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机很多啊。比如因为跟叶勋的旧怨,误会叶勋故意放开罪犯,愤怒之下朝他开枪。”陈铮面无表情地说,“叶勋就是这么向上面反映的。”
“太卑鄙无耻了!叶勋我操他祖宗!”顾卫南怒不可遏,“他干的伤天害理的事还不够多吗?他怎么还不去死啊!”
陈铮的面色阴沉:“别说了,先跟我走吧。发生这件事,陈诺自己也有问题,他为什么偏要去跟叶勋一起执行任务,明知道歹徒都有枪械,为什么不穿防弹衣,并且把自己暴露在犯人面前?他如果不是急着去朝叶勋开枪,自己就不会被枪击中,以他的身手,从歹徒举枪到扣动扳机这个时间就可以预判躲开,视频里你也看到了,他有躲,但是躲的幅度不大,推理下来的话,他就是要争取时间去击中叶勋!如果把这些细节挖掘出来,那陈诺有预谋的嫌疑比叶勋还大。”
陈铮的话好像一盆凉水把顾卫南浇醒了。的确……如果单从这一件事说,陈诺太有理由设计这整个事故了,他不知道陈诺追查叶勋的犯罪证据受挫的事,陈铮是不是了解。可是对这件事,顾卫南是很清楚的。如果说陈诺故意设下一个圈套来引诱叶勋动手,以此为突破口,让纪检机关介入调查的话,那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行为。只不过在计划实施的过程中,叶勋没有坐以待毙,反而抓住时机先告状了。
这么危险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真的把自己当孤胆英雄啊?想到陈诺用心的一瞬,顾卫南特别想哭。
陈铮见顾卫南已经情绪稳定,拍拍他率先出门了,顾卫南急忙跟着出去:“大哥对不起,我刚才太激动了。”
“理解。”陈铮已经新点了一根烟,“老爷子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把我给当场扒皮,怪我没看好孩子。”
“噗……”顾卫南虽然心里难过着急,还是忍不住笑出来。
陈铮看看他:“放松点,着急也没用啊,其实陈诺犯的错误,只要多做点工作,后果还不算太严重,起码不会开除军籍。”
“那万一调查认定他有持械威胁的行为,会有什么处分?”
“我哪知道,记过,降职,都有可能。”陈铮说。
顾卫南沉默了一会,对陈铮说:“大哥,你别怪我瞎想,这件事肯定不会这么简单结束的。不管是叶勋有预谋,还是陈诺有预谋,他们的矛盾已经公开化了,叶勋会让陈诺只是受点处分这么简单吗?他以前害死战友,现在肯定也想找机会害陈诺,而且他已经在做了。只要叶勋还在那个位置,陈诺就肯定有危险。”
陈铮拉开车门,烦躁地把烟头掐灭扔进旁边的垃圾箱:“我早说不让他多管闲事!死孩子净惹麻烦!上来吧。”
“这不是多管闲事!”顾卫南站在车门边不动,神情坚定地看着陈铮,表情居然跟陈诺某些时候有些相像,“如果被害的是你的亲人,你会觉得是多管闲事吗?”
陈铮看到顾卫南的神情,愣了一愣后,对他示意:“上车。”
两个人在车上都没有说话,车子一路开到A市武警大队的院子里。他们在一个人的带领下来到一个房间外面,那人示意警卫打开房门,简单跟陈铮耳语了下就走开了。顾卫南迫不及待地走进门去:“陈诺?”
陈诺正在桌子边写着什么,听到声音转头,立刻站起来:“卫南,你怎么来了?”又望着随后进来的陈铮,叫了声“哥”。
顾卫南见陈诺脸上带着明显虚弱的神态,心疼地问:“你的伤怎么样了?这样怎么还能关禁闭呢!得去医院养啊!”
“没事,队里定时找人来给我检查。”陈诺笑着用左手比划了一下肩膀靠下的位置,“就是比较妨碍抬手写字。”
“还写什么字啊?”顾卫南真恨不得趁门开着,把陈诺救出去。陈诺住的这间屋子,就是个禁闭室,条件有多艰苦,他可是深有体会的。
“交代事情经过啊!”陈诺动了动眉毛,自嘲地说,“以前老给你们关禁闭,没想到我也有机会进来了。”
“你这个性质可严重多了……”顾卫南笑不出来,“你怎么交代的?当时的视频我看了,明显是叶勋有意害你,他肯定事先跟那名毒犯有勾结,你一定得坚决要求调查叶勋和那个人啊!”
“谈话的时候,我是这么说的……”陈诺看了一眼进门就坐在硬板床上抽烟的陈铮,“哥,你弄到监控录像了?”
“嗯。”陈铮闷头应了一声。
“从哪弄的?”
“这你就别管了。”陈铮不耐烦地回他。
陈诺笑了一下:“我出这事,你爸怎么说?”
陈铮哼道:“咱爸的意思是不管你,给你个教训,让你自生自灭。谁叫你到处惹事!”
“哦。”陈诺微微点头,表情还是挺平静。陈铮看弟弟一眼,有点不忍心,刚想说话,只听陈诺又问:“说实在的,他管过我吗?”
“□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陈铮说。
“咱爸不管我不要紧,你肯定不能不管我吧?”陈诺让顾卫南也在硬板床上坐了,把禁闭室唯一的那张凳子拉到陈铮面前,自己弯腰坐下,微微降低的视线从下方注视着陈铮的眼睛。于是陈铮满眼看到的都是弟弟那端正的面孔上恳切正直的表情了。
“别离我这么近!”陈铮的语气从严肃中透出无奈。
“能不能想办法先把我弄出去?起码恢复行动自由。”陈诺轻声又问。
“除非能找着你没拿枪威胁他人的证据。”陈铮皱眉,显然他不是不想,而是的确想不到办法。不论别的,陈诺的行为本身事实太明显了。
“那想办法把叶勋也弄进来。”陈诺继续盯着哥哥说,“让他在外面,对我很不利。”
“越说越没边了!他现在是受害人,最多控制人犯不利,写个检查批评一顿,跟你性质可完全不一样,我拿什么理由把他弄进来?”叶勋烦躁得又想去摸烟了。
“哦。”陈诺表示明白,低下头盯着地面挺久没说话。
“你觉得我还能帮你什么?”从陈铮的语气来看,他心疼了。
陈诺想了想,低声说:“我承认,那天我告诉叶勋自己已经掌握了他足够的犯罪证据,任务一结束就会揭发他,他果然很紧张。从叶勋借口跟我说话,让我最后一个领到损坏的防弹衣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决定要杀我灭口了,后面发生的事也全部都在意料之中。你和咱爸生我的气是对的,我就是故意给他机会动手,然后再借此找到他犯罪的铁证。”
陈铮听了沉声训斥他:“你知不知道你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我知道,但是这件事不能再拖了,我只有去冒险试试。”陈诺神色极其认真地说,“曦文一直秘密联系的人证突然改变主意,联系不上了;查到叶勋犯罪证据的小杨现在车祸;只是因为跟我在一起,完全没有牵扯的小顾几次受伤。前几天周洋跟我说,他要这么对付叶勋,是我跟他说我还有别的办法,打消了他拿自己引诱叶勋的念头。哥,要是换了你,你还能眼睁睁看着这么多身边的人继续被阴影笼罩吗?还有肖晓天……多少年了,我闭上眼睛都能看到他的脸,如果不还他一个真相,我怎么安心啊!”陈诺说到最后一句话,微微转开视线,似乎在强自抑制自己的情绪。
陈铮看着陈诺,类似的话,顾卫南刚刚还跟他说过。以前总觉得这个弟弟有些理想主义,有些恃宠而骄的任性和天真,今天,陈铮头一次感觉,陈诺的坚定和成熟,其实远超过自己的想象。面对这样的陈诺,他居然再也说不出责怪的话来。
沉默半晌,陈铮还是找到一个责怪弟弟的理由:“那你怎么不叫我去?”
陈诺笑了:“那你要被关了,谁来救你啊?”
“现在我也没办法救你。”陈铮重新皱眉,“就算是咱爸出马,他也不能无视纪律,先把你放出来。”
陈诺沉思说:“嗯,我还是有点低估了叶勋的公关能力,现在我的话几乎完全不被调查组接受。他们更倾向于认为我做出了错误判断,然后进行了持枪伤人和威胁举动。因为叶勋本人真的伪装得很好,平常就注意在单位搞收入支出透明化和自我审查什么的,我就算在这里指控他有行贿受贿行为,也不足以成为立案调查他的依据。而且根据调查组不小心露出的暗示,我判断叶勋已经把我过去精神出过状况的事,以及跟他过去的那些关系都交代了。”
“那怎么办?他就刀枪不入吗?”顾卫南又急又气,“他把你跟他以前的关系说出来,不怕自己受影响吗?”
“只要不牵扯到法律和纪律问题,他可以请求调查组保密,并且写检查悔过自新。”陈诺淡淡地说。
“我靠!”顾卫南愤怒地挥拳。
“所以这件事的突破口只有一个了。”陈诺伸手安抚下顾卫南,继续对哥哥说,“那个朝我开枪的毒贩,私下跟叶勋有联系。一定要想办法让他提供证词,如果他肯说实话,是可以证明叶勋有预谋杀人行为的。总队如果因为这件事对他进行人身限制并且深入调查,其他的犯罪证据就绝对可以挖掘出来。周洋那里其实还有一部分从小杨家里找到的,没被销毁的零散信息,是可以用上的。”
陈铮还是拿出根烟点了:“你以为我没想办法找人做那个罪犯的工作吗?他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就是突然觉得可以挣开,头脑冲动之下,拿到枪就扣了扳机,根本不知道会不会射到人,也没有特定的瞄准对象。”
陈诺的表情到现在才真正凝重起来:“看来我不想办法出去亲自跟他谈,是没法让他说实话了。叶勋在外面,一定会不断对他施加影响力。你找的那些律师或者办案人员,都有这样那样的顾虑,有些事也不可能对他们明说,明说了反而可能坏事,所以根本没法深入地谈……”
陈铮烟抽得更凶了,他大概也为这个很苦恼。陈诺要做的这件事本身太不单纯,并不是表面上为自己洗白那么简单,因为只要证明了叶勋有杀人动机,必然会牵扯出更深更广的根源。而实际上,陈诺如果只是出于误判对叶勋开了枪,事情就简单单纯得多了,靠着陈诺家里过硬的关系,他也许只会得到很轻的处分。一切皆大欢喜,也是许多人都乐于看到的。诱导罪犯说出实情当然是有办法和手段的,可是愿不愿意这样做,却是关键。
“我来怎么样?”顾卫南忽然打破沉默,“我虽然没有职业资格,也没有实践经验,只是纸上谈兵,起码懂点法律。其实这件事,只要有人说动那个罪犯肯作证就可以吧?”
陈诺和陈铮都愣了:“你?”
“我是未来的律师啊!”顾卫南提醒陈诺要把他重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要命了,真的要爆到100章了,看上去那么近的结尾为啥会爬起来那么远呢!!!!!!!!!!!1
、第一百章 我知道我很清醒
对于顾卫南的自告奋勇;陈诺还没说什么;陈铮已经哭笑不得了:“你瞎搀和什么?没你的事。”
顾卫南不解:“怎么了,我听来听去;不是缺个去说服罪犯的人吗?因为别人都靠不住;或者不方便……”
陈铮挥手驱散自己面前的烟雾,有点懊恼:“主要不是为这个,你没听明白。”
陈诺看看他哥;淡淡地笑着跟他说:“嗯,那还不是主要问题。主要问题在于我们全家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老百姓喜闻乐见的人民子弟兵;久经考验的共产主义战士。”
“闭嘴。”陈铮显然很不欣赏陈诺的幽默感;“有没有点觉悟?关禁闭了还耍贫!”
顾卫南看看这俩当兵的前辈,脑门上冒出硕大的补丁:“呃,我能说我更听不懂了吗?”
在陈诺的刺激下,陈铮终于觉得自己得认真解释一下,免得如此大好青年被自己家的二世祖荼毒了。
“这么说吧!你看陈诺,他在关禁闭。”陈铮拿自己面前的陈诺当教材,“但是他要不是生在我家,可能根本不会关禁闭,他犯的那事,也可能根本不叫事。哪怕他家人没有太高级别,没有多少影响力,只是叶勋那种一般家庭,家里说几句话,找找人,当误会就过去了。但陈诺就过不去,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你们出于原则,不肯找人拉关系?”顾卫南觉得他明白了点。
“也许吧!”陈铮自己好像也很难下结论,“凡事有来就有回,平时不怎么欠人情,也就不用经常给人办事。有的事能帮当然可以帮,但是严重违反纪律和原则问题去做的事,真的是几乎没有。家里几辈人都这么过来的,结果到陈诺这就难办了……”他说着不满地瞥了陈诺一眼,“他是逼着我不断走后门。”
陈诺在对面识趣地不吭声,一副小绵羊般的乖觉样。
“可是他也没办法啊!”顾卫南为陈诺辩解,“不这样怎么揭发叶勋啊?”
“通过违纪或者违法的行为去揭发?”陈铮反问,“这很值得鼓励吗?”
“特殊情况需要特殊对待嘛!陈诺那么成熟,他自己对自己的行为肯定有数,他又不是天天这么干。”顾卫南坚定地继续为陈诺辩护,“再说,他之前已经想过很多办法了,本来差一点就能搜集到足够证据去起诉他,结果都被破坏了。”
“这么说你赞同他?”陈铮瞪了顾卫南一会问。
“对!”
“行,那你去吧!”陈铮继续说,“我就问你怎么去?以什么身份去?用什么办法见到人犯?”
“我……”顾卫南语塞。他没有这个能力,除了勇气以外,还是一无所有。
“我不是你们系统的,解决这些事肯定都要靠关系,这中间就有很多不可靠性。还有万一指控叶勋的证据不足,你俩怎么办?不会被反咬一口吗?所以这件事的严重性你们想过没有?”叶勋对他俩叹了口气,“陈诺你开枪真的不是大错误,完全是主观判断问题。但故意设局这事,你觉得要是老爸知道你居然这么干,不会扒了你皮吗?把你教育成这样不择手段,不得不说是我们家的失败。”
顾卫南很想反驳,可是又觉得说不出口,也许从正直守纪这个角度讲,陈诺真的是跟家里的期望相差很远。他无法责怪陈诺家人的正直,可是又特别为陈诺的处境难过,这真是一种很矛盾的心情。
陈诺沉默很久,才重新抬头看向陈铮:“哥,如果所有合理合法的手段都没法奏效,应该得到惩罚的人还是逍遥法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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