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江也微微皱眉:“这个……那就不清楚了……蒋奇贤也许……不对,你没注意蒋奇贤的五官么?比严旭还像三伯呢!”
这下严澈彻底愣住了,茫然地看着严江:我,我还真没……注意过这个!
严江摆摆手,道:“一看蒋奇贤的样子,是三伯的种准没错儿……唉,别说了,咱还是赶紧去看看老祖,三伯家……这些事儿,烦着呢,咱管不过来,回头让嗲也别管。”
严澈嘴角抽得厉害。
“三伯家,没个好东西。”严江拉着严澈,恨恨地道:“闹起来,咱就看热闹得了,别凑上去惹得一身臊……这事儿,没那么容易了解。”说话间,严江已经拉着严澈出了堂屋:“嗯,对了,咱池塘的鱼该弄个时候打起来了,那池塘底的莲藕可肥了,三儿,我跟你说,在市里我已经找好了买家……”
好嘛。
谁说严江是老实人,老好人?!
这才是一个深藏不露,睚眦必报的黑芝麻馅的汤圆呢!
正文 老爹的眼泪
严江把严国富的那点儿事给严澈说了之后,兄弟二人果然没赶上前去看护被人送出去的严老爷子,而是径直回了雾戌山。
严国强总觉得这样做有些不妥,不得不再次喝兄弟二人过去看护老爷子,就算如今不缺人手照顾,至少要把人藤子都换回来不是?
听老父亲这么一说,严澈也觉得让藤子都在那边照顾老爷子,真的有些不妥。
于是,也不吱声不多话,严澈抬脚就准备听允严国强的话,出院儿去追老爷子一行人。
严江嘴角一抽,拦下严澈,自己嘟嘟囔囔地抬脚又往院儿外走去:“……门口都要被我踩塌了……那藤子都不是在看着么……哼哼,他那厚脸皮……要把他凑了咱家的分子,估摸着人家巴之不得呢……哼哼……”
严江这么模样落在大伙儿眼里,严澈和赵翠花瞠目结舌,赵翠花更是指着严江的背影,“他”了半天,才侧头看着张超英“他”了出来:“婶子,这是我家严江?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魇住了吧?”
张超英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拍了拍赵翠花肩头,看了看严澈,眼睛戏谑地看着严国强,看得严国强不好意思滴摸了摸鼻子扭开了头后,张超英才道:“哈哈,这才是咱老大,你们是不知道啊,以前老大有多皮……”
听着张超英的讲述,严澈心底翻了个白眼儿,有些磨着牙地暗道:好嘛,感情大哥一直都比我精着呢,还装憨厚,让我给他担心……哼,这不就是闷骚么?!
而赵翠花呢?
听了张超英的“严江童年二三事”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居然倏地脸红了,然后“嗯嗯”两声,转身钻进了篱笆院,进了竹楼……
严江并未将藤子都“换”回来,俩人在老爷子身边一呆就是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严旭和周金兰的离婚也落下了帷幕:周金兰签了离婚协议。
在严国富一家处于鸡犬不宁,混乱不堪时,周金兰明知道孩子是不会还给自己,所以她也没再说什么,毫不犹豫地拿过了严国富先前承诺的三十万块离婚补偿后,在娘家兄嫂的帮助下,吉兆县县城那套百平的商品房也更换成了周金兰的名字。
如此一来,严旭这起严家湾第一件离婚案,也创了吉兆县离婚补偿第一高——反正,严旭这个婚,离得不便宜。
有人闲下来八卦时,暗地里给严旭算了一笔账……嗯,严旭与周金兰离婚,周金兰至少拿了严旭近一百万。
一百万,即便是如今的严家湾,也依旧是天文数字。
但是,并没有人同情严旭。
金晓禾带着蒋奇贤追着严国富来严家湾闹事,金晓禾与严国富婆姨不堪的对骂中,只要有点脑子的人,哪个不明白了其中细由?
有人觉得严国富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居然是这么个混账东西;也有人因为亲戚在县城,便知道了严旭那些腌臜事儿,又从周金兰娘家人来后的言辞,更是知道这些事儿居然是严国富两口子指使默允下进行的后,巴不得见着严国富一家,就凑上去戳他们一家人的脊梁骨……因此,大伙儿都觉得周金兰离得好,不离才受罪。
这不,周金兰才离婚回了娘家,她的贤良淑德也随着人的嘴传开。
周金兰娘家顿时就有不少媒婆上门说亲……虽说对象大多是鳏夫或者大龄汉子,但是个个都看中周金兰的样貌人品,觉得这样的婆姨还被“休”了,那实在是严旭眼睛被糊了SHI。
其中,更有两个枝城和鹿城的大老板。
听说是早前和朋友来严家湾旅游,早早就被农村居然有这么出彩的女子倾了心,只是碍于人家是有夫之妇,没有太多旖念。如今又听说周金兰被夫家这么欺负,心中的护花情节爆升……嗯,虽然本身目的不纯粹,不过机会来了嘛,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不是?!
相比周金兰,这边严国富一家可谓是焦头烂额。
且不说他们自己家,单单是严国富一事,闹得更抬不起头的却是严家湾人。
这段时间来,严家湾人因为严国富一家的事,出入无一不是低着头——太丢人了!严家居然出这么种人……难怪严老爷子能被气得住到医院里,至今还未回家。
这米养百样人,即便是再好再淳朴的一家人,难免里面也会出现一个败家极品不是?
再加上这个年代的人,善心多余看热闹,严家湾这片儿的旅游业不但没受损,反而因为社会舆论对严国富一家的谴责,更多的游客来到了严家湾。
为了亲眼目睹严国富一家的丑陋尊容的同时,严家湾的景色那可是不容置疑的。
只是,游客们无不惋惜:这么山清水秀,宛若世外桃源的地方,怎么能出了这样丧尽天良,无视伦理的恶心的人呢?!
一个月后,严老爷子被一众孙儿、重孙……的小辈儿接回了严家湾。
老爷子身体并无大碍,就是当时听得严国富和金晓禾那些事儿被吓着了,一口气没接上,才被气晕过去。
在医院疗养一段时间,又有早前跟着秦老来的一票医生看护,回来时自是面带红光,比年轻人还健康。
老爷子一回来,凳子还没捂热,第一时间就打电话把当年的“当事人”之一严国繁一家喊了回来,同时回严家湾的还有严澈的二伯严国荣,以及不少在外工作或是定居的严家人。
这次,难得的在不是祭奠祖宗的时候,大规模的召回了严家子嗣。
通知一个礼拜后,远的近的,那些不在严家湾的严家人,基本都拖家带口的赶回了严家湾。
严老爷子更是杵着拐杖,带着一众严家老少男女,全部聚到了严家宗祠,密密麻麻地跪在了宗祠外面的空地上。
跪在最前面的却是严国富和严国繁一家。
老爷子在严兆林的搀扶下,进到宗祠内部。片刻后,出来的严老爷子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有些发黄的册子——严家族谱。
这下,跪了一地的严家人心里一凉,大致知道老爷子此举为何了。
严国富和严国繁更是顿时瘫坐在地上,若不是严国荣让严卓严越兄弟俩制住二人,恐怕二人要扑上前,撕毁族谱。
严老爷子痛心疾首地瞪了严国富严国繁二人一眼,颤抖地拿起蘸得饱满的朱笔,在众人跟前,划了两下——严国富严国繁两家,彻底被严氏除名了!
收起族谱交到严兆林手里,老爷子看了一眼严卓,撇过脸,无力地挥了挥手,道:“好了,咱们自家的私事儿了结了,这该是国家法律的事情了!”
严卓严越兄弟相视一眼,最后目光望向自己父亲严国荣,严国荣肃正着脸,冷哼一声,道:“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严卓动了动嘴角,看了前面跪着的一地人,终究还是对着守在外面的下属点了点头,一干人这才回神,从人群中挤入,带走了严国富……
事情来得突然,解决的也突然,来来回回仿若一场梦一般不真实。
然而。
事情算是解决了,人还得继续生活不是?
严家湾人似乎根本不曾经历过这些事,一切又恢复了日常。
雾戌山下竹楼里。
严国强默言坐在桌前,严国盛也拉着脸坐在严国强对面,兄弟二人将一屋子气温拉到底最低,低到年幼的沈春不由地在张超英怀里缩了缩,小脸儿也埋进了张超英怀里。
张超英抱紧了沈春,和严澈等人坐在篱笆院里的桌前,眼睛却都盯着屋里,主要是盯着严国强……毕竟,严国富和严国繁是严国强的亲亲大哥三哥,哪怕两人待他薄凉,但是骨子里相同的血缘,还是使他痛快不起来。
即便是大家不再说严国富的下场,但是只要想想,一个强奸罪,严国富不会好过到哪里去,而且,严国富早已不再年轻了。
恨?
怎么能不恨?
恨谁呢?
恨那恬不知耻的金晓禾蒋奇贤母子?还是恨不争气的严国富?!
不,严国强不恨他们,他恨看似包庇了严国富,实则害苦了严国富的严国繁。
作为大哥,严国繁不但没有担起大哥的职责,反而把兄弟坑得更苦……这,才是严国强恨的。
想着早早离去的父母,严国强流下两行老泪,冲着屋外的严江严澈兄弟俩招招手。
严江严澈对视一眼,急忙走了进去。
“老大啊。”严国强看了看严江,又看了看跟前的严澈,伸手在严澈头上揉了揉,泛着光的目光渲染上融人心的慈祥,道:“三儿是你的弟弟,你的亲亲弟弟。”
严江一愣,遂地狠狠点头,道:“嗲,我自是知道三儿是我的亲弟弟。”
严国强点点头,拉着严江做到身边,带着唏嘘道:“嗲这辈子对不起的人不多,你娘是一个……但是,嗲最对不住的……”看了看严澈,严国强的眼眶赤红:“还是三儿他娘。”
“我是老蛤蟆吃了天鹅,不知道烧了几辈子高香,才娶到了三儿他娘……我不否认我对三儿偏心,但是……你们……你也是嗲的亲崽,嗲心里怎么可能没有你?”严国强颤抖着嘴唇,老泪汹涌:“可是,可是我到底造了什么孽,你,你……老二被我弄丢了哇——”
严国强压抑的嘶吼,震碎了严澈的心。
严澈“噗通”一声跪在严国强跟前,严江随后……兄弟俩抱着严国强的腿,垂下头……他们跟前的地面,顿时染开朵朵深色的花,一朵一朵,最后模糊成了一片深色不成形的湿润。
张超英抱着沈春别过身,抹着眼泪,絮絮叨:“总,总算是……四哥总算是吼出来了……”
赵翠花咬着嘴唇,手却紧紧揽着沈秋的肩头,带着些许颤抖。
嫁入严家这么些年,她怎么能不知道公公心里的苦?只是,在严江的千叮万嘱下,赵翠花一直战战兢兢,从来没在公公跟前提起有关于二叔小叔的只言片语。
为此,赵翠花也担忧过,和严江商量:公公这样,不对劲儿啊!
可是严江却只能红着眼摇头,直道:“这是嗲的心结,心病还要心药医,得等他自己打开,不然……”
不然什么,赵翠花不问也知道。
好在小叔回来了。
这下……公公总算是自己哭出来了……好了,这个家,再也不会散了!
长嫂如母,她赵翠花这个媳妇儿,如今以后,总算是真正地称职了!真正的上轨了!真正的该坐实了!
严国强搂着严江严澈在屋内讲述严河。
讲述着严河整容……居然大逆不道的换了一张和万俟姝瑜相像的脸。
更讲述着严河那次深夜回到严家湾,那些犀利的言辞,还有严国强过激的言语……闹到最后,被气得发抖的严国强顺手操了扫帚,亲手将严河赶出了家门,厉喝只要他活着,决不许严河踏足家门半步。
还……讲述了严河入狱……虽然严国强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但是作为一个父亲,作为一个没有本事,没有后台的父亲,严国强除了忍着眼泪,长途爬涉的去看守所探望严河……却得到严河避而不见的决绝……
严江惊愕地眼泪挂在脸上,犹如被施了定身法,怔怔地看着严国强,听着这些他从未听过,猜才也猜不到的真相。
严澈虽然大致知道严河为何会用那般举措,却不知道严河居然整容成么自己母亲,更不知道严河居然……坐过牢。
严国强从讲述的开头,眼泪就没停过……一个男人,一个老人,老泪纵横地讲述着二儿子,却没有半丝责怪,只是一味的在忏悔着,请求着救赎,请求着孩子们不要走他们兄弟的老路,请求着……他是真的想念这个生死不明的二儿子了。
严国强怕了,在严老爷子用朱笔,从族谱中划掉严国富严国繁的名字时,传统的老人,怕了,他怕二儿子……不知道是不是也将被驱逐出严氏族谱。
严国盛抹着泪,走出了房间。
顺手,关上了竹门。
却,怎么也关不掉严国强近乎于嘶吼的隐忍哭泣声。
挥了挥手,严国盛让已经泪流满面的张超英和赵翠花带着两个吓坏的孩子出去走走。
挥了挥手,严国盛让藤子都也出去转转。
然后转身往山上走去。
背影,拖着一大串沧桑与忧伤。
虽然和严国富与严国繁不亲,此次事件,严国盛也伤了。
农村人,特别是他们这样大族村生活了一辈子的庄稼汉子……族谱落名,那是看得比命都还要大的大事情。
被族谱除名,在他看来,简直和那判了死刑没任何区别。
藤子都没有跟着严国盛上山,亦没有跟着张超英和赵翠花带着春秋兄妹去湾里散心,而是独自一人垂着头,抿紧嘴唇,来到了池塘中心的草亭中。
靠坐在草亭的栏杆上,看着水中偶尔被鱼儿跃出的水纹,怔怔发呆。
他感伤自己,羡慕严澈一家的温馨。
然而此刻,藤子都在害怕着。
那日,送严老爷子去镇上的时候,藤子都抬头那一瞬间,看到了一行人站在挽头河对面,正准备从新搭建的桥上过来严家湾。
藤子都不傻,只是他甘愿在严澈跟前被他揪着骂笨蛋……那是情趣。
但是,藤子都也知道严澈的过去……比如,那个站在一个衣冠得体的中年男人身边,神色复杂地看着严家湾方向的青年男子……藤子都认出了那个人。
没错。
那个男人就是严澈前男友,伤得严澈逃回了严家湾的罪魁祸首——付梓。
若是没有猜错,付梓身边的中年男人,应该就是他的岳父,前庄省长,如今的庄书记庄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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