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里可也不是好走的,黑灯瞎火的要是摔一跤都不得了。尤其现在又这么大的雨,电闪雷鸣实在吓人。
“出门前我也跟阿正哥说要不明天再去,可是他说今晚要是下雨,明天地里就要遭殃了。”小麦闻言也很懊恼,也许他再劝几句阿正哥就不会冒着雨出门了。
“再等等吧,也许他现在就走回来了。”张小柳有些心浮气躁,他觉得也许是自己想太多了。雨势虽然有些大,可是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嗯,哥哥你在这里坐着,我去做饭。”将小松的头发擦干,小麦就点了油灯去厨房,他看张小柳走来走去,似乎也想不起做饭这件事了。
这里的雨下起来有时候几个时辰也停不住,张小柳带着小松在门厅里坐着,始终也没见到有人回来的身影。
“哥哥,雨这么大,阿正哥怎么还不回来?”小松也察觉到平日里都与他们一起的赵正则没有回来,仰着头问。
张小柳深吸了一口气,道:“小松,你去厨房里找小麦哥哥好不好?哥哥要出去一趟。”
“你要去找阿正哥吗?”小麦已经把饭菜做好了,走出来时正巧听见他说的话。
张小柳颔首道:“我出去看看,你带着小松在家里,不要再出门了。”他也说不清怎么回事,但是这种天气无论是摔落在田里,还是遇到闪电都要遭殃。虽然知道可能性不大,但又想不出他迟迟未归的原因。
小麦正想说也跟着出去的话被他堵在了嘴里,转念一想也不可能让小松一个人在家,便把话咽了回去改口道:“那哥哥要小心些,沿着路去田里,要是找不到就先回来再说……”
“知道了,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如今小麦也会叮嘱人了,虽然心情不太轻松,但张小柳望着他还是有些感慨。
雨天里用不了油灯,张小柳重新穿了蓑衣,又另外带了一件,朝他们摆摆手才带上门走入雨幕中。
雨中的视线比他想象得更差,要不是平日走惯了能够摸索着走,他连路面都看不清。想到赵正则也许还在地里,那些狭小的田埂白天走都要小心翼翼的,脚步不由得又加快了。
走没几步路,蓑衣里面的衣服也被打湿了。好不容易走到大路,张小柳却有一刻的犹豫。要是平时他们通常都是从竹林下的小溪穿过去抄近路,可是现在下了这么久的雨,小溪肯定涨水了,过路的大石都被淹没了。要是他选择,还真不会从这里过。
要是选错了路,可能就会与阿正错过……
不过也只犹豫了瞬息,他随即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即使阿正选了那条路,看见水漫过了小溪也会折回来的。他这么安慰自己,然后走了不过两丈远,就看见前面一个黑影往这边走来。
他看不清对方,正犹豫要不要试喊一声,就听见熟悉的声音。
“柳哥儿?”
张小柳觉得自己心底舒了一口气,站在原地等他过来。
两人一前一后往回走,推门大门,小麦和小松围着油灯在看书,见到他们都跳了起来。
“哥哥,阿正哥,我帮你们提热水洗澡,赶紧把湿衣服换下来。”小麦说完,赶紧往厨房里走去。
“哈湫!”赵正则刚把蓑衣脱下来,就打了个喷嚏。湿透的衣服流下一滩水,看来蓑衣早就失去了他原本的作用。
张小柳也来不及问他什么,眼见小麦把热水提了过去,赶紧把他赶去洗澡,然后自己回房换了衣服,去厨房煮姜汤。
“我以为你这两年已经机灵很多了,怎么还是这么笨?地里的东西再重要,比得上自己的身体吗?就算秧被冲散了,大不了重新插过就是。”见他白着嘴唇喝下姜汤,张小柳才低声责备。
其实他知道自己说得很没道理,村里哪户人家不是把田地里的作物看得比什么还重要?冒着雨去干点活根本算不了什么。但是看看外面黑漆漆的天,想起方才心里空荡荡的惊慌,又忍不住不去说他。
“嘿嘿,我以为很快能回来的,谁知道有一片田被淹了,找不到路过去……”赵正则又打了个喷嚏,原本以为能跟他差不多时间回来,谁知道还让柳哥儿担心了。
听着他接二连三的喷嚏声,张小柳皱起了眉头:“晚上睡觉前再喝一碗姜汤,你这回在水里泡了这么久,恐怕真是着凉了。”要是寒气已经入侵,只怕喝姜汤也不够。运气不好的话,恐怕还会发烧。
“没事的……哈湫!”赵正则捂着嘴巴离他们远一些,不好意思地垂着头。
“早些睡吧,说不定明天起来就好了。”张小柳自己都觉得没有说服力,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赵正则冷得嘴唇苍白脸色铁青的样子。
过了午夜,这场雨终于渐渐停了。张小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竟然没有睡意。
在这里除了最初为生活烦恼的时候,他几乎都是沾床即睡,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他右手按住胸口,为什么仅仅是一个多时辰不见,他的心就如此焦躁?明明发生意外的可能性那么小,却担心得坐立不安?
尤其是在雨中听到他声音刹那舒的那口气,让张小柳不禁心惊。
那种与担心小麦完全不同的感觉,除了纯粹的担忧,还有另一种情绪在搅动着心房……
也不知到底想了多久,等张小柳再次睁开眼睛时,天已经大亮了。
“哥哥,早。”他穿好衣服走出来,小麦已经在厨房里忙开了。看见他进来,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早,小麦辛苦了。”看到灶台上的早饭,张小柳就知道今天起得也有些晚了。不过想到昨晚睡前的纠结,睡晚了好像也很正常。
“小松去学堂了,等阿正哥起来就能吃早饭了。”小麦也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在一旁道。
“阿正也没有起来?”张小柳打水的手顿了顿,平日里这时候他一般都已经把牛牵到外面吃草去,自己回来劈柴了。
“没有呢,我看阿正哥昨晚也淋了雨,就没有叫他。”
“坏了,可别真的受寒了吧?”张小柳打了水洗漱,看到小麦因为他的话有些不知所措,又道:“没事,你先吃早饭吧,一会儿我去叫他起来。”
刚好是赶集日,要是真有什么,也好去镇上拿些药回来。
他们平日里晚上只锁了外面的大门,各自的房间都是虚掩的。张小柳先在外面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人答应,干脆就推了门进去。
“阿正?”他走近床前又轻声喊了一遍,床上的人只皱了皱眉眉头,并没有醒过来。
张小柳以为他果然发烧睡迷糊了,赶紧走前去用手碰了碰他,又把额头贴过去,并没有发烧的迹象。
“喂,阿正,起床了!”他稍微放下心来,干脆大声喊了起来。
“唔,起来了!”这回赵正则果然听到了,半睁着眼睛就坐了起来。而一听他出声,张小柳就知道问题所在了。
看来虽然没有发烧,可嗓子都哑了,说话也尽是鼻音。
“你先起来吃早饭,就算困也只能呆会儿再睡了。”张小柳推了推他,轻声说。就算是要养病,也只能吃饱了再说。
“我不困了,这就起来……”话刚说完,赵正则就觉得自己手上没什么力气,站起来想一把将被子甩开铺起来都不成功。
“让你要冒着雨出去啊,现在倒好,成了病猫一只了。”张小柳当然也注意到了他的状态,在旁边碎碎念,又道:“一会儿我去镇上给你抓些药回来,你在家里先好好休息,让小麦给你多倒几次水……”
赵正则跟在他身后走出去,忽然觉得被他这么念着,生病的感觉也不错。
第68章 抓药
病来如山倒;张小柳昨晚就有预感赵正则这回要是生病恐怕得吃不少苦头。可是看他吃稀饭都有气无力的样子;还是觉得严重了些--阿正的身体底子比较好,这两年几乎都没生过病。冬天偶尔有些咳嗽;捱两天也就好了。
“你慢慢吃,我先到镇上去。中午别干活了,就回你屋里休息。多喝些水,要什么东西让小麦给你拿。”张小柳看不下去;匆匆吃完跟小麦交代了几句;套了牛车就往镇上去。
路上赶集的人依然很多,只是有一半都换成了年轻的面孔。刚出村子不远;就碰上了一群熟人。
“春生么么,家同么么,要捎带一程吗?”张小柳虽然着急,但既然看见了也不好直接走到人家面前去,干脆停下来问道。不过挑着重物要去卖的人这时候早就走到镇上了,这些么么空着手,牛车里倒也够坐。
方才在背后只看到一行四人,这时候才发现高氏抱着个小孩也在其中。虽说是一个村子的,可是平日里要是刻意避开,三两个月也见不到一回。但他们关系不睦,村里人都知道的。
这时候听他相邀坐牛车,另外三人互相看了看,明显心动了。最后还是春生么么看了一眼高氏和他的孩子,摇了摇头道:“谢谢柳哥儿,不过这么多个人坐不下吧?我们正好走过去也有伴……”
“四个人也尽坐得下,就是辛苦一次大牛了。”张小柳原本就坐在前面赶牛,这时候摸了摸牛身,淡淡地说。既然停了下来,自然也有了心理准备。想起五叔以前也常常捎带村里人,不过是顺手帮一把罢,这么走到镇上也够呛的。
“那我们可都上去了……”因为几次来往,家同么么与他也熟悉些,便不再推拒,朝高氏道:“你孩子生病,不是正要赶路吗?快些上去,柳哥儿的牛车可比你走路快多了。”
张小柳闻言朝高氏怀里的孩子望了一眼,果然是在熟睡的。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甚少有人会抱在怀里,再看那个孩子双颊通红,大概还在发烧。
“谢谢。”高氏果然走了过来,上牛车前顿了顿,低声说。
“不客气。”张小柳也只微微点了点头,他原本也觉得把高氏一个人撇下太难看了点,反正他不坐在里面,捎上也没所谓。现在看看一无所知的孩子,更觉得没做错。也许高氏以后说起来依然不会给他半句好话,但是自己做得坦荡荡就足够了。
连孩子在内五个人坐在车上,大牛拉得果然吃力许多。等到了镇上已经是巳时三刻,张小柳让他们下了车,自己就赶着牛往药房的方向走去。这里的药房都是大夫开的,可以拿着药方去抓药,也可以直接找大夫看。
他回头看了一眼高氏,竟然还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样子。
“你不是要带孩子去看病吗?怎么还不去?”孩子已经醒来了,在不停哭闹。看他依然一动不动,张小柳终于还是忍不住问。
“我……我不知道去哪里找大夫。”高氏也不是第一次来镇上了,可是成亲前都是家里么么带着来的,根本不用认路。成亲后家里的银钱还掌握在赵伯么手里,也不怎么让他单独来买东西。其实模糊也知道街上的大致分布,可是现在带着个哭闹不休的孩子,又怕走错了要折回来。
“你身上带银子了吗?”
高氏点了点头,他们都不太乐意他带娃娃来看大夫,说别人家的也是捱过几天就好了。还是他凶了一回,才硬要了三百个铜板,生怕不够又把自己攒的钱都带了出来。
“你再上车里,我带你过去。”反正他自己也要跑一趟,权当是为阿正帮他们一把。
高氏看他一副你爱坐就上去,不然我就要走了的表情,连忙又爬到车上去。张小柳拉一拉绳子,大牛又往前走去。不过半刻钟,就来到了一间药房门外。
“大夫就在里面,你快些进去罢。”张小柳让他下去,才把马车牵到旁边。那里有个人能帮忙看牛车,给一文钱就行了。现在高氏在里面,他决定先去买几样东西,回来再抓药。
如今家里不缺什么,在集上无非是买点新鲜的肉类,糖、盐等物。想起赵正则要吃药,又顺手拿了几样糖果和糕点小吃。
这么来回花了约摸两刻钟,他把东西放在马车上,也去了药房。
高氏已经离开了,药房里人也不多。张小柳走进去,一个老大夫垂头坐在里头,打量了他几眼问:“看病还是抓药?”
“抓药。大夫,我家人昨晚淋了雨,今天起床之后嗜睡、全身酸软无力,打喷嚏。能开个方子不?”
“没有高热吗?”老大夫问,一边下笔在纸上写。
“没有。”
“风邪入体,既然没有发烧,情况还不算太糟。按此方饮,早晚各一次,喝上三天应当能见效。”老大夫说完,方子也已经写好。他拿到一侧,旁边侍立的小徒弟就机灵地接了过去,拿出小药秤对着方子开始抓药。
“谢谢大夫。”张小柳道了谢,就在一旁等。
三天的药各自用纸分包着,张小柳付了银子,拎着药包刚走出门,就看见斜对面铺子的人家往牛车上搬东西。
想起小麦的打算,他心念一转,干脆往香袭阁走去。
王师傅和王么么还是原来的模样,香袭阁说不上热闹,但打听起来大部分都知道。王文已经出师,大概是长期在城里定居,只偶尔回这里看望他们。这么一来王师傅两人就更少回城了,大部分东西都托给了王文。
踏进香袭阁,依然是清香扑鼻。张小柳也是后来才弄清楚,王师傅才是雕工高超的手艺人,以前都是给人家做赏玩的物件的。到了这里,入乡随俗才做些大物件。也是他那时候一时兴起,后来也不再做了。
至于王么么,他能雕些精细的东西,可是最大的本事却是配香。他做的小件摆件、暖手、饰品都是经过熏香、上油之后才卖出去的。
“王么么?”店里空无一人,不过张小柳已经习惯了这种状况,稍稍扬声喊了起来。
果然里面很快有响动传来,王么么撩开帘子,笑道:“还以为你最近又不得闲,怎么今天会想起来?”
他这话说得不客气,张小柳听了也有些不好意思。似乎这回来,也是奔着打听消息才来的。上回家里腌了酸萝卜,还是让小麦捎出来送给他们。
“前段时间可不就是忙着春播呀,王么么就别见怪了。”
“坐会儿吧,我就是随口说说,天天盼个人跟我说话也没有。你总不愿意搬到镇上来,净是惦记着你那几亩地了……”
“我们也没什么手艺依仗,可不得守着地过日子?”
“你就尽说吧,我看你们两口子守着银子还要买多少地。”王么么笑骂一声,但也知道很多人都不愿意舍了手里的地,便也只是嘴上说说。
“要说来镇上,还真想向王么么打听一下,最近有没有人家要卖铺子或者院子的?”
“怎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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