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盲目。”皇帝道。
周白泽坚定地道:“望逸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皇帝笑道:“正是如此,才说你盲目。”
说完,皇帝站起身来,突然被酒力冲得脚下一软,跌进周白泽怀中。
“公子醉了。”周白泽搂着皇帝的腰,只觉手心炙热,一时间意乱起来。
皇帝顺手勾住周白泽的脖颈,温热的气喷在周白泽耳边,“对,我醉了,望逸……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皇帝笑了一阵,气流引得周白泽一阵□。皇帝又道:“你先答应我。”
周白泽没法,只得道:“我答应。”
皇帝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别让我瞧不起你。”
周白泽忙道:“当然,周某岂是言而无信之人?”
皇帝心满意足地笑了一下,挣开周白泽的怀抱,道:“我明日想出去逛逛。你若怕我跑了,派人监视便是。”
周白泽的眉头皱起来,盯着皇帝看了一阵,才道:“明白了,我答应你。”
皇帝一脸倦意,周白泽见他没有留客的意思,便招来婢女吩咐伺候皇帝沐浴就寝,然后就离开了。周白泽一走,皇帝眼中的慵懒即刻便去,趁婢女去为皇帝准备沐浴的时间,皇帝找来纸笔,迅速地写下一张字条,藏在怀中。
周白泽没花多长时间就明白过来,自己被□了。只是想起林公子那些僵硬又逞强的举动,周白泽不由得笑出了声。
次日,周白泽果然没有违约,让人准备了车马带皇帝等人出门散心。
皇帝穿了一身月白色锦衫,头发随性地用蓝色发带束起,提着一只铜制小鸟笼,一副风流公子的模样。
曹准却是一脸疲色,显是一夜不得安眠。“主子,这到底是?”
皇帝淡淡地一笑,道:“昱敬,我说了,不用要死要活的也能出来。”
曹准佩服得五体投地,道:“主子英明!”
周白泽送走了皇帝等人,想到昨夜林小公子的主动,喜不自胜,非得找个人分享这份喜悦不可,忽然想起今日常听见旧日友人的传闻,心念一动,便决意要去访友。
皇帝捧着云雀,用手捻着谷粒喂它。曹准看了一阵,忍不住道:“主子,已经吃了许多了,再喂恐怕……”
皇帝又把一颗小米塞到雀儿嘴里,道:“吃多些才飞得远。”
曹准正愕然中,皇帝一撒手,云雀便从车窗飞了出去,扑棱着翅膀一瞬便隐入丛中。
初儿见曹准欲言又止,便解释道:“云雀很稀有,特别是中原一带,若要□往往要穿过整个中原到西域去,所以云雀对同类很敏感,如果运气好,大概能和我家老爷的云儿遇上。”
初儿笑了笑补充道:“这是我家老爷说的。”
皇帝放走了鸟儿,又如同事不关己一样专心地看起景来。
作者有话要说:
、面具
钟雪麟快马加鞭,不到第七日便已行至皖城,再走一天就能到达魏青的军营了。
午时,钟雪麟下令停车休息,舀了水正准备生火,从西侧林子中突然窜出一只一人高的白色猛虎,径直冲到马车旁,一昂首架起钟雪麟就往林子里奔,随行的侍从惊得面无人色,一时间竟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白虎挟了钟雪麟隐入林子中消失了。
“你真是一只笨猫。”钟雪麟叹了一口气,一掌拍在灵虎腰侧,灵虎嘶吼一声,把钟雪麟甩了下来。
一阵银光亮起,一个俊朗男子捂着腰间立在原地。
“灵虎,你忘了玉帝口谕,不得暴露身份?”
“白龙,好久不见。”男子道。
“九弟之事,还没找你算账。”钟雪麟笑了笑道。
男子讪笑,又道:“你来凡世也逾半年了,过去的事想它何用?”
钟雪麟道:“你在凡世已呆了五年之久,还是一样的缺根筋。要找之人可有下落了?”
“是。虽已时过五年,但我知道是他,据可信消息,林小公子所到之处,总是随行一名剑士,一个娈童。”
男子一脸兴奋,不顾钟雪麟一脸兴趣缺缺的模样,把重逢的经过仔仔细细地讲了一遍,特别是“把酒言欢,促膝长谈”的一段,讲得分外生动。
钟雪麟越听感觉越不对劲,这林小公子为何和那人如此相似?直到听到林小公子投怀送抱的时候,钟雪麟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皇上已经回京了,否则初儿会报信的。钟雪麟想道,自己太多虑了。
周白泽说完,一脸畅快,道:“龙兄,这次我一定会把握住机会。”
“很好很好。”钟雪麟道,想着随行的人见自己被猛虎带走了,会不会进林子里来察看?
“龙兄不如随我一同去会会林公子吧?”周白泽提议道。
“下次下次。”钟雪麟道。
突然几声雀鸣从上方传来,两只雀儿嬉闹着纷纷落在钟雪麟肩上。
“云儿,这是……”钟雪麟想到周白泽给林小公子买鸟的事,有种不详的预感。
仔细一看,果然在另一只云雀的腿上发现了一卷字条。钟雪麟不顾周白泽好奇的眼神,展开纸条一看,顿时脸就黑了下来。
“是什么?”周白泽问。
钟雪麟阴恻恻地答道:“没什么,凤儿说她无聊了,让我早些回去。走吧,我跟你去。”
考虑到随行车队那边不能不管,钟雪麟让灵虎在自己身上挠了几道口子,接着跌跌撞撞地从林中跑出去,果然发现随行的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大人!”
“老爷!”
见到钟雪麟归来,侍从们安心了似的哭喊了半天,才算是发泄完了。
钟雪麟托辞说自己要暂留皖城疗伤,让车队先行,自己不日便会骑马赶到。
打发了车队,钟雪麟跟着周白泽幻化为原型,很快便回到汶城。两人到时,皇帝已经回到竹屋内休息了。
钟雪麟到街上买来一副脸谱戴在脸上,对着铜镜照了半天,确定不会露出把柄后才跟着周白泽走进竹屋。
周白泽一见皇帝,脸上立刻堆上笑容,走上前去牵起皇帝的手便开始问长问短。
“公子今日游玩得如何?”
皇帝尝试着抽出手,发现此举只是徒劳,便任由他握着,淡淡地答道:“甚好。”
周白泽对这个答案似乎很满意,点点头指着钟雪麟道:“给公子介绍一位友人,这位是……”
“在下吴世忠,久仰。”
皇帝朝他点点头,盯着他的面谱看了一阵,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皇帝还是感觉到了两束凛冽的目光。皇帝敛下眉,本想按照常理寒暄两句,但苦于至今也不知道林小公子的名号,只得作罢。
钟雪麟在周白泽的住处住了下来。周白泽的宅邸建在破庙的东侧不到十里的地方,除了钟雪麟以外,宅邸中还住着几位长期住客,据周白泽的说法,他们都是受朝廷迫害的落难者。
“你收容朝廷异端,莫非是要造反不成?”钟雪麟笑着问道。
周白泽只是道:“我只听从林公子的意愿行事。”
钟雪麟住下来之后,每日只是喝茶看书,时常与住客闲聊,不像周白泽日日往竹屋跑。
过了几日,一天清早,钟雪麟早早便叫醒周白泽,说要到竹屋去与林小公子共进早膳。周白泽自是欣然同意,两人梳洗完毕后命下人准备了精致的点心,用膳盒装起就往竹屋走。
皇帝第二次见到这个带着面谱的男人,仍是感觉不是滋味,便道:“阁下生得高大,不适合当花旦。”
钟雪麟干笑,道:“公子说的是,在下应当试试净角。”
“你不是唱戏的,戴脸谱做什么?莫非是生得貌丑么?”
周白泽赶紧圆场道:“吴公子虽说其貌不扬,但决不是貌丑之人。吴公子戴面具是因为呃”
钟雪麟答道:“不瞒公子说,在下是做了亏心事,没脸见人罢了。”
皇帝一滞,想到自己利用周白泽的事情,表情立即冷下来,坐在几旁自顾自地饮起茶来。
周白泽命人布置了食具,精致的点心一道一道地端上桌,皇帝只是埋头喝茶,对桌上的食物瞧也不瞧。
周白泽见了,只道他刚睡醒,还没有食欲,于是夹了一块清淡的桂花莲子糕放在皇帝碗里,道:“没有胃口便吃些清淡的吧。”
皇帝毕竟在他人屋檐之下,拿人手短,不好直接跟主人摆脸色,便象征性地用筷子挑了一点吃了,接着又放下筷子。
钟雪麟一上桌就没停过,各样点心都尝了遍,见皇帝碗中一块桂花糕才动了一口,伸出筷子就把皇帝碗中剩下的桂花糕夹到自己碗里,细嚼慢咽地品了起来。
“妙哉妙哉,不想这等江南小点到北疆来,增了些北域的浓重,不仅不失其清新的口感,桂花清香竟更浓郁了,实在是妙。”
皇帝见他无礼,不禁蹙额,只是看周白泽没有怪责的意思,一时也不好发作,只好举着茶杯猛灌茶水。
钟雪麟称赞完桂花糕,又夹起一片合意片糕,尝了一口之后啧啧称赞,连称“独具一格、绝无仅有”。
赞完合意糕,钟雪麟又对着茶食刀切、杏仁佛手、香酥苹果大放溢美之词,听得周白泽云里雾里。
皇帝坐了半天,喝了一肚子清茶,又听钟雪麟把食物赞了个天花烂坠,早已感到饿了,但碍于先前摆出了架子,如今不知如何拉下脸来动筷子,只得灌着茶水看钟雪麟吃得津津有味。
钟雪麟正要对蜜饯银杏发表一番见解,一名持着长戟的汉子闯进来,见三人表情各异地看着他,忙定了身形,凑到周白泽耳边说了几句话。
周白泽表情一沉,“他们又来游说了?”
汉子又靠到周白泽耳边低语了一阵,周白泽凝神听完,一拳击在桌子上,“还带人质游行!”
汉子还想说些什么,钟雪麟道:“这位大哥就直说吧,我们都听见了。”
汉子看了一眼周白泽,周白泽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于是干咳了两声对汉子点点头。
“州巡使押着几十名人质,正在集市游行,甚至鞭打人质”
周白泽表情凝重,对钟雪麟和皇帝说道:“两位也看见了,周某有些急事,二位请继续用茶,莫要因周某坏了雅兴。”
周白泽说完,跟着持戟汉子急匆匆地走了。钟雪麟和皇帝两方无言地坐了一阵,钟雪麟看皇帝还是没有动筷的意思,叹了一口气,从碟中夹起一片如意鸭珍,放在皇帝碗中,道:“喝了半天茶,早就饿了吧。”
皇帝像看动物一样看了他一阵,只看见一幅一成不变的面具,看不清主人的表情。皇帝撇撇嘴,扔下茶杯,一拂袖走了。
钟雪麟看着他高傲的背影,暗叹道:如果你不是皇帝,这副倔脾气会让你吃多少苦头?
作者有话要说:
、隔着面具的亲吻
然而皇帝还是皇帝,总不会让自己饿着,从正堂走出来,径直便往曹准住的偏殿去了。曹准和初儿正和伺候皇帝的婢女馨儿一起用早餐,初儿和馨儿年纪相似,正值好奇心最重的年华,两人碰到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即便没有一句是有用的,两人还是乐得不可开支。
“是真的凤凰!你家主子哪能找到凤凰,所以还是我家老爷厉害……”
“我家主子才看不上凤凰呢,上回我看见主子抱着一只白色的老虎,那老虎比一个人还高!怎么样,怕了么?”
“你骗人,世上哪有那么大的老虎。”
“我骗你做什么,你才骗人呢”
两个童稚的声音一起一落,皇帝听着心情顿时就好起来。
“主子!”曹准一回头见到皇帝,忙站起身喊道。
皇帝道:“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初儿赶紧噤了声,馨儿却昂着脸兴高采烈地道:“馨儿跟初儿哥哥说主子什么都能做到!初儿哥哥非说他家老爷比主子更厉害,林公子,你来评评理嘛!”
初儿听到这里,撇过脸小声说了句:“哼,我家老爷还能让水珠跳舞呢。”
皇帝闻言,顿了一顿,想起那个如同隔了一层纸的梦,梦中那个指挥若定的男子,以及水的舞蹈。
“初儿,你刚才说的……”皇帝开口道。
馨儿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打断了皇帝的问话,“那算什么,我家主子能召集百兽,让各种野兽听命于他呢。”
曹准不禁讪笑,感叹于孩子们超强的想象力。
馨儿撅着小嘴,问道:“林公子,你说到底谁厉害?”
皇帝笑道:“具有使百兽臣服之力,那当然是周公子了。”
馨儿欢呼一声,把初儿碗里的芋香丸子归为己有。
钟雪麟想着皇帝还没吃东西,乘了一碗荷叶虾仁粥给皇帝端过来,走到门前正好听见皇帝这句话,想起皇帝与周白泽的过密举动,登时郁郁,坐在门廊上自己把荷叶虾仁粥喝了。
皇帝在桌边坐下,馨儿见状赶紧又拿了一副碗筷,皇帝接过便吃,全然不顾桌上早已是杯盘狼藉,曹准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皇帝填饱了肚子,正在用茶,钟雪麟走进来,说道:“林公子,请借一步说话。”
曹准一脸戒备,皇帝却不以为意,用桂花水洗过手,跟着钟雪麟走入内室。
“我知道你不是林公子。”钟雪麟说。
皇帝坐在塌上,闻言并无惊讶,道:“知道了却不告诉周白泽,阁下意欲为何?”
“我要救你出去。”
皇帝看向他,仍是花旦的哭丧面谱,皇帝不禁皱了皱眉,说道:“不以真面目示人者,让我如何相信?”
钟雪麟道:“你别无选择,只有我能救你。”
钟雪麟想过要摘掉面具把皇帝狠狠按在墙上,质问他对周白泽热情过度的事,只是如今情况不容乐观,只得把这口恶气压了回去。
皇帝听了他的说辞,只是淡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钟雪麟道:“林公子的生父乃是前汶城知府林文钦,五年前因结党营私被彻查,诛连三族。执刑者乃是林文钦的世交,如今的汶州知州张延盛,张知州私用职权,放走了林文钦的么子,林逸清。结党之事查处后,林逸清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行走于东北、西北一带,结交了不少好手,颇有些名望,人称‘不败书生’。”
皇帝沉吟了一阵,问道:“林逸清和汶城的骚动有什么关系么?”
“是。张知州近日来私募家兵,遭到汶城百姓反抗后,强行带走壮年男子的家眷,押扣于汶城地牢作为人质。据传林逸清文采灼灼,颇富辩才,深受张延盛赏识,张知州视林逸清为己出,甚至胜过于亲生儿子。想必汶城百姓也是想用林逸清胁迫张延盛归还人质吧。”
皇帝从塌上站起来,思索了一阵此间的厉害关系,道:“张延盛强行募兵,不在保国,便是谋反。”适逢霍相开始动作了,汶城地处北疆,正好位于魏青之兵回京之要道上,汶城之兵想必是霍相的一个后招,必须要扼杀于萌芽之时。
如果张延盛也依附于霍相,自己的身份决不能暴露。然而看趋势,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