的,充满了决绝和果敢。
还没有摁住第二个人,那个人就已经开始狂叫,剪毛对着脑袋就是两棍,安静了一些。
照着开始第一个人的程序,他们三个又做了一次,只是这次小二爷的手更加没有了开始那么的灵活快速,因为手的剧烈颤抖,钳子在每一颗牙齿上都拔了好几下。其中最后一颗是小二爷边大声的咒骂边用左手死死的握着右手,硬生生的用钳子把它敲断才弄下来。
所有人都一阵阵的牙根发酸,我更是有种莫名其妙特别想哭的感觉。
搞第三个的时候,那个人已经吓的动都不晓得动了。但是小二爷也不行了,手已经像是筛糠一样的抖的不听使唤了。
第一颗牙就拔了几下,钳子却不断的从牙齿上滑下,还没有弄下来。小二爷又想用钳子敲断。
“小二爷,你还好不好。我来搞吧!”扯着那个人脑袋的险儿异常轻柔的对着小二爷说道。
小二爷没有任何回答,只是低头忙着。
突然,一直在按腿的武昇一下站了起来,没有征求小二爷的回答,就一把抢过了小二爷手上的钳子,把小二爷拉起来往后面一推:
“帮我把腿按住!”
小二爷被武昇从背后退了一下,踉跄了两步,默默的站在哪里没有说话,我跑过去,拉着他:
“按腿啊!”
才突然发现,小二爷已经是满脸泪痕,双眼发红,嘴唇不断的颤抖着,我狠狠的掐了他一把,低声说:
“出来混的就是这个命!二爷,莫让老鼠看笑话!”
小二爷猛的一下清醒过来。在我掩护下,迅速的擦了擦脸的泪痕。又恢复了稍微正常的表情。
袁伟从一边飞快的跑了上去,和小二爷,险儿一起按住了那个人。
武昇没有一丝像小二爷一样的颤抖和紧张,手稳稳的握着钳子,钳口一张,就套在了一颗牙齿上面,猛地反方向一扳一扯。非常利落快速的就拔了下来。
整个过程中武昇唯一与小二爷相同的一点就是:两个人都是一言不发,无论旁人对他们说什么,都是紧紧的咬着自己的牙齿,头也不抬一下。只是从微张的口中和鼻孔里冒出一些谁也听不懂的音节和嘟哝之声。
飞快的,武昇就拔下了剩下的两个人共八颗门牙。然后站起来,对着刚被拔完牙之后躺在地上翻滚的最后那个人,猛的又踩又跺了几脚。我过去拉开了他:
“八爷!八爷!算了,算了!”
他呆呆的忘了我一下,转过头狠狠的把手里的钳子向一边的池塘猛的仍了过去。
六十七
六十七
“噗通”一声,钳子掉在了池塘里面。所有人都是安静的站在原地,呆呆的听着水响的声音。
“把英子搞出来吧,小二爷你休息下。”我强忍着牙根里的一阵阵发麻说道。
然后转头看向地儿说:
“地儿,把东西给我!!”
谁知道地儿根本就不回答我,看都没有看我一眼,就对着场子里面走了过去。
“哎,哎!”我也飞快的跟着跑了过去。
我一把拉着地儿的时候,地儿也马上反身一把拉着了我的手:
“今天我们哪个都可以搞,你就是搞不得!!”
我有点莫名其妙的的看着他,险儿也走了过来,一把拉着我说:
“今天的事不简单,你开始和红杰他们打招呼的时候,我们几个就商量了,你才出来,不能有把柄在他们手上。我们来搞!”
我一下明白了过来,他们几个也是觉得老鼠今天的事有些蹊跷,但是又想不明白为甚么。于是一致决定要保护我。
我心里一股血就冲上了脑袋顶,非常用力的一把把险儿推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往前走去:
“你们瞎几吧乱搞!要搞一起搞。老子自己的事要你们搞什么麻皮,我要搞!”
“胡钦,你要搞,老子今天就先打死你!”武昇一步挡在了我的前面,月色下,两个眸子闪闪发亮望着我说。
“胡钦,我们都出的事,你出不的事。你未必想不清白啊?你让老鼠看笑话是不是?”小二爷也说到。
“……”我说不出任何的话,只是有种很想哭的冲动,看着眼前的几个人。
我微微扭了下头看了看后面不远的老鼠,老鼠在死死的看着我们这边,脸上好像还有一丝笑意。
“你们把他按着,我来!”地儿轻轻的说了一声。
“地儿,我来吧!”险儿马上对着地儿说道。
地儿没有答话,只是直直的看着险儿,两人对望了半响,地儿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默然的眼神。险儿终于移开了自己的目光,一语不发的走过去,对着英子脸上就是一脚,把早已经吓的泪流满面,狂叫不已的英子踢翻在了地上,鼻血长流。
然后他再一把扯着英子腰间的T恤,把她反了过来,和武昇一起将她死死的按在了草地上。
地儿的脸上一片平静,但是我清楚的看见,他的两只手手也在不断的微微发抖。他摸摸索索的从从裤袋里摸出了几样小东西,对着英子走了过去。
血又一下上了头,我跟着就要往前走,小二爷和袁伟一左一右的死死拉住了我。
“胡钦,你还搞。我就干死你!”平时冷静的小二爷也脱口骂出了我一句。
地儿拿出来的是用纸包着的十片装的那种老式刮胡刀片,和一个齿轮打火机。
他把纸包撕开,拿出了两片刀片,但是手一哆嗦,刀片掉在了地上,他蹲了下去,想捡起来。捡了好几次都捡不起那薄薄的刀片。
他猛一下跳起来,“草你妈!!”边骂边狠狠的对着刀片掉的地方猛跺了几脚,又从纸包里拿出了新的刀片。
再把齿轮打火机点着,放在手上烧了半天。闪闪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就像不是地儿一样的漠然和冷淡。
他很快的把烧烫的火机夹在了两片刀片的中间,低下头去沿着英子左脸上的法令纹飞快的向下一滑……
六十八
六十八
“嚓。嚓、嚓、嚓……”随着地儿右手的滑动,一连串细微的摩擦声响起。
一串火苗和鲜血也同时出现在英子的脸上,连带着英子凄厉无比的惨叫。
英子的头激烈的摆动,我看到因为她的摆动,地儿向下滑动的刀片也偏离了方向,不受控制地向着脸颊上面滑过。
地儿明显也受到了惊吓,飞快的把偏离轨道的手从英子的脸上抽了回来。
险儿腰部向上一顶,把英子的后脑往后一扳,固定在了自己的腰上,环绕抱着英子下巴和脑顶的双手也更加的用力,死死的抓住了英子。
英子左边脸颊血流满面,一道粗大的刀口若隐若现;而右边却又是完整光洁。相对比之下,诡异莫名。
在以前的某次聊天,卫立康曾经告诉过我们。他带小姐坐台的时候,如果有遇见不听话的小姐,要跟着别的鸡头或者男人跑的,被抓住了之后,就是用两片刀片夹着烧红了齿轮的打火机或者是白磷火柴沿着法令纹向下一划,,打火机的齿轮一定要顺着刀锋的方向。
这样虽然不会伤的太深。但是一定会留下很明显的痕迹。那样的话,那个背叛的小姐就再也不能坐台了,别的鸡头抢过去也没有用了。
我的感到心里一阵翻腾,嘴一张,弯下腰终于忍不住干呕了起来。身后老鼠那边一伙人也响起了阵阵受不了的叫声。
我受不了了,身边的袁伟和小二爷也受不了,武昇背对着地儿在按腿,没有看到。
看到的人里面只有三个人是毫无反应的——老鼠,险儿和地儿。
老鼠和险儿,我是能想通的。
但是地儿,我真的想不通。他是我们里面心最软,对人最和善,就算被欺负了也一般不发火的人。尤其是对女人,记忆中,他对每一个女人都是那么的彬彬有礼。
今天,他是怎么了?
“嚓”的一声微响。
地儿再次点燃了手上的打火机,又烧了半天。在火光的映照下,我看见他脸上的肌肉剧烈的颤抖,白的像死人一样,下唇深深的咬进了嘴里。
光线突然一暗,消失不见。
齿轮飞速的摩擦滚动声和一圈火苗再次响起。他又对着英子右边脸上的法令纹划下了第二刀……
地儿呆呆的站在哪里,武昇走过去推了他一下。
他把手上的刀片和打火机往地上一扔,下嘴唇上面一片深深的血痕。在英子的大声哭号之中,对着老鼠那边大喊道:
“羊胡子,老鼠。英子和胡钦的事从今以后一笔勾销,哪个要是再敢搞胡钦一下,我就杀他全家!!!”
说完,转身就走!
我的眼泪狂奔而出。
“东哥,面子我给你了。英子也是全的。大家都爽了。羊胡子,你今后不让英子跟着你,我就弄死你!!哪个都保不住!拜拜!”经过老鼠身边的时候我留下了一句话,看都不看一边呆呆的羊胡子一眼,跟着地儿跑了过去。
身后响起了其他兄弟的脚步声。
我变了,小二爷变了,武昇变了,袁伟变了,地儿今天也变了!险儿好像没有变。但是他真的没有变吗????!!!
我们都变了,我们变成了像三哥,像老鼠,像廖光惠,像缺牙次,像黄皮,像罗佬他们一模一样的怪物,不人不鬼的怪物!!
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君还在旅游大酒店的那个包厢等着我回去。
但是,我这双沾满了血的手,却永远的失去了牵住她的资格!!!!
六十九(1。19)
六十九
一九九七年,我们六兄弟也是同样的在一个夏夜来到神人山上的小庙结拜为兄弟,然后跟了大哥——义色。
这期间,我们的第一架和大脑壳交手之后,前前后后的办了无数的事。我们和十三太保打过群架,和三哥一起亲手办了黄皮和向志伟,打过欺行霸市的新疆人,动过五癫子,赶走了小兵儿,砍过缺牙齿,还残了方五和莫之亮。
因为三哥的交代,去收账,我亲手用剪刀剪下了一个不愿意还钱的叫陈哥的流子的一只耳朵;也曾经下了三哥厂里一个闹事的工人的手指头;三哥在市里和人闹起来,我们连夜赶过去,用砖头一下一下把和三哥发生矛盾的那几个人的手和车都砸了个稀吧乱。
也被外地派出所连夜抓人,逼得跳车,跑下公路,冒着滂沱大雨从河边的田间小路深一脚浅一脚的跑路;还在市里的一家KTV包间,被仇家拿枪低着脑袋,跪在地上,以为再也看不见第二天的太阳;更曾很多次的被人围住,打得一身血污,伤痕遍体,骨折多处。
砍过人,伤过人;自己也被砍过,也被伤过;也曾经亲眼看见自己的兄弟被人砍过,被人伤过。
几年之间,我们都从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人,学生变成了一身戾气,下手毒辣的流子。比起当时让我们措手不及,痛恨不已却又高山仰止的向志伟来说,现在的我们已经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们都变了,人还是原来的那么六个人,但是心却已不再是以往单纯的心。唯一不变的也许只有我们之间深厚的感情。
在这些转变的过程之中,我们有过悲伤,有过彷徨,有过迷茫。也有过快乐,幸福和豪气万丈。
我们懂得了砍人的苦,也明白被砍的痛。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相扶相持,一步步的走了过来。
只是从来都不曾有过那么一晚像那一夜的哀伤和悲凉。
本来英子一直都不是我们要报仇的对象,她砍了我不错。但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我不愿意在今后再被人一次次的砍,重要的是我要所有的人都知道一点——胡钦和他的兄弟是动不得的。
这一点,只要摆平了羊胡子就已经可以宣告做到了。但是老辣的老鼠一句话就把我套了进去,我不得不动英子。
因为砍羊胡子来立威的借口毕竟就是找英子找不到而泄愤找的他。但是老鼠堵住了我的借口,他给了我英子。
出来混也是为人处世,这个世界上你可以蛮横,你可以无情,你可以虚伪,但是不能不讲理。
流子的世界也一样,要当大哥,你就要讲理。所以,当老鼠抬出了英子的时候,我就动不了羊胡子了。就算明知道幕后的主使也许就是羊胡子我也动不了他了。道理很简单,因为冤有头债有主。
砍我的人毕竟是英子!
只是我毕竟也砸了羊胡子的场子,按道理面子应该也找回来了。老鼠和羊胡子能再给我一个台阶下的话,我完全可以不动英子。可惜他们没有,而且他们在我出来的第一天就将了我一军。
英子送到手上,我不动也要动,这是由不得我的。因为当天,当着那么多的小弟和看热闹的人,我说过我要搞的是英子,而老鼠也说过会把英子给我。
我第一天出来,老鼠又如此反常的将我的军,我的兄弟们都知道事情不太对。所以他们帮我背了这件事。
无论愿意或不愿意,他们都下手办了几个本来不愿意去办的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以前办的那些事,或者是因为结仇,或者是因为有利,或者是因为一时意气,或者是因为为老大办事。
所以,我们有过不忍,有过同情,但是我们没有痛苦和后悔。因为在办之前,我们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英子这件事不同,我们没有任何的心里准备,这是第一件违背了我们自己意愿而又不得不办的一件事。
伤天害理而又在所不惜!
那天晚上,我们每个人的情绪都异常的低落,回到了包厢,默默无语的继续喝着,直到酩酊大醉。
那天之后,让地儿从此养成了一个很奇怪的习惯。他随时随地身上都会带着一包餐巾纸;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不自觉的拿出来擦手,不断的擦。
到后来几年,更是离谱,一天到晚,可能要在笼头下洗个四五十次的手。经常大家一起坐着坐着,他就会不自觉的上一次洗手间,然后两手湿湿的出来。
我们问他为什么?
他说,总是觉得手上不干净,油油腻腻的,很不舒服。
前年,他在上海看了一次心理医生,医生说他因为某种刺激,患上了一种叫做强迫症的心理疾病,很难治愈,但是可以缓解。
也许,这也是我们在还,还我们的禽兽不如!!
七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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