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员们顿感意外,都想队长这是不是要转换策略,改走群众路线了?
陈诺在重新立正的学员们面前走过口中重复着动作要领:“两腿挺直并拢,裆部都给我夹紧了,提臀,臀部肌肉内夹上提。手指并拢,手臂自然下垂……”
他一边说着,一边给每个学员两腿、腋下以及手指和裤缝之间等需要夹紧并拢的部位各放上一张薄薄的纸条。语气和态度变得轻松随意:“这个游戏叫夹纸条,是我们部队的传统游戏,能帮你们克服某些部位夹不紧和思想开小差的毛病。万一某个部位不够用力,或者分了神,让纸条滑下来,你们就输了。”陈诺放好纸条,满意地欣赏一遍,“标准多了。还是四十分钟,四十分钟后,我来数纸条,少一张罚一百个俯卧撑。”
呈标准立正姿势的全班学员两眼不敢翻白,却不能不面如死灰,因为每个人都在脑中隐隐预见到了自己的凄惨下场。从这天上午起,三队全票一致通过并达成对陈诺的共识:魔鬼!
、第十二章 被魔鬼盯上了
虽然陈诺如此魔鬼的训练方式引起了公愤,但由于顾卫南从一开学对陈诺产生的良好印象,以及陈诺各种符合顾卫南审美的身体特征,导致顾卫南还存着点自作多情的小心思,所以他对陈诺意见不大。
不过随着这一天的训练下来,顾卫南已经不能确定陈诺到底是特别偏爱自己,还是特别看自己不顺眼了。
陈诺似乎随时随地都在自己所在的队列旁出现,而且几乎每次出现都喜欢命令顾卫南单独出列做动作,有时候夸奖几句,然而语气不善纠正错误的时候偏多。
他会在顾卫南军姿站到一半时间的时候,突然伸脚踹向他的腿弯,以验证他两腿是不是足够用力,有没有偷懒。假如顾卫南没有直挺挺跌在地上,而是打了趔趄,顾卫南就得付出做一百个俯卧撑的代价。
他还会拿着自带的直尺卡在顾卫南的脚后跟上,叫他看自己两脚站得有多偏,然后用白胶带在塑胶操场贴一个“T”形,命令顾卫南一遍遍练习,直到他每次立正两脚都能刚好在中心线上保持六十度,既不偏左,也不偏右。
享受到顾卫南这种待遇的人不在少数,但是能全面得到陈诺亲自指导的,貌似全队只有他一个。当队友们分明已经休息,他却得继续在陈诺的监督下,沐浴着正午的日光,以操场边一盏路灯的灯杆为榜样,与它并排站军姿时,顾卫南内心苦逼和悲愤的心情无以复加。
烈日之下,每个人的轮廓都无所遁形,顾卫南不得不承认陈诺连侧脸都很迷人,可是一行一动却也是真真切切地令人心里从发怵。这才是军训第一天,一切刚刚开始而已,谁知道陈诺还会想出什么花样来折腾?他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因为自己说了“勾引纯情少男”那句闯祸的话,才遭到了这种疯狂的报复。
想到这里,顾卫南心里更加为自己抱不平,忍不住把魔鬼、精分、小人、去死这几个词脑内循环了无数遍。结果就在进行腹诽之际,纸条不慎掉了一张,又被迫做了一百个俯卧撑。
下午收操的时候,顾卫南已经去了半条命,他勉强拖着不听使唤的双腿集合吃了晚饭,然后在陈诺喊出“解散”离开之后,彻底瘫坐在了宿舍楼台阶上。他现在从心底羡慕队里那几个被晒晕后抬去医务室的战友。
许守峰见他坐下不走了,有点紧张地弯下腰,看着他脸问:“哎你怎么样啊?”
顾卫南把手臂搭在膝盖上,陈诺后来把队伍拉到了水泥路上,他的膝盖至少被磕了三次:“你们先走吧。我不行了,不上去了,直接在这等集合。”
“这离集合还有一个多小时呢,还是走吧!”许守峰说。
顾卫南摆手:“你们先走吧,我坐一会再上去,现在抬不起腿。”
随艺也过来关心地说:“要不我们扶你上去?”
“不用不用!真的,你们快上去吧,我等会就上去了。”
“那,我们先走了?”许守峰见他坚持,只好说,“过半个小时你要不来,我可背你上去啊。”
顾卫南抬手推他:“快滚吧你!”
“班长你真倒霉,被盯上了。”徐川上台阶时对顾卫南说,“休息的时候我问了陈维,他说陈队长大学期间军训就有了‘魔鬼’的外号了。”
于冬冬撇嘴说:“那他得被自己战友讨厌死了吧。”
彭志飞已经进了门厅,听到他们的话,回头看看顾卫南:“虽然队长是挺魔鬼的,也是咱们自己出错才会被抓到,再说要求严格点也不算错,没必要这么不共戴天吧。”
“你的意思,就顾卫南出错最多是吧?”许守峰不高兴了,“要不就是嫌队长操练的不是你?”
“我可没这意思。”彭志飞冷淡地说。
“那你是啥意思?”许守峰撸起衬衫袖子,“想打架不,老子今天晒了一天还没地泻火呢!”
彭志飞也不是怕事的,松着领带往回走:“来呀,别以为仗着大个就怕你。碰见个厉害教官就叨叨没完,嫌苦别上军校啊你们!”
两个人还没走到一起,分别被身边的战友拖住,旁边其他班的战友都诧异地停了脚步。顾卫南没办法,撑着腿站起来:“军训第一天班里就内讧,你俩是不是嫌我这个班长还不够杯具?要不你们等会,我先去找队长辞职你们再来行不?”
彭志飞“哼”了一声,甩开按住他的战友先走了,许守峰虎视眈眈地盯住他,一直等到彭志飞上了一楼楼梯,才对顾卫南说声“对不住”,也扭头走了。人流又渐渐恢复正常,很快台阶上只剩了顾卫南一个。
顾卫南重新坐下,再次放松地把手臂搭在膝盖上。他偏头看向学校的围墙外面,上身却还习惯性地保持正直,在傍晚金色的阳光里,少年清健挺直的身影透出一种别样的美感。
身体的疲惫让他的大脑有点空白,顾卫南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呆望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觉得脸上有点荫凉,一道斜长的影子挡住了直射的光线。陈诺微笑着站在他面前:“怎么坐这里?难道还没晒够太阳?”
草,你还来笑我!顾卫南很有摘下军帽扔他一嘴巴的冲动。被非人对待了一下午,他不能不对这状若关心,实则是对战俘炫耀胜利的态度极度反感。
他好容易才压抑住内心对陈诺的恼火,硬邦邦地说:“报告教官,我有点累,暂时不想爬楼。”
陈诺的嘴角还是那抹讨厌的微笑:“报告教官的时候,不应该立正吗?”
顾卫南偏头不说话,他觉得自己快忍不了了。
陈诺察觉到他的不良情绪,居然还有心情调侃,轻声说:“纯情少男逆反了啊?”
顾卫南终于忍无可忍,不管不顾地说:“教官,如果因为我背后说的话你不高兴,那我郑重向你道歉。我动作做不好活该受罚,可是今天你当着全队把我喊出列特殊对待,不觉得太过分了吗?我背后议论人确实不对,教官起码也要做到公正严明吧。”他说完立刻知道自己干了大逆不道的事,把心一横,索性扬起了头与陈诺对视。打报告退学就退学吧,反正全校学员加一块,也就自己是被这么稀里糊涂弄进来的。
本来只想说句玩笑话,却换来顾卫南一顿不知死活的顶撞,陈诺的脸色毫无疑问地由晴转阴了,他低声说:“有怨言是吧,那你跟我来。”他说完转身走下台阶,向着教员办公楼方向走去。
顾卫南看陈诺那脸色,还以为自己会被劈头臭骂一顿,然后罚一千个俯卧撑,就此卷铺盖滚蛋。没想到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并且十分平静,完全没有训练时的火爆,顾卫南反而有些不安,觉得自己说得太直接了。见陈诺就这么一言不发地向前走,他只能硬着头皮站起来,拖着疲惫的步子跟在后面。
、第十三章 勾引纯情少男
虽然顾卫南已经抱了破罐子破摔的态度,无奈当学生十几年也当出了职业病,一进办公楼,他就情不自禁地开始紧张了。当跟着陈诺在走廊里经过一间间的办公室,偶尔从敞开的门里望过去,视线里清一色全都是身穿军装、肩佩军衔的学校教官和领导,这场景更增添了他的紧张感。
顾卫南一路上忍不住脑补了无数杯具下场,最先想到的是被学校勒令退学后,得知自己考上军校差点高兴得住院的爷爷会不会真的住院,接着他又想自己固执的老爸是会气死,还是把他揍死。等到陈诺停住脚步,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顾卫南的脑补已经走火入魔,他正幻想自己站在军事法庭上接受审判。
陈诺打开门看着顾卫南:“愣着干什么,进来。”
被这声音的主人操练了一整天,顾卫南的条件反射已经趋于根深蒂固,他迅速扯回已经飞到外太空的思维,不忘标准答复:“是,教官。”接着走进了陈诺的办公室。
与其说这是间办公室,不如说是单身宿舍,房间里的摆设意料之中的简单整洁,带着浓厚的军队风格。迎面靠窗的地方放着一张单人床和一张书桌,床上的被子猛一看像个刷了漆的木板箱,这种叠被子的水平让顾卫南望尘莫及。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还开着,定格的镜头里硝烟弥漫,似乎陈诺正在看什么片子。
“坐吧。”
顾卫南看看平整的床单,拘谨地坐在了桌边唯一的椅子上。
陈诺转身关上门,向顾卫南说:“先把裤子褪了。”
顾卫南只感到耳朵里“轰”地一声,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从椅子上站起来,下意识地瞥了下束在腰间的军用皮带,含混地说了句:“教官,我没听清。”
陈诺打开门边的柜子,从里面找出个小玻璃瓶:“你没什么?”
顾卫南看着那个小玻璃瓶,脑内已经开始滚动播放各种教师性骚扰学生的新闻,然后把陈诺想象成一个伪装成优质青年和性冷淡的变态色魔。难道陈诺在校门口就早有预谋,今天再把他操练个半死,就是为了方便把自己叫来办公室实施计划,确保猎物无力反抗?怪不得他这么反感勾引纯情少男那句话,因为那就是他的真面目……
“都是男的,你害什么羞?”正当顾卫南天马行空地发挥想象力的时候,陈诺拿着瓶子走过来,对顾卫南的不合作态度一目了然。
顾卫南舔了舔嘴唇,心想到底是从陈诺眼皮底下夺门而逃比较容易,还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他推倒,把明天的新闻标题变成《军校新兵难耐饥渴,性骚扰美男教官》?——那可真要上军事法庭了。
见他只顾动脑不动手,陈诺脸色一冷:“规矩又忘了。”
顾卫南想归想,实际上哪敢造次,心里一急,立正回答:“报告教官,我不脱!”
“就算你对我不满,也不用跟自己的伤过不去吧?”
“啊?”
“啊什么啊,”陈诺冷冷地说,“你的膝盖好像磕得不轻吧?我这里有碘酒,你先把破的地方擦洗一下,免得影响明天训练。”
顾卫南呆了呆:“明天还要训练?”
陈诺眼睛眯起来:“你不会以为这点伤就能逃脱新兵军训吧?”
“我还以为……”
“以为我带你来办退学手续?”陈诺一针见血地说,“就因为你背后说我闲话?”
陈诺明显不屑的语气让顾卫南脸微微发红,突然觉得自己之前那些恶意揣测简直小人得不值一提,更别说后面关于退学的脑补了。他看着陈诺把那个装碘酒的小瓶放桌上,红着脸说:“教官,对不起,我刚才说话太冲了。”他说完开始往上挽裤管。
陈诺当然不知道顾卫南根本是抱着想退学的心思跟他顶嘴,说了句“没事儿”,却突然弯腰按住他的手:“你不能这样,这样把伤口刮了,叫你从上面褪下来。”
顾卫南被他碰得汗毛都竖起来了,急忙说:“没事,这样可以。”
陈诺已经不耐烦了,军训时的火爆劲被勾上来:“叫你脱你就脱,害羞个屁,不会没穿内裤吧?”
“我穿了!”顾卫南被这赤果果的揣测惹恼了。
“穿了你就脱!”
顾卫南干脆利落地脱了裤子,狠狠扔到陈诺平整如镜的床单上,陈诺从抽屉里把一包棉棒塞给他,然后若无其事地坐在床上,拉过笔记本继续看视频。
顾卫南低着头给自己伤口消毒,还好碘酒消毒并不很疼,伤口也只是破了几层皮,他很快收拾好,故意坐到陈诺的床上穿裤子。但是顾卫南穿裤子的时候发现了新问题,自己膝盖上的伤还算小事,他两个后腿弯附近一大片全部淤青发紫了,这当然是陈诺踹出来的。
陈诺好像也发现了,边看视频边说:“晚上回宿舍用热水泡泡,加速一下血液循环,很快就消了,还能缓解疲劳。”
“没踹的话,根本不用。”顾卫南嘟囔。
陈诺转过头来说:“不踹我怎么知道你腿上问题这么大?你看你膝盖被磕破也是这个原因,如果腿上用了劲,挺直了,根本哪里都摔不着。”
“那教官你也不用就把我一个人往水泥地上踹吧!”顾卫南不平衡的心理又被勾起来。
“为了消除你的侥幸心理,如果继续在操场上练,你就不只磕三次膝盖了。”
顾卫南无话可说,他穿好裤子迅速站起来。
“还有怨气?”陈诺抬眼望望他,声调平常得像跟朋友聊天,“把你叫来擦擦伤口谈谈心,也算弥补我单独操练了你一天吧,再说我们昨天在校门口还有一面之缘呢。”
顾卫南开始觉得他不正常了,忍不住直言:“教官,我就是不理解队里学员那么多,你为什么特殊对待我?而且你军训的时候,可没有像当初碰面的时候看上去那么温和讲情面。”
“军训是军训,平时是平时么。”陈诺听到他这么说,居然微笑起来,“训练的时候严格点,也不妨碍平时交流吧,我是这么想的。”
“教官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顾卫南态度固执。
“回答了你该骄傲了。”陈诺卖了个关子,继续对着顾卫南笑,“因为你对指令领会很快,身体各部位比例标准,做出的动作协调漂亮,态度认真,有毅力,体质好……”顾卫南对他的笑没法免疫,何况是这样对视,何况他还在夸奖自己。心脏再一次脱离大脑掌控越跳越响,让他都担心会被陈诺听到。
短短几秒钟,顾卫南脑中转了无数个念头,包括他已经想试着原谅陈诺对他的疯狂操练了,结果陈诺最后一句话让顾卫南怨火重燃:
“——可以尽情的操练,不怕你横着上医院。不选你当新兵标杆,选谁?”
我草,去你妈的标杆,我才不要当你的标杆!可以尽情操练才是你的重点吧!顾卫南想起自己在众目睽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