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家的那点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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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家的那点事儿-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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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祖跟他开了个玩笑。
梵准准想,不论怎样,你到底还是回来了,而我也等到了。
图尧……
少年骑马立于巷口,安静地目送着灵柩经过前方的街市,踏上入京的官道。
越来越远……
也许男人就是这样用一辈子经过了他十六岁这一年。
而后,永不相见。
作者有话要说:

、梵准准(十)

梵准准回到了凤阳郡,回到了后李子巷,所幸他离开半年,这巷子还没改名成新后李子巷。
这次的大水居然没把巷口那棵只栽了几年的李子树卷走,着实出人意料。
而他也出人意料的平静。
一切就好像做梦一样,有时候要不是廖卫还在,梵准准都要以为自己只是做了场美梦,这世上根本没有那样一个人,曾经住在他的隔壁,每天给他做饭浇地,等他回家。
梵准准回到这里,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留恋的。
宅子异常破败,院墙被大水冲刷得七零八落,几乎只剩了几堆乱石,地砖被没脚踝的淤泥掩埋,散发出腐烂的臭气,厢房只能看出个大概的样子,白墙变泥墙,屋顶剩房梁,瓦片都被卷走了。
更不要提那些图尧曾经搭好的木架和篱笆,连梵准准的摊车也碎成一截一截的烂木。大门和后面的小门都勉强维持了门框,再无力挽留门扉,至于菜地,重新夷为河滩。
南河真是顽皮。
梵准准默默骂了句卧槽。
但是事实已经这样了,他也只好乖乖地跑到衙门去领补贴,雇人帮忙修宅子。
廖卫没有走,不仅送他回来,而且继续照顾他,梵准准看起来太过平静,让人无法放心。
过了两日,宅子修好了,梵准准又买了新的家具,请人做了新的摊车。
他把两家的院子并成了一个,照着走之前的样子好好收拾了一番。
就好像那个人还在。
梵准准偶尔会想,图尧那么厉害,什么都会,还打了那么多年的仗,怎么会死在关外呢?
然而没人能回答他的疑问。
梵准准重新开始了他仿佛养老一般的日子,只是现在沽州城还在复建,难民走失很多,城中萧条,百废待兴,根本接不到生意。
他常常坐在桌子边,从敞开的窗户往外望。
整个后李子巷,只有一十一户和一十二户的宅子翻新。
谁都不一定能回来,在归家的路上,不论什么人,原来都有可能……
他再也不想远行了。
回来了十多天之后,廖卫向他辞行。
“准准兄弟看开一些,往后有什么难处,尽可托人捎信到图家。”
梵准准道了谢,忍不住想,图尧出现过的仅剩的证明也没有了。
其实灵柩从邱阴城经过的那一天,他是打算回到禅衡寺出家的,可是骑马慢慢走过山路,他回想起当日图尧送他上山的情景,忽然明白了男人出征时的心情。
不舍得忘了他,于是选择回来。
五月中旬,骠骑大将军灵柩入京,朝中官员扶棺恸哭,图尧被追封一品镇国公,爵位加身,皇帝亲笔“护国良将,忠勇之士”八个大字,载入史册,不日出殡,风光厚葬。
廖卫走的第二天,梵准准醒得很迟,眼睛还没睁开,鼻子就闻到饭菜的香味。
天气仍然很晴朗,今年风调雨顺,战乱平息,显然是个好兆头。
有人做饭?
“呜汪汪——”
一张傻乎乎的狗脸搁在床边,见到梵准准坐起身,又“汪汪”叫。
“干嘛?你哪家的?”
梵准准挥手赶它,“一边去,别吵。”
这狗竖起耳朵,眼睛黑亮,显得很精神,浅灰色的短毛炸着,英武不凡。
“汪汪!”
狗脸又往他跟前凑了凑,讨好地摇尾巴。
“你是在叫我起床?”
“呜汪汪!汪!”
梵准准凭空一阵莫名的心酸。
这一幕,曾经多么熟悉。
“吱呀——”
门开了,阳光投在地上,有一道修长的影子。
“准准,起来吃饭了。”
梵准准抬头,一瞬间分明听到“咣当”的巨响,就像在他耳边点了个炮仗似的,震得嗡嗡乱响。
“啊——”
大狗被吓个趔趄,脑袋栽下床沿。
少年尖叫,指着来人往后缩,表情崩裂,“不可能!不可能的!”
男人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嘿嘿,是真的,我还活着,吓到你了呃……先来吃饭。”
我还活着……我还活着……
梵准准简直在心里骂了他十万句卧槽!
蜂拥而上的狂喜有如惊雷劈得他外焦里嫩——图尧还活着!他还活着!
梵准准光脚下地扑过去抱住他,哈哈大笑,活像个疯子,然而眼泪早糊了满脸,可他浑身颤抖,不顾狼狈,兴奋得难以自抑。
图尧忍不住笑他,把人紧紧搂在怀里,轻言安抚。
少年把脸埋进他肩窝,终于痛哭失声。
千山万水,生离死别,他还是回来了,没有食言。
图尧的军功太高,图家又权势滔天,就算皇帝不介意,朝中难免相互倾轧,这场仗赢得漂亮,至少可解边境十年兵患,于是图尧没了用武之地。
当一个将军做到他这份儿上,立了功却再无更高的赏赐可以给,而今后又不怎么用得到,只能杀了,或者解甲归田。
但是图尧刚苦战回来就贬谪外放实在找不出理由,他还不到三十,自然不可能回乡养老,图家和皇帝达成了一致,不如成就他一世英名,干脆假装战死关外吧。
图尧接到密诏就领着亲卫提前入京了,把该交的兵权交了,该拉好的关系拉好,该打的招呼打过,然后收拾自己的家当,跟图家的一干亲戚告个别,祖宗牌位跟前磕个头,最后直奔凤阳郡。
废话,自家滚滚还没通知,谁有那么多功夫在京城耗着。
男人表示这已经是他最快的速度了,差点把马跑死。
更冤枉的是,他在入京的路上就已经把信送去给廖卫了,掐着时间算在灵柩经过邱阴城之后能收到,信里虽然写的不多,好在强调了自己没死,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廖卫居然把信扣下了。
而且还没告诉少年!
卧槽这坑敢不敢再挖深一点!
廖卫离开之前很是淡定地指明,鉴于之前把他扔在禅衡寺甩手就走,这次那烂摊子他就不管了,谁让将军的死讯也把他弄得很不开心呢。
图尧几乎要拎板儿砖拍死这货。
没办法,只好弄条狗来哄滚滚,自己一大早爬起来屁颠儿屁颠儿地做饭。
唉,朝廷的事谁都身不由己,他私传家书本就违规,当时皇帝下了死命令不得外传,他无法早点说明真相,到头来还被亲卫黑了一把,这帮人真是见不得他跟滚滚好。
哦不,准准。
男人虽然有些头疼,不过还是很欢快地摇了摇尾巴,以后他就能跟少年好好过日子了。
但愿此后年年风调雨顺,盛世太平。
“你会不会还想去打仗?”
梵准准小声问。
图尧想了想,摇头,“不了,尽管带兵还挺爽的,但打了十几年的仗,我算是受够了。”
他们在南河街开了个书行,想卖什么书就卖什么书,成日腻在一起。
“跟我在一块你后悔么?”梵准准支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问。
夏日的阳光就是这么刺眼,爬过窗棂,洒在摊开的书上,也照得店里亮堂堂的,可惜暑气有点重,闷得很,图尧坐在一旁拿着扇子边扇边看书,闻言头也不抬。
“后悔啊。”
少年危险地眯起眼盯住他,“后悔什么?”
图尧勾起嘴角,凑过去在他耳朵边说悄悄话。
梵准准一巴掌呼过去,“我也后悔了,你这人脸皮太厚!”
男人捉住他的手,知道他不舍得真打,还是腆着老脸卖乖,“别嘛,这是我唯一的优点了。”
梵准准侧头,仿佛看到他背后晃来晃去的尾巴,不禁莞尔。
原来佛祖真的跟他开了个玩笑。
原来那么多佛经没有白抄,那么多经文没有白念,那么多祈祷也没有白说,这个人的平安最终被他求到了,握在手心里,牢牢的,一辈子再也不放开。
后李子巷渐渐恢复了生气,南河甚至比以前更美。
来年开春的时候,墙外栽的蔷薇开了雪白雪白的一大片,招蜂引蝶,香气袭人。这边墙内的牵牛花终于在爬山虎的霸道面前占得半壁江山,幽蓝的花朵也算赏心悦目。
最不靠谱的就是木廊上的黄瓜藤,长疯了似的。
他们养的那条威风的大狗,取名叫圆圆的,总是喜欢跳起来去扒拉那些黄艳艳的花,以致于经常被突然飞出来的大马蜂吓得嗷嗷叫。
“圆圆,闭嘴!”
图尧不耐烦地呵斥它,一边捧着半个西瓜用小勺挖着送到梵准准嘴边,少年躺在藤椅上,苹果树的树荫挡住了盛夏的日头,不过还是有些热。
他摇摇头,“你吃吧,别剩,容易坏。”
图尧答应。
梵准准摸摸跑过来求安慰的傻狗,不由得问起来,“你怎么想到要叫它圆圆的?好奇怪。”
图尧看着他们,满心的愉悦,但是笑而不语。
怎么可能告诉你。
当然是因为“圆圆滚滚”嘛……
知了在树上没完没了地嘶叫,傻狗满院子跑着撒欢,书页上散发出淡淡的墨味,少年脸颊微红,男人的眼中有着温柔的光亮。
他们会一直这样相伴,朝朝暮暮,岁岁年年。
作者有话要说:准准的故事就到这里了,下一章是新的主角,是完全独立的故事,主角们隶属的朝代和国家也不同,当然一切纯属杜撰,不涉及真实人名地名,谢谢观看~

、邹无玉

邹无玉最近很郁卒。
因为掌门郁卒了,所以全门派上下都开心了。
白水郡境内有山有水,风景秀美,郡中人多好习武,门派林立,西部富庶,东部则因山势险峻而较为荒凉,不过背靠雁行山的长乐城倒是颇为繁华,也久负盛名。
雁行山上有大小门派七八个,大家凭实力占据各个山头,与其说是混江湖,不如说是当地主。
浮涂宫是其中之一。
门派成立三十年,前二十八年是邹无玉的师父当掌门,好吧,也算立派宗师,好歹撑到自己仙去,没让浮涂宫垮掉,结果换做邹无玉,才一年不到就越来越揭不开锅了。
这人没什么本事,毛病还不少。
本来浮涂宫是称掌门为“宫主”的,邹无玉嫌弃这个听起来别扭,于是吩咐,“别叫宫主了,听着娘们儿兮兮的,叫公子算了。”他还亲手给自己刻了个小腰牌,正面“公子无玉”,背面“老子没钱”!
邹无玉觉得应该时刻提醒自己,既然穷得叮当响,就不要乱花钱。
他还在门派着重强调这一点,并大力表扬了自己吃苦耐劳的精神,于是最后的结果惨不忍睹,所有浮涂宫弟子全都在腰牌后刻上“老子没钱”……
邹无玉还嫌弃浮涂宫占着偌大一个山头却只知道盖房子,盖完房子还没人住,于是把后院那些没用的亭台水榭,拱桥回廊之类的全给扒了,推成平地,种田。
他大力宣扬种田的好处,教导门中弟子,要上得厨房,下得泥塘,种出一手好田,前途万丈光芒。
众人敢怒不敢言,放纵邹无玉折腾了两年,直到一个本来已经离开门派的弟子又回来坐镇。
他叫六昭。
他从小住在邹无玉隔壁,两个人一起长大,他还是邹无玉的师兄,是师父从半路上捡来的孩子,曾经寄予厚望,可惜养了十来年之后,他家里人找过来了,于是离开了浮涂宫,再无音信。
不然这掌门之位也轮不到邹无玉。
眼下,掌门郁卒的就是这件事。
六昭回来干什么呢?
邹无玉印象里,这个精明专横的师兄架子端得很高,没给过自己好脸色,还喜欢对他的大小事情指手画脚,横挑鼻子竖挑眼,各种不满意。
而师父又很宠他,以致于邹无玉不敢反抗,当年六昭决定回家的时候,他不得不说是松了一口气。
可是他时隔四年又要回来了,而且居然没说什么时候走。
六昭的信上是这么写的,“……劳烦师弟收拾一下隔壁的屋子,我不日将赶赴门中……”
邹无玉感到莫名的心虚。
我为什么要心虚?他谴责自己,我不就是把他的屋子用来堆杂物了嘛,谁知道他还会回来!
邹无玉把信反复看了三遍,压下满肚子牢骚,卷巴卷巴塞进怀里,准备抽空再研究一下,然后大喊道:“来人!”
门边站着的弟子甲一个踉跄滚进来,“来了来了!啥事?”
邹无玉掳袖子,挑眉,“跟我去收拾屋子!”
弟子甲也掳袖子跟上,邹无玉却突然转身看他。
“……”
弟子甲回看他,不明所以,“?”
“……”
“……?”
邹无玉踹他一脚,“还看,还不去叫人,你以为就咱俩收拾得过来?”
弟子甲简直要咆哮了,你有话不能直说么我知道你俩眼珠子瞪我是几个意思啊!我特么还以为我长得好看天怒人怨呢!
他面无表情地跑去喊人。
这是掌门,要忍。
等师叔回来收拾他;嗯。
等到邹无玉带人打开他隔壁屋子的大门之后就傻眼了,他都忘了自己到底在师兄的房间里塞了些什么,总之从落下的厚厚一层灰和墙角的蜘蛛网可以看出来,他罪孽深重。
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地里收的两棵大白菜,已经成菜干了,还被虫子啃得看不出形状,有他不喜欢看的书不喜欢用的笔墨纸砚,嫌占地方就放在这里,纸页发黄发霉,被虫蛀了,还有杂七杂八数不出名目的东西,比如心血来潮扎的风筝,可惜纸糊得太厚飞不起来,就扔在这,比如一时手痒打的镰刀,因为打坏了不能用,也扔在这,等等。
果真自作孽。邹无玉认命了。
邹大掌门度过了他最后几天逍遥自在的日子,六昭遣人来通知他前去长乐城迎接。
这要求太过分了,让堂堂浮涂宫掌门情何以堪。
邹无玉屁颠颠儿地带着俩人去了。
他绝对不会说他还想趁机进城玩玩儿的。
六昭已经早一天在城中的客栈住下,他派上山的手下叫钟堪,是个一看就忠厚老实但实际上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人,根本没给邹无玉开小差的机会,把人忽悠着就领到六昭面前。
邹无玉望向坐在大堂里的人,难以和记忆中重合。
变化太大了。
脸还是那张脸,只不过成熟了些,可整个人的感觉却完全没了过去的影子,邹无玉还记得少年时的六昭有一些刻薄和冷漠,甚至是桀骜不驯,气质有如利剑,别人看到他都想绕道走,而现在的六昭面沉如水,不动声色,平平静静坐在那的时候几乎不会引人多看一眼。
用素锦包裹起来的长剑放在他手边,就像他本人一样,若不出鞘,深不可测。
邹无玉定了定神,深呼口气,两手垂在身侧握成拳。
钟堪忍不住道:“公子,别怕。”
“……”
说得好像六昭会吃人似的。
邹无玉心一横,走上前去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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