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左耳进右耳出,他说什么只听着,不答话。季文烨偏惹她:“看来你是默认了,果然恨我。”
“您误会了。你我的主仆情谊哪里是一个戒指能衡量,您就是不当场收缴,转头那戒指我也是要上交给您的。”她违心的说道,尽量笑眯眯的。
季文烨故意泼她冷水,调笑道:“谁跟你有情谊?”本是逗她的,结果语气重了些,变成了讥讽似的反驳。
映桥本就心情不好,被他这么一说,再笑不出来了,尴尬的道:“奴婢该死,冒犯您了。”没心思再说话了,垂首不语。
他亦觉得气氛不对。
这时有小丫鬟来换他们,说鲁公公请大家去前厅。季文烨便领着映桥一并去了。
今日暖寿都是‘自家人’,鲁公公身边的人皆是依靠他发迹的,有几个读书人出身的干儿子领了妻小来,干爹长干爹短的唤着,比季文烨和小久子这等从小养大的儿子们还亲近。
鲁公公敛财也爱散财。酒席从傍晚开始,摆到晚上,戏子歌姬唱了一拨又一拨,众人行酒令吃酒,饮到夜里,筵席将散的时候,鲁公公叫人开箱拿西洋大珠来,说是在场者均有份,小玩意回家把玩。
映桥激动,心道太好了,鲁公公真大方,这是要发‘纪念品’。有了白天的经验,映桥想偷偷离开季文烨身边,往发放珠子的丫鬟前移,不想他一把拽住她的衣裳,不许她动。等丫鬟到他们跟前,季文烨只拿了一个,就叫丫鬟走了,完全把云映桥略过去了。
不给她钱就算了,这种白捡的机会也拦着她发财。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过,不可忍也得忍。
酒席结束,每个人去鲁公公前磕头退席,映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喜气洋洋的给老人家行了礼。等出了门,笑容就绷不住了,愁眉苦脸的随着主人去休息。
房内炭火已经生了,被褥也铺好了,热水亦有,基本不要映桥再伺候什么。
季文烨叫她去把他的外袍搭好,她到衣架前,一边抻衣裳,一边恨恨的想。
哼哼,季文烨,你拦住我生财吗?!你哪个箱子放银子,我全知道,你自己都没数儿,我偷拿个十个八个的,你都发现不了。你压箱底的衣裳玉带头簪不知有多少,我偷拿出去卖,你这辈子都不知道少过东西。还有,你书房玩意那么多,笔墨纸砚案头清供,我随便顺个出去也卖好些钱。嗯哼!
“云映桥,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季文烨坐在炕上,皱眉看她:“搭个衣服又不是叫你去做衣裳,也得这么久。”
唉,想归想,哪有胆子这么干。映桥只得重回他面前,等待剥削。环顾四周,见屋内只有一个炕,并无其他睡具,顿时又悲观的想,倒霉催的,站了一天,晚上还得在椅子上坐着睡。
季文烨则想,累了一天,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28、第 28 章 。。
映桥今日积攒了许多不满;归根结底都是钱闹的。鲁公公给她的戒指,加上后来赏的西洋珠,估计抵卖身钱绰绰有余了。结果赎身的机会,眨眼间就被季文烨给剥夺了,她不甘心。
季文烨哪壶不开提哪壶;“云映桥;我问你一件事;假如我花五十两从别人那租了一只羊;租期是两年你。你说这两年期间,羊身上的羊毛属于谁;”
“……”她逆反心理顿起,开口用颤音道,“咩~您~的~”
他本想‘欺负’她,结果被她逗的破了功,笑着拉她的手:“你明白就好,所以你就别寻思赎身的事了,老实陪我度日子。”
映桥就不信身边都是达官贵人,她没法致富:“您听过和尚过河的故事吗?”
他挑挑眉,示意她讲来。
“就说有一个小和尚跟他师傅老和尚云游,到一个河边,有女子过不了河。于是老和尚就背着那女子趟过了河水。到了晚上,小和尚翻来覆去睡不着,问他师傅:‘咱们是出家人,您为什么要背女施主过河呢?太不妥’。结果老师傅说:‘我已经放下了,放不下的是你’。”
他一怔,微笑道:“好了,你是老和尚,你已经放下了。我再不问你戒指的事了,以后再有进项,都帮你收着,叫你放个彻底。”
映桥拧衣襟。
季文烨想了想,道:“你刚才说的故事里,小和尚既然放不下,不该问他师傅,而该直接拿银子去妓院消消火,或者折返去找那渡河的女子,说不定给个几两银子就成了好事。”
“……”我只是随便讲个故事,没有像您打听社会阴暗面的意思。映桥道:“……色戒,戒色,出家人只是问问,哪能真去干坏事。”
他听闻,一把将她拉到身边坐下:“就说你单纯无知。这年头出家的,多是无家无业,好逸恶劳的人,哪有善人。妓院最不愿的接就是和尚,都称他们是色中饿鬼,小久子就遇到老鸨子控和尚弄死j□j的案子,回来跟我们当笑话讲。你猜那j□j是怎么死的?”
都说是色中饿鬼了,自然被玩弄致死。她不大想继续聊这个了,颦眉不语。
季文烨就低头,和她脑门碰脑门,轻笑道:“怎么不答我?”
她往后躲闪:“这种事您还是和别人讨论好了。”
他故意逗她,眨眼茫然道:“和你讨论才最合适。”
“怎么会?!”我又不是你的通房丫头!
不逗她了。他道:“因为他们是嫖资谈不拢拌起嘴来,和尚掏刀子杀人,说来说去,都是钱闹的。”
“……”难道是她思想不纯洁?!
季文烨扳着她,咂嘴道:“唉,因钱起争执,动手杀人的太多,我给讲这个,对你是个警醒,可别因为今天戒指和珠子的事,忌恨你主子我。”
总觉得你刚才不是这意思……映桥皱眉道:“我怎么会是那种人?!别说是一个戒指一个西洋珠了,就是千百倍,我都不动心。”
他闻言,摸了摸她脑门,笑道:“是啊,你根本奈何不了我,你我力气差的太多,别说你一个,就是十个八个,我也压的住,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映桥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头,道:“时候不早了,您休息吧,我给您端水洗脸。”正要起身,季文烨一把将她按住:“我休不休息,什么时候轮到你说了算了?”
这是喝多了,要撒酒疯吗?!怎么唠唠叨叨的?!她勉强笑道:“您没睡意,我就陪您说话。”
他盘腿坐在炕上,双手放在炕桌上,摆出要长谈的样子:“今天五姨娘和你说什么了?我一会没看住你,你怎么和她走了?”
“我在穿廊下站着等您。她正好来了,说外面冷,请我去暖和暖和。我不知道您什么时候出来,就跟她去喝了口热水。不过,她一早就认出我是个女的了,不过我一直没说话,装哑巴。后来,您就来了……”
季文烨露出愧疚的表情,道:“唉,其实这不能怪你,我本来答应你,叫你跟着我,结果我跟公公说话,就把你推到门外去了,如果我考虑周全些,先叫人带你下去,也不至于让五姨娘把你拐走。”
主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有好不满意的,赶紧道:“没下次了,以后就是挨冻,我也不随便走动了。”但说完了,心中又叹气,唉,就算自己听话,那戒指也捞不回来了。
“咱们映桥真听话。听你没生我的气,我就放心了。咱们睡吧。”
映桥便起身端了水给他漱洗,然后摆了摆枕头的位置,叫主人安睡。季文烨似乎才想起了什么一般道:“忘了多要间客房了,你今夜要住在哪里?这会怕是管家们已经睡了,不好再惊动他们了。”
“没关系,我给您守夜,椅子上坐一夜就是了。”映桥说的很大度。但今日先失了钱财,这会又要受苦,不免心中嘀咕,真是倒霉的一天,希望霉运都留在今年,明年能翻身。
他平静的道:“那好吧。”说完,就掀被子睡了,丝毫没体谅映桥的意思。
她见主人躺下了,小心翼翼的端起烛台到了桌前,道:“我吹灯了?”
季文烨翻了身,道:“熄了吧。”映桥便吹了灯,然后伏在桌上闭眼睡觉。
其实枕着胳膊睡,倒也不错,远没有想象中的难熬。只不过胸上的束带勒的她呼吸困难,过了一刻钟,她熬不住了,手伸进衣裳里,在黑暗中鼓捣了一会,便将束带抽了出来。她暗暗的呼了一口气,又深吸了几口气,将带子揣进袖管中,等着明早再用。
勒了一天,又酸又痛,映桥隔着衣裳,悄悄揉了揉。
“云映桥,你在干什么?”
突然听到主人唤她,吓的映桥一愣,心想不是吧,难道他有夜光眼能看到她的举动?她忙道:“我、我没干什么啊,快要睡着了,您有吩咐?”
季文烨便坐起来,道:“你过来看看,天边是不是红彤彤的?”说着,跪到窗口,向外张望。
屋内黑漆漆的,外面的光亮照进来,确实有暗暗的红光。映桥借着光亮,起身往炕边走去,跟着他张望:“是灯笼的光亮吧,晃得您睡不着么,我喊人挂到别处去。”
“不是……我叫你天边的颜色,红彤彤的是不是要下雪?”
映桥不具备观测气象的能力:“看不清。”
“肯定是下雪了,伤口处又开始疼了,根本睡不着。”季文烨语气痛苦的道:“你身上没有旧伤不知道我的辛苦,每当阴天雨雪之前,我伤口处便要疼。现在就是,最近两天一定有雪。”
映桥从没上过夜,自然也不知季文烨夜里会因为伤痛难以入睡的情况。她道:“那、那怎么办呢?您有平日吃的止痛药丸吗?”
季文烨道:“没有,只能靠指压按着揉一揉,缓解疼痛。”说完,嘶嘶抽冷气。
听他的语气,好像真的蛮疼的。映桥坐到炕上:“我……我能帮上忙吗?”
“你……怕是不行。”
也对,她又不是大夫。映桥起身:“我去给您喊大夫——”
季文烨一把拽住她:“不用找大夫,很简单的,我教你,你就能做好。”
可是你刚才还说我不行的。她道:“我去把灯点上。”说着又要起身。
季文烨自然又将她按住:“你老实坐会比什么都强!别来回动弹。”
映桥道:“可是黑漆漆的,看不清呀。”
他哼道:“难道你想看我的伤疤吗?”
“……不想。”映桥重新打起精神:“我该怎么做呢?”
“先给我捶捶背吧。”他道:“你先脱鞋上来。”
映桥没多想,脱了皂靴爬到他身后,握成拳头给他捶背,心想主人这身子还真是不行,难怪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跟死人似的,原来由伤在身。轻轻的捶打,就怕下手重了,叫季文烨伤上加伤。
“今年三月第一次见你那会,我伤才好了没一年,那会身体还不行,觉得自己像死人。”季文烨笑道:“我身边的人也死气沉沉,难得见到你一个活泼开朗的,眼前一亮。”
映桥有点不好意思,嘿嘿笑了两声。
可就听季文烨接着说:“可惜后来发现你不是俏皮可爱,只是脸皮厚罢了。”
干脆一拳捶的你吐血好了!映桥不笑了,在他背后比划,高高举起拳头,呲牙瞪眼,然后又轻轻落下,不敢有半点差错。
他在黑暗中,回忆着往事:“叛徒是最可恨的,要不然我也不能受这么重的伤,里应外合设埋伏,一番乱战,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但也只剩半条命了, 当时好多人以为我要死了,纷纷改换门庭。真是世态炎凉,没有什么人是值得信赖的,我当时就看清了。呵呵,偏巧那时我又得知,我丢了之后,我爹只派人找了我 两三个月就作罢了,至亲尚且不过如此,谁人又能靠得住?”
映桥想了想道:“趁早看清有些人的真面目也未尝是见坏事……”
他点头笑道:“没错,不该留的留不住,但是想留的,我一定要留一辈子。”说完,他摆摆手,示意映桥暂时停手。他捂着胸口,道:“背上的伤倒还好,就是这临近心脏的一刀,险些要我的命,发作起来十分难捱,你快帮我抚一抚。”
映桥也没多想,抬手放到他胸膛上,很认真的帮他顺:“好些了吗?”
季文烨低眉看她,笑道:“好多了。”
、29、第 29 章 。。
映桥一番折腾下来;出了一身热汗,季文烨察觉了;抬手摸了她额头一下;“怎么了,出了这么多汗;”
您老人家穿着中衣不动弹;当然不知我这穿着棉袄还要做工的人的苦衷。映桥道,“没什么,有点热。”
“你还能做什么;叫你给我顺顺胸口,你就不行了。”
“……”她小声道,“还是屋里太热。”
“我怎么不热,”
“您只穿着中衣;”映桥揭示真相。
他恍然大悟的道:“差点忘了,你还穿着棉袄。这样吧,你也将外袍脱了吧。”
“还是不了,也不是太热。”
季文烨引诱她这么久,怎能前功尽弃,装作不耐烦的道:“一会热,一会不热的,你到底哪句是真的?我看你没一句真话,缺钱或许也是假的。”
她道:“当然是真的!”反正屋里黑漆漆的,对方也看不到什么,便收回手,将外袍解开,脱了搭在护炕柱儿上,继续给他顺心口。
季文烨暗笑,过了会,忽然抬手去捻她的衣领,脸凑过嗅了嗅:“我不是叫你不要弄香吗?怎么还有一股子檀香味?背对着我鼓捣这些东西,你胆子不小啊。”
“没有啊,哪有香味?”她低头闻了闻:“我好久没弄香料了。”怕自己鼻子不好使,认真的又嗅了嗅,待确定没檀香味后,正抬头要说话,忽然觉得唇上一温,应该是吻到了别人的嘴唇。
这屋里的别人只有季文烨一个人。
映桥脑海里一片空白,接着整个人仿佛遭几道闪电霹一般的呆住了。待回过神来,心里惶惶的想,冷静冷静,纯属意外,要蒙混过去。
季文烨故意凑到她跟前,等她抬头,借势吻她一下,虽只有蜻蜓点水的一下接触,却觉得无比甜美。他等着她慌张的乱叫,好借坡下驴。不想云映桥那边死了一样,半天不出声。
他决定提醒她一下:“云映桥,你抬头时能不能提前说一声?你嘴巴都碰到我了!”
“……哎?有吗?”她嘴上装傻,但心里其实又慌又乱。初吻在一个黑咕隆咚的冬夜,莫名其妙的给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真是悲剧。
他瞟她,带着笑意的道:“小映桥,我小看你了,我以为你不知事,其实勾引主子有一套。”
他的语气中没有厌恶,反倒充满欢喜。只是云映桥急于解释,根本没注意到这点,她皱眉道:“您误会了,我没有!我这就下炕去!”说着,要爬到炕边下地去。
季文烨立即出手揽住她的腰,把她抱回来,在她胸上摸了一把:“我记得给你束胸了,什么时候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