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国强沉吟片刻,点点头:“嗯,去吧,小藤也在那边,你们看情况……嗯,把你们老祖送去医院的好!”说着,似乎也听见屋里三个婆姨的声音,严国强道:“家里这边,我照看着。”
严江严澈知道,这“照看”,其实就是看顾着周金兰。
于是,得到老父亲的提醒,兄弟二人也不再有什么担忧,一前一后便往院外走去。
严澈跟在严江身后,哥儿俩刚出院大门,就听到一阵人声鼎沸。
抬头一看,正好看到湾里一群精壮汉子抬着滑竿(类似担架),正往湾头的榕树走,抬着滑竿的人两个汉子中,就有藤子都。
也在这个时候,一辆救护车呼啸声清晰可闻,估计已经侯在了湾外的公路上了。
严澈看着走在前面的严江脚步一顿,而后加快步伐往湾头走去:“三儿,咱快点儿!”
闻言,严澈把嘴边的疑问咽下,也不由地提快了速度。
只是,严澈兄弟二人还没能追上送严老爷子的滑竿队伍,就被湾里又一件事拦下了脚步。
拦下严澈兄弟二人的不是别人,正是严国富一家的腌臜事儿。
不过,事情并不在单单是严旭与周金兰的离婚事件,而是……延伸出来另一件使严老爷子暴怒,以至当场晕倒的重要导火索。
——蒋奇贤来了,蒋奇贤那神秘的妈也来了!
严澈严江刚到严旭家的院子旁,就听见女人不堪入耳的尖锐对骂。
对骂的两人,一个是严国富的婆姨,严澈基本没怎么搭过话的三伯娘,另一个严澈认识,而且印象十分深刻——那年为了武少康,他去找蒋未敞,就知道了蒋未敞已经结婚,而蒋未敞的那个当年温婉的妻子,正是如今和严国富婆姨对骂的女人。
严国富沉默地蹲在一旁,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忍受着两个女人的对骂。
蒋奇贤脸上不带任何情绪,站在蒋夫人身边,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看着严国富,眼底神色十分精彩地转换着。
四人中间似乎支起一个空间防护罩,完全无视越来越多的看热闹的围观者,沉浸在自己的奇特空间中。
再次看到蒋奇贤,严澈十分惊诧。
“咦?他怎么又来?”严澈疑惑地回头看着严江,等待严江解惑。
严家下巴一仰,脸色板得极为难看,拉着严澈遁回了自己的老院子里。
“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严澈望着严旭家的方向,看着松开自己手的严江。
严江叹了一口气,也不再提去看严老爷子的话,反而拉着严澈进了堂屋。
拧了一条长凳出来,严江寻了一张毛巾,将上面的灰尘掸了掸,让严澈坐下。
看着严澈还望着自己,严江侧过脸,露出棱角坚毅的侧面给严澈。
“哥,说啊。”严澈微微皱眉。
严江再次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烟,抽出一支递给严澈,自己嘴上也叼了一支……严澈看着手里的烟,愣了愣,还是放到嘴边,任由严江给他点烟。
“呼——”严江呼出一口浓烟后,也坐到了严澈对面,望着屋顶,有些出神:“那个女的,早几年是下乡的知青。”
严澈在烟点燃后,一直盯着猩红的烟头发呆,听到严江的话,更是眉头皱的更厉害:“不会就是武老师他们那一批吧?”
严江眯着眼透过烟雾看着严澈,这一瞬,严澈发现老实憨厚的严江,似乎……变得有些犀利:“不是,听湾里人说,武老师他们早一些,那女的,是后面来的。”
严澈拿着烟,坐直了身体,静静地看着透露出与平日完全不同神态的严江。
“说起来,这也是湾里宣少被人知晓的秘密,瞒着上面几个老辈子的大秘密,我也是无意中撞破,听到了真相的……”
六十年代中期。
那时候的严家湾一代是出了名的偏僻贫穷山区。
在那个激^情澎湃的年代,不单是严家湾,全国西南西北都聚集了大批大城市下放过来的知青——上山下乡的年代。
由于枝城地域偏远,交通十分不便利,即便是下乡的知青,也十分不愿意来到这个地方,有点背景关系的,无一不是走动之后去好一些的地区。
武少康蒋未敞一行人,却是主动要求到达富源乡——原来的富源公社的第一批知青。
武少康本来可以去更好的地方,但是因为“白杆儿”蒋未敞在学校时得罪了某个人,被分配到了富源公社……武少康也跟了过来。
来到了严家湾,借住邬子荡。
年轻人,活力无限,动力也无限。
他们一行七个知青在这边扎根之后,为了体现自己不是旧时的手无缚鸡之力“无用秀才”,入住后的第三天,便在严家湾与邬子荡人的帮助下,历时两个月,修葺了早前邬子荡的那座青石小院儿,作为他们的新住地……宿舍。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给自己一来就圈了“家”,七个知青在严家湾这边参加劳作就是十几年,他们……似乎也被遗忘,逐步和当地乡民同化,变成了正儿八经的泥腿子。
七几年的时候。
当时一同兴致勃勃,满怀信心到来这片贫瘠土地上的七个知青,逃跑两个,山地泥石流死掉三个……最终,活着留下的,就剩下武少康和蒋未敞。
而这个时候,又有三个知青来到了严家湾,一男两女——其中就有蒋奇贤的母亲,金晓禾。
金晓禾年轻时很漂亮,不同后来脂粉浓重,明显化妆品堆砌出来的艳丽的贵妇形象,清纯得叫人一见生怜。
金晓禾的到来,顿时在整个富源公社引起很大一片年轻男子的狼嚎声,时常能看见外村,甚至外公社的青壮汉子三五成群的往严家湾跑,而那时严家湾人性格比如今还要淳朴,都觉得这么一个水灵灵的大好闺女,父母居然舍得叫她来农村吃苦,自是青睐有加。严家湾的男人们,更是个个都心如猫抓。
这其中,就包括已经娶妻生子的严国富等人。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年轻清纯的漂亮城里姑娘……心思却不单纯。
原来早前金晓禾在枝城另外一端,也就是玉岭河下游,条件相对于富源公社好了不下几倍的河滩公社。
金晓禾的父亲只是一般的工厂工人,母亲是闲置在家的全职主妇,在金晓禾头上还有兄姐七个,她是老幺。
也不知是老天爷厚待金晓禾还是如何,金晓禾的父母兄姐都长相一般,身材五短三粗,没一个出彩的……偏偏这样的家庭中生了一个身材高挑,面容清秀的金晓禾。
打小就被家人当成大小姐养,宠溺无边的金晓禾,也无意识中被养出了虚荣的性子……更是到了十五六开始有人上门说亲,选择对象时,金晓禾的小脸一仰,对同长职工子弟不屑一顾。
初中一毕业,金晓禾不知道打哪儿听来很多“贵公子哥儿”都赶时髦,当了上山下乡的知青,金晓禾不顾父兄的劝慰,母姐的眼泪,毅然卷了行李,投入了那股上山下乡的洪流中。
因为金晓禾年轻漂亮,因此金晓禾一来到枝城,便被分派到了河滩公社那边。
不知算天意,还是概算歪打正着。
金晓禾来到河滩公社,在那里下放的知青,还确确实实有好几个红二代红三代之流的公子哥儿存在。
金晓禾有年轻的资本,再加上本身硬件出彩,来到河滩公社没多久,金晓禾如愿以偿被一群她所谓的公子哥儿搭讪。
其中,有一个传闻是首都某首长孙子的红三代,二十多岁,身材颀秀,五官周正,加上有些小资的做派与偶尔在狐朋狗友面前显露“王8之气”,偶尔对金晓禾来个嘘寒问暖……很快,金晓禾就在那位红三代的情网里沦陷。
正当金晓禾做着攀上高枝,住着小洋楼,出门有专用汽车接送的大美梦时,那位红三代在邻公社下乡的未婚妻的到来,将金晓禾的美梦彻底击碎。
美梦碎了,在河滩公社那边的名声也臭了的金晓禾,不得不利用自身的条件,勾搭了当初对她施以青眼的某文书。
那位文书见这自动送上门的美人儿,没理由拒之门外不是?
于是,金晓禾赔了身子,还被那文书的悍妻打上门,那文书更是为了自己的前途,绝情的将金晓禾划到了富源公社。
严国富不算聪明,但是龌龊心眼儿打小就不少。
拐七柺八,阴差阳错地,金晓禾那些过往被严国富摸了个剔透。
在严国富把金晓禾的底儿露了出来后,金晓禾是真的害怕了,因此,对于严国富的那些要求,金晓禾也只能咬牙配合。
这样一来,白天金晓禾犹如高傲的天鹅在年轻汉子们跟前昂首挺胸的走过,到了夜晚,就被摸上门的严国富蹂躏一番。
按理来说,这样的日子金晓禾这样高傲的性子绝绝不会姑息的,无奈在那样的时代,为了能在富源公社立住脚,等待渺渺无期的回城通知,金晓禾也不敢有任何反抗。
日子一久,严国富这个粗汉子倒甚是解风情,不是送点吃的,就是送点儿从大哥严国繁家里顺点零嘴儿,或者去二哥严国荣家偷点从军队寄回来的稀罕饼干……全部孝敬了金晓禾。
已经有了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心态的金晓禾,也从开始的强迫,变成了后来的享受迎合。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在一个夏夜,严国富再次和金晓禾在麦田麦秸堆里媾^和时,被巡夜的严国繁撞了个正着。
当下,严国富就傻眼了。
金晓禾慌乱了半秒,很快就转变了态度,在火把下哭得梨花带雨,直道是严国富强迫她,威胁她就范。
严国富为此不可思议地看着前一刻还风骚热情的女人,这一刻居然就这么把他诳了……呆滞之后,便是不可遏止的暴怒。
然而,这一会儿,却容不得他撒野。
严国繁脱下外套披在金晓禾身上,让一同巡夜的另外一人,押着严国富悄无声息地回了严家湾。
陪同严国繁巡夜的另外一个人,正是后来严勇的亲爹严国云。(不知道这个是谁的,请看前第四十章二伯国荣)
在那个年代,强X下乡的女知青,可是要送去吃枪子儿的。
四人回到严家湾时,并没惊醒湾里任何人,在严国繁的带领下,四人直接进了湾里如今还沿用的会议室。
严国富在严国繁背开两人时,恨铁不成钢,却又十分心惊地给严国富说了其中利害……毕竟,两年前,他们可是亲眼看到邻县一个强X女知青,那女知青性子烈,当场咬舌自尽,那强X犯后来直接被枪bi了。
严国富一听,扑通一声跪在了严国繁跟前,直呼“大哥救我,大哥救我”,并把金晓禾那些他知晓的事,以及他们的那些腌臜事,一句不落地学了一遍给严国繁听。
兄弟俩背地里嘀咕半晌。
那边等待的金晓禾也识相地渐渐停下了哭泣声,开始转动脑子想应对的方子。
守在一旁的严国云脸色阴晴不明,不过眼里却带满了惊惧。
好一阵,严国繁带着严国富过来了,兄弟二人没搭理金晓禾,严国富直挺挺地跪到了严国云跟前,猛地磕头喊“国云弟弟救命”。
严国富这一跪,憨实的严国云直接吓得软了腿,也跪在了严国富跟前,口中急道:“三哥使不得,三哥,你这是要折了弟弟的寿啊!”
严国繁没理这两个跪着“对拜”的人,而是径直走到金晓禾跟前,冷着脸,嫌恶地看着窝在一旁显得楚楚可怜的金晓禾,开门见山:“你说,想如何解决?”
金晓禾一看严国繁的势头,就知道严国富这个窝囊废已经把她的事说出来了,也不好再继续装下去,抹了一把眼角,昂起头,将那张妖冶的脸对着严国繁,道:“我听说这次有一个回城名额落到了严家湾。”
严国繁闻言微微皱眉:“不成,这个已经内定了,上面的意思。”
金晓禾自然是知道内定的那个人是“武少康”,当初看到武少康时,她也愣了一下……她认识武少康,更知道武少康有一个高官的爹:“武少康?”
严国繁微微一愣,点头。
金晓禾嘴巴一撇,无所谓地伸长了白嫩的长腿,毫不介意地横在严国繁跟前,嘴角勾起媚笑:“你们要是把那名额给了我,我这人脑子,对于得到想要的东西后,一向都是很健忘的。”看严国繁没吱声,金晓禾也有些不确定,不由地又加了一把火:“武少康是内定的,那就证明能拿到名额的不止一个。”
严国繁想了想,没回答金晓禾,只是丢下一句“我考虑看看”,便带着鼻涕眼泪和鲜血一脸的严国富和严国云离开了会议室。
见人都走了,金晓禾也站起来,摸回了她寄住的人家。
他们都没发现,在他们离开后,会议室的桌子下,钻出两个脑袋……正是刚刚懂事的严江和严河哥儿俩。
兄弟俩对视一眼,确定没人后,悄悄从会议室的窗户爬了出去,回了家。
夜晚,也将这事儿跟严国强说了一遍。
严国强听闻后,唰地脸色苍白,捂住小哥儿俩的嘴,直道是:“死也不能说,说了你们三伯要喂枪子儿。”
小哥儿俩懵懂地点了头。
没多久。
回城的名额下来了。
严家湾由开始的一个名额变成两个。
但是,回城的却是金晓禾和蒋未敞,武少康……继续留在邬子荡。
听严江讲述完,严澈手里的香烟已经燃到过滤嘴儿,早就熄灭很久了。
严江跟前儿,更是已经堆了一堆烟屁股。
说完之后,严江似乎松了一口气一般,伸了一个懒腰,苦笑地看着严澈道:“人呐,果然不能藏秘密,一藏就累一辈子……看吧,现在说出来,我反倒轻松了。”
严澈肃正一张脸,嘴唇抿成一条线儿:“哥,老祖就是因为这事儿被气倒了?”
严江点点头。
严澈眉头高高隆起,心下一凉:“那金晓禾这次来是……”
“蒋奇贤是三伯的儿子。”严江撇撇嘴。
严澈嘴角一抽,呐呐道:“不,不是吧?”
严江耸肩:“上次看见他,我就疑心了的,这次知道金晓禾带儿子来了严家湾,我就全部想通了。”
严澈结舌:这算什么事儿啊?敢情把我整得这么惨的不是外人,正是我的亲亲堂哥?这,这,这也太搞笑了吧?!
“不对。”严澈眉头皱得更深。
严江抬头,不解地看着严澈:“什么不对?”
“那为什么蒋奇贤又成了蒋未敞的儿子?”……还得武老师痛苦这么多年?
严江也微微皱眉:“这个……那就不清楚了……蒋奇贤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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