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种情,这种爱,叫他如何去面对?如何去接受?
他想逃,可他又能往哪逃?他害怕与东方宏独处,可是,他又如何忍心看着东方宏因为恐惧而硬着头皮呆在船头?
江小浪叹口气,道:“我想回船仓去。你呢?”
东方宏咬着牙,道:“我……”
他想说不回船仓。可是,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似是犹预不决。
江小浪道:“我的伤口好像有点发炎,很疼。后背的伤口,我抹不到药,你帮我再抹一点药上去好吗?”
这算是邀请么?东方宏迷茫的看着他,他的眼睛已撇开,看着滔滔江水,他的心思,就像那被船行走而激乱的水面,波涛汹涌,无法平静。
“我帮你上药。”东方宏笑了笑,接着说道:“你知道,我永远拒绝不了你的任何要求。”
江小浪干咳一声,不敢接腔。转过身,走回了船仓。
船仓内,宽大而舒适。
万青山本来用怨毒的眼神盯着江小浪,没想到江小浪会忽然转身走进船仓,他赶紧望向别处。仓促之间,显得几分狼狈。
江小浪含笑走了进来,就像没看到他那怨毒的眼神似的,找了个位子坐下。从包包中拿出一瓶药膏,交给东方宏。
东方宏将他的上衣脱下,露出身上的伤痕。最新的一道伤痕从他身上直穿透后背,伤口虽然结疤,但伤痕仍然通红,这些天又奔波劳累,伤口恢复情况显然不是很好。
东方宏将药膏抹在伤痕处,抹得很仔细。
段红玉,东方莫茹和凌霜经过易容后混到船上来,呆在船尾,这三个丫头,时不时的悄悄打量江小浪。这会见江小浪进了船仓,看到江小浪的上衣被东方宏脱下,只觉得悄脸滚烫滚烫的发着热气,脸上的易容物紧紧贴在脸上,虽然看不出脸红的模样,可她们心里清楚,此刻脸上,必然红得厉害。
她们即想看,又不敢看,不敢看,却又偏偏忍不住悄悄斜着眼望进来。
江小浪身上的伤痕,多得让她们吃惊。
凌霜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段红玉赶紧捂住她的嘴吧,但终究是迟了。
他们也没看到江小浪动,但江小浪的人,已到了她们跟前,江小浪的上身,依然未着衣,身上的伤痕,露在风中,与他那姣好的容颜极端的不相衬。
她们三个人,手足无措的相互挤着身子,眼睛不知道该看向何处,手和脚,更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江小浪冷眼看着她们,手忽然一动,将其中一个人的一层面皮揭下,露出一张精致秀丽的容颜。
江小浪皱眉,道:“段红玉!”
段红玉咬着牙,看着江小浪。
东方宏的脸色很不好看。船上的伙计们吓得整整齐齐的跪了下去,东方莫茹和凌霜愣在那,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一齐跪下,为什么会一脸的惊骇表情。
东方宏瞪着另外两个没有下跪的船夫,身上冒出森森寒气,凌厉的眼神盯着她们,用冷得足以把长江水冻结成冰的语气说:“你们俩又是谁?”
凌霜吓得双腿直打哆嗦。扑通一声跪在船板上。她不懂武功,她不知道什么叫杀气,她只是觉得,东方宏的神情,很可怕,可怕到让人心生寒意!
江小浪皱眉,说:“船上每个伙计都是会武的。可这两个明显就是没练过武功的人。”
江小浪身形一闪就闪到东方莫茹面前,刚到东方莫茹面前,他就愣住了,伸出一半要去揭下她的面具的手,停在了空中。
只因,他闻到了一阵熟悉的香味,江小浪永远不会忘的一抹淡淡的清香。
属于东方莫茹独有的体香。
东方莫茹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拍的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咬牙道:“为什么要揭穿我们?我们只是想跟去江南玩玩。”江小浪抚着火辣辣的脸蛋,苦涩一笑,说:“小姐,我们不是去玩。”
段红玉哼了一声,说:“我们来都来了,现在在这半途中,你们还能赶我们下船不成。”
东方宏说:“最少能把你扔到江里去喂鱼。”
东方宏瞪着她,此时的东方宏,看起来极度的危险。江小浪忍不住替段红玉捏了一把冷汗。
段红玉嘻嘻一笑,根本就无视东方宏的存在,蹦蹦跳跳走到江小浪面前,眯眯笑着说:“我说过,不管你到哪,我都会有办法跟着的。他东方宏不稀罕你当女婿,我稀罕啊。我嫁给你,当你的妻子伺候你,好不好?”
凌霜嘀嘀咕咕的道:“人家上衣也没穿,就这样扒在人身上,也不害臊。”
段红玉吐吐舌,道:“臊死你这小蹄子!”
东方莫茹看着段红玉对江小浪亲密的举动,心里酸酸的,很不是滋味。恨不能把段红玉从江小浪身上扒下来,再用一道墙把他两个人隔开,再也不要相互碰触。
东方宏瞪着段红玉,他忽然发现自己真的很想把这个野丫头扔进江里喂鱼。
而他居然真的这样做了,一把抓起段红玉,像抓起一只小野兔一般,把她从江小浪身上揪了下来,扔进了水中。
江小浪赶紧将上衣披上,整理整齐,红着脸,悄悄望向东方莫茹。东方莫茹正一脸担忧的看向江面。
段红玉被扔进水中之后,一直没再浮上水面。
东方莫茹急了,瞪着父亲,她的眼中,尽是不敢相信,不敢想像,自己的父亲居然如此残暴,她的双眼含着泪花,说:“她是女儿的朋友啊。你好残忍啊!”
东方宏瞪着一个手下,说:“下去把她捞上来。”
那手下领命,跳下水去。可是许久没浮上来。一会,水面上浮起了红色的血。
、第143节 勇气因情而生
东方莫茹看到血,险些晕过去。
江小浪皱眉,说:“水底有人。”
话说完,他忽然一拧身,纵身跃进水中。他入水的姿势优美得就如同蛟龙入水一般,凌霜的眼中,闪着崇拜的光茫,在情人的眼中,哪怕是丑八怪,也能看成西施,何况一个如此完美的人,凌霜的眼中,江小浪简直就是完美的化身,让人挑不出丝毫的毛病,哪怕他身上那些难看的伤疤,也变得极富魅力。
水面上看不出水底波澜,可是,从不断涌起的鲜血,可以看出水中又有人受伤了。凌霜更加着急了,她的心中不断的乞求上天,乞求上苍保佑江小浪平安无事。
江面上涌起的血色越来越多,没有人知道,到底是谁受了伤。直到江面上开始浮起尸体,尸体都是陌生人的尸体,从衣着便可看出,是水鬼帮的帮众。
东方宏眯着眼,道:“又是水鬼帮!”
凌霜见这些死尸中,没有一具熟悉的身影,她的心才稍稍安静些许,但许久不见段红玉和江小浪浮出水面。她的心又提了起来,扒在船头,看着江水,江水已红,江风吹来,水面上的腥味直扑鼻尖。
东方莫茹闻着血的腥味,身子不住的擅抖着,一阵江风吹来,东方莫茹打了个寒颤,是风的寒意?还是空气中冷冽的肃杀气息使她感觉到彻骨的冰寒?
冰寒的感觉,激得她的胃好像被冰得缩在了一起,猛的弯腰直呕。
东方宏叹口气,将她搂在怀中,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心,此刻的他,哪有半分魔性,分明是个慈爱的父亲。慈父的臂膀,温暖而有力,像一个安宁的港湾,替她抵档了寒意。
东方莫茹望着父亲,眼中几分怨怼,几分敬爱。
她怨父亲挡在他和她的姻缘中间,但父亲的宠,父亲的怜,她却又深有体会。
面对父亲,心中是万般的矛盾。
是敬,是爱,是怨。她的眼中,泛着泪花。
空气中的血腥,江水的嫣红,一再的显示了生命的脆弱。
看着那一具具浮在水上的尸体,东方莫茹的心,生出悲悯。
东方宏用宽大的手掌挡住她的双眼,充满爱怜的说道:“不要看。”
东方莫茹偎在父亲的怀中,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人与人之间,就不能和平共处?为什么人与人之间,总要相互撕杀?”
东方宏叹口气,道:“因为,这就是江湖,要么,你杀人,要么,人杀你。”
东方莫茹不懂江湖是什么。她只知道自己是那么的厌恶血的腥味。那一个个活蹦乱跳的人,忽然变得冰冷,变得无知无觉,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件!
凌霜的心,不住的往下沉,只因跃入水中的人儿,一直没有浮上来。她的心,比江水还冷,比江水还要翻涌。泪,从她的眼眶滴落,滴进红色的江水中,颤声说道:“这么久了。还没上来。”
东方宏瞪着她,说:“女人怎么老是有哭不完的泪?”
凌霜瞪着东方宏,说:“你是冷血动物,当然没有泪了。你的心是铁石铸造的!你根本就没有人的情感!你只知道要杀人!可是,你根本就从来没有想过别人的感受。红玉小姐是那么善良的一个人,我跟她认识以来,她除了偶尔任性,胡闹之外,她救助过不少的人。这些事,是你永远不会去做的。因为,你根本没有人性。”
东方宏的手下听她这么说,一个个目瞪口呆,以为她准会给东方宏扔进水里喂鱼,谁知道东方宏并没有那么做,只危险的眯起眼睛,说:“是谁给了你这样的胆量,敢这么对我说话。”
凌霜咬牙,说:“我是说实话!说实话不需要胆量!你就算要把我也扔下去,我也还要这么说!就算你对我有恩,就算你是主人,你这么不人道,我,我就该说说你!还有!明明江大哥和小姐情投意合,他们两郎有情,妾有意,可是,你这冷血的魔头,却硬生生的把他俩拆散!你就是可恶!”
东方莫茹一直冲凌霜摇手示意她不要多说。凌霜在气恼上,居然使上了性子。硬是抬起扛来。大有一股豁出去的模样。
东方宏忽然笑了起来,凌霜实在猜不透他的心思,咬着牙。别说凌霜猜不透他的心思,就连万青山,也越来越猜不透东方宏的心思,后来,万青山找到机会曾经问过他,为什么凌霜说那些话,他居然也不生气。
东方宏的回答是:“因为,敢这么对我说话的人并不多。特别是一个没有学过武功的女孩子!这孩子敢为了他这么对我说话,可见她是个性情中人,回了京城,给她找个好的武师,训练她习武。”
凌霜说出那些话,她只觉得一股热血涌上头脑,冲得她几欲晕倒。全身上下所有的细胞都绑得紧紧的,双腿又麻又软又无力,身子一歪,险些坠向江中。东方莫茹赶紧将她扶住。
东方宏望着她说:“你这小丫头,胆子不小。”
凌霜脸色通红。她望向东方莫茹,喃喃道:“我,我只是个丫头,哪有什么胆子!只是实话实说而己。”
东方宏沉着脸。凌霜吓得脸色苍白,说:“我……”
东方宏哼了一声。不再理会凌霜。
凌霜见他不理会自己,又盯着水面,数着浮上来的尸体。当她数到一百的时候,她也吐了快接近一百次的舌头。终于看到江小浪和段红玉浮出水面。
、第144节 一江醋,酸了一片天(修)
“上来了,上来了!”
凌霜拍手直笑,但很快笑便止住,好像急流的水,忽然被寒冰冻结似的,笑容忽然凝结在脸上。
只因,她看到江小浪和段红玉的嘴是接在一起的。原料,段红玉在水底太久,不能换气,江小浪见她不行,便用自己的嘴替她过气。当他们从水底冒出头来,大伙看到的,便是两张嘴接在一起的模样。
那一瞬间,仿佛长江水化作了一江的醋,波涛涌进了凌霜的心间。心间一股酸酸的滋味,酸进了心尖,酸得心尖生疼。
东方莫茹愣愣的看着他们,看着两个贴在一起的人。她的身子软绵绵的靠在船的栏杆上,心里一股幽幽怨气,自己也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东方宏脸色铁青的看着江小浪把段红玉抱进船仓,段红玉己经接近休克。她的身上的衣服,己被划破,有血流出。江小浪做了一系列的救治工作。许久,段红玉才醒过来。
凌霜望着他们,心里是又羡慕,又妒忌,想着,这会在水中的,要是自己就好了。
段红玉脸色通红。忽然一巴掌甩在江小浪脸上。江小浪苦笑。在这一天中,他就挨了两巴掌。
东方宏望着江小浪,他的心情,就跟他的脸色一样。是阴沉沉的。
江小浪望向东方宏,看到东方宏难看的脸色,不由垂下头,就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在父亲面前低垂着头,等待着父亲的怒火。
东方宏望着他,说:“你明明知道水底有埋伏。”
江小浪点头。说:“是的。我知道水底有埋伏,如果不下去救她,她只怕死定了。”
东方宏瞪着他,说:“你有没有想过,他们埋伏在水中,蓄势己久,而你,冒失入水,很有可能就给了他们杀你的机会。你可知道,在我心里,你跟阿静和茹儿一样重要!你们三个人,谁出意外,我都会难过。”
万青山吃惊的看着东方宏,心中思忖:“原来,在他心里,江小浪的地位等同于小姐和公子。难怪江小浪能住进紫梅轩。”
江小浪垂下头,不敢回答。
东方宏道:“你记住,当初,你接下我送你的剑,就得遵守我的规则!”
江小浪点头。
东方宏道:“不管是小姐,还是丫头,是朋友,还是陌生人,你这辈子,注定跟女人没有缘份!除非你解下这把剑,将剑还给我。”
江小浪木然的点了点头,站到东方宏身后。什么话也不多说。
东方莫茹心中幽怨,靠在凌霜的肩头,她的眼中蓄满了泪。
凌霜愣愣的看着江小浪,她吃惊于东方宏的霸道,惊讶于江小浪对东方宏的服从,她虽然是个女子,也知道忠与义,也听说过古往今来,有多少忠仆的故事,可是,她感觉,江小浪对东方宏的忠诚,已经到了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地步。
那已经不能算是一般的忠诚。就算儿子对老子,也没有这么听话,这么顺从的。在意见相左的时候,儿子和老子之间,都会有冲突,可无论东方宏是对或是错,江小浪都完全顺从。无论命运对他有多么不公平,他竟似也从不曾想过要去反抗。
也许,是因为,世间事对他就算再不公平,对他所造成的伤痛,也不比昔日枫林一劫所带给他的伤痛更大了!他既然经历过由生到死,再经历过由死到生,这世间,又还有什么能值得他再感觉到痛苦?
他的眼睛,悄悄望向东方莫茹。东方莫茹依旧在轻泣,在为自己的感情而伤心痛苦。
江小浪呢?他的心中,是否也在品偿着情伤的滋味?
除了他自己,只怕再没有人能懂得他真正的心情了。
他的这一撇,东方宏看见了。只是,他装着没有看见。
他心里明白,江小浪对莫茹早已情根深种,若要他在短时间内斩断